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起眼，他和飞燕怎么说也不能被两个妓院出身的家伙比下去！
第 37 章
艾希丝走到外院，就见院子里停了两台四人抬金顶绿轿，上官珊瑚头带玉冠，身穿白袍，外罩裘氅，手拿折扇，想自命风流却没有那种气度，倒显得有些委琐。
艾希丝笑着上前，拉住上官珊瑚的手寒暄：“姐姐近日可好，这天可一天比一天冷了，姐姐的健康可要注意了。”
上官珊瑚貌似感动的说：“妹妹提醒的是啊，我也想到妹妹晚上睡觉床可能不暖和，就送了那两个小子过来。”眼珠一转，“妹妹好久没去看他们，别是有了新欢吧？”
“哪能呢，我是个恋旧的人。”艾希丝半真半假的说。
“那感情好！”上官珊瑚一合折扇，指着轿子道，“快出来吧，你们主子还惦记你们呢。”
阿秋阿冬阿夏和新补的阿亮掀开轿帘，扶着软玉温香下轿。
瘦，太瘦了，这是艾希丝再见软玉温香的第一个感觉。
以前的软玉温香体态高挑匀称，瘦而润泽，如今的他们整整瘦了两圈，瓜子脸尖的怕人，透过紧身的低胸裙能隐约看到突出的肋骨，勾魂摄魄的狐狸眼暗淡阴翳，原先瘦不盈握的水蛇腰现在细的像笔管，尽管遍身绫罗，外裹裘袍，环佩叮当，装扮奢华，难掩形销骨立。
艾希丝心里有些闷。
“丝主。”他们拜下去，妖娆柔媚的动作现在做起来只让人觉得可怜，怕一头栽下去就起不来。
艾希丝没等他们拜倒就搂起他们，抱起来的感觉就像抱了两具骷髅，硌的生疼。艾希丝觉得鼻子有些酸，上官珊瑚，你又要逼他们做什么？
“谢谢珊瑚姐姐，帮我把他们送来，妹妹我可是想死他们了。”艾希丝说着场面话。
“哪里哪里，这是姐姐应该做的。”她凑进艾希丝，故作小心，“听说妹妹身边两个小厮很厉害，君郎又是相府千金，这两个孩子不会受欺负吧？”
艾希丝自是摇头，“我怎么会让他们受欺负呢，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那就好。”上官珊瑚大笑而去。
“来人，把两位，恩，”艾希丝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软玉和温香，毕竟嫡夫君没有进门，连飞燕春生都没有名分，想来想去，只有爷们最适合，“把两位爷们的东西送去薰园。”
薰园是艾府最大的园子之一，软玉和温香两个人住正好。
“金钏，请央郎主到诚义堂，介绍两位爷们给他认识。”
当上官珊瑚带着软玉温香到达艾府时林未央和飞燕就得到了消息。林未央身为丞相的儿子，对烟花之地出来的人好感全无，软玉温香大字不识一个更犯了他的忌讳，他压根就不想理会那两个人，不过他们是第一次来拜见林未央，是不可废的礼数，林未央再怎么讨厌还是要见见的，于是吩咐小天小空：“把那朵珍珠牡丹给我戴上，拿出珠玉衫来给我穿。”
飞燕和春生商议，决定要将自己最好的首饰和衣衫穿戴起来，给软玉温香一个下马威，“他们在主子心里能占多大的地方，不过是主子消遣的玩意。和府里主子逗弄的小猫小狗差不多。”
所以当艾希丝搂着软玉温香来到诚义堂时，差点没被里面的珠光宝气逼的睁不开眼。
林未央发堆叠云，戴凤凰展翅发钗，凤凰嘴里还叼着红蓝宝石坠，鬓旁插着珍珠牡丹，耳戴八宝如意环，脖子上戴着钻石项链，身上穿着珍珠和美玉串成的衫子，银月般的花颜似笑似嗔，眼角眉梢不怒自威，端庄娴雅，雍容华贵。站在一旁的飞燕头戴双凤钗，耳挂明月铛，一身白狐狸毛的长裙，手指上一只钻石戒指闪闪放光；春生鬓簪钻石玉簪，琉璃耳坠，金丝银线绣成的百鸟朝凤连身裙，脚下宫鞋尖尖，夜明珠耀眼。两个人精神奕奕，容光焕发，美艳不可方物。
与三个人尽情显示自己的美丽不同，软玉温香虽然也是盛装打扮过的，首饰衣物也是上上等的，奈何这一段时间身心遭受巨创，偏心心念念的负心人始终没有上门，心力交瘁之下两人就像失去水的花朵，憔悴的不成样子，全然没有往日妖冶媚惑的风华，生生被三个人比了下去，逊色的不止一点半点。
林未央口里不说，心里那个鄙视，什么呀，就这么两个枯黄委顿的草秆子，也能被艾希丝收作外宅，这艾希丝眼睛长哪里了？
飞燕和春生则心里喜不自胜，还以为是多么勾人的狐媚子，原来是两个黄脸公。果然是靠上官大人的权势才能到主子的宠爱的，不足为惧。
软玉温香俱是察言观色的高手，知道这第一面没在三个人心里得到一点好评，特别是飞燕和春生不经意间带出的欣喜和高傲，刺痛了他们本就被艾希丝和上官珊瑚伤的鲜血淋漓的心，但是表面上他们什么都没有表露，卑微的下跪，给林未央，也给飞燕和春生拜见：“软玉温香给央郎主和两位哥哥见礼，弟弟们这么久才来拜见，失礼之处，请央郎主和两位哥哥海涵。”
林未央矜持的抬起手，“免了吧。两位弟弟是丝主的宠侍，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客套。”
软玉温香见他发了话，便站起，谁料林未央又说：“不过呢……”
两人只得又跪下去，聆听教诲。
“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两位弟弟虽然出身不高，总也听说过吧。”
林未央一句“出身不高”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软玉温香的心，想反驳又说不出话，只得恭敬磕头，低声回应：“弟弟知道。”
林未央满意的点点头，接过小天呈上的茶，用杯盖掠去浮末，啜了一口，润润嗓子，继续说道：“如今这府里没有嫡夫君，我只是个君郎，按理说是没有资格管家的，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我只得暂时丢弃规矩，当上一段时间的当家主夫。既然是我当家，有些事情就必然要和弟弟们说明白楚，免得将来犯了事，也说不清楚。”
“理当如此。”软玉强笑，强忍膝盖传来的痛楚。
“既然弟弟们理解，那我就说了。”林未央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杯盖，嘴里说的却不含糊，“这第一点，如今弟弟们都没名分，也不好支使下人，所以我回来派两个小厮过去，有什么事和他们说。”
“是。”
“第二点，丝主宠幸谁，那是丝主的自由，不能仗着身份强硬要求，大家都是丝主的男人，如何将丝主侍奉好才是正理，弟弟们，我说的对吗？”
“是，央郎主说的自然是对的。”软玉一边谄笑，一边趁人不注意扶了跪的太久已经吃不消摇摇欲坠的温香。
林未央当作没看到，继续，“这第三点，内宅的男人们要相处和谐，若有谁吵了架拌了嘴，问清楚对错，就别怪我请家法处置了。”
“是，这是自然。”
林未央还想说，艾希丝插嘴道：“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就这些吧。”
见艾希丝发了话，林未央不再继续，对软玉温香亲切一笑，“既然丝主如此心疼弟弟们，那我没什么说的了。希望日后艾府内宅和睦，就是我林未央的福分了。”用下颌点点软玉温香，上来两个小厮扶起来，“送两位弟弟回……”
“薰园。”艾希丝忙说。
“好吧，回薰园。”
薰园早就布置一新，阿夏阿秋阿冬和阿亮正在里面等的焦急万分，他们主子去诚义堂拜见君郎，不知情况如何？
当两个小厮扶着几乎走不动的软玉温香来到时，四个人难受的眼泪都下来了：“主子……您……”
软玉用眼神制止他们，低声警告：“有事进去说，小心有人听到！”
其实对于软玉温香来说，林未央的态度非常正常，官家公子么，规矩本来就大，平时接触的人又都是上等人，陡然见到他们这些最底层的贱民多拿架子是应该的，何况小小年纪做了当家主夫，没有点威严还行？他们只是跪了不到一个时辰，根本不算什么，当初刚进温柔乡时，吃的苦头哪次比这次小？因为不愿意接客，被老鸨往死里整，不也挨过来了？以前也有哥哥跟了女人去做小，一进门当家主夫就是家法伺候，或打板或挨棒或抽藤条，各个都是一两个月下不来床，他们仅仅是跪着听训而已，稍稍皮肉之苦，顶多走路需要人搀扶，比起卧床不起，比起他们原先设想的酷刑好太多了，他们非但不怨恨林未央，反而还觉得他到底是丞相府最得宠的公子，比其他官家公子宽容多了。让他们恼火的，是飞燕和春生的态度。
进门坐定后，温香性子火暴些，率先发怒：“瞧瞧那两个贱蹄子的烂样子，真以为他们是什么千金公子不成，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其实还不一样是奴才，见人低一等的？”
“就是说，不过是没有进青楼，在跟丝主之前是个干净身子，居然像看马粪似的看我们。他们凭什么，再得宠，将来也只是个侍郎，还能让他们爬到林家公子头上做君郎？况且现在还不是呢，就这么嚣张！”软玉越说越来火，气的直扯帕子，“如果当初家里不那么穷，我们怎么会被卖进勾栏院，又怎么会被人如此轻贱，他们不过运气好，卖到了丝主府上罢了，摆什么脸子给人看！”
“早晚要让那两个贱人知道厉害！”两个人异口同声。
“主子，别慌着想怎么做掉对手的事吧，我看今天艾官人的态度，也还是一般般啊。”阿秋担忧的提醒。
这句话就仿佛在滚沸的油里倒下一盆冷水，软玉温香瞬时沉默下来。决定一个男人在家里地位高低的是这个家的女人，女人喜欢的男人，出身低贱地位照样高，女人不喜欢的男人就是皇孙公子，地位照样低。他们如果想要在艾府里呼风唤雨，首要的任务就是抓住艾希丝的心。原本他们以为自己成功了，艾希丝在床笫间对他们的迷恋是显而易见的，而艾希丝前几次在朝堂上的表现坚定了他们的信心，他们认为自己已经牢牢的栓住了艾希丝，将来进了门一定可以独擅椒房。可是没想到，那些竟然是镜花水月，幻梦一场，艾希丝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那天晚上，上官珊瑚气势汹汹的闯进香居，劈头盖脸将他们痛打一顿，又在众人面前肆意的凌辱。下人里最漂亮的阿春，女人们第一个目标就是他，可怜的孩子，那么弱小怎么能承受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毫无人性的蹂躏，当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消失的时候，他们只能满眼泪水看着那些亲兵骂骂咧咧的从冰冷的尸体上起身，扑向其他的孩子。
“这次只是个小小的教训，下次要是再失败，就把你们全部送去前线当军妓！”临走前，上官珊瑚凶神恶煞的怒吼。
原来，她根本就没有被迷惑，这次撕破脸，哪里还有下次？
尽管阿春的死让所有人悲伤欲绝，可是无法声张，只得偷偷埋进乱坟岗，阿秋哭的几乎死过去，却连一丝声音都不能出。
以后的十几天，只听的那日的亲兵都死的奇惨，上官珊瑚的独生女两天内出了九次事故，几乎就进了阎罗殿，将军府送来了无数珍宝补品，下人们也赏赐了丰厚的银两，上官珊瑚几天后派管家登门送来几十箱珠宝首饰，说是赔罪，这让原本已经冷心的他们重又燃起希望，她还是在乎他们的，不是吗？
此后的每一天，他们都认真练字，精心装扮，期盼着当艾希丝到来时给她一个惊喜，可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有代表着她的宠爱的赏赐由丫鬟一次次送来。
但是，人没有来，那些死物再多又有什么用？
在上官珊瑚找上他们时，软玉温香便知道已经有几十位闻名全国的花魁在艾希丝出折戟，那些人俱是才貌双全的佳公子，仰慕者众，艾希丝一个都没放在心上。所以他们以为艾希丝定是一位眼高于顶，清冷孤傲之人，见了面方知道，却是一位俊美无畴，风度翩翩的青年女子，眉宇间的温柔和煦，不用说武人，就是读书的女儿中也是少有的；而她谈吐举止中的豪迈大方，干脆爽利，文人们拍马也赶不上。软玉温香见过京城里的无数人物，惟有艾希丝将斯文与英武结合的天衣无缝。自古云，“哥儿爱俏”，在青楼里待的久了，各色人物来来去去，多是年老庸俗之流，稍稍漂亮点的姐儿都抢手的不得了，何况艾希丝这样清俊无伦的女子，软玉温香几乎是一见面就爱上了艾希丝。
最令他们交心的，是艾希丝看他们时眼底的清澈，他不像其他的客人，身体上享受着他们的侍奉，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蔑视，有些人更将“贱人、骚货”挂在嘴边，不把他们当人看。艾希丝的眼睛里永远是清明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暗影。这样一个位高权重、家底雄厚、气度不凡、清理飒爽的优秀女子温柔体贴，百般呵护，难得的是对他们没有任何轻贱之心，叫软玉温香这等自诩洞悉红尘，将女人看的透彻的男人不知不觉间也深陷了下去。后来被赎身做了外宅，多少兄弟看的红了眼，自以为好日子马上到来，竟转眼万事成空。
天天倚门盼望，从清晨等到黄昏，从黄昏等到凌晨，再多的皮裘也温暖不了因思念不得而冷如冰窟的心；茶不思饭不想，见到熬炖的补品越发触物伤情，人便一日日瘦下去，没了人形。
以为最终就是这样，她不会再来，他们也不会在见到她，一生便守着那几个月的温存，在不断回忆那个让他们痛断肝肠的人中结束，可上官珊瑚的再度登门再次点燃他们的期待。
什么条件都好，先答应，只要能见到那个人，只要能重回她身边。等重新得到她的注视，他们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们是男人，男人相妻教女就好，如凤后那般在政治倾轧中游刃有余的男人能有几个？
如今终于进得门来，见到她，她倒是和以前一样，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原来他们在她心里居然没有一丁点分量。他们为她憔悴如斯，她还和以前似的和上官珊瑚打哈哈。真是个无情的人！
“没关系，能进这个门，就说明她还要我们。不管她处于什么目的，只要结果如我们所愿就可以。”软玉攥紧拳头，“那三个人都不是能满足丝主的料子，丝主肯定是我们的。”
温香也被哥哥激出了斗志，意气昂扬的说：“既然我们进了府，就要这里的一切绕着我们转，不仅是内宅，还有丝主的心，不然，我们进来有什么意思？”
两个人相视而笑，他们可是双胞胎，比起平常的兄弟心灵还要更默契，要斗垮那两个自视甚高的小子根本不在话下，林未央虽然身份高，可是当家主夫通常不得宠，和妻主的关系更多的是信赖和同盟，他们想得到丝主的心不是办不到的，只要他们有恒心，够聪明。
第 38 章
艾希丝看着甄凤儿带来的两个小厮，一个高个方脸，一个矮个团脸，“你们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话，”高个的说，“小的叫艾平，他叫艾安。”
艾希丝点头，“看起来也是伶俐孩子。多大了？”
艾平看看艾安，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接着说：“小的十三岁，他十二岁。”
“恩，央郎主派你们去侍候软玉温香两位爷们，是看重你们，你们可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小的不敢，小的一定竭尽所能，把两位爷们伺候好。”艾平继续说。
“那你们知道我找你们—有什么事么？”艾希丝轻声问。
艾平眨眨眼，没说话。艾安发了话，“主子的意思我们明白，日后两位爷们说什么做什么要什么求什么，我们先回了主子，再回央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