《兰因·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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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璧月-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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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洛转回头,看着面前神色哀凄的女子,心头一沉,道:“我不怪你,大哥救你,那是……那是他自愿的。”
  话音未落,容月脸上已泪珠滚落,呜咽出声。
  “你不要哭。”宇文洛移开视线,不忍看那张哀绝的脸,想她待大哥确实真心,奈何……唉!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不怪你,大哥更不会怪你,所以……你勿须将大哥的死揽在身上。”因为那真不关你的事,大哥自始至终就不是……想起兄长的心思,顿时一酸,眼中便有了水雾。
  “宇文洛。”容月声音哽咽着,“我没法令宇文大哥复生,我也没法还你一个宇文大哥,所以……我不会辜负宇文大哥的,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以后我就做你的姐姐,我会照顾你,我会保护你……一定不会让你受伤,也不会让你死,所以……所以……你让我看看宇文大哥好不好?”说到最后,语不成声,满目凄然的乞求。
  秋横波、花扶疏都望着宇文洛。
  宇文洛不想解释那一夜不想让容月碰触兄长的原因,只是道:“你去吧,看多久都行。”
  “嗯。”容月流着泪点点头,抬步便往小屋跑去。
  身后三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
  “说什么傻话,做我的姐姐,你比我还小好不。”宇文洛喃喃着。
  “谁叫你武功那么低。”花扶疏却道,“若你武功高些……”
  说到这猛然打住,可那后面未尽的意思宇文洛岂有听不明白了,低头,轻声道:“是啊,若我武功高些,那一日也许大哥就不会死了。”
  “世兄莫要如此想。”秋横波道,目光看向花扶疏,微微摇首。花扶疏想起刚才之言确实是莽撞了些,不由有些愧意,垂首不再吱声。
  “二公子与七少的武功那是何等的高,可那一夜不是依有那么多的人死去吗?”秋横波娓娓道,“这世上,有些事并不是武功高便可阻止或是挽回的,有许多的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我们若能掌握得住自己的性命,便已是不易了。”
  宇文洛有些惊异的看向秋横波。
  “姐姐说的是。”花扶疏抬眸望向那扇轻轻关上的木门,想着那门里的人,“无论武功高与低,自己心里舒坦就行。而宇文大公子……他肯舍命相救,定然是心里乐意的,我们,尊重就好。”
  宇文洛闻言心中暗想,这话也不全错。想着兄长那平静安然的遗容,或许在最后那一刻,他能死在那个人的怀中,他,是乐意的罢。
  “宇文大公子待容月情义深重,可惜……”秋横波深深惋叹。
  “容月与我自小一处,爹娘也视其为半个女儿,她那么喜欢大公子,我曾经以为她会比我好,等回了家去,就请爹娘为她作主,可如今……”花扶疏想起容月这两日的景况,心头又是怜惜又是酸痛,轻轻道:“大公子是舍弃了性命,可容月……那个傻丫头却可能赔进的是一生。”
  宇文洛嘴唇动了动,终只是沉默的移开目光。可过了片刻,他还是开口,眼睛直视花扶疏。
  “容月姑娘勿需如此,我大哥不会承情,我们宇文家也不会承情。就如你们勿需为大哥的死背负责任,也请不要让宇文家背负容月姑娘一生不幸的责任,更请不要令大哥泉下不安。”
  花扶疏闻言惊讶的看着宇文洛,忽然觉得她一贯认为很没用的宇文五哥,在这一刻很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秋横波看一眼宇文洛,唇边浮起一抹柔淡的笑容。
  有明二的温言抚慰,山谷里众侠暂压心中仇怨,很安心的住下,在明、兰两家属下的照料下,休整养伤。
  山谷里虽住着数百人,却并不喧闹。一来众侠经受数月身心折磨,很是疲惫,二来人人皆受伤,大部分都需卧床养着,三来本就是藏匿此处,难道还叫嚷着引来东溟敌人。
  于是,众人都安静着。
  青山木楼,斜坡小塘,偶尔三两人影,寥寥细语浅谈,颇是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安然意味。
  日头一点一点斜了,时辰一点一点过去,转眼间,未时又过了。
  谢沫推开门,端着药碗进来。
  “小师弟喝药的时辰到了。”
  “喔。”宋亘起身将卧于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宁朗扶坐起来。
  半个时辰后,两人总算喂完一碗药。
  宋亘拾过帕子擦拭宁朗嘴角溢出的药汁,擦着擦着,忽然道:“小师弟瘦了好多。”
  谢沫将药碗放在桌上,回转身看去,叹口气道:“小师弟昏迷了这么久,都未曾吃过东西,能不瘦么。”
  “唉,小师弟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宋亘也叹气,“再这样下去,小师弟没伤重死,反倒是要饿死瘦死了!”
  “只盼明落姑娘快点帮我们恢复内力,到时也好救小师弟。”谢沫走回床前坐下。
  “唉,也不知明落姑娘什么时候才能配出解药。”宋亘再叹。
  “刚才我去煎药,明落姑娘说也许还要四五日。”谢沫答道。
  “还要四五日?”宋亘目光看着床上的宁朗,“那小师弟岂不要瘦得皮包骨了?!”
  “那有什么办法,此刻大家都没内力。明、兰两家的属下倒是一个个武功高强,可你敢让他们来给小师弟疗伤吗?”谢沫横一眼宋亘。
  “不。”宋亘连连摇头,“那些人厉害是厉害,可练的全是杀人的武功,救人的话,那还是不要冒险了。”
  谢沫想了想,道:“倒是有两人绝对有本事救人,只是……”
  “你说兰七少和明二公子?”宋亘扔下帕子。
  “嗯。”谢沫点头。
  “不妥。”宋亘却不赞同,“此刻这一谷人都托附他俩身上,不能耗损了内力,再说……”目光移向床上的人,有些叹息道,“兰七少那等无情之人,听闻小师弟死了都无反应,他又岂肯费力救人。”
  “是吗?”
  倏地一道清魅嗓音传来,两人连忙循声望去,却见窗前立着兰七,碧眸幽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俩。两人心头一惊,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他们依有两成功力,却毫无察觉。
  “两位师兄,背后说人坏话,小心闪了舌头哦。”兰七推门进去。
  谢沫、宋亘两人起身,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毕竟刚才说人家坏话偏又让人家亲耳听到了。
  兰七自顾走到床前,碧眸触及床上那瘦得凹陷的面容时,目光微微一缩。
  “七少是来看望小师弟的吗?”还是谢沫先开了口,“七少放心,小师弟暂时还死不了,只不过模样稍难看些,但七少何等人物,定不会因为这点而嫌弃了小师弟对不?”
  听得这一番话,兰七侧首,碧眸斜斜瞟向谢沫,魅声道:“本少向来喜欢美人,两位师兄年少英伟,本少一定不会嫌弃的。”说话间唇角一勾,一朵妖美无伦的浅笑缓缓绽开,碧眸中流光盈转,仿似幽幽漩涡,可将人魂魄吸入。
  刹时,谢沫脊背一寒,无端的抖落一身冷汗。
  兰七看着谢沫的反应,唇边泛起一丝讥意,转回头。“出去。”
  嗯?谢沫未能回神,旁边宋亘一把将他推出门去。
  “干么?”屋外谢沫拔开宋亘的手。
  “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是来给小师弟疗伤的。”宋亘放开手道。
  “真的?”谢沫闻言面上一喜。
  “你去烧点水泡壶热茶来,待会七少帮小师弟疗完伤肯定很累的,请他喝杯茶也算聊表谢意。”宋亘又指使道。
  “嗯。”谢沫点头,可才一抬步,又落下了,回头看着宋亘,“刚才都是我去煎的药,现在该轮到你了。”
  “我要留在这守着,莫让人打扰了。”宋亘的理由很充分,“还是说你要留下?待会儿七少说不定也会有什么需的帮忙的。”
  谢沫想起刚才那双妖异的碧眸,那心惧胆颤的一刹,只好去烧水泡茶,不过临走前冲着宋亘冷冷一哼。
  宋亘盘膝坐于门前,静静的看着日影一点一点移过木屋。
  那个人,是男是女,与他们无关,浅碧山外的事,他们不在意。他们只在意小师弟,既然他心甘情愿,那他们便无话可说。
  而那个人……今日肯来,那样一个如修罗的人肯为小师弟疗伤,便是心里在意。
  俗世的情爱、姻缘,离他们远,他们不懂,也不沾手,小师弟与他今后是喜是悲,那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而宁师叔与宁师婶既然为独子订下这门亲事,自有他们的用意。
  小师弟只要不死不伤就好,而红尘一生,总会要经历一番磨炼与苦难。
  种缘得果,勿须强求。
  目光遥遥望去,却只望得挺峭的山峰。
  唉,还是浅碧山上好。
  木屋前,宋亘感概着。
  浅碧山上风清云淡,浅碧宫里习武修身,虽简单,却安乐。快些了了这些事吧,有些想念那座山了。
  谢沫泡茶回来了,可木屋里没有动静。
  茶水从滚热变温热再变凉,屋里没动静。
  日辉慢慢变得绯红,山峰映下长长的倒影,黄昏又到。
  谢沫与宋亘静静的坐于门前,不急不燥静静等待。
  木屋里,简陋的木板床上,兰七盘膝而坐,双掌抵于盘坐身前的宁朗背上。随着时光悄悄流逝,宁朗面色慢慢转红,头顶升起淡淡袅袅的白气,而兰七额上则绽出细密的汗珠,顺着眉梢缓缓滑落。
  终于,兰七止功收掌。
  宁朗身子失去依靠,直往前倾向,眼见便要撞到床板,兰七手一伸,抓住他的肩膀。从床上起身下地,弯腰扶宁朗重新躺下,顺手将床里的背子扯过给他盖上,重站起身的瞬间,额际汗珠滴下正落在宁朗眼皮上。
  看着汗水渗入眼中,不由一愣,瞬即回神,伸指抹去眼皮上的水迹,收回手时,却发现那双闭合许久的眼睛睁开了。
  憔损枯瘦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清朗如日的眼睛,就那样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刹那,兰七怔住。
  “你……痛吗?”
  呃?兰七疑惑。
  “若是……我死了……你会难过吗……”宁朗许久未进水米,气力虚弱,声音干哑,只一双眼眼清清湛湛,朗正神采不曾减分毫。
  兰七一呆。
  “我死了……你会痛是吗?”那双眼睛一直看着她,清清亮亮的看着她,“我看你杀人……痛……我死了……你会痛……大家都不要……杀人……”
  兰七一震。
  “死那么多人……人为什么要杀人……人不要杀人……不该杀人……”声音渐低渐息,那双眼睛终抵不住浓重的倦意,再次轻轻阖上。
  留下床前呆立的兰七,瞬息间碧眸中各种情绪闪现,慢慢抬手,一点一点伸向宁朗头顶,指间真气盈贯,只要……轻轻一点……这个人就会永远的……闭上眼睛!
  指力即要射出的瞬间,倏地收指回扣,身子连连后退,直退到离床丈远才止步,手掌垂下掩入袖中,数滴鲜血落于地面。握拳,蓦然转身,拉开木门跨步而出。
  “喝茶吗?”
  木门嘎吱开启的同时,谢沫将手中白瓷茶壶递上,却见兰七面色微茫,似乎受了什么惊吓,碧眸看一眼他们,回头不言不语的大步离去。
  “他怎么了?”谢沫有些不明白。
  “先去看看小师弟。”宋亘道。
  两人转身进屋。
  身后,兰七离去的背影孤峭、匆忙,沿途经过一栋栋木屋木楼,时不时有人招呼一声“七少”,可她却如若未闻,一直往前走着。
  山谷西北向的山坡上并未建有木屋木楼,保持着它天然的模样,铺着厚厚的枯黄的干草,上接高峰,下方浅浅的斜坡延伸至密林。
  明二与秋横波漫步其上,夕阳轻渡,暮色绯艳,双双修影如玉,偶尔侧首轻谈两语,安静怡然,远远望去,好似画图轻展。
  偶有瞎走误入的,可一眼看到两人,皆悄悄退去,生怕打扰了。
  山坡上,两人彼此相看,怡心怡目,佳人(君子)难得,心中却又同时轻轻一叹。
  “我本以为,我们会是神仙眷侣。”秋横波的声音里有着微微的惋惜。
  明二停步,负手身后,片刻才道:“在下本也是如此认为。”
  话落,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皆是云淡风轻。
  “家世容貌都无可挑剔对方,相遇之时都不曾许婚、许心他人该算是不早不晚,言行品性也是相看相宜。”秋横波微微仰首,目光遥遥落向前方的山峰,娇容尽沐绯色,明艳无比。“为什么却不可以呢?”
  “横波小姐如此聪慧之人岂有不知的。”明二轻轻一言带过,空濛的眸子转过,依然深渺悠远。
  秋横波看着他,即算站得如此近,即算那双眼睛近在咫尺,依然如隔千山万水,遥遥相望,无法涉过,无法靠近。
  这世间,有些人,你待他一分真,他会回报你十分。而有些人,你待他百分真,他也未见得能回报你一分。
  总有那么些人,你永远无法看透看懂。
  “他日二公子诞有麟儿时,‘天丝衣’便为贺礼。”轻轻松开手,眉眼一展,一朵淡笑缓缓绽开,如水中花,柔柔的渗放妩媚风华。
  明二长眉微挑,温文从容的看着面前这张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丽容颜,然后淡雅一笑,道:“‘天丝衣’无价之宝,在下愧受了。”
  秋横波摇摇头,明眸清慧,“二公子非凡人物,横波能得题诗,那才是无价之物,是横波占便宜了。”
  如此人物,真是可惜了。明二公子轻轻移开眸光,面上只是淡雅如常的微笑。
  两人又缓缓移步,往回走去,走到一半时,却见前方坡上转过一道人影,三人迎面相逢,皆是一怔。
  “七少。”秋横波微笑招呼一声,便先行离开了。
  留下明二、兰七隔坡相峙。
  兰七碧眸盯着明二,半晌,蹦出一句:“他死了本少才不会难过!假仙你死了本少一定额手称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令得二公子有些懵,片刻,眼眸一闪,足下一动,人已至兰七身前,手一伸,扣住兰七手腕,几个起纵,便入了密林。
  林中光线阴暗,但以两人的目力,足够看清彼此。
  “心乱了?”明二公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兰七。
  “心动了?”兰七少略带讥诮的看着明二。
  “七少终还是忍不住替他疗伤了么?”明二唇角微扬。
  “秋小姐天下绝色,二公子终于也目乱神摇了么?”兰七碧眸妖异。
  “有七少出手,宁朗伤势定无大碍,何以七少反而心情不佳?”明二仿似略有困惑。
  “佳人相伴,二公子艳福不浅。”兰七甚是羡慕的模样。
  “七少心中的这股气是因为宁朗还是其他?”明二公子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浅笑。
  “色迷人人自迷啦。”兰七少摇头晃脑道。
  两人一人一句自顾说着,到最后却是同时一句道出:“小心哦。”
  话音落下,两人一愣,然后各自嗤笑一声,略带自嘲。
  “傻!”兰七唇角一撇,却是眉梢眼角尽展,烂漫着笑意。
  “舒坦了?”明二看兰七那模样心中一动,不由信手一弹,当指尖触及眉心时,两人同时一怔。
  一个未曾想她竟然没有防备没有躲闪,一个不曾想他会有此举。
  指尖、眉心相触,淡淡暖意,刹那酥麻。
  却也只是刹那。
  二公子收手垂袖,一派从容淡定。
  兰七仰首,望向头顶高树。看着看着,忽地纵身一跃,飞上树梢,在一根树干上坐下。底下明二怔了片刻,然后足尖一点,也跃上高树,在兰七旁边坐下。
  高居树上,视野蓦然开阔,山谷全景尽入眼中。
  目光扫过宁朗居住的小屋,兰七垂眸,转而望向明二,似自语又似询问,“世上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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