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两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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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两相知-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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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口齿不清地想要跟他探讨这个一直以来都困扰她的问题,因为她很早就知道,闵永吉娶的妻子很有钱。

    关海波怔了一怔,她的这个问题同样也曾困扰过他。

    他沉下心来,静静地注视着杯中的美酒,良久,缓缓吐出来一个字:“会。”

    他这样回答的时候,想到的却是施云洛。

    她离开他之前,曾经哭着对他说:“如果你说要我留下,我就不走。”

    他唯有苦笑,如果她跟着自己不快乐,留下她来又有何用?

    从她踏上另一个男人的车,背着他去赴约的那一刻开始,在他心里,她就已经等于离开他了,尽管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已是很晚。

    关海波的心头也蒙上了一抹沉重的色彩,他对着酒杯,喃喃地低语:“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遇到的就是可以过一辈子的那个人,可后来才发现……其实不是。”

    方好觉得困,关海波的声音异常低柔,仿如催眠,她费劲地琢磨了一会儿,才道:“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的,可是……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碰到对的那个人呢?”她迷惘了一阵,才想起来对面的人并非跟自己同病相怜。他有个那么厉害的全能女友,比自己幸运多了。

    “你应该……已经找到了吧?”她说话的口吻充满了羡慕和一点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酸涩。

    关海波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一下,道:“也许吧。”

    他转过脸去看她,她却已经趴在手背上睡着了。

    她的脸上有未干的泪痕,灯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泽,恍惚间,他伸出手去,碰触到她净如白瓷的面颊。

    三年来,他第一次接触她手以外的部位,指间传来软软的触觉,轻柔得如同羽毛。

    他想起这些年他对她的苛刻,他把施云洛带给他的伤害间接地发泄到了方好身上,只因为她比他快乐,他看不得她在他身边没心没肺的快乐。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错了。她不见得比自己幸运,她的心底也藏着同样的伤痕。

    也许,她不够坚强,不够聪明,可是,她并不怨天尤人。她很努力地想要过得好,也很努力地想让周围的人开心,所以,她可以在他不近情理的责难过后依旧保持微笑,默默承受他加诸她身上的那些不公平的愤懑。

    他突然发现,自己曾经有多么残忍!

    心底有柔柔的情绪慢慢攀升上来,也许是歉疚,也许是其他,越聚越浓,他的手指禁不住在她面庞上游走。她在睡梦里皱了皱眉,大概是觉得痒,但终究没有醒来。

    他的手缩回来的时候,她面颊上的泪痕也随之干了。

    方好醒过来时,天已大亮。她乍一睁眼又赶紧闭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这一觉睡得很爽,她连梦都没有做。

    身上有异样的紧绷的感觉,她低头瞅了瞅,身上居然还穿着昨天上班的衣服,原来她就这么和衣睡了一夜!

    后脑勺隐隐作痛,她努力回想了一下,立刻惊得一骨碌爬了起来!

    她的记忆成功地从闵永吉打来电话那段开始复苏:他亲自跑来公司找她,她为了摆脱他,自作聪明地“利用”老板做挡箭牌……后来她跟老板一起去吃饭,她还喝了酒!

    再后来……她有点记不太清了。不过,用最普通的逻辑也不难推测出来,一定是她醉得人事不知,老板送她回来了。

    方好伸手摸摸迅速滚烫的面颊,天!她是不是又犯傻了?

    手机不期然地响起,吓了她一跳,跑过去接,是春晓。

    “小姐,你在哪儿?这都几点了,玩旷工是不是?”

    “在家呀。”方好边说边满世界找钟来看,然后倒抽一口凉气,已经快十点了。她真是猪啊,这么能睡!

    春晓打电话来是提醒她,她们公司日本总部过来的著名化妆师的讲座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这是方好期待已久的节目,枉春晓费尽心机帮她找了个名额,而她竟彻底给忘了。

    方好吃吃艾艾地解释着缘由,为了平息春晓的怒气,不得不把昨晚喝醉的事情和盘托出。

    春晓骤然直着嗓门嚷了起来:“陈方好,你作死啊!”

    唬得方好面色大变,慌不迭地叱道:“小点儿声,行不行?”春晓可是在公司啊!

    春晓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声音果然低下来,但口气之严厉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居然跟男人去喝酒?而且还是你顶头上司?!你完蛋了,酒后吐真言啊,小心有把柄落他手里!”

    方好顿时也心虚起来,可她想了半天,一点也记不起来跟关海波都聊了些什么。

    “我好像没说什么呀。”她软弱地辩解了一句,再说老板也不是那种阴暗的小人,怕什么!

    春晓哼道:“你平常在我面前抱怨得还少啊?这一喝醉,你还认得谁是谁?嘿嘿!赶紧过来,好好侦查一下波哥的动态,该认罪认罪,该伏法伏法!”

    撂下电话,方好就杀到卫生间冲了个澡。接着,她仅用了二十分钟就赶到公司。其实她住的公寓离公司不远,当初选择租在这里也是贪图上下班方便。

    一进办公室,她就傻眼了,自己的桌上赫然立着好大一捧玫瑰!那些红到发紫的色块,在这炎炎夏日格外令人燥热,幸亏办公室里有冷气。

    方好有点懵,手袋都忘了放下来,站在玫瑰面前上下左右警惕地端详,神情一如拆弹专家。

    唐梦晓刚巧沏完了茶经过,笑呵呵地道:“小陈也精明起来了啊,知道踩着点儿来,这都快吃中饭了。”

    方好回头看看他,又瞅瞅忙碌的大厅,鬼头鬼脑地问:“老唐,这花是谁送的?”

    唐梦晓笑意更深,“哟,你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

    方好见他笑容猥琐,撇撇嘴,甩下手袋,一屁股坐在了位子上。

    “小姑娘就是吃香,这么快就有新男朋友了——别撅嘴,应该高兴才是啊!”唐梦晓飘然离去之前又感叹了一句。

    什么跟什么呀!

    方好思前想后,实在猜不透非年非节也非她生日,有谁会在这个时候给她送花?还是如此正宗的红玫瑰,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前台的实习生尚蓓蓓终于得空跑过来跟她唠两句,“哎呀,你怎么才来啊!上午可忙死我了……这花真漂亮啊!”

    “知道谁送的吗?”方好立刻投过去遇到救星般的目光。

    尚蓓蓓也是讶然,“啊?我不知道呀,早上来就看见摆这儿了!我还以为是你新男朋友送的呢!”

    方好真想就此晕倒,她哪儿来的新男朋友?怎么她自己不知道呀!

    “咦?你昨天打电话时不是这么说的吗?”

    方好这才想起来,那是她蒙闵永吉的。她的身子被惊得抖了一抖:敢情这大厅里有这么多双八卦的耳朵呢!

    想到了闵永吉,她突然灵光闪过,目光陡然肃穆起来!

    这花,一定是闵永吉送的,除了他,再没有别人!求和不成,竟然来这么一招,以为她还是十六七岁不谙世事的丫头片子呢!

    他现在是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居然敢送这种颜色的这种花,当她是什么?!

    方好越想越激愤,趁着身旁无人,一不做,二不休,拔起玫瑰三步并两步就朝洗手间方向奔——那里的角落有个超大的垃圾桶,能容纳得下这堆“垃圾”。

    啪的一声,她很干脆地把花丢进去,合上桶盖,长吁一口气,志得意满地拍了拍手。
第三十一章
    电脑还没完全启动,内线电话就响了,数字显示是来自老板办公室的。二郎神果然有三只眼,不用出门就能轻易掌握时事动态!

    “刚到?过来一下吧。”老板的语气格外温和,听着就赏心悦耳。

    放下电话,方好止不住微笑起来,心里踏实极了:看来没事。自己昨晚要是讲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他是不会有好声气的。

    关海波站在窗边,手里若有所思地摆弄着一支签字钢笔,听见敲门,才转过身来,含着高深莫测的笑,定定地望住她。

    他今天格外精神,理了个超短的寸头,穿着干净清爽的白T恤和浅米灰长裤,英姿勃勃之余又增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他望着她的眼里有深深的笑意,“睡得好吗?”

    关切而温柔的口吻,令方好有些不好意思,“挺好的……昨晚谢谢您送我回家。”

    关海波凝视着她。她脸上又恢复了谨慎的矜持,十足的乖顺小职员之态,还带着几分无所畏惧的坦然,大约早就忘记了昨晚醉酒后的放肆——与他勾着肩,亲热得恨不能称兄道弟!

    从餐馆出来,他踌躇着是送她回家还是——把她带去自己那里,她当时那副模样,简直可以任人为所欲为!可他终究是个君子,最后狠狠心,还是放过了她,他不想在她糊涂的时候占她便宜。

    “桌上的花,喜欢吗?”

    “啊?”方好的笑容立刻僵成标本,舌头在瞬间肿胀无比,“花,那个,它,它,是……是你送的?!”

    这简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啊,是我送的。”关海波用“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的眼神望着她。

    方好再次想要晕倒!她扶着墙壁定一定神,忧心忡忡地问:“你,你知道送这花代表什么意思吗?”如果他想祝贺她病愈,或抚慰她受伤的心灵,是不是送康乃馨更合适?或者满天星?百合?剑兰?她摇摇自己有点混乱的头脑。

    反正不应该是红玫瑰!

    关海波听她居然是这样的口气,渐渐收拢了笑意,眉心略微一拧,仿佛思索了一下,突然举步朝她走过来。

    人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究竟是多少?一米外还是两米外?方好忽然不确定起来,不是得了健忘症,而是脑子开始不够使——关海波就站在她跟前,他们此刻相距应该不超过五厘米,她连呼吸都困难!

    她吃惊地退了几步,后背很快就遭到墙壁的抵抗。

    她的举动其实毫无意义,因为关海波始终与她保持五厘米以内的距离,她退了多少步,他就进了多少步。

    她有点吃力地仰头瞧着他怪异的神色,迷惑之间,隐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可是又不太能够相信。他们相处的这几年,他虽然言辞不善,可从来没动过她一根指头啊!

    他这是想干什么?

    就这么一惶惑,他却忽然长臂一伸,果断地揽住了她的腰,顺势将她钩入怀中。

    方好彻底惊呆了,面庞由红转白,又迅速被红色侵占。她扭动了几下腰肢,没能挣开,反而被迫踮起了双脚,身体与他紧紧地贴合!

    他的气场太过强烈,她只觉得一颗心疯狂地跳动,仿佛随时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一贯锐利的双眸此刻近在咫尺,而那眸中流动的却满是她难懂的神色,于是她更加慌乱,瞬间失去了言语表达能力,连大气都不敢出,只顾戒备地、慌乱地、徒劳地瞪着他!

    关海波望着她通红的面庞和惶惧交加的表情,突然唇角上扬,微笑了一下,很认真地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就是怕自己搞错,还特意请教了花店的老板娘,她说——送这个虽然俗气,可是女孩子一看就能明白。”

    她的思绪已经扭成麻花状,根本无法弄明白他这拗口难懂的言语。

    究竟是什么意思?考验她的智商?!直说不就得了!

    而他的唇已经没有半点迟疑地朝她压了下来!

    方好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开了锅,连带身体也像被投进了一锅滚烫的热水里,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的左手紧钩着她的腰,右手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脑勺,整个人完美地与她契合,他从容地,带点儿饥渴似的吮吸着她的唇。

    而她是那么笨拙,牙关紧闭,还紧张得格格直抖,任他怎么引导都不肯启开,居然一点儿也不懂!他真怀疑她跟前男友是怎么过这一关的。

    虽然费了点儿劲,但他终于以自己的执著强硬地攻开了她的齿间,得以长驱直入……他低低地喘息着,贪婪地开始了更深的唇舌纠缠……有一丝淡淡的清甜的体香,若有似无地飘进他的鼻息,恍如催化剂,使他无法停下来。他手上微一用劲,将她搂得更紧,辗转反复,只想与她无休无止地缠绵下去……

    方好惊颤之余终于想到了要反抗,然而,她的手仅仅在空气里无力地挥舞了几下,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掌掠过他胸前的时候,她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揪住了他衣服的前襟,可身子仍然颤抖个不停。

    为什么才刚觉得他慈祥了一点,他转眼就变成了狼?!

    他抽过烟或者喝过咖啡后喜欢嚼一颗薄荷糖,唇齿之间带着一点清凉的气息,借着炙热的呼吸传递过来,方好再次尝到了“痉挛”的味道,只是这一次,不是胃里,而是全身!

    她感到震惊,她从不知道接吻竟然可以是这样的,不是斯文柔和的双唇相触,竟然类似于野蛮的掠夺,掠夺她的呼吸,她的血液,她生存的空间!

    她脚底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不得不用尽力气抓住他的衣襟来支撑住自己不倒下去,再后来,她不知怎么竟昏头昏脑地将双臂环绕上去,吊住了他的脖子,她终于稍稍觉得安心,这下总算不会摔倒了。

    可是,他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他放开她的时候,她仍然沉沦在无边无际的眩晕中,耳边唯有自己急促的喘息声,空气如此稀薄,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望着方好如同煮熟的明虾一般通红的面颊,关海波满意地笑了笑。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染了一层朦胧的薄雾,分外楚楚动人。

    他微笑着俯头凝视她,然后在她耳边慢声低语,“现在……明白了,嗯?”

    方好的身子仍保持着向上迎合的姿势,她的手还牢牢地钩着关海波的脖子,眼神迷离,仿佛做了个惊险荒唐的梦,没来得及醒过来。

    有那么一刹那,她都没搞明白这个跟自己近到几乎脸贴着脸,始终笑望着她的人到底是谁?!然而眼前的景物依次清晰开来:天花板上方的吸顶灯散射着明亮的银色光芒;左手边的文件柜里,靠角落有个小鸭子的摆设,是她偷偷放在那里的;再往前,就是关海波的办公桌,他的笔记本,签字笔架,五色的文件夹一字排开,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标签……

    这些冷静的,没有情感的东西提醒着她,帮助她恢复记忆——终于,她明白了过来!

    方好赧然发出“呀——”的一声低呼,惊慌失措间,下死劲推开他,朝着门外仓皇逃窜!

    没有提防的关海波仅仅微怔了一下,怀里的兔子就已经逃得连影子都不见了,但他旋即轻笑起来。他知道,她跑不了多远。

    方好只顾低着头横冲直撞,突然听到正前方传来季杰的声音,远得像从天边飘来,“嗨嗨,撞了,撞了啊!”

    方好这才刹住了慌乱的脚步,仰起脸来,季杰睁大眼睛瞪着她,“小陈,什么事想不开,搞得要撞墙?又挨训了?瞧你这脸,怎么跟在水里煮过似的——哎,你跑什么呀!”

    方好差点就绊倒在路上!

    季杰是去找关海波谈一个棘手问题的,岂料关海波由始至终心情都不错,时不时地抿起唇,若有所思地微笑,令季杰摸不着头脑。

    少顷,他明白过来,不免在心里同情起方好来,想必她今天被训惨了,瞧老板这副爽歪歪的样子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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