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居然会被鸟捉弄,达夫南不禁有些生气。而且伊索蕾教他爬到那种地方去上课,一定也是因为不想教他才为难他吧。
事实上,到六月初为止,他们的上课都只是在做些无聊的歌曲练习罢了。虽然两人已开始交谈,但伊索蕾根本没有教他圣歌的任何一节半段。而且她唱歌也不让他听完,只会一直要达夫南唱,然后纠正他唱错的地方。因为没有示范,所以他要唱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当初在培诺尔宅邸,当时还叫渥拿特的奈武普利温虽然也不愿意教他,但也没这个样子。
不过……比起越来越无聊的思可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比较快乐一些。或者说是舒服一些。
伊索蕾的个性比外表看起来还要更率直。她不会隐藏想法或情绪,只要一有不高兴就会直接说出来。虽然岛上的人也是这个习惯,但她有时却会毫不迟疑地就批评他。
达夫南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喜欢她说话的方式。听到她像个小女孩般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有时甚至会认为自己好像活得太过小心翼翼了。平常看起来都是用冷淡态度排斥所有问题的她,其实内心隐藏着那种甚至会把敌人逼到悬崖边的激烈个性。
那么,他到底是去呢,还是不去?
他心里无法下决定,但还是观察着峭壁的四周,在找是否有通往那里的路。一开始,他没看到任何路,再仔细一瞧,被草丛遮住的一个峭壁角落里,有个矮小的洞穴入口。那是一个必须尽量弯下腰才能勉强进入的洞穴。
其实,也不能保证这样的洞穴会通往那里,不过,伊索蕾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用攀爬的方式登上那么陡峭的峭壁吧。
“嗯……”
结果他还是进去了。一半是因为倔强,一半是因为好奇心所致。
令人意外的是,洞穴里面并不狭小。才走进没几步,就看到通往外面的通路了。那条路正是通向峭壁后方,也就是通到由他们草地教室那侧绝对看不到的地方。这与其说是个洞穴,倒不如说是用来连接两个门的通道。
可是走过去一看,下面却是千丈深的悬崖。
虽然危险万分,但确实有条路绕着峭壁婉蜒而上。那是一条窄到只容一人通过而且也不平坦的路。周围甚至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抓握的东西。
就算这些都不要紧,但是达夫南还有一把冬霜剑。因为它是斜系着的,如果一不小心勾到东西,可能就会被绊倒,然后他就彻底完蛋。已经进到洞里的他在考虑了一会儿后,决定解开冬霜剑,再利用腰带把它绑在背后。他相当小心地绑好,以免剑掉下去。因为要是有什么差错,剑就会掉到悬崖下面去。而那这绝对不是那种可以下去捡东西的峡谷。
接下来,他终于开始挑战那条峭壁路。
他紧靠着峭壁,小心翼翼地走上去。往下瞄了一眼,随即吓出一身冷汗。通往峭壁中间的部分还好走,正当他开始想到究竟是谁造出这种路的时候,路逐渐变小,然后就突然没路了。
“糟糕……”
现在要转身很困难,眼前却没路了,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当初他看到有路就一直走,没想到眼前会突然一片空荡荡,不禁心生恐惧。干嘛要到这里来呢?其实根本没必要冒这种险!就在这个时候——
和刚才很像的另一只鸟轻快地飞了下来,停在眼前半空中,拍着翅膀。达夫南的目光一跟随,白鸟便轻轻移动,稍微飞远了一些。这时他才看到一样东西。因为他刚才一直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才会没看到那东西。
但实在是令人吃惊。他张口结舌,好不容易才说道:
“怎么会,怎么可能……会这样?”因为,他看到空中浮着一颗岩石。
它没有碰触到天地四方任何东西,只是定定地浮在那里。他的手颤抖着,连揉眼睛也都没法揉。这可以说是非常怵目惊心的事。就像是误闯到禁止进入的神秘魔法领域里,然后眼前出现了误闯的结果。
达夫南稍稍回过神之后,观察起那颗岩石。
像是将圆形岩石切成一半似的,那颗岩石的上方很平坦,长宽大约都有直径一米左右。从这里到那里的距离约七米,可是和他所在的位置比起来,那颗岩石的高度更高,要他就这么跳过去,根本是不可能的……真是,也没人教他!
啪啪……
又有三只鸟朝他所站着的地方飞下,画出小小的弧线。总共四只白鸟在半空中拍了拍翅膀之后,收起翅膀,像是踩在什么地方似地停了下来。四只鸟形成直直一列,仿佛是要他踩着它们一步一步走向岩石的样子。
这时有一只轻轻跳了一下,往旁边移动了一步,仍然没有展开翅膀。其他的鸟也做出了类似的动作,往左右移动。此时达夫南才发现到一件事。
虽然看不到,但那里竟然有踏板!
浮在半空中的岩石以及……隐形的阶梯?
此时,他脑海里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接受考验。不想放弃跟不合理的情绪分别徐徐地涌上心头。对于这样大胆考验他的少女所出的问题,他想要去解开答案,证明自己的能力。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原先并不是会在意别人评价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大胆地朝半空中踏出一步。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相信魔法。相信带领他的是魔法。
脚踏上去了。
“……”
又再一步,然后再踏出一步。如同他预想的,他踏到的是像石头般坚硬的阶梯。走着这透明的阶梯,他终于到达岩石上面。然后他抬头向上看。闪亮的阳光所制造出来的奥妙影子以及……继续往上的魔法阶梯……
这阶梯是用浮在半空的透明石头一直延伸上去的。
他又再往上走。白鸟们继续向上移动,引导他的步伐。达夫南整个人都沉浸在神秘的感觉中,他对于白鸟怎么会做出像是人类的行为,丝毫不加怀疑。他只是一直跟着上去。
渐渐地,他走到了有阳光的地方。
他看到在峭壁上方飞翔的数十对羽翼、数千的羽毛。是天使的白色吗?闪耀四方的光亮羽毛,像祝福般散发出光芒。他也看到了透明的泉水。还有被这一切包围着的人。
伊索蕾那宛如祈祷般高举的双手,像精灵发出光芒的金发,飘扬的长袖,宛如大理石雕刻出的颈子线条,最为非现实的她,就在那里。
原本停在她手指尖的一只白鸟展翅飞了上去。她因为注视着那只鸟而轻轻抬起了下巴。下巴画出一条秀丽的光之曲线。伊索蕾穿着他以前没见过的白色长裙,闪亮的风吹着裙角。就在她往达夫南这边转头看的那一瞬间——
“啊……”
什么事这么慌张?
“!”
达夫南的脚突然踩了个空,哗地跌倒,他的脸撞到他正踩着的那一阶,嘴唇被划破。明明是踩着那阶梯上来的,却没想到会少一阶。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了。达夫南的手好不容易成功地抓到了一颗石头,然而在那一瞬间,四角形的石头却忽地开始转动了。他只好放开手。
他像一颗小石头般……掉了下去。
他什么也来不及去感受。就连耳边的强风、越来越远的光芒、对死亡的恐惧感,都无法去感受。
这是……慢下来的感觉,难道只是他的错觉吗?
“啊啊……”
自己的身体仿佛像是刚才浮在半空中的岩石般停在了那里。就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然后他便开始被慢慢往上抬起。速度很慢。可是他确实是浮着没有错……虽然不能说他是在飞……但他什么也没抓,什么也没踩,就这么飘浮着!
耳边有声音传来。是歌声。
啦啦啦啦啦……
咬字听不太清楚,不过这样的歌声逐渐接近了,而且还是他至今从没听过的神圣音色。吟唱吧,从无之梦中去敞开记忆以外之事
这是伊索蕾的歌声。他头一次听到她唱圣歌。用言语无法形容的音色盈满他耳朵,当然也充满了四方,传遍开来。这是数千人合唱出来的宏亮响音,并非一个人的喉咙能吟唱出来的那种声音。或许是因为歌声太美的关系,周围的大自然似乎也停下来倾听着。碰触吧,风之羽毛啊去展开竖琴般的翅膀这跟平常听到她那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全新丰富的音色,像是掺杂有数千种色彩般灿烂的声音。这声音令人觉得,如果说那声音没有蕴含魔法,那世上就不存在魔法了。神圣的、珍贵的、高昂的,这些通通都融入了曲调与歌声中。这首不知是什么内容的歌,远比他正浮在半空中的神秘性,更加令他激动。
最后他终于升到峭壁上方……一到脚能踏的地方,他就被放了下来。
伊索蕾还是没有停止唱歌。无庸置疑地,是她那令人惊奇的圣歌救了他。他甚至根据没想去怀疑。只有在那一刻,他才相信刚才应该不是数百人在唱。
歌声开始慢慢地变得小声。
达夫南还未从感动之中完全回过神来,他伸出了手。靠近伊索蕾颈子的地方,然后将手放在她的颈子上。
“继续,请再这样唱一会儿。”
温暖、轻微的颤抖透过手指传了过来。他全身因而颤栗。好像她的魔力传给了他似的,难以平息的情绪像海浪般涌来。
“……”
伊索蕾又再唱了两小节之后,慢慢地停下来。然后用泛着透明粉红色的眼睛凝视着少年。达夫南用断断续续,但坦白且清楚的声音说:“你……很美……真的……”
他原本是想说:你的歌声很美。但是“歌声”这两个字却不自觉地从唇齿之间溜走,说出口的就只有那几个字了。伊索蕾微微睁大了眼睛之后,抿了抿嘴唇,然后后退一步。
啪啪啪……
白鸟们飞了过来,围在她四周。她没有任何答话,坐到泉水边,将双手放在里面浸着。鸟儿们聚到她身旁,收起翅膀去啄那里的水。达夫南俯视下方深远的峡谷和像缎带般流动的河流,一面想着他踩上来的透明石头到底有没有影子。
伊索蕾唱一遍歌曲,比他花数十天硬着练习不成样的曲调,要更有成效。原来他来早了,妨碍到她独处,但这次她没有生气。
那天,他们在峭壁上面轮流低声歌唱,伊索蕾有好几次还对他点了点头。而且也告诉了他有关鸟的事。这些白鸟是岛上的精灵,有时甚至会飞到遥远的大陆去。她说它们听得懂人类的话语,当然,也会表达自己的意思,有时甚至给予人类忠告。
听说这种聪明动物的祖先是从他们遥远的王国来的。很难断定它们真正的智能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当然,这些并不是伊索蕾一个人的鸟。可是它们对岛上唯一的圣歌传承者伊索蕾的歌声,有着非常敏感的反应。
这些年来,岛上的人大都认为强化身体方面的能力是最重要的,根本没有人向她学习圣歌。所以,就算她没有因为个性关系而离开人群孤立生活,也没什么人学习圣歌。
不过,岛上的祭司们都认为不能让这重要的传统失传,所以对两人上课的事相当关心。事实上,伊索蕾决心教导别人也是跨出了很大的一步。虽然达夫南还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伊索蕾才十七岁就被称作“公主”,身份可以说是连岛上一些年纪大的贤者都比不上的。达夫南想过,她会刻意远离村庄独自生活,可能也是因为这些待遇令她不便的关系。
“这隐形阶梯是我父亲发现的,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所以你要保守秘密。”伊索蕾让一只白鸟停在膝盖,然后一面抚摸它的羽毛一面如此说道。她那缙白色头发斜斜地垂到白鸟的圆头上。
“还知道这秘密的就只有这些鸟吧。”
“那为何要告诉我这个秘密呢?”
“是鸟儿们告诉你的。”
伊索蕾说她并没有要白鸟们带达夫南来这里。那么白鸟们为何要帮他呢?
“这只鸟叫尤兹蕾。在白鸟之中被称为公主。”
“那不就跟你一样了?”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他还未曾在她面前提过这个绰号。伊索蕾神色不变地说:“嗯,不过,这鸟应该是真正的公主吧。因为最早从古代故乡来的鸟群之中有一只是‘王’,而这只鸟是那只王鸟的后代。”
“你不是说,来到岛上的只有几只吗?那怎么会直系传下来的只有一只呢?”
“这是因为这些鸟真的……有自己的王位传承仪式。”
他看到尤兹蕾的颈子上戴了一条项链,上面有一颗和鸟的眼珠颜色一模一样的红宝石……
“啊。”
达夫南猛然从回想之中惊醒过来,看了一下正在叫自己的人。当然啦,在家里,会叫他的只有一个人。
“你在想什么啊?”
“伊索蕾……”讲到这里,达夫南赶紧停住。因为他和她有过约定,即使是对奈武普利温,也不能讲出有关隐形阶梯的事。
“伊索蕾什么?”
“啊,没事。”奈武普利温坐在床上,正拿着一颗苹果淘气地啃着。他咬完苹果最后一口之后,语气有些苦涩地说:
“你,如今也有秘密隐瞒着我了。咦,我的心情怎么就像是一个被青春期的儿子排挤的父亲一样呢。这太不像话了。我还没结婚呢,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是因为你的关系,这个坏小子!”
《符文之子-3 存活之岛》作者:'韩' 全民熙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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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阴谋萌动
奇瓦契司的首都罗恩。
整个奇瓦契司共有十五名选侯,其中只有两人可以住在首都。一个是坐拥统领位子的人,另一个就是评议会的议长。
奇瓦契司的阶级,也就是有身份地位之人,是从“议员”开始算起的。世袭制的议员在奇瓦契司全国约有一百五十多名,但时增时减。减少的情况主要是因为冲突事件导致家族灭亡的频率相当高。而增加的情况则必须有现任议员三十人以上推荐,才可增补上去,因此,若没有大量的贿赂是不可能成为议员的。
因为这些因素,加上国家情势不稳,使得议员的数目在持续减少。仿佛像是饥饿的野兽开始互相残杀似地,奇瓦契司整个国家始终斗争不断。
议员们拥有可以在他们所属区域内选出选侯的资格。在这过程之中,当然会有许多黑幕。选侯虽不是世袭制,但却是终身制,由于现任的选侯死亡后会暂时出现一段权力空仓期,所以想成为新选侯的人就会趁此动用所有陷害与权谋伎俩,争夺选侯位子。不过,通常都是死去选侯的儿子会成为新选侯。因为终究最为有效累积财富的人还是选侯。
而选侯们则有权可以选出同样是终身制但非世袭的统领——从所有选侯之中选出一名统领。
选侯的势力强大时,即使他已经死亡也很少有人敢站出来说要当新选侯。伊凡·选侯·坎恩就是这样的选侯。他在十五名选侯当中,有史以来第一次获得高达十一名选侯的支持,而成了新统领。现在他的名字已经变成伊凡·统领·坎恩了。
“四翼尤利希·普列丹回来拜见您了。”
说完话之后跪下低头的是个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瘦高美男子。坎恩统领坐在谒见室的高椅上,勉强坐直他那肥胖的身体,一面摸着下巴,一面问道:“你在故乡是否一切无恙?”
“当然。托您的福,一切平安。”
这个名叫尤利希的男子用郑重的口吻回答,但嘴角却露出一丝轻浮的笑容。
坎恩统领做了个手势,尤利希随即起身走到左边站着。在那里,已经站着一名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