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她在想什么?黎紫萝急忙低下头,为自己脑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感到羞赧。
她反复深呼吸,竭力平息胸口的骚动,当她再度抬起头,那两道令人浑身发烫的凝视目光早已移开。
黎紫萝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到有股莫名的怅然失落。
“听说辜独尘已经有女朋友了,可能今年就要结婚了呢!”一旁的凌清压低声音道。“对方还是远东企业程文龙的独生女耶!”
凌清惋惜的叹了口气,语气复杂的说道:
“唉,真羡慕那个幸运的女人,不但含着金汤匙出生,竟能掳获像辜独尘这么优秀出色男人的心——”
虽然仍处于冥想中,但凌清的话仍一字一句,清楚的钻进黎紫萝的意识里。
是的!她羡慕那个能被辜独尘爱上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嫉妒!
望着台上那抹挺拔耀眼的身影,黎紫萝的心却泛着淡淡的酸楚。
明知这是个永远也不可能成真的梦想,但若有这么一天,她多希望能靠近他身边。
哪怕是要她变成一缕空气都好——
“滚出去!”
“辜先生,您别激动!小心腿——”
“我说全都给我滚出去!我不需要什么鬼看护,更不要任何人的同情,我只是少了两条腿,不是死了!”
位于台北外双溪山区的一栋豪华别墅里,传来一阵阴郁躁怒的咆哮,声音之大似乎连门窗都为之撼动。
声音是从二楼一间、蓝色调的偌大男性卧房中传出,只见一名身材修长的俊朗男子,正躺在大床上放声狂吼着。
床边站着的一堆人,有伤心拭泪的辜家二老、有几名前来关切伤势的亲友,还有一名不知已是第几任的看护,正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
从出事以后,凝重的表情就没从他们脸上卸下过。
“独,别这样!医生说你的脚还是有复原的机会——”
“腿瘸了就是瘸了,不要再用好听的话安慰我了,我不是傻瓜!”辜独尘暴怒的吼道。
辜母怔愣的看着床上往日意气风发的儿子,如今却变得这么消沉狼狈,除了掉眼泪,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独,你是个男人,该有男人的担当!事情都发生了,如今该做的是想办法重新站起来,自暴自弃不是办法啊!”辜父的叹息也一声比一声更沉重。
“瘸子还能有什么作为?爸,你没看到吗?我的脚瘫痪了,连一点知觉也没有了,我要怎么站起来?”
辜独尘绝望的捶打着自己的腿,却只换来无尽的麻木。
“表哥,你出了意外是谁也不愿意见到的事,现在大家惟一最期盼的,就是见你重新站起来。”
辜独尘惟一的表弟欧扬,在一旁站立许久,终于也忍不住开口劝道。
看着自小情如兄弟般的表弟,几乎失去控制的辜独尘,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痛苦的将头埋进掌心,往日心高气傲的雄狮,如今却宛如一个迷失的孩子。
一场意外车祸,让他的下半身再也无法动弹,对向来呼风唤雨的他,是个巨大的打击。
三年前,才二十四岁的他,顶着哈佛企管硕士的学历,回国接任家族已面临倒闭危机的企业寰宇航运。
当时,商场上所有人全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等着满怀雄心壮志的他宣布放弃,好好认清商场的残酷——
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寰宇航运不但没有倒下,反而脱离以往颓势,经营的一年比一年更加稳固、茁壮,短短三年时间,营运范围从国内遍及世界各地,亮眼的成绩令人刮目相看。
原本没没无名的“寰宇航运”,成为如今商场上最具影响力,也是营运成绩最彻人的企业。
他成了台湾商场上最年轻的总裁,也是最有价值的单身汉,辜独尘的传奇至今仍让人津津乐道。曾经,他是名闻国际的寰宇航运总裁,如今,却成了一个残废。
最令他痛心的是即将订婚的女友,竟也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他,像在残忍的暗示他,他已是个没有未来的残废!
怎么办?
他打造出来的个人王国,就将要在面前崩塌,失去了行走能力,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还能做什么。
一辈子当个无用的残废吗?
辜独尘闭上眼,不想听、也不想看,将自己封进绝望的世界里,拒绝任何人的关心与进入。
虽然一屋子挤满了关心的亲友,却没有一个知道该怎么安慰,身心皆受重创的辜独尘。
原本已够凝重的房间,顿时,更笼罩着重重的阴霾。
突然间,一名管家悄悄自门外走进来,在辜父的耳朵旁悄声说了几句话。
“他不要看护,请她们不用再来了,明天把各大报纸上的征人启事取消。”辜父语气沉重的吩咐道。
“可是她说她是复健科,拿有执照的护理师——”
“他不要,谁来也没用!”辜父面色凝重的摇摇头。“请她回去吧!”
“可是那位小姐说,她可以让少爷站起来。”管家迟疑的说道。
一旁犹带哽咽的辜母闻言,眼中重新燃起一线希望。
“亚夫,让她试试吧!”身为母亲,她怎忍心放弃自己的孩子。
“这……独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辜父提醒她。
“无论如何我们总要试试,就算只有渺茫的希望,我们也得试啊!”
辜父看着妻子恳切的眼神半晌,终于悠悠叹了口气。
“好吧!就让她试试吧!”
除了这样,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能怎么办?
黎紫萝终于实现了多年来的愿望,站在最靠近辜独尘的地方,却是在他变成这样之后——
黎紫萝有激动也有心疼。
他怎会变成这样?眼前这张深烙记忆中的脸孔,不再是英姿焕发、神采飞扬,而是布满了阴霾与胡渣。
她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像太阳一样发亮、耀眼的辜独尘到哪儿去了?!
眼前的男人神情阴鸷颓丧,眼神中的愤恨不平,更让人不寒而栗,她站在几步之遥,甚至还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寒意。
当她从报纸上得知消息,还一直不敢相信,现在她亲眼目睹,才不得不相信他双脚瘫痪的事实。
就算是天妒英才,上天也不该如此残酷!
满怀准备安慰他的话,此刻黎紫萝却连一个字也挤不自。
辜独尘冷冷盯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脸色阴沉得宛若即将来袭的风暴。
就一个特别护士而言,她美得有些过分!
宛若阳光般漂亮耀眼的容貌,以及充满朝气的清新气息,格外突显出他落魄不堪的窘境。
她看人的眼神很平静柔和,然而那股掩饰不住的同情,却毫不留情的刺伤了辜独尘已伤痕累累的自尊。
他不需要一个漂亮的花瓶,来抚慰形同废人的他!
“怎么样?看够了吗?亲眼目睹辜独尘瘸了腿的样子,是不是能让你回去,多了不少茶余饭后的新闻?”
他阴森森的开口道,毫不留情的嘲讽,更让黎紫萝的脸色难堪的刷白,下意识的,她几乎想拔腿逃出这里。
但她不能走,她想帮助他重新站起来!
黎紫萝终于意会到,骄傲的辜独尘是不屑任何安慰的。
她毅然决然的收起眼中的同情,坚定的望着他,眼神中的勇气不容动摇。
“我是来这里帮助你,不是来同情你的!”
“帮助我?”辜独尘的话声极轻,却隐含一股危险。“你要怎么帮我?给我两条健全的腿?还是替我打造一辆崭新发亮的轮椅?我的瘸腿不会因为你漂亮的脸蛋而自动痊愈。”他讥讽的语气,让她胸口发痛。
“我……我可以替你拟定复健计划,帮你做复健治疗。”
复健?这两个字听起来遥遥无期,几乎像是判他第二个死刑!
“我不需要任何人,我只需要安静,听到了吗?我只想安静的过着,残废的人该过的日子。”他不想再把自己的丑态,公诸给世人当笑话看。
“不,我相信你会再站起来!”黎紫萝急切的说道。“我相信你绝不会被任何挫折击倒的。”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如此!
辜独尘眯起眼盯着她许久,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责莫名让他的胸口发紧发热。
但,她料错了,他辜独尘不是个打不倒的神话,只是个经不起打击的平凡人。
“滚出这里!”他毫不客气的咆哮道。拒绝任何的关心与同情。
“我不走!”也不能走!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能代替他受这种苦!
“你真想留下?”辜独尘不怀好意的盯着她。
黎紫萝急切的点点头。
很好!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你叫什么名字?”辜独尘一脸莫测高深的问道。
“黎紫萝!”黎紫萝老实的答道。
“给我打火机!”
辜独尘从床头柜上的烟盒拿出一支烟,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唇角还挂着抹存心挑衅似的冷笑。
黎紫萝的纤眉不赞同的微微蹙起,职业本能让她忍不住步向他。
“辜先生,你此时并不适合抽烟,得等到……”
“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指使我?”辜独尘暴怒的吼道,出其不意的钳住她的纤腕。“就因为我是个瘸子?”他的大掌蕴含的力道大得惊人。
“辜先生,不是的!我是……”
“用不着你来同情我!”辜独尘一把甩开她,咬着牙自嘴里迸出一句。
“我没有同情你!”黎紫萝忍住痛,目光笔直望着他,严肃的说道。
看着眼前绝望狂乱的他,心痛与备受挫折的无力感,让她隐忍许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涌上眼眶。
“求你,给自己一次机会,别放弃好吗?”
看着她清澈宛如湖水般漂亮的眸子,以及里头的泪光,辜独尘的心头不觉一震。
他面无表情的望着她许久,遽然别过脸去。
她终究还是帮不了他!
黎紫萝既心痛又绝望的擦干泪,只能承认自己失败。
她强忍心痛转过身,举步维艰的一步步与他拉开距离,她知道一旦走出这里,她的生命跟他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就在黎紫萝伸手正准备扭开门把之际,冷冰冰的声音倏然自她身后响起。
“谁准你离开的?”
黎紫萝诧异的回过头,眼中写满疑问。
“我要你留下!”只见他倏然别过头去,淡淡丢来一句。
这个女人够特别!
在所有人全避之惟恐不及的时候,她竟然自告奋勇要来照顾他?
他很想知道对一个已成残废的男人,她会有多久的忍耐限度,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
不,他要亲眼等着看她梦想破灭,对他瘫痪的双脚露出嫌恶表情的那一刻!
他要这个天真的女人彻底认清,“爱”绝不适用于一个残废身上!
第五章
照顾病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尤其还是一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病人!
毕业后,在医院工作两年,护理工作她做来样样得心应手,但辜独尘——却是她遇上的第一个难题!
“给我轮椅!”
早上八点不到,黎紫萝才刚一踏进辜独尘的房门,就传来他火气不小的低吼。
黎紫萝在心底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替他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进房内,才正色转头面对他。
“辜先生,你必须试着走路,不能一直倚靠轮椅。”
两个多月了,至今他仍拒绝配合走路复健,依赖轮椅的程度,让人不禁为他的痊愈机率感到忧心。
“留下你,不是为了要让你来烦我的,你最好别得寸进尺,我随时可以轰你出去。”辜独尘阴鸷的瞪着她。
“我是来照顾你的,我有提醒你的责任!”
这个女人,给她三分颜色就开起染房来了,竟敢跟他提责任?
“怎么?没人把瘸了腿的狮子当一回事,连你这只小老鼠也爬到我头上?”辜独尘的语气,隐含着即将爆发的怒气。
黎紫萝对他把自己形容成一只小老鼠,那种轻蔑的语气令她感到心痛。
“我只是提醒你该有的风度跟礼貌,就算你的腿瘸了,也仍然是毫独,没有人得因为你的不良于行,而容忍同情你。”
“你——”
“你的脚现在失去神经知觉,一开始尝试行走,当然会痛也可能会常跌倒,但这是刺激神经、恢复双腿反射功能惟一的机会!”黎紫萝平静的看着他。
她知道辜独尘是个骄傲、绝不容许自己跌倒的男人,现下她或许可以心软、纵容他,可是这两样对他的复健,绝没有半点帮助!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她绝对是第一个!
奇怪的是,他竟一点也不想赶走她——
该死!难不成他连脑神经都瘫痪了!
辜独尘冷着脸,紧抿着好看的薄唇,径自转头望向窗外,不再搭理她,像是当她不存在似的。
他冷漠的态度让黎紫萝有些受伤,她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是来帮他站起来,不是来讨他欢心的!
黎紫萝强迫自己忽略他紧绷的脸色,径自坐在窗边,拿出在来的路上买的报纸浏览,等着他主动使用辅助支架。
他若想解决生理需求,就得试着用自己的双腿——她强迫自己对他狠下心!
这女人!竟胆敢就这么对他不理不睬?!辜独尘对自己被忽略感到不是滋味!
“你在看什么?”他终于忍不住粗声问道。
正被报上一个大标题,吸引住所有注意力的黎紫萝,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吓得几乎跳起来。
她急忙将手里的报纸藏到身后,故做若无其事的转身面对他。
“没什么!”
辜独尘怀疑的审视着她脸上的不安与心虚。
自从瘫痪之后,他就变得特别敏感多疑,任何细微的表情也逃不过他的眼。
“给我!”他语气不善的命令道。
“今天没什么重要的新闻——”黎紫萝堆起笑敷衍道。
“我说,给我!”他发出暴怒的巨吼。
“这只是份报纸,真的没写什么!”
黎紫萝极力掩饰,知道怎么样也不能让他知道,报纸上写了些什么。
孰料,气急败坏的辜独尘,突然自床上摇摇晃晃起身,抓起一旁的辅助支架举步维艰的走向她,趁着她错愕不及反应之际,抢下她手里的报纸。
前寰宇航运的总裁辜独尘,十八日因严重车祸导致双脚瘫痪,医生会一称复原的机率微乎其微,往日叱吒商场的雄狮,往后可能成为一个得终生倚靠轮椅的残废——
看着报纸上斗大的“残废”两个字,他愤怒得发出一声狂吼,狠狠将报纸撕得粉碎。
满腹的愤怒不甘无处宣泄,辜独尘开始抓起触手可及的东西乱砸,丝毫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因此而受伤。
“辜先生,别这样!你会受伤的!”黎紫萝不害怕被波及,只担心他会伤害了自己。
“滚开!”
他失去理智似的甩开她,再度抓起窗边矮柜上的一只花瓶,疯狂的往地上砸。
过度激动的情绪,以及疏于复健的双腿,让他根本无力支撑自己。
辜独尘浑身因强大的下坠吸力而剧烈颤抖,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往后倒,眼看就要摔向花瓶碎片里
黎紫萝根本不敢想象,若跌进那堆玻璃碎片里,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但当她瞥及软弱无力的辜独尘,即将摔进玻璃碎片中,她恐惧得浑身发麻。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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