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以末想想,轻轻的说:“那,施董怎么说?”
严格来说,施澜才算是华辰的真正董事,她该不会也不把华辰放在心上吧?
曹阳扯扯嘴角,面无表情。
“即便没有华辰,她还是老头子的唯一继承人,她有什么好担心?”
他转过头,远远看着她。
脆弱的,压抑的眼神。
“小末,只有我们,才是相同的人。”
她怔怔看着他,沉默。
为什么,那眼神会让她觉得疼?
二十六、如果我还有哀伤 。。
清明,雨下个不停。
傅以末又开始加班,恢复到以前晨昏不分的日子。
华辰需要钱,而她,就是挣钱机器上的一只小齿轮。
午夜两点才回家,眼睛酸困,无力的靠在电梯间的墙壁上,手臂缓缓垂下,任长柄的灰色雨伞流下一行行泪水。
想起刚才送她回来的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一再看她,眼里满是畏惧,仿佛见到妖魅鬼怪。
她对着冰冷的金属门笑笑,果然一张令人生疑的脸。
工作是为了生存,可是也让人失去自由,整日面对电脑,明明外面是阳光普照,可是偏偏就照不到自己头上,镜子里苍白软弱的面孔,看久了连自己也会厌倦。
“叮”的一声响,电梯停下,她抬起头来,愣住。
清瘦男子,白皮肤黑眼睛,祸害人的笑脸。
心跳加速,久违的感觉。
不不,不要在这个时候。
傅以末叹气,抗拒的站在原地。
“不行,今天不行。”
连着一个月,每天都只能睡四个小时,而那可怜的四个小时里偏偏还恶梦连连,她实在没有力气面对一个令人心跳加速的男人,或者,迎接一场欢爱。
秦诺抬起一只手撑住电梯门,另一只手伸出来拉着她走出电梯。
“别怕,又不会在这里。”
他亲昵的搂着她的肩膀,走几步,忽然停下来,抬手理理她散乱的头发:“钥匙呢。”
太亲昵了,傅以末有点不习惯,急忙低下头在包里翻着钥匙。
耳边气息涌动,她猜他多半在偷着笑。
她只好放弃打发他回家的念头,转过身打开门。
还没摸到开关,他的手就从身后揽过来,紧紧圈住她。
“你不是喜欢黑暗吗?”
魅惑人的声音就在耳边,低的轻的,像是在哄孩子。
“我知道,太多光亮会刺疼眼睛,对吧?”
傅以末叹气,自嘲的笑笑,把手里的东西丢在一边。
是啊,光亮没什么不好,人人想往爱慕,只是会令她感觉不适。
生活里没有光,寂寞到要死,她居然还有勇气一再拒绝温暖怀抱。
其实,她也是有过犹豫的。
身体困倦,灵魂困倦。
钢筋水泥的从林里,偶尔看到一张温暖人心的笑脸,谁不想牢牢抓住?
全部都是因为寂寞,这要人命的寂寞。
她转过身来,头靠在他的胸口,有点沮丧。
有力臂膀,宽厚胸膛,以及,男人特有的气息。
陌生的,舒服安妥的感觉,让人手脚酸软。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里暗自庆幸刚才没有把他赶走。
他吻她额头,嘴唇是软的。
一点点的移下来,像是天空落下细小的雨水。
她觉得渴,掂起脚尖够上去。
忘记了一切是怎样开始的,忘记了明天还要上班天空还在下雨,在这一刻,她宁愿两人身外的那个世界根本不存在。
热吻让人窒息,身体纠缠,耗费体力,可是,至少身体是暖的,寂静夜里,耳边是另一个人的心跳,伸出手去,触碰到的是另一个人的手臂。
其实,她需要的也只是这样少,不过是一个怀抱,一双臂膀。
最后,她蜷起身来,在他身边静静睡着。
“离开华辰吧,我来养你。”
他的声音传过来,哑哑低低的,有点模糊,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
她觉得心痛,咬着牙,不说话,眼泪却流下来。
“有困难就告诉我啊,为什么总是这样让人不放心?”
他起身,在抽屉里找到香烟,抽出一支来,静静吸着。
“不要告诉我你还爱着他,我才不信。”
傅以末苦笑,无言以对。
“现在不行,等等吧,等这事一完,我就辞职。”
她缩缩身体,靠近那温暖。
爱是疼痛,让人受伤。
可是那温度,总令人渴望。
二十七、我不要爱的空城,。。
傅以末又听到熟悉的键盘声,她动动嘴唇,小小的声音:“小阳哥?”
窗前的桌子前果然坐着一个背影,他转过身来,微笑的脸。
“小末,我还在爱着你呢。你看,我一直都在守着你。”
他看着她,咧起嘴来笑笑。
“你不相信啊?”
他伸手一扯,衣服扣子劈劈啪啪掉了一地。
“看看我的心,看看你就信了。”
他不知掏出了什么,双手捧着,举到她眼前。
她已经知道是场梦魇,可是,用尽力气也醒转不过来。
耳边仿佛听到心跳声,扑嗵、扑嗵、扑嗵……
他的手指血淋淋,一颗心脏在掌心跳个不停。
他看着她,惨白的脸,笑的像个孩子,指着自己的胸口:“小末,你看,我这里都空了,现在你信了吧?”
他突然顿住,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还以为你只是生气,原来你已爱上别人。”
他沉默,鲜血从胸口的空洞里汩汩流出。
她急的满头大汗,猛然间坐起身来。
影像还原,房间里很安静,窗帘透进隐约的光线,秦诺坐在桌子边,手指敲击着手提电脑的键盘。
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并未回头,只是说:“不用着急,还早。”
她不吭声,静静看着墙壁,没有勇气再闭上眼睛。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悠然而悦耳:“我在你的电脑里存了几支潜力股,你这几天研究一下,应该会有用。”
她笑不出来,喘着气,心冷的像块冰。
秦诺走过来,站在床边,黑沉沉的眼眸,看着她。
“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坐下来,从身后圈住她,小心的吻吻她的头发。
她摇头,皱着眉。
“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100天。”
他在耳边低低的说,蛊惑人的语调。
“我一直记着呢,那天在翡冷翠,你就蹲在包箱门口,吐的一塌糊涂,妆都花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我差点就把你当成坐台小姐啦,可是哪有这样的小姐啊,笑也不会笑,身体是热的,眼睛却是冷的,知道我在心里叫你什么吗?我叫你:小龙女。”
他向她耳朵吹着热气,半真半假的说:“姑姑,不要怪过儿好不好?”
100天,都有那么久了吗?
傅以末叹气,无奈的笑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晚上特别难捱,就觉得心里好像破了个洞,冷风呼呼的灌进去,空落落的,我想,只要有个人来能帮我堵住那风口,叫我做什么也可以。”
她又叹气,悲凉的语气。
他却不放在心上,开怀大笑。
“哎呀好险,如果那时遇到你的不巧是看门的印度阿三呢?或者是个女人带你回家,你也愿意?”
傅以末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握起拳头来捶他一下。
不过,也真是好险,幸亏那个刚好出现的人,是他。
二十八、不能拥有全部只拥。。
日出,新鲜的空气新鲜的阳光。
从二十八楼的窗口望出去,整齐的街道绿树成荫。
曹阳揉揉酸涩的眼睛,把手里的报告丢在桌上。
晨曦中,阳光铺开一缕缕金线,刚好照在他的脸上,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来,嘴角不自觉上扬,溢出一丝笑意。
四下皆是金色光线,什么都灿灿发着光,让人想奔跑想呼吸想放声大笑,真是久违的感觉。
手机“嗡嗡”震动,打断他的冥想,他看也不看一眼,依旧抱着肩看向窗外。
当然是施澜,他的白天正是她那边的夜晚。
半晌,手机终于停止震动,座机却响起尖锐的铃声。
他叹口气,提起电话来。
“你还要我怎样?”
沉默。
信号不好,有电流滋滋的杂音,还有音乐远远的响着,让人想起夏威夷海滩上的瑰丽夜色。
施澜的声音低而清晰:“曹,你心里很清楚,这是董事会的决意,不是我个人的意见。”
“……”
“你不过是借题发挥吧?”
他冷笑:“那又怎样?”
施澜克制着怒气:“曹,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能忍耐一下吗?就算是为了我可以吗?不要搞得太难看了。”
“难看?他们又说我什么了?”
施澜沉默,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的说:“曹,不管怎样,你已经做了选择,不是吗?”
曹阳愣住,直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盲音才“啪”的一声挂上电话,金色阳光金色岁月,那些好时光早已过去,中间隔了太多人和事。
一切都不能推倒重来。
晚上八点,傅以末的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她盯着电脑屏幕,品一口咖啡,心里想:秦诺果然眼光独到,推荐的都是不错的股票,尤其可贵的是,股价尚未起动,全部是华辰有能力跟进的价位,她奈着性子观察了几天,才专门做出研究报告递上去。
有人敲门,估计是来打扫的工人。
她放下咖啡:“请进。”
来人推门进来,并不是她意料中的人,她愣了一下,闻到酒精的气味。
“曹总,那份报告……”
他目光向前,直直走进来,门边本来放着个实木书柜,他也不在意,“咚”的一声撞上去。
傅以末吓了一跳,站起来,怔怔看着他。
他亦看着她,灼热的眼睛。
“为什么要走?”
沉默,空气凝固时间凝固,房间变成真空罩子。
她微微转过头,温和的语气:“我其实早该离开的。”
她在报告书的最后一页夹了一份辞职报告,他早应该看到,却到今天才出现。
曹阳垂下头,渐渐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也没想着要把你留一辈子。”
他坐下来:“我们回不去了,我知道。”
他向她招招手:“我来,其实,就是想见你一面,真的。”
他这个样子真让人难过。
傅以末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伸出手来摸摸他的头发。
“你要好好的。”
他不说话,伸出手揽住她的腰,脸埋进她的衣服里。
“末末对不起。”
他的声音隔着衣服传出来,闷闷的,像是受了伤。
“没事,都过去了。”
她拍拍他的后背,嘴上说没事,眼泪却流下来。
还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坚硬如铁呢,原来,也还是会疼的。
二十九、我想象我能不顾一。。
傅以末回到家时,整个房间只有门厅的顶灯亮着,透出暖昧不明的光,依稀看到餐桌边的座椅上是胖胖的白色的泰迪熊,桌上摊放着必胜客的送餐盒,走进客厅,秦诺坐在地上打电游,身边还放着一杯红酒。
她感到头痛,对他的背影叹口气。
“怎么还不回去?”
他不回头,只是耸耸肩。
“不想。”
傅以末等了一会儿,看他一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好放弃,走到房间里去换衣服。
再出来时,秦诺已经换了场地,盘腿坐在沙发里,抬起头来看看她:“你怎么了?不开心啊?”
她愣了一下,堵着气:“瞎说,没有的事。”
他扬扬眉,伸手把她捞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的说:“撒谎。”
他用手指点点着她的眼睛:“你这里,全写着呢。”
傅以末转过头,看着他的脸。
虽然光影模糊,他的侧影也还是好看,嘴角微微上翘,眼睛发着光,手掌暖洋洋,身上有好闻的植物清香。
她渐渐放松下来,被他搂进怀里,在他怀里嗅嗅。
“这是什么味?古龙水?剔须水?让我想起老家来。知道吗?我的家乡有很多的紫薇树,春天一到,红色的白色的热热闹闹的开起来,整个镇子随处可见那些花,重重叠叠的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有时候会让人产生错觉,觉得每一株树都是在用尽力气来开花。”
她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窝在他怀里。
“不过,当时并不觉得,现在想想才觉得美好。”
秦诺微笑着聆听,端起那杯红酒塞进她手里。
她叹气,喝一口酒,头窝在他脖颈间。
“你说,那些花儿,应该是幸福的吧?”
他笑笑,纵容的眼神。
“当然。”
然后,他给了她一个拥抱。
他声音低柔,清晰,就在她的耳边。
“就听我的安排好吗?不要想太多,你只要做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你想休息吗?那就休息吧,渡个假,去南方,温暖的,有花开的地方。”
她头靠在他身上,微笑。
渡假?多诱人的词。
生活不如意,可是,要放弃也不容易。
也许,就真的要闭上眼睛才能找到幸福。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笑容。
“你呢?”
他的手指拨弄她的头发,低下头来吻吻她的额头。
“小时候,我从未认真做过一样事情,每天都像在渡假。”
他从未说过他的童年,所以她多少觉得好奇:“是吗?那一定很快活吧?”
他像是在回忆,静了一会儿,才低头看她:“是,快活到让人嫉妒。”
酒气上涌,她觉得身体暖暖的,脸在他胸口蹭蹭:“还有呢,说啊?”
他把她揽紧些,就着她的手喝口酒:“小孩子呗,除了作些荒唐事,还能搞什么?”
她想起他可疑的南方口音,低低笑出来:“庙街十二少?”
他的手开始不安份,从她的领口探进去,声音恨恨的,像是咬着牙:“比那更糟,是古惑仔加上采花大盗。”
她觉得痒,咯咯笑出来,只好用手挡着:“后来呢,被家里人捉回去修身养性?”
他的手顿了一下,嘴巴贴上来,温软的唇撩人心弦。
半刻才听到他说话,声音却是冷的。
“后来,假期结束。”
三十、感动的笑容会说谎 。。
飞机穿越厚厚云层,傅以末闭上眼,感受到机身正在脱离地心引力的羁绊,缓缓跃向天空。
有金色的光在很近的地方闪动,逼迫着她睁开眼睛。
飞机下是白色的云海,向上望,满眼都是湛蓝色。
时间仿佛停滞,有清澈的光流泻而下,让人头晕目眩,几乎不能呼吸。
也许是太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阳光,她的眼睛最先感觉到不适,不知不觉的,竟然流下泪来。
飞机上有赠阅的杂志,上面多是精美的风景照片,她调转眼光,怔怔看着那封面。
“小姐,第一次去云南啊?”
邻座的那位老太太笑眯眯的问她。
她点头,侧过身取出墨镜来带上。
一大早秦诺就把她送到机场,给她塞一张往返机票,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来别在她头发上。
“喏,到了那边可别想我啊。”
她抬起头来,还来不及张口,就被他紧紧抱进怀里。
他手臂结实有力,就这样轻轻松松一揽已让她无法呼吸。
他的声音很近,蛊惑人心的口吻:“如你所愿,那里有,很多花。”
她忽然觉得不安,心底升起莫名的恐惧,而身体只觉得渴。
他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