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澜一怔,微微转过头,看一眼他。
“你忘记了吗?咱们买了澳洲红石的30%股份,这个周末要签约的。”
“签约的事,谁都可以去,但是新疆那边,我认为傅经理不是合适人选。”
施澜红了脸,有点生气:“合适人选?谁合适?你吗?”
曹阳和施澜一向有商有量的说话,这还是第一次,曹阳在施澜面前这样坚持议见,一时间,大家都有点发懵,呆呆看着两个老总。
“曹总。”
傅以末站起身,轻轻的说:“施总说的对,我是投资部总监,投资部的事,应该由我出面,我回去准备,明天就去新疆。”
曹阳迅速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有她不懂的情绪。
一直到会议结束,他都没有再说过话。
二十七楼,总经理办公室。
“你明知道倚能是什么背景,你还叫她去?”
曹阳极力克制,声音里还是有一丝异样。
“你我很都清楚,那个李漠北是什么出身。”
施澜转过脸来,平静的看着他:“那又怎样?曹,你怎么了?平时你不是这样的啊?再说,总得选择吧?总有一个人要出来负责,你和她,你说我能选谁?”
曹阳冷笑:“所以,你就选择牺牲掉傅以末?”
施澜品一口咖啡,转过头看向窗外,微笑。
“也未必吧?曹,说不定,这个傅以末是个福将呢?这一次她会转危为安也不一定啊。”
她放下咖啡杯,走过他的身边时,轻轻吻吻他的唇角。
空气里留下隐隐的香水气息,甜中微苦的滋味,曹阳皱眉,逐渐想起来,这种香水的名字:嫉妒。
月亮很亮,傅以末回到小区时,小区里一片寂静。
还好,没有停电,楼梯口亮着灯光,昏暗的黄色灯光暖洋洋。
还是半新的楼房,走廊的墙壁上印着一排小小的泥脚印,她想起以前住的地方,连楼道灯也没有,可是水泥扶手总是很干净。
直到脚下出现另一个人影,她抬头,愣在那里。
对面那人,白衬衫灰西装,那样英俊,那样近,他,是谁?
“你回来啦?”
她瞪着那人影,不禁喃喃低语。
“小末,不要去。”
曹阳走近一步,扶住她的肩:“你不知道对方的老总是怎样的人,这个浑水你趟不得。”
傅以末一怔,渐渐清醒过来。
“走开。”
她推开他,后退一步,再退一步。
曹阳怔住,手还举在半空中,保留一个空虚的拥抱。
“小末,你怎么啦?以前你从不这样?”
她抬起头,看着他,沉默。
因为,你伤了我。
你的拥抱伤了我,你的背弃伤了我,你曾经给我的那些快乐伤了我。
二十、跌得痛会成长,说的。。
下了飞机才觉得后悔。
不知是衣服带的少还是寒流来袭,这里冷的惊人,那种冰冷,让人发抖。
论季节分明已经是春天,可是飞机场外还是冰天雪地,一派隆冬景象。
来接飞机的人是两个严肃的中年男子,话少,笑容更少。
傅以末做足了准备,却还是心里没底,走之前曹阳那样着急,眼睛里的忧虑,当然不会是没有原因。
“你不再相信我了吗,小末?”
他在身后轻轻的问,声音哑哑的。
两个人一起走了那么久,日子再难捱,也是背靠背一起捱。
就像是在黑暗里,背后靠着另一个人,默默数着心跳,一分一秒等着天光大亮。
现在想想,那快乐,或者不快乐。
都是奢侈。
至少,不会让人痛。
傅以末摇摇头,命令自己收回思绪。
两个人越来越远,旧记忆影像模糊,不是一样也可以,活下去?
倚能大厦是座漂亮高档的写字楼,地段很好,外观很好,华辰的营业部就在四楼,里面的接待人员也都很年青专业。
会谈地点在大厦最高层,领她进去的人在身后悄悄关上门,留下她一个人,她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男人对着窗子吸烟。
清瘦安静的背影,冷的灰色调子。
傅以末亦不作声,心底有隐隐的不安,这个地方窗明几净,为什么却让人觉得阴森呢?
很久,那人才回头,上下打量着她。
她这时看到那人的眼睛,不自觉打个机灵,嗜血的、野兽一样的眼神,身后是灰蓝色的天空,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冷,她不由后退一步,好像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全点。
“欢迎,傅小姐。”
李漠北微笑着点头,可是,眼睛里全无笑意。
只是清瘦英俊的中年男子,并不是传说中的凶神恶煞,甚至花白了头发,微笑时,眼角有细小的鱼尾纹。
那么为什么,傅以末却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令人畏惧的气质?
“你好,李总。”
她微笑,小心翼翼的措词。
“我是代表华辰方面而来。”
李漠北笑笑,在沙发上坐下来。
“好啊,新疆是个好地方,傅小姐可以先玩玩再说。”
他看着傅以末,冲着对面的沙发点点手。
傅以末一愣,缓缓坐下来,坚持盯着那人的眼睛,轻轻的说。
“李总,我不是来玩的。”
李漠北笑笑,手指捻着一只雪茄烟,不吸,玩儿似的,在手里转来转去。
“傅小姐还真是急性子啊。”
他眼睛抬也不抬,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里。
“当初之所以合作是因为华辰说有钱赚嘛,现在,才几个月下来赔了五千万,这个误会可就有点大了。”
他笑笑:“我是无所谓的,可是兄弟们不愿意,非要向华辰讨个说法,我也没办法啊。”
所以,他们就扣留了华辰的业务经理?
“李总,我们的合作是有合同的,风险共担,利益共享,而且你们也没有权力扣留我们华辰的员工,在中国是讲法制的。”
“好,咱们就讲法制。”
他抬起头,再一次正眼看着这女人,年青的让人意外,居然还很漂亮。
就只是漂亮那也不错,在她小小精致的面孔上,居然还能看到足够的勇气。
她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连姿势也没变。
眼瞳亮的惊人,嘴角有微笑,静静看着他。
李漠北靠进沙发,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她,拿起电话来,拨了一个号。
他身后的门“嘭”的一声被打开,涌进几个年青男子,纠扯着一个人。
傅以末吓一跳,那面色苍白、神色慌张的男人,不正是华辰派到新疆来的业务经理王国诚?
“王经理,他们把你怎么了?”
她冲上去想拉王国诚,却被他身旁的一个黑脸汉子伸手隔开。
李漠北挥挥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页纸,冲着傅以末摇一下,轻轻的拍在桌子上:“傅小姐,你可要看清楚了,一会儿带你下属回去问话的是警察,他们手上是有拘留证的。”
傅以末一愣,慢慢松开手。
这个李漠北,果然是只手遮天的人物。
“好吧,你要怎样?如果王经理出什么事,我们一定会要求诉讼。”
她轻轻的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镇定。
李漠北“哧”的一声笑出来,靠在椅背上,把雪茄咬进嘴里,身边有人上前给他点上烟,他吸一口,眯起眼睛来看着傅以末。
到底还是年青啊,伪装的再坚强,也还是会怕的。
傅以末的眼睫毛微微颤抖,吸口气,硬逼着自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们会把王国诚怎样?甚至,会把自己怎样?
就只是二十四小时,还是会更久?
会有意外发生吗?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眼神锐利而无情,像是猎人在观察猎物。
傅以末感到很不舒服,默默的看回去。
两人对峙一会儿,他终于笑出来,埋下头,吸一口烟。
“傅小姐真幽默,我是商人,当然是求财啦,要不然为什么?难道我们会要他的一条腿吗?”
拽着王国诚的人立刻松了手,他吓坏了,拼命的缩着脚,好像害怕他们真的会要他的腿一样。
已经有穿制服的人走进来,拉着他要向外走。
“傅小姐。”
王国诚喊她,哀求的语气,惊慌的眼神。
傅以末叹气,轻轻握握他的手:“别担心,我会留下来,陪你。”
二十一、我没有你想像中那。。
和律师谈了一个下午,没有结果。
陈律师是个小个子女人,身上却似有无穷的活力,强悍精干,言出必果。
可是,她也只是劝以末:“傅小姐,眼下这情况,最好的结果就是不要上法庭,商业欺诈吗,本来就是可大可小,倚能那边也不过是想挽回点损失,只是拖下去,你们的那位王经理可就要受点苦了。而且……”
她看看傅以末:“真不知道你们怎么会惹上倚能的人,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你总该听过的吧?”
傅以末苦笑,她当然也知道律师小姐说的对,可是,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现在人被扣在这里,走不得留不得,说后悔已没有意义。
直到深夜才送走律师,房间门口站着倚能的人,那个黑脸汉子,她早上在李漠北的房间里见过的。
那男子不爱说话,只是冲着她比个手势,把她的行李送进门,然后递上她的手机。
手机突然响起来,傅以末一震,立刻接起。
“以末?”
那声音……
她呆了呆,不禁恍惚。
“你在哪里?”
秦诺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不能言语。
在这个时候,想起她的人,居然是秦诺。
“我早上打你电话你关机,打到你公司说你出差,你……可是遇上麻烦?”
她不吭声,半晌才轻轻“嗯”一声。
电话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她能想像他在那端的微笑。
他声音低柔,好像已有了答案。
“是工作上的事?”
傅以末想了想,才轻轻的说:“我现在乌市,客户出了点问题,我们现在不能离开。”
“我知道了。”
秦诺的声音一如平常的轻松镇定。
“你身上有烟吗?现在就点一支烟,然后,好好去睡觉,明天,事情会变好。”
傅以末点头,忘记了对方隔着电话看不见。
“喂。”
他在那边喊:“我没骗过你对不对?”
傅以末愣住,不由微笑起来。
“是的,我听你的,去睡觉。”
关上电话,她把手机丢在桌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来,抽出一支来衔进嘴里。
点上烟,吸一口,她真的开始镇定下来。
转过头,她冲着那男人轻轻笑笑:“师傅,我同事胃不好,麻烦你给他买点吃的。”
那男人一愣,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傅小姐别担心,我们又不是……”
他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噤声不语。
他是想说他们又不是黑社会吧?
傅以末真的想笑,但还是和气的点点头:“你们也是听命于人,我知道。”
黑脸汉子走出门去,还不忘记回过身很小心的关上门。
傅以末手里捻着香烟,坐在窗口看着月亮。
想起某个夜晚,她也是这样吸着烟,秦诺过来戳她额头,那个时候他叫她什么?
傻孩子。
是的,他没说错,她就是个傻孩子。
从来都是。
睡的不好,梦到小时候,和曹阳去镇上玩,人来人往的,不小心松开了手,再回头已经找不到人,四周全是灰影子。
灰影子无声无息,匆匆走过她身边,带起的风是凉的。
她觉得冷,不能出声,悄悄的蹲下来,脸上流着泪。
醒来时,脸上居然真是湿的。
突然很想念,那个脸上总是微笑的英俊男子。
她笑笑,头抵在玻璃窗上。
明明是她自己说要分手的啊,现在又开始想念他安慰人心的笑容。
太迟了吧?
有人敲门。
她走过去开门,却愣在门口。
秦诺就站在门口,雪白衬衫灰色大衣,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不说话,也不微笑,歪着头,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周身英俊妥帖的气质。
是连夜赶来的吧?
傅以末觉得自己真是罪过。
“啊,就是一件小事,你也这样紧张?”
她心虚的低头,去接他手上的旅行袋。
“说谎!”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气息拂面,那么近,躲也躲不开。
“你不觉得对自己太残忍吗?说一句请帮帮我就那么难?什么都沉默,以为自己已经长大,可其实还是小孩子,任性,不留余地。你看看李漠北,他们看上去像是善男信女吗?他们真的是会动手的。你还在这里充老大,明明做不了主,还要充老大,你很能扛吗?要是出事怎么办?小姐啊,他们赔了钱,不把钱拿回来是不会罢休的,你以为是玩儿吗?这事是会死人的。”
傅以末依旧不吭声,低着头,很大的一滴眼泪“啪”的滴下来。
见到他才觉得很委屈,可是,话都噎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秦诺终于觉得不忍心,叹口气,伸出手把她揽进怀里。
“唉,你这个傻瓜。”
二十二、你总是笑我的心不。。
晴天,阳光很好,冰雪开始融化。
落地玻璃窗外,天空冰蓝,阳光似金线流泻,让人不得不眯起眼睛。
李漠北坐在窗边的老板椅上,看着手拉手的两个人,手里捻只雪茄烟,微笑。
“世界可真是小,没想到傅小姐居然是二公子的女朋友,难怪,我一见便觉得傅小姐胆色可敬呢。”
二公子?
傅以末一怔,侧过头看秦诺。
他也低下头看着她,表情安然,轻轻握握她的手:“我和李大哥在澳洲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那一次可不尽兴啊。”
李漠北笑笑,撕开雪茄封口,淡淡的说:“这次二公子来,我们可要好好玩几把大的。”
秦诺拉着傅以末在沙发上坐下来,懒洋洋的靠在沙发背上。
“大哥啊,我可是来追我家末末的,能不能玩的尽兴,那还要看我家末末的心情呢。”
他侧过头来看着她,固执的拉着她的手:“说起来好笑,才几天不见而已,可是老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事,居然真的会发生。”
傅以末怔住,看着他,移不开眼睛。
李漠北尴尬的咳了两声,点着雪茄,吸了一口:“难得二公子来我这里,怎么能不好好玩上几天呢,这样吧,先把公事放下,你们俩个好好玩玩,去天池、火焰山,或者去看水怪,多玩几天也不妨,我这几天其实也有事,就不做电灯泡啦。”
他打个哈哈,瞧那样子好像是又要推太极。
傅以末当然着急,心想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又借故推拖。
秦诺却抢在她面前开口,一边暗暗握握她的手:“好啊,大哥想的还真周到呢,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直到出了门,秦诺出没松开手,一直拉着她走回房间。
“以末,你听我说,他们很快会放了王经理,我订了明天下午的飞机票,你同你同事,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熠熠发光的眼睛俯下来,黑石子一样,眨也不眨着盯着人看。
他难得这么认真,反而让人觉得不一样,傅以末只觉得心慌,喃喃:“为什么,他们怎会放人?你不是说……”
她突然顿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他转身,随手抽起桌上的画报来翻,耸耸肩,无所谓的语气:“什么叫做交易啊,说的好像我卖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