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舒问他,为什么她这么好他却不爱他,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
我扁扁嘴。
廖舒问他,他内疚吗。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廖舒问他,他会一直记得她吗。他再次郑重地点点头。
廖舒问他,他会忘记她吗。他说,不会。
廖舒大哭着抱着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还了她一个拥抱。他说,虽然他不爱她,但是依然希望她活得好好的。
廖舒哭了很久,很久之后,在他的怀里擦了眼泪,推开他,走到放了很久离婚协议书的桌子前签了字,放下笔,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
我没胃口吃玉米了,也不知道宋慕文是怎么吃下这么多垃圾食品的。
“我知道感情这事勉强不来,可我是真的很难过。就想找你说说。”宋慕文拿起一根薯条,吃了起来。
“哦。”
我什么都不能说,那就不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终于写完了……
第七章 浮云
八月的天是晴朗的天,全中国的人民好喜欢。
奥运会开幕式当天下午,公司提前到4点下班,我冲去超市买了好多零食和卤菜,出了超市立即叼着一只凤爪,以小学第一次春游兼看春晚的心情等待开幕式的到来。
不知道老谋子会不会弄来朱时茂和陈佩斯,已经好多年没有在春晚上看到他们了,很想他们呀。
六点,我没到家,而是站在军总门口,鬼使神差的。
我消灭了我也不知道是第几根凤爪,以决然的姿态将骨头丢进垃圾桶。
面对着军总的大门,我想我潜意识是希望我有足够的勇气去找医生的。
还希望我能有足够厚的脸皮笑对医生的冷若冰霜。
不行,我这么爱面子,自我动员几十遍连大门都不敢进,医生办公室就更别提了。
好吧,我怀揣着一些侥幸,如果半小时内见到了医生,我一定走过去跟他说,我们一起看开幕式吧。
一定。
到了六点半医生并没有出现。
直到七点。
也没有看到医生。
磨蹭了十多分钟,我依然没有我所期望的那么幸运。
我拎起袋子,颇为失落的走到车站。决定去找爸妈,这时候一个人呆着只会更难过。
老妈老早就锁定在一套,看完新闻联播看天气预报,看完天气预报看广告。
老爸开了个瓜,端了个盆,蹲在沙发前接着盆,啃了起来。
果然是夏天啊。我闻着西瓜的香气吃零食。
倒计时太炫了。
看着跳动的数字我居然激动的哭了。我爸一边递给我一块瓜,一边说我,这傻孩子,多好的事儿啊,哭啥。
我一抹眼泪,高兴的么。
我妈坐在沙发上,笑着看着我们爷俩,一边递给我一张纸,一边抽张纸给我爸擦流下来的西瓜汁。
我抽啜着转过去看电视,摸出手机,想给医生发短信。
如灿烂星光般闪烁着的五环缓缓升起的那刻,我在手机里输道:开幕式好美啊,你看了吗?
选了医生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想按下发送键,摩挲半天,进了草稿箱。
医生那天冷着脸对我说的话我根本忘不掉,可我还是硬着头皮惹他不愉快,接到宋慕文说陶琳度蜜月的那天下午,我回医院求医生帮我,医生说,这是我第一次帮你,也是最后一次。
我怕医生误会,跟他解释,却越解释越乱,越描越黑。
陶琳打电话来解除冷战信号的那个请了假的上午,医生递给我装着廖舒手术费用、药品清单复印件的袋子,黑着脸跟我说,如果以后没事,就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我很委屈,抓着装着杀手锏的包的带子,祈求让我付出了一个人对我所有好感的代价能够派上大用场。可最后,我的灵机一动,让这次交易全无意义。
为什么总有无法消除的误会啊?
开幕式太出人意料了,多数时候都很美,当然刘欢叔穿着一件T恤像个橄榄球运动员一样站在那里是不在这多数之内的。
不过歌很好听,将功补过吧。
李宁一把年纪举着火炬空中长跑时,老爸不停感慨,运动员出身身体素质就是好,要让他去估计刚跑两步就把腰闪了。
你看人家也累啊,那不撑着腰喘气呢么。我妈指着点火前调整呼吸的李宁说。
运动员入场太漫长,我困得都开始翻白眼了,中国队运动员终于入场了。
嗯?不是说西红柿炒鸡蛋么,怎么西红柿和鸡蛋分开了?
烟火晚会开始,电话响了。
接起来吵得很。
安青!听得到吗?!
谁啊?我皱眉,就听着在电话那边狂吼。
是我!陶琳!我在北京呐!我弄到开幕式票啦!看烟花呢!你在电视里看到我没?!看到没?!我在摇手呢!
你以为你是涛哥啊,全球直播还给你特写?放烟花呢,没你!我冲着电话喊。
我美好的愿望破碎啦!呜呜呜!陶琳在那假哭。
我美好的愿望也破碎啦!呜呜呜!我也学她假哭。
爸妈立刻送来最关切的目光。
我在学陶琳学陶琳。我立即跟他们解释。
实在是太吵了,跟陶琳说好看完烟花再继续说。
开幕式结束,躺在床上跟陶琳通电话,烟火晚会太好看了,闭上眼都能看见烟花噗噗地绽开。
这家伙,跑到北京看开幕式居然不告诉我!
“嘿嘿,这不是人家客户送的嘛。”
“什么客户啊?在银行接待的吗?”
“对啊,帮人赚到钱了,人家有票又没时间去,就做顺水人情喽。”
“有几张啊?不是说开幕式的票很难弄到吗?”
“只有一张啊。”
“那有啥不能告诉我的?”
“怕告诉你了我就没机会去了。”
“真小气啊,你跑去度蜜月了我还能抢到?哎,那陆佳岂不是只能在馆外等着了?”
“他没来。”
“怎么了?”我听出不对劲,立刻小心翼翼地问。
“我跟他分手了。”
“……”我完全懵掉了,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在九寨沟的时候元阿姨病情就恶化了,前两天到北京,看完□看故宫,看完故宫看长城,陆佳一直劝她去医院……”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问她,然后呢?
“阿姨说什么都不同意,说还要去圆明园还要去颐和园……”陶琳的声音更低了。
“然后……”
“昨天早晨起来,阿姨去了……”陶琳哭了。
我想安慰陶琳,可我自己也一眼眶眼泪。那个笑着坐在病床上看我和陶琳说笑的慈祥的长辈,那个在我被医生戳穿谎话时安静地拉上被子假装睡觉的可爱的老人,就这么去了。
陶琳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我调整好情绪,“睡觉的时候去的,不会那么痛苦的。”
“真的吗?”
“真的……那阿姨的后事呢?”
“陆佳不想开追悼会,在北京联系了火葬场,今天已经带着骨灰回去办手续了。”
“那你说的分手,是说你没和陆佳一起走的分手吗?”
“除了这个,还有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的分手。”
陶琳大概已经憋了许久了,无人理解,无处倾诉。
也许她很想跟我说很多很多话,可我就在那,坚决反对她的第一排。
我气得连觉都睡不着。陶琳说。
陶琳知道我不会骗她,所以她非常非常希望只是做了个梦,希望我所说的只是一个谎言,不论目的,不管企图,只要是假的就行。
我不知道陶琳说这番话的是不是表示她还心存幻想,只好一路听着。
陶琳犹豫了一下,问我是不是真的确定,我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陶琳又继续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叹口气,“不是看出来,是看到的。”陶琳不吱声了,我继续说。
我告诉她在西餐厅捡餐刀起身时看到他俩两手相握,不是碰巧搭上,而是十指相扣。
我告诉她在那个挨了她拼了命一巴掌的那个下午,陶琳吱唔着说,她错了。我笑着告诉她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那个下午,我没有亲眼所见却亲耳所闻他们在卫生间里……
陶琳不信,我怎么可能听出卫生间里有两个人的动静,那个卫生间的隔音效果,能让我听出来才有鬼。
我告诉她我在走廊站着,看着周原从病房出来,他出来了我才去的洗手间。
我告诉她不要有陆佳和周原只是一起上洗手间这样可笑的想法,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知道我在,其中一个会慌张离开?
我告诉她我一早认识周原,是在回家的火车上,陆佳是我中学同学,是我老乡,周原一个戊城人,一家子亲戚朋友都在戊城,大过年的跑到我家那里做什么?
陶琳沉默了。
很多巧合其实并不是恰巧,她比我更清楚。
“嗨,其实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就做出了判断,就是问一句。”陶琳还想给自己找个圆场,“今天陆佳回去,不让我送,他说让我好好看开幕式,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我舍不得他,还是偷偷跟着去送行了。”
陶琳开始停顿,我知道要转折了。
“我看到周原在火车站等陆佳,我真的好想哭。”
我一点都不意外,“想哭就哭吧。”
“陆佳轻轻地撸着我颊旁的头发,说这些话时,我还是会陷进他柔软而黯淡的目光里。在那个时刻,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陶琳有点哽咽,
这充满了花痴般缱绻的话从陶琳那听到,我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这一切居然都是他演出来的,他想干嘛,夺奥斯卡影帝?演给我看做什么,评审看不到啊。”陶琳变脸如翻书,开始对周瑜和黄盖的愿打愿挨义愤填膺了。
“你难过吗?”
“哎……看开幕式太激动,我都快把这事忘了。”
“这么快?”
“这不是又想起来了么。”
“哎……”我和陶琳异口同声。
“失恋真难受啊。”陶琳说。
“离异就离异嘛,干嘛那么矫情地用失恋。”我朝陶琳伤口撒盐。
“哦,对了,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生气。”
“什么事?”
“恩,我是找小广告的办的假结婚证。”
“……你是说真的么?”
“要他真是GAY,我岂不是亏惨了?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当,我好歹也做了不少事情,他欠我个内疚也不过分吧?”
“……”陶琳果然是本性难易。
“我想相信他,想搭上身家跟他过一辈子,他只是同情我,补偿我,我不需要这些,他不喜欢我,就更别提爱了。我还想给自己编个梦境,可是我已经骗不了我自己了。我还骗了袁阿姨,心里很不安宁。”
“袁阿姨只会感谢你的,”我安慰这个爱算计却依然很好的家伙,“真信也好假信也罢,她一早就知道陆佳是GAY了。之前袁阿姨说过,你是个好女孩,可惜陆佳配不上你。这句话的意思,我是后来才明白的。”
陶琳在电话那头有些抽泣。可能是因为别人,也可能是因为自己。
之后的一段日子波澜不惊的,陶琳假结婚之后假离婚,她总结为闪婚的结局多是闪离。我一直在想陆佳到底知不知道陶琳造假了,这种事情不方便问本人,只能擅自揣测了。
陶琳回到未城,收拾了一番细软,打着要备考北京研究生的旗号打包去北京了。在我看,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在未城触景生情。
宋慕文离婚后四处旅游去了,挺好的,让青山大河拯救他吧。虽然他经常跑到不知道哪的鸟不拉屎的地方,拍些美得要命的照片发过来让我对着显示屏一番向往。
我呢,偶尔会跑去军总开点消炎药啊眼药水啊感冒药啊,再在住院部楼下踟蹰许久。
9月的一天陶琳夺命连环扣,我那会在上班没时间接,等我跑到厕所接电话,迎头就是陶琳的怒吼。
我连忙解释情况,她让我废话少说,赶紧把所有积蓄全部给她汇过去,汇我的还不够,还让我赶紧说服我爸妈把养老金一并给她汇过去。
我很莫名,陶琳高喊着,钱绝不会少你的,你动作快点,不然你后悔一辈子就把电话给挂了。
曾经我还想继承陶琳的财产,谁料想我现在把自己和爹妈的全部积蓄都给了她。我请了半天假,在银行里填汇款单时想着。
十一放假我想试探下医生的态度,弄了条群发短信,医生回我:国庆快乐。
这大概是态度不那么强硬的表示吧?我暗自寻思。
“你要像一个粘性史莱姆一样,逮到机会就粘上去,甩也甩不掉。”陶琳远程指导我。
“这个……不太好吧?不过史莱姆是什么东西啊?”
“自己百度去。”
年底的时候陶琳要去我的卡号,说把钱还给我了,让我去查一下。
看到ATM机上显示的余额我很困惑,难道我是以高利贷的形式把钱借给陶琳了?
“多的钱是你这回好运遇到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更好运的是我这个财神居然是你闺蜜,我问你,你有把握你能活到一百岁么?雷曼兄弟破产的消息一出我就知道买四大银行绝对不会错,我们的银行健康度是那些投行能比的么?有些随后拿来买外汇了,你肯定不知道,韩元跌倒停止交易了,哎呦我可高兴坏了。听说望京很多平时以中产自居的韩国人统统卷铺盖回家,汇率一跌,现原形了。赚的那些钱,除了汇给你的手续费,我一分都没拿。”陶琳很平静。
“这个……那不然你回来请我吃饭?”
“啊?”
“不对,是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这个是肯定的啊,你我跟你说,我给你列了张清单,等我回去你就挨个买吧。”
“没问题呀。”
“跟着陶琳有肉吃啊。”老爸在拿到钱问起多出来的钱的来历后,感慨不已。
我也跟着狂点头,人生二十来载,我也终于有横财了!
“你该跟人家陶琳好好学学,陶琳啥时候让父母操心过?倒是你,你的个人问题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啊?”我妈又开始对我进行思想教育。
“不然咱们团年饭在外面吃一回吧,就去一直想去又舍不得去的那种?”我连忙顾左右而言其他。我怕告诉我妈我每星期去次医院就是为了瞄一眼对我很不屑的男人,我妈一定会把我当做她人生的污点。
12月31号,08年的最后一天,陶琳跟我说她要出去跨年去。
“当心没车回不了家。”我给她打预防针。
“大不了打车回家呗,本小姐这点钱还是有的。”
“你在哪啊,怎么那么吵啊?”
“我在西直门呢,要换乘。”
“西直门?!是那个传说中的需要背着干粮探险的地方?”
“没错!哎……这怎么是13号线啊,我要坐4号线啊!安青,你烦死了!光顾着跟你说话,我走错了!”
“别急,现在不才7点多么,你还有4个多小时可以走出西直门嘛!加油加油,我看好你哦!”
“去死吧你!”
“岁岁平安,辞旧迎新!”
“安青……”陶琳声调突然变了。
“哎……”
“你知道,我刚才看到谁了吗?”
“李自成?”
“梁辰。”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哦,有个成语音近。
“就是你原来老是边后卫边后卫地喊的那位。”
“不会吧!你确定?人那么多……”我很怀疑她是不是看错了。
“我不会看错的。”陶琳很笃定。
“那你打算……”
“刚才看到他们上地铁,地铁已经开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