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朔的手也在跟着茵宁的皮肤颤抖。
我的手是在抚摸她的全身吗?我的心伸出去,是在深情地抚摸着她无比温柔的心,跟她打招呼吗?
瞬间,奇朔被一种几乎要燃尽全身的欲望控制住了,他的内心深处像活火山一样喷出火焰。他想拥有她,进入她体内最深处,跟她体内的那个“她”见面……
但当他把自己滚烫的唇贴在她湿润的唇上的时候,那个少年的脸随即浮现在他眼前,这张像飞碟一样飞过来的脸,一下子切断了他滚烫的呼吸,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答应过我会保证姐姐的贞洁,是不是?你答应过我的!”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以至于奇朔一时间觉得难以置信,满腔激情竟然瞬间被自己跟少年的约定拦腰切断了!
一定要遵守约定……一定!
奇朔的动作停了下来。
茵宁睁开眼睛,看到奇朔的脸正对着自己的脸,眼神明亮,闪着蓝光,那闪亮的光一直落进自己的心里。
“爱你……”
“茵宁,你就在我心里。”
此时的茵宁却感觉他的心已经在自己胸中筑巢安居了。
奇朔把脸贴在茵宁柔软的胸脯上,两行泪水在无声地流淌着。他的灵魂似乎已经穿透她胸前纯净的水面,落了下去,激起层层涟漪。
太快乐了,太悲伤了,快乐和悲伤上升到最高处,融为一体……茵宁抚摸着他还在流泪的眼角,自己脸上也无声地滑下两行泪,她慌忙抬起手,擦掉了脸上和眼角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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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 “第三名!真的是第三名吗?”
看到成绩单,大哥的眼睛瞪圆了。
面无表情的才民跪坐在里屋,头低着,眼角却瞥着窗外。窗外传来鸟鸣声,似乎有几只矫健敏捷的鸟在啄食空中飞舞的阳光。
大哥的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干咳几声,掉头看着妻子。
“怎么样?这就是我弟弟!”
“弟弟本来就聪明,最近又这么勤奋,当然会出好成绩了,是不是?”
才民始终一言不发。
“今晚吃什么?”
“嗯?”
“买只烤鸡,要大的。”
大嫂拿起电话叫外卖送烤鸡来的时候,大哥把成绩单扔到才民面前。
“你瞧,只要用功就能做到。下个月考第一,再下个月进入全校前五名!有什么做不到的?都是一样的学生。”
这是1992年4月11日,才民上初三后第一次拿到成绩单的日子。
附近的烤鸡店像一直在待命一样,立刻就把烤鸡送来了。大哥揪下一条鸡腿,递给才民。
“你吃!”
“……是。”
另一条鸡腿大哥揪下来自己吃起来。
“你也吃吧!”
“是。今天心情真好啊!瞧,弟弟学习好,大哥多高兴啊!我也跟着沾光,吃上了烤鸡。”
“嗯,学习有什么了不起的?两个月前我不是给过你一张报纸吗?叫你贴在墙上跟着学的那张。”
大哥说的是年初报纸上的一篇报道,内容是一个小学毕业的擦皮鞋的人以优异成绩考入汉城大学的故事。当时大哥用手掌使劲拍打着地面,对才民说:
“喂,臭小子!你也睁大眼睛读读看,连擦皮鞋的都能上汉城大学,你为什么不能上?你没有地方学习吗?没有书桌吗?我叫你去擦皮鞋挣钱了吗?你只管吃饭学习,有什么难的?等你踏上社会以后就会知道,专心学习的学生时期是最舒服的。要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最后后悔的是你自己!记住我的话!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揪着自己的头发说:‘啊,当时我大哥的话一点儿也没错!’上次考试你的成绩上升了一点儿,可是,第13名是什么啊?那样的成绩连地方大学也考不上。你以为我会让你去上那种三流大学吗?上那种大学,还不如去职业学校学习技术呢!臭小子!”
虽然当时才民接过了大哥剪下来的一大版报纸,但并没有贴在自己房间的墙上。擦皮鞋的人能上汉城大学,的确欠浅A瞬黄鸬模歉鋈讼匀皇歉鲅疤觳拧D侵痔觳牛挥盟翟诓疗ば娜说敝校褪前阉腥硕妓闵希彩俏欢嗟摹7垂纯矗热徊疗ば亩寄苌希呛撼谴笱г椒⒚槐匾狭恕2琶袼餍园涯钦疟ㄖ饺喑梢煌牛咏死啊?nbsp;
“对了,你为什么没把那篇报道贴在墙上?”
“……”
大哥似乎觉得才民的成绩已经上升了这么多,那件事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便没有追问下去。他又揪下一只烤鸡翅膀,递给才民。
“把这个吃了,味道很好。”
“是呀,鸡翅和脖子最好吃了,听说还能美容呢。”
“那你吃脖子吧!”
“好呀。”
这样的日子真的久违了,才民来汉城四年了,中谷洞的这所房子里还是第一次气氛这么和谐、融洽。
才民离开大屋,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藏在书桌后面的日记本。每当感到决心动摇的时候,他就翻开1991年10月2日的日记,把那天的誓言和决心再一次刻进心里。
大哥的兴奋和奖赏对才民来说完全没有意义,让他每天上学、吃饭、看书、翻字典、不停地做数学题的,只有茵宁姐姐一个人。有人说,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大部分时间花在想那个人上面,什么事也做不成,心里也非常痛苦。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那样,只要能把对那个人的疯狂热情调整一下方向,用在工作和学习上,就同样会产生出爆发性的能量。爱情是不可思议的绝对动力和无限动力。
上初三后首次考试就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这对于独自学习的才民来说,是咬着牙拼命的结果。
大哥认为学习这件事别人帮不上忙,全靠自己,能学好的人就算身处沼泽泥潭也能学好,学不好的就算锦衣玉食也学不好,因此他认为根本没必要像别人那样花钱上什么课外辅导班。
但实际情况并不是那样。才民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其中有好几个人的功劳。由于他的学习基础比较差,学了一段时间后就发现自己碰到了一个单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逾越的门槛。于是,他以英语、数学为中心,像牛皮糖一样黏上了学校的任课老师,课间休息、午饭时间、放学后,他经常找到任课老师的教研室,毫不犹豫地提出自己不懂的问题。老师们被他的变化惊呆了:“呀哈,看来这小子现在懂事了啊!既然他求知欲这么强烈,嗯,也该帮帮他吧。”因此,开始一段时间,老师们不厌其烦地回答他提出的问题。但没多久,老师们都被他问怕了,一看到他拿着书来了,就连忙躲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仿佛在说:“喂,小子!也该让老师休息一会儿啊!”
这样,才民又把视线转向同班同学。在同班同学中,每个学科都有几个学得特别好的优等生,他们全都是从小学开始就接受课外辅导的学习战士。直到这次考试成绩公布之前,他们一直很热情,竭尽所能地帮助才民;但今天,考试名次一公布,他们马上变得很冷淡了,因为知道才民很可能抢走自己在班里的位置。
不过,在过去的半年里,才民拼命学习,连坐公共汽车和等车的时候都写下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和数学公式背诵,心急气躁,流鼻血都成了家常便饭,现在学习基础已是今非昔比了,学习的方法和要领也摸索得差不多了。当然,要赶上那些接受课外辅导的孩子,他还得更加拼命,付出数倍于他们的努力。
他打开书,又翻开练习本,用圆珠笔用力写下“韩茵宁”三个字,然后开始学习。学习
之前先写下茵宁的名字,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了。写下她的名字以后再学习,就仿佛在他大脑里点了一团火,投入学习的劲头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第二天放学后,才民一边背诵着手里小本子上写的英语惯用法,一边穿过K大校园。突然,一阵熟悉的笑声钻进他的耳朵,他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茵宁穿着浅绿色的连衣裙,浑身散发着明媚的春光,正从学生会馆里走出来。在她身边,尹政哲热心地说着什么,做着手势。上个星期才民也见过他们俩,当时一群大学生一起围坐在草地上,他们并肩坐在一起。
戴眼镜的高个子李奇朔不见了,浑厚的男中音尹政哲代替了他的位置。这是一个变化。
才民紧咬着嘴唇避开他们,心里想:“虽然今天扬扬得意的是你们,但最终的胜利者一定是我。”
可是,他拐过弯走出没几步,茵宁发现了他。
“喂!”
才民听到了茵宁的叫声,却没有停下脚步。
“才民!”
茵宁追过来了,才民这才慢慢回过头。
“啊哈,果然是才民。”
“啊……您好!”
“嗯,好像你又长高了,嗬,看上去比我还高呢!”
嘴上叼着一支烟的尹政哲走过来,站在茵宁身边。
他向茵宁投过询问的眼神,接着恍然大悟:“啊……就是你们说过的那个小家伙吧?”他向空中喷了一口烟,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才民,似乎在说:“就是这家伙做事那么古怪吗?看上去不像啊。”
才民的表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他的不满。
“喂!看到大人就该先打招呼才对啊!”
“我?为什么?我什么时候见过尊驾?”
“尊驾?嗬……听听这个土豆大小的家伙说的话。臭小子,你就是这么跟大人说话的吗?”
政哲的口气像是故意找碴儿。
“尹前辈!干吗这样?”
“你别管。这小子的态度忒不像话了,还懂不懂军纪国法?臭小子!立正!……哦?不听吗?怎么还是稍息姿势?立正!快立正!”
才民露出一副鄙夷的表情。这个人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喊“喂!臭小子”,难道十几岁的少年就不需要尊重吗?看到政哲凶巴巴威胁自己的样子,才民一下子想起了大哥的暴力,脸立刻涨得通红,双眼冒出火来。
“你想立正就自己立正好了!”
“瞧这小子,胆敢这么跟我说话!现在的孩子真是一点儿纪律也没有!”
“我不想跟你这样的人说话。”
“什么?嗬!想挨揍吗?来顿狠的?”
茵宁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有点儿不知所措。
“尹前辈,请理解一下!”
“你别管,茵宁!论年龄,我算是他的老大哥了,他居然这么对我,看来真的不懂事。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他,免得他错得越来越厉害。小子!今天碰到我算是你有运气。”
政哲一开始跟才民搭话是善意的,对他充满好奇:这孩子居然敢站到两个大学生面前说“姐姐是我的”,可见的确有不同寻常的地方。那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奇朔和茵宁两个人都对付不了呢?他又怎么能让奇朔答应保证茵宁的贞洁呢?可是,自己只不过随便说了几句,那小子居然就对自己龇牙咧嘴充满敌意。政哲觉得又可笑又吃惊,“嘿嘿”笑着抽了一口烟。
夹在两个人之间左右为难的是茵宁。刚才她看到才民很高兴,就叫住了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她伸出手去,轻轻推着才民向前走出五六步,在他耳边低声说:
“才民啊,那位哥哥的父亲是将军,他们家就是那种气氛,所以说话才用那种口气的。”
“就算是那样,也不能见人就喊立正吧?学生是士兵吗?我是他手下的小兵吗?”
“他在开玩笑。”
“我真的很讨厌那种人。”
“呵呵,你说得对。”
茵宁回头看了一眼政哲,他朝她挥了挥拳头,似乎在说:“茵宁,把那小子带过来,让我狠狠教训他一顿!”
茵宁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看到她微笑着站到自己这一边来,才民心里的火气自然而然消了。
“姐姐为什么跟那种人走在一起呢?那是个不管什么事都用拳头来说话的人。奇朔哥呢?去当兵了吗?”
“是啊,年初入伍的,他还叫我看到你的时候问你好呢,告诉你他很想见你。”
“嗯……”
茵宁凝视着才民的脸,他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瘦了点儿,但看上去更成熟了,脸上那种忧郁的神情丝毫没有改变。K大运动场方向传来嘈杂的乐器演奏声。
“学习很累吧?”
“没……没事儿。”
“怎么不到我们家来玩?我一直在等你呢。”
“有点儿……忙。”
看着他消瘦的脸庞,茵宁不由得感到怜惜。
“你瘦了很多,是不是因为长个儿了?才民,你不是有什么烦恼吧?”
“能有什么烦恼啊?”
“饿不饿?姐姐给你买好吃的吧。”
“不用了,谢谢……今天我得走了,下次您要是肯为我抽出时间,我会很感谢的。”
他的回答郑重而有礼貌,更让人感觉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对了,你家住哪儿?”
“嗯?”
“你不是说也住在中谷三洞吗?”
“啊,是的……就在药店后面那条胡同里。”
“药店?对了,那条胡同里有三户人家,你们家就是其中之一?跟我们家真的很近。”
茵宁抬起手弄头发的时候,才民发现了她手上的银戒指,感到一阵眩晕。
“嗯……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嗯?什么?”
“啊……算了。”
“什么呀?说吧!”
“您戴着……一个我没见过的戒指,左手的无名指上……嗯……希望……姐姐戴的戒指没什么特别的含义,不是订婚戒指什么的。要是不方便回答的话,您不必回答。”
“嗯?不是,你说对了,不是订婚戒指……不过……”
“行了。那我先走了。”
还以为他多少变了一些呢,没想到他还记得那天的事。天哪,他怕是在努力实现那天的约定吧?但愿最终这孩子不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奇朔干吗偏要跟他人作出那种没必要的约定呢?
“……”
尽管只是瞬间的沉默,但那沉默深得看不到底。才民静静地低头站了一会儿,坚定地抬起头来。看到他充满决心的目光,茵宁受到很大冲击。
“才民……你真的……要上医科大学?”
“是的。”
“因为我?”
“是的。”
语气非常坚定。
“才民!可是……学什么要适合自己的个性,要是你不喜欢上医科大学,别勉强自己,也就是说,你也可以当作家……可以当法官,当会计师,或者科学家、企业家都行。”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想当医生。等我当上了医生,不打算在汉城生活工作,要跟姐姐一起……过平和幸福的生活,去地方小城市开一家小型的私人诊所比较好。”
我想跟姐姐一起过幸福的生活,跟姐姐一起过平和的生活,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一定可以做到的。才民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口,这是他的希望,无比恳切的希望。他含着热泪的双眼似乎看到了茵宁看不到的地方。
“……”
茵宁感觉自己的呼吸一下子停顿了。
才民似乎从茵宁的眼神中读出了她复杂的心理活动。
“请不要现在回答我,等我遵守了跟奇朔哥的约定以后再说吧!姐姐,再见!”
慌乱的茵宁还没反应过来,才民已经弯腰告别,脚步匆匆地走出很远了。
茵宁长叹一口气,愣愣地看着才民消失的方向。这时,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