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我用了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使用过的羞赧和柔媚回了一句,然后开门窜了进去。
靠着门,心脏通通地狠跳了几下,听到上楼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了,我又才偷偷将门开了个缝,探出头看楼上的动静。
不过可惜的是,楼上除了一声关门的声音,便再无其他。
正准备收回自己的脑袋,却忽然感觉楼下有个身影串了一下,然后又归于平静。
“莫非又是谢晓峰在发癫?”我嘟哝了一句,关上了门。
礼物交换
大概是真的累了,第二天醒来,一看表已经十点。
我睡眼朦胧地下床,忽然乜到书桌上的巧克力,才想起昨晚因为谢晓峰一折腾,这礼物居然忘记送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周晨肯定已经去了辅导班,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
怨念啊怨念。
我忿忿地扯过盒子打开,连牙都没刷,就摸出巧克力自己吃了起来。一边吃还捏着几颗在手里把玩,本来觉得这圆锥形的巧克力很是可爱,但是看着看着忽然想起谢晓峰有关“屎橛子”的形容,现在仔细一想还真的有几分神似,不免寒了三寒,连带着胃里都恶心起来。
想想谢晓峰还真是个扫把星,害得我礼物没送出去不说,现在连我吃食的乐趣都被他破坏。
我再次怨念,干脆起身跑去厕所洗脸刷牙。
等到刷完牙从厕所出来,看见老妈正提着菜从外面回来,脸上还挂着熬夜奋战过的痕迹。
“妈,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我涎着脸跳到老妈身边。
“放心,你周末才回家好好吃两顿,肯定都是你爱吃的。”
我瞅了一眼老妈的购物袋,果真是鱼头、排骨什么的,高兴地就抱住她老人家的脸啃了一口:“老妈,我真是太爱你了。”
老妈笑了笑,宠溺地戳了戳我的脑袋:“快十七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哪有?”我不满地反驳,转身去厨房的冰箱找食物先填填肚子。
“对了,我刚刚在花园里看到晓峰在画画。”我弯身钻到冰箱前拿牛奶的时候,老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谢晓峰不是有事没事就在花园里画画么?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戴的那条围巾好眼熟,是不是跟你那条一样啊?”老妈又补了一句。
原来这才是重点。我喝在嘴里的一口牛奶差点咳了出来,想起自己的围巾还在谢晓峰那里。
听老妈这么一说,不免气愤,这家伙怎么回事?我好心把围巾借给他临时挡挡下巴,他倒好,干脆当成自己的了。
“妈,我出去一会。”我拿起牛奶,一边说一边匆匆往外走。
来到花园,果然看到谢晓峰驾着个画板在写生,而他脖子上围着的灰色围巾正是本尊的那条。
对于谢晓峰在花园里画画的这种行为,基本上我觉得他极其具有耍帅装酷的嫌疑,因为我曾听过好几个院子里的女生私下里议论过这件事,并且一致用很帅来形容。
我在谢晓峰背后默默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绕到了他前面。
“还给我。”隔着谢晓峰的画板,我伸出手。
“什么?”谢晓峰显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的围巾。”我再次正对着他白了他一眼。
谢晓峰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围巾,过了一会才慢慢抬头,露出一个让我觉得汗毛倒竖的笑。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这样一笑,不是犯了什么错就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果然,他一边笑一边慢慢地说:“礼物。”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礼物?”
谢晓峰用手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我觉得这围巾很暖和,戴着特别舒服,你就送给我算了,就当是圣诞节礼物。”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问人索要礼物也就罢了,可谢晓峰现在明摆着就是想先斩后奏,先霸占了我的围巾再和我商议。
“不行。”我义正言辞地拒绝,“我就这么条围巾,给了你我怎么办?”
“你都很少戴围巾好不好,再说你头发那么长,又都穿高领毛衣,根本就不会冷。”
谢晓峰说得没错,要不是骑单车,我几乎不需要围巾,但是我实在不希望自己唯一的一条围巾就这么落入谢晓峰这个贼人手里。
尤其是想到,周晨的围巾我戴了几十分钟就还给了他,自己的围巾却一戴在谢晓峰脖子上就变成了肉包子打狗,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
“你又没送我圣诞礼物,我干嘛要送你?快把围巾还给我。”说着,我伸手就准备抢回自己的所有物。
哪知谢晓峰迅速退后了一步,双手抓住脖子上的围巾,好像我是在抢劫似的。
我只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好不好。
“猪啊,你别这么小气,不就一条围巾,你要什么礼物,我送你还不成么?”
听谢晓峰这么一说,我停下手,脑瓜子一转,想如果能用一条不怎么常戴的围巾换点我喜欢的东西,没准还挺划算。
“那好,我要一张CD,正版的。”我伸出一根指头。
谢晓峰明显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没问题。”
“还有……”我继续说。
“还有?”谢晓峰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
“我还要一本书。”我又伸出一根手指。
“行。”谢晓峰咬咬牙答应。
“还有……”
“什么,还有?”谢晓峰一副快要爆发的样子。
我倒是不紧不慢地继续伸出第三根手指:“一顿KFC。”
谢晓峰闭了闭眼睛,深呼一口气:“没问题。”
“还有……”
“你不是吧?朱安同学,做人不能这么贪心的。”
我斜眼看着快要暴走的谢晓峰:“怎么?不愿意?那就把围巾还我。”
谢晓峰抓了抓围巾,最终眼一闭,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行,你说吧,还要什么?”
“把欠我的二十五块钱还给我。”
谢晓峰睁开眼,瞪着我看了看,一言不发地收起画板,转身就走。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愣愣地想,难道真是狮子大开口?我那围巾也就值个三十几块,谢晓峰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个大概价格吧。
可刚刚我这几根手指一伸,怎么着也得让这家伙破血小一百块,想想都能买三条相同的围巾了。谢晓峰要真答应,估计就真是傻了。
我正为自己的贪心不足后悔不已,准备到时再老老实实要回自己的围巾时,谢晓峰又屁颠屁颠地跑到了我面前。
“还你钱。”
“嗯?”这世界的瞬息万变让我再一次迟钝了一下。
“你不是要我还你钱么,二十五。”谢晓峰解释,“还有CD和书,你要什么自己去挑,KFC不能超过五十,因为我全身家当就这么点了。”
说完,谢晓峰还摊了摊手中的一把零票子以示他是真的就这么点经济能力。
原来他刚刚是回去拿钱去了。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着实不可思议,不禁犹犹豫豫地问:“谢晓峰,你真要用这些换我这条围巾?”
“是啊。”谢晓峰理所当然地点头。
“可是……”我顿了顿,为了不让自己良心不安,我决定告诉谢晓峰现实情况,“你知不知道你这钱可以买三条一样的围巾了。”
“是么?”谢晓峰漫不经心地问,又摆弄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可我就喜欢这条。”
有病!我很是不理解谢晓峰的想法,要是换作我,肯定早拿着钱自己跑去买了,不过想到可以赚到这么多好东东,心里还是一阵窃喜。
“怎么还不走?”在我天马行空的时候,谢晓峰已经向前走出了几步,转过头对着发呆地我说,“难不成你不想要礼物了。
“要要要。”我立马堆着一脸笑跟上这个冤大头的脚步。
虽然是人家的节日,可这街上的人真是熙熙攘攘多的厉害,尤其是年轻情侣更是一对接着一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不是圣诞节而是情人节。
我和谢晓峰先去的地方是音像店。
其实我并不算音乐发烧友,可是十几岁的孩子生活狭小得人神共愤,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坐在教室里被当成鸭子填,然后痛苦地等着高考那座独木桥,剩下的零碎的不多的时间里,我们能津津乐道的也就是电视小说和音乐。
而我之所以问谢晓峰索要一张正版CD,则是因为我觉得能拥有一张正版CD是一张非常光荣的件事,只是如果要自掏腰包花几十块钱买一张正版碟,我宁愿天天听我WALKMAN里面那几张音质差到污染我耳膜的盗版。
“你想买谁的碟?”我试听的时候,谢晓峰凑近我问。
“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十六岁的我还没来得及对某个歌手有着很深的喜恶。
“推荐你一张。”谢晓峰边说边递上一张碟在我面前。
我拿过碟看了看,很陌生。
简单的设计,但是封面上的黄色的麦穗,霎时间吸引了我的眼。
因为封面上看不到一个人物,我只得问:“谁的?”
“朴树啊。”
“朴树是谁?”我奇怪地问。
我并不算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也知道很多歌曲很多歌手,可有的时候,总还是会毫无理由地错过一些美好的事物,比如那一年唱着白桦林开始红遍大街小巷的那个声音。
“是个新出来的歌手,歌很不错的。”谢晓峰一本正经地为我解答。
“哦。”我点点头。
其实我还是很犹豫,对于谢晓峰的品味,我一向没有信心,但是手上唱片的封面却又着实吸引了我,想了片刻,我还是找了试听碟听了起来。
我想,很多年过后,我还是要感谢谢晓峰,是因为他,我才在十六岁的那一年,没有错过一个歌手唱得最张扬唱得最真实的时刻。
即使很多年后,我再也不热爱那个歌手。
从音像店出来,我的手上多了张朴树的碟。
当时的我有种探寻到宝的喜悦,因为我并不知道在几个月后的春晚上,我手中捏着的这个歌手会握着话筒低着头站在了那个热闹的舞台上,即使用刘海掩盖着双眼,也没能阻止他在当年蹿红的速度。
从音像店出来后,本来是要去书城的,但是想到谢晓峰口袋里的那些毛票子,我忽然觉得于心不忍,于是在看到路边的一个书摊时,我停了下来。
“书就在这儿买吧。”我拉住谢晓峰指了指书摊。
谢晓峰嫌恶地看了看书摊上质地粗糙的书:“这些不都是盗版吗?”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看书看的是里面的字,只要没有印刷错误影响阅读,正版盗版有什么区别?”
谢晓峰还是犹豫了一会,最后抛了一句:“随便你,反正不准反悔。”
“那是当然。”我扬了扬头,转过身挑起书来。
我的眼睛不争气的流连在那一排畅销言情小说许久,才慢慢移开。实际上,我是非常想拿一本言情小说的,但是想到身边站着的是谢晓峰,为了不遭到他鄙视的眼神,我还是非常知趣地将目光努力聚集到了成功学那一堆书上。
“看好了没有。”才过了几分钟,谢晓峰就明显不耐烦了。对于一个不念书的家伙,想必站在书边都是一种折磨。
“好啦,好啦。”我随便抽出一本书,“就这本吧。”
“老板,多少钱?”谢晓峰看也没看一眼我手中的书。
“十块。”
我捏了捏书的厚度,心想盗版书真还是划算。
只不过没过几天,我就开始后悔自己这种为谢晓峰节约的蠢蛋行为,因为我从书摊上拿的那本名叫《厚黑学》的书,不仅缺章残页,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以至于我只翻了几页,就再也没有动过。
这大概也注定了我此生与成功毫无缘分。
珍爱生命,远离盗版。
礼物已经到手两样,只剩下KFC。
其实我还真是菩萨心肠,始终没有狠下心对谢晓峰下毒手,在KFC只要了圣代、小分的薯条和两个鸡腿。
但是看到谢晓峰拿上他自己要的可乐、汉堡、鸡米花和蛋挞后,我真恨不得自插双目,老子好心为他节约,他自己倒是奢侈起来了。
我愤愤地为自己不平,但最终忍住没有发作。
虽然KFC里有暖气,但是大冬天的吃圣代,还是冷得我龇牙咧嘴。
谢晓峰喝了一口可乐,看到我这个样子,笑着夺过我手中的杯子:“这么冷的天,吃冰激凌吃感冒就不划算了,还是我为你代劳吧。”
谢晓峰将自己的蛋挞推到我面前算是交换,然后拿起我吃了一半的圣代就开吃。
看着谢晓峰吃得自得其乐的样子,我瞬间失语。
不是因为他抢了我的食物,而是,这圣代不仅我吃了一半,那根勺子更是我含过舔过的,我想那上面肯定还留着我的口水吧。而谢晓峰居然就这样吃了起来。
我们是很熟没错,可是这样也太那个了吧……
这……这叫我情何以堪嘛?
我埋下头,拿着一根吸管死命戳了戳谢晓峰递过来的蛋挞,直到那两枚蛋挞被我鞭尸成一堆残骸状,我才囫囵吞枣似的塞入了嘴巴。
“还不错。”谢晓峰吃完圣代,满足地舔了舔嘴巴。
“好了,吃饱了,我们回去吧。”我拍了拍手,想拍去刚刚自己的不自在。
谢晓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礼物都兑现了,以后不能再问我要这条围巾了。”
我瞪了他一眼:“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再说,即使我要,你会还给我吗?就如你说的,当是圣诞节礼物咯。”
谢晓峰听说一说,嘿嘿笑了两声,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我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骂他白痴。
不过,不管怎么样,在这个圣诞节,我和谢晓峰算是第一次交换了彼此的礼物。
他心甘情愿地吃亏,我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不等价交换。
皆大欢喜。
唯一让我在这个圣诞节遗憾的是,我精心为周晨准备的巧克力却错过了送出去的机会。
撮合两人
圣诞节一过,就是寒假。
此时的我已经和赵悠熟络起来。虽然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谢晓峰,但是毕竟她和周晨相处的时间太多,难不保落花无情流水有意。
我觉得自己有必要赶紧撮合撮合她和谢晓峰,断了周晨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妄念。
放假的第一天,谢晓峰跑到我班上主动请缨帮我搬书。到了高二,资料多了很多,课桌内外都堆满了书本和试卷,放了假,要全部拖回家,确实是个大工程。
既然谢晓峰这么热心,我自然是乐得享用他这个劳动力。
最重要是,我还有个大计划要在与他一同回家的路上完成。
路上,我看着拖着两人份书本的谢晓峰,脑子转了一下,轻柔地唤:“晓峰。”
一般来说,除了有求于人,我是很少叫谢晓峰为晓峰的。
果然,谢晓峰在听到我的叫法后,转过头一脸戒备地看着我:“什么事?”
我假装咳嗽了两声:“是这样的,为了表示对你帮我搬书的感谢,我想请你明天看电影。”
谢晓峰忽然两眼一亮,却是不太相信的表情:“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白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电影票。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谢晓峰伸手夺过我手里的电影票,翻来覆去看了一眼,好像鉴定真伪似的。
靠,这也太打击我了吧,虽然我平时对他是小气了点,但不至于电影票还弄张假的吧。
谢晓峰好像想起什么的,又说:“怎么只有一张?”
我再次白了他一眼:“当然只有一张,难道还要我多请一个人?”
实际上,我是买了两张票的,另一张早就送给了赵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