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明天我抽时间回冷库交代一下就正式在这里‘上班’。”
“知道要发生什么吗?”
“知道,咱们这路人整天踩着刀子走,哪能没有牵扯家里人的道理?我理解你。”
我摸着他的肩膀笑了笑:“好兄弟,受几天累,等我把这几个小子都收拾了,你们都回家好好休息几天。”
花子点了点头:“应该的,我那边也没给你做出什么成绩,只好这样找补找补了……客运那边还好吗?”
我说:“还不错,有林武在那儿照应着,应该没有问题。”
花子垂下头想了想,抬头说:“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咱们这么办好吗?胡四不会想多了吧?”
我推了他一把:“你才想多了呢,没问题,车还是胡四给的呢,他要是想多了是不会给我车的。”
“那也不好说,”花子瓮声瓮气地说,“你想想,你跟胡四关系这么好,你主动提出来要干这一行,他能说什么?不让你干?不让你干别人也有干的。他那个人又好面子,前后这么一想也只好答应你了。你暂时又没有车,他的车那么多,他会不支持你一把?反正我觉得他的心里不一定好受得了,这毕竟属于亲兄弟吃一碗饭啊……再说了,他让林武去干什么?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林武跟胡四那是比铁还铁的关系,一旦将来你跟胡四有了矛盾,林武就是他的一张王牌,他只要一翻脸,你的那几条线路全是林武的。这话我可能说得歹毒了一点儿,但我说的是实话,别人可能不会这样跟你说。我还分析,目前胡四跟你绝对不会翻脸,可是你想过没有?想要发展就得互相渗透,要不永远是在原地踏步,一旦开始竞争了,矛盾也就出现了,你们俩再保持风度,心里肯定也会别扭,别扭到最后就是互相较劲……”
“适而可止,适而可止,”我笑了,“你他妈这都说了些什么呀,合着我跟胡四是两个小人?”
“我说多了?”花子垂下了脑袋,“也许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可我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你想错啦,”我说,“我跟胡四是监狱里最铁的哥们儿,再怎么说我俩也不可能搞到那般地步。”
“那我就不说了,”花子抬起了头,“刚才孙哥跟我说的那事儿不太好办,我正犯愁呢。”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不就是一个西门庆式的淫贼嘛,三棍子砸跑了拉倒,我问:“有什么不好办的?”
花子摇了摇头:“‘轧伙’孙哥他小舅子的那伙计是个局长,本事很大。”
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我皱了皱眉头:“哪个局的?”
花子说:“局倒不是个什么关键局,主要是像这样的人咱们根本不太好明着办他,你说这样的事情不明着办怎么办?他挨了打还不知道为什么挨的,咱们不是在做无用功?好,你即便是跟他说了因为他的鸡巴伸得太长了才打他,那有什么用?人家有能力跟咱们斗。他先报案,报案了就得查咱们,像孙哥这样的老实人他抗查吗?一查就把你和我说出来了,一说出来咱们就得挨上一阵罗嗦。这还不算,人家照样‘轧伙’,你能天天去揍他?好,即便咱们天天揍他,揍到什么程度为止?揍狠了监狱在那儿等着你,揍轻了人家‘两’不着你,说不定你还得受警察的罗嗦,什么拘留啦,罚款啦,你就等着受吧。咱们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他们去玩儿这个?难啊,你又答应了孙哥,你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砸逼养的!操逼不花钱呀?”我瞪了花子一眼,“这事儿先一放,等我倒出空来,我去找他。”
“你这是何苦的?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这样的事情多了,你管得过来嘛……”
“我得管,他这叫破坏家庭,玩弄妇女,他凭什么插足人家的家庭?他自己有老婆,想插足也得离了婚再说!”
“那还是我去吧,”花子叹了一口气,“你想怎么弄他?”
“砸断他的腿……别,那就玩儿大发了,”我想了想,“去他局里,当众踢他的蛋子,就说他勾引良家妇女。”
花子沉吟了一番,笑道:“就这么办吧,我让长法跟我一起去,长法有办法治他。”
我拽了他一把:“什么事儿呀找长法?咱们的人不顶事儿吗?长法忙,你自己去办这事儿。”
花子又摇起了头:“远哥,你知道我……唉,怎么跟你说呢?我指挥吧,让兄弟们去。”
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他亲自去:“这样吧,我把段丰给你,你安排段丰找人去办,你留心点儿就可以了。”
花子笑了:“那行,段丰办这样的事情是把好手,嘴皮子利落,形象也适合办这事儿。”
“再没有别的事情了吧?”我拉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去让弟兄们瞪起眼来,尽量别睡觉,盯着点儿。”
“我不睡觉谁敢睡?你回去睡吧,我盯着就是了。”
“另外,你回去统计统计你那边要好的兄弟,看看有多少人,我准备明后天给大家发发奖金。”
“发什么奖金?每月拿着工钱,一分不少他们的……”
“你不明白,”我打断了他,“咱们的工人跟别的不一样,干着活还兼着别的,应该拿钱多一点儿。”
“也好,我听你的,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敢看你了。”花子推门进去了。
我站在月光下摸了一把脸,我的样子很难看吗?也许是……我突然感觉现在的自己是那么的脆弱,像一根在风中颤栗的枯草,不知道哪股风就可以把我拦腰折断。仰望繁星密布的天空,我一下子想起了在看守所的时候我曾经想过的一件事情,那时候我想,听说世上的每个人都对应着天上的一颗星星,我应该是哪一颗呢?我的这一颗什么时候会滑落呢?滑落的时候是悄没声息的还是赫然闪亮的呢?应该不会是闪亮的吧,顶多是一根线一样的弧线,一眨就没了。月亮在往一块烟雾般的云雾里移动,这样,星星似乎就更加亮了。我眯着眼睛看它们,有的大,有的小,有些密密麻麻排成一行,像人生的轨迹一样渐渐长大,我看着它们就像看着我自己曾经走过的路一样。我觉得所有发生过的一切犹如一个绵长的梦,这个梦连绵而又破碎,我抓不住它,它就跟烟雾一般缥缈轻浮,一抓就没了……月亮在刹那间钻出了云层,苍白而冰冷的月光像一把把雪亮的刀子挥过我的眼前。我使劲扭了一下脖子,感觉脑子木头一般沉。
打开门,我爹已经不在了,金高和春明在那里抽烟。院子里的灯灭了,两只烟头一明一灭像两点鬼火。
我把门关紧了,冲他们挥了挥手:“不早了,回屋睡觉去。”
金高丢给我一根烟:“你睡去吧,我跟春明聊点儿家常。”
我点上烟,拉了春明一把:“伤口还疼吗?”
春明用力挥舞了两下胳膊:“没事儿了,我抗‘造’着呢,你睡去吧,金哥在跟我谈理想,谈人生呢。”
金高嘿嘿地笑:“糊弄傻逼青年啊这叫,嘿嘿,他喜欢听我喜欢讲,两相情愿。”
我走到金高身边,摸了摸他的裤腰,裤腰那里硬邦邦地插着一把猎枪,我笑了:“革命的好战士。”
金高翻了个白眼:“战士?我是将军,战士在外面小吃部里。”
春明把手里的手枪一抛一抛的掂着:“还是这玩意儿结实,刚才要是有了它,我不把他们全‘突突’了才怪。”
我嘘了一声:“轻点儿声,里面睡着老人呢。”
回屋刚躺下,床头上的大哥大就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长法的号码,直接按了接听键:“法哥?”
长法沙沙地笑:“是我,操,真他妈有意思,那小子胆子怎么这么小呢?连屎都拉了。”
我知道长法把事情办妥了,压低声音问:“你在沂水还是在路上?”
长法依旧笑:“没在沂水也没在路上,我到了兖州,嘿嘿,我什么脑子?不躲几天我能回去嘛。”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李俊海迫不及待~
我对长法说,躲几天也好,前面的事情还没处理干净,等彻底处理干净了我就通知你回来。长法说,前面那件事情估计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这次,傻逼小钱再“逼裂”我也得防备他点儿,没有什么动静我再回去。我问,你是怎么处理的小钱?长法嘿嘿地笑:“那可真是个傻逼呀……我跟你的伙计电话联系了以后,没跟他们照面,直接让他们走,我就去了他们租的那间房子。小钱不认识我,还以为我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呢,一个劲地求我放了他,他要给我一万块钱。我没跟他叨叨,拿出刀子就挑了他的两个脚筋。这小子竟然直接昏了,裤裆里那个臭啊……哈哈,我没管他,坐在旁边抽烟。这小子醒过来以后,连哭都不会了,直央求我别杀他。我告诉他,我暂时不会杀你,但是你胆敢再去折腾蝴蝶,我随时会来杀了你的。他彻底‘放躺’了,跟他妈汉奸跟鬼子表决心一样,躺在地上赌咒,我要是再敢动这个念头,你杀我的全家我都没有怨言。血淌多了,我怕把他淌死,就背着他丢到了医院门口,自己走了。”
“好,很好,”我想了想,“这样,你好好在外面躲着,我派人回去看看,没什么事儿我就通知你回来。”
“我想好了,在外面不错,跟他妈老鹰似的,真潇洒,暂时不回去了,闯荡一阵再说。”
“别这样啊,”我有些着急,他走了谁来帮我处理那些棘手的事情?“玩几天尽量回来,我很需要你。”
“远哥,这样吧,”长法顿了顿,“你有什么需要我办的,我回去给你办就是了,钱呢,到时候再商量……”
“去你妈的,”我笑了,这样也好,“你想当职业杀手啊,第一笔生意跟我做?”
“没那个想法,嘿嘿,”长法笑得很无奈,“我做的事情太杂了……算了,不说了,就这样吧。”
我让他别挂电话,正色道:“长法,你随时开着机,最近可能让你帮我个大忙,钱好商量。”
长法哦了一声:“是不是处理孙朝阳?行,我豁出去了,一是为钱,二是为情,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暂时还抽不出时间来,没法吩咐,我说:“你随时开着机就行,到时候我跟你商量。”
挂了电话,我躺着抽了一根烟,很快就睡着了,脑子空荡荡的,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金高和我爹正坐在外屋的沙发上说话,见我醒了,金高笑道:“你行,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我爹看了金高一眼,疑惑道:“小金没睡?你们这是干什么?”
金高连忙回答:“我哪儿敢睡?浙江那批货要来了,等了一宿呢……老曹真扯淡,说好了又没来。”
我爹放心了,边喊我弟弟起床边说:“别光为了挣钱忘了身体,身体最重要,你睡去吧,我给你们听着消息。”
金高打了一个哈欠,边伸懒腰边进了我这屋:“我睡会儿,你和春明‘值班’。”
“睡去吧,”春明也起来了,捏了捏受伤的胳膊,“麻了,我操……远哥,你该忙就忙你的,我在这儿。”
“那好,”我叠着被子对春明说,“估计大白天的不会出什么事情,留点儿心就行,我回市场看看。”
“别叠被啊,我还没睡呢,”金高直接躺到了我的床上,“盖上盖上,觉觉喽。”
我把他从刘梅家带来的被子给他盖在身上:“这是你的,让你享受享受我老婆的温暖。”
金高蒙着脑袋吸了两下鼻子:“真香啊,女人跟男人就是不一样,你的被子太臭了,香,这个觉睡得肯定好。”
我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转身出门洗脸刷牙去了。
我弟弟正蹲在厕所里玩水,我刷着牙蹲在了他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弟弟好象没发现我,一把一把地从脸盆里往地上洒水。我抹了一下嘴巴,用牙膏沫把他的眉毛涂成了白的:“哈哈,白眉大侠,威风啊。”我弟弟慢慢抬起了头,我发现他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哥哥,你不喜欢我了,你整天不在家陪我……别人说我没有哥哥了,我哥哥是个坏蛋,我哥哥当过犯人……”我漱了口,拉他站起来,一把抱紧了他:“都怪我不好……你哥哥不是坏蛋,你哥哥也没当过犯人,你哥哥当的是管犯人的警察……二子,你给我三天时间行不?三天以后我带你出去玩儿,你说上哪咱就上哪,你当我的哥哥,我当你的弟弟,让爸爸当咱们的小兄弟,咱们一家三口游遍全国,你说好不好?”
我突然发现弟弟长高了,他几乎比我还高了半个头,他一把推了我个趔趄:“少糊弄我,你整天撒谎。”
我想过去抱他,一时没有了勇气,一下子觉得他是个大人了,我不敢像对待小孩那样对待他了,怔在那里。
我弟弟蹲下继续玩他的水,我站在他的头顶上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应该怎样跟他解释。
我爹进来了,摸我弟弟的脑袋一把:“起来,出去吃饭去,大远,今天还去市场吗?”
我点了点头:“要给大伙儿发工钱了,我得去一趟,可能的话中午回来吃饭。”
我爹很高兴,顺势搂了我弟弟一把:“听见了吧?你哥哥说要来家吃饭呢,赶紧吃,吃完了跟我出去买菜去。”
“别……”我刚想拦他,转念一想又笑了,“好啊,多买点儿好的,我跟大金他们中午喝点儿。”
“这就对了,”我爹推着我弟弟出去了,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酒你买,菜我买,亲爷们儿帐目清。”
“哈哈,这就跟我算计上了?不瞒你说,你儿子的钱顶你一百倍还多,我给你买了四瓶洋酒,中午就带回来。”
“洋酒不好喝,我在你丈人家喝过伏特加,一股子尿臊味,不过你买了就拿回来吧,我把你丈人也喊来……”
“别叫他来了,”我不敢肯定中午能不能回来,“我腼腆,不好意思见丈人。”
我爹不理我,催促我弟弟吃饭:“就这么定了,吃点儿饭赶紧走吧,没时间跟你罗嗦。”
我弟弟正因为一根咸菜在跟春明生气,一脸怒气:“哥哥,你看这个人,他咬过的咸菜给我放碗里了。”
春明笑岔了气:“嘿嘿嘿嘿,二子真好玩儿,吃饭不让我看他,一看就不吃了,跟个小姑娘似的。”
我把弟弟丢在桌子上的咸菜吃了,摸他的头皮一把:“真讲究啊弟弟,以后咱们不吃咸菜了,天天吃西餐。”
我爹站在旁边惬意地笑:“那好啊,小康了啊,咱们家走在了时代的前列。”
我随便扒拉了一口饭,捏了春明的肩膀一把,春明跟着我走到门口。我对他说,一会儿老爷子要带我弟弟出去买菜,你在后面跟着,别跟丢了。春明说,你放心,我是侦察兵出身,这点儿小营生难不住我。我回头打了一声招呼,走出了院子。小吃部开着门,几个兄弟坐在里面吃油条,我问一个叫曹杰的,花子呢?曹杰说,花子刚走,说是回冷库安排一下马上回来。我转身上了车,倒车的时候,油门加得大了点儿,差点撞到我家的院墙上,我骂了自己一声,慌你妈的什么慌?忙着去找死啊。骂完了,心里莫名地泛起一股空虚,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要把车往哪里开。
在车上我给林武打了一个电话,让他马上回来,去胡四饭店等我,我要跟他和胡四商量点事儿。林武说,什么事情这么紧张?不挣钱了?你不知道咱这生意好到什么程度了,连当年胡四都没有这个起头呢。我说,钱没有命要紧,你马上回来,孙朝阳差点儿把我杀了,我必须跟你们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对付他。林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