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阵感动,这就是艺术的魅力。古龙的小说里面曾经描写过大漠一点红,据说他把杀人上升到艺术的高度,而面前的陆放显然是把生活放到了艺术的层次。
又闲聊了一阵子,从七百年前有只海龟生的蛋到最近的青锋剑出世。
“差点忘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拜托你做。”陆放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可听说过火阴灵芝?”
看我一脸的茫然,接下去解释道:“火阴灵芝必须在非常极端的环境下才能生存,首先,它生长在女子的(牛匕)门之内,其次为了维持女尸不腐烂,必须在干燥通风的地方,但是体内又必须保持一定的湿润,提供灵芝足够的养分。”
我听的暗暗乍舌,以前在一个纪实文学中看到过一个流放到戈壁中服苦役的犯人就采过这种灵芝,据说市场价极高,像我们这样的妖怪总希望能够找到一些仙草灵丹协助自己修炼,不过如今这种东西基本上已经绝迹了。不过看别人的描写,听起来虽恐怖,对妖怪来说却是区区小事而已,想到这里,我不在意的道:“举手之劳而已。”
“不是,”陆放轻笑,“我要你取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的。一百年前的西部,那时酒泉卫星发射中心还没有造,我去过一次,只是为了体会一下戈壁的沧桑感――自从和你相识以后,我也变的有些多愁善感了……”我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没想到居然无意中闯入了一个守护阵法之中,里面收藏的就是火阴灵芝。我当时一看之下就可以断定,那灵芝至少已有五千年。最妙的是,那女子瘁死之时魂魄尚来不及飘出就被人封印于那尸体之内,那魂魄不得超生,日夜哀嚎,怨气极重。”
我对于陆放那“最妙”两个字深不以为然:“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可有办法解开封印?”
“哦,是了,我说的对于灵芝本身,”陆放连忙道歉,“虽然对于那女子的魂魄是极不公平,不过那灵芝也因此获得了魂魄的生气,灵异非常。”
“我记得你是酉年酉月酉时的命格,离属火,为雉。”说着,陆放在纸上画了一堆阴阳五行符号,“我进入之后,立刻把那个地方重新封印,唯一在生门就在这里,本来我也可以进去,不过我本命属水,怕会毁坏了那火阴灵芝,所以只好请你走一趟。”
“你到达地头以后找到地灵碧火,他可以带你去那里。”
“此地离酒泉颇远,以你的电光火石加上缩地术子时之前尽可以赶到,记住,此物阴气颇重,你一定要在正子时采才动手摘取。”
戈壁的夜晚冷风如刀,和温暖湿润的杭州几乎是两个世界。嗖嗖的冷风的冷风吹来无数的怨语,回荡在黑漆漆的夜空下,让人从皮肤冷到心脏。
解除了陆放的障眼法,一条黑漆漆的通道显露出来。顺着通道一路走,这里果然干燥,我居然感觉不到一点湿意,我估计了一下,就算把一块浸饱水的毛巾放在这种地方,三分钟之内也会干透。
到了路的尽头,我祭了一道毫光。眼前是一个大平台,一个人形的“物体”放在上面。敲在上面嘣嘣直响。想起陆放所说那个被禁锢在这躯壳里面的灵魂,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取灵芝的前奏恶心而残忍,从那个“物体”里摘下灵芝后,我强忍住想吐的冲动,急忙拔腿往外走。
一动之下大吃一惊,我的腿完全不听指挥,我连一小步都跨不出去了。难道中了什么人的定身法了?我催动内丹,突然眼前一暗,无数恐怖景象在眼前一一闪现,烈火焚烧下无数哀嚎的灵魂在眼前飞舞,孤独,无助,彷徨,怨恨,我心里五味呈杂,顿时觉得天地间只有苦愁。我死死保住灵台的一点清明,知道自己已经中了那被封印住的怨魂的道。我感觉自己汗如雨下,但实际上汗水刚出来就被蒸发了,只怕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和台上那个“物体”一样了。就在我感觉内丹快要被炼化的时候,一股强有力的罡气护住全身,我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蚩尤的声音适时的在耳边响起:“笨蛋,怎么不早点叫我?你不懂罡气可以抵抗邪气的吗!”
我的小命终于保住了,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不过内丹损伤太大,不知道我要多修炼多少年才可以达到未受创的光景?想到这里,真是欲哭无泪。
压力忽然一轻,蚩尤没控制住,强大的罡气往四面八方激射,立刻把方圆百里生生的冲出一个大洞来。奇怪的是洞顶明明也受了这一击,居然夷然无损。
“有趣有趣,居然死不了!”黑暗中,缓缓现出一个轮廓,我甚至还可以听见清脆的拍手的声音。我猛然想起,据陆放说,我怀里的灵芝至少生长了两千年,那么,就算这个怨魂一被封印,立刻开始长灵芝,那么……,这个怨魂怕不有至少两千年的道行?!我头皮一阵发麻,这世道,怎么到处都是高人?
朦胧中,那位伸了个懒腰,从轮廓上来看,姿态应该优雅美妙之极。
“我曾经想过,一旦我可以脱身,一定要杀光天下所有的人。那个放我出来的人,我一定要他哀嚎五天五夜才死,然后把他的灵魂也封印在他死去的躯壳里面,听他在里面夜夜哀嚎,嘻嘻,真有趣……”
我被那一阵恶寒冰得心脏几乎停搏,天下居然会有如此深重的怨气,仿佛由无数的不平和恨意堆积而成,面对这样毫无理性的怨魂我根本不知道应该讲些什么道理来让她放弃。在这种阴气森森,鬼魂啾啾的地方,我几乎发挥不出平时的三分之一的功力,能够抵抗住她无意之间散发出来的怨念就差点害的我幻象丛生,哪还有什么余力摆平她!听说女人最喜欢听阿谀奉承的话,不知道对女鬼适用不?可恨我一向懒得去讨好别人,现在临时哪能想的出什么谄媚的话!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不知道赵飞燕那个恶女人死了没有?”??!!赵飞燕?我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赵飞燕?”
她优雅的转了个身:“就是那个冯万金的女儿喽。”
我恍然:“她早就死了。”女子相妒,说赵飞燕的坏话应该没错。而且,历史上好像也说她把个汉成帝的后宫搞的乱七八糟的。
“死了?死了?终于死了吗?死了。……”她喃喃自语,一个人在那里又哭又笑,完全忘记了身边的事情。
我吃力的对蚩尤打了个招呼,两人同心,轻轻的,慢慢的,往外走去。走了十几分钟,哭泣声渐渐听不见了,我暗暗的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往通道口飞窜过去。
终于看见了久违的满天星光,我几乎要跪下来感谢上天,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回过头看了看通道里面深邃的黑暗,还好,那女鬼没有追来。我往四处打量了一下,认清楚方向,如果能够早点和陆放汇合,应该会有把握搞定她。
“噗,你在看什么?”我一听之下,脚下一软,坐倒在地上。
“姑娘的美貌让我几乎忘记了这戈壁,……,你看,我刚才以为那星星就是姑娘的眼睛呢。”说完这句话,我发现额头已经湿了。
“哼……,”她看了看天边,“天一亮,我就不能呆在日头下,还不快带我去个避光的地方,否则,你不会忘记我刚才的话吧?”
当然不会忘记,这么变态的想法怎么能忘记。不过……,我心中窃喜,她好像也吃马屁,这样至少有点保障了。
于是搜肠刮肚了想了另外一堆废话恭维她以后,我带着她往陆放的住处急飞,只要我和陆放汇合……
请继续期待《狐狸逸事》续集
~第二十三章多情往事~
到达朝晖小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就如我此刻的心情,人背的时候连喝凉水都会塞牙,不就是去拿了一株灵草么,就无巧不巧的引出了一只怨鬼。
“我要进去见一个朋友,把灵芝给他,你……”在掩饰自己的真正意图的时候,一定要说一些事实来迷惑,这是我的第一个师父教我的。
她看了看黑暗中静静矗立的高大建筑,幽幽的道:“我在外面等你,如果半个时辰之内你不出来,我就开始做我想做的事。”
“我会的。”我连忙窜进了陆放的家。
“……这样吧,我现在去岳王庙布置一下,你把她引到那里去,希望岳王的浩然正气可以压制的住那女鬼的怨气,免得多伤人命。”陆放沉思了一下之后断然道。
我们互相握了一下手,分头而去。
我才跨出大门,那女鬼就飘了上来:“你怎么才出来!”
我一怔,她手中居然拎了一个送牛奶的中年人。
我一向淡泊没错,可是也从未受过这样的胁迫,见此情景,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升窜起来:“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去找当年害你的人,却在这里疯疯癫癫,残害人命!”
女鬼飘飘然的把手中的人一丢,拍了拍手,优雅的转了三百六十度,冷冷的道:“赵飞燕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受了那么久的苦怎么算?除非你能找的到她。”
“一般人死都会到地府去的,难道你不知道?人死了总会有魂魄,你去地府看看,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线索。”赵飞燕啊,虽然不知道你今生是什么来头,但害你一个总比害很多人好,只要这女鬼的怨气消散,她就没什么危险性了。
“嗯,说的也是……,如果我真的能够找到她……,我一定要把她封印在蚂蚁里面,嗯,不行,还是杯子好了,万一杯子碎了,她就三魂七魄都散开了,这个最妙,嘻嘻……”她一边想,一边拍着手旋转,舞步灵动。
“我们又见面了!”一声沉喝,我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赵志风,另外一个他的师父冷蝉道人,也就是那赵志风的师父了。
“千年怨魂?”冷蝉在强大的怨气之前激灵了个哆嗦,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裱纸――所谓人类的道士,总认为自己才是除妖降魔的有道之士,而所有的妖怪鬼魂总士企图和人类作对。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已经在空中虚画几笔,“敕!”手指发出一道指风点出,黄裱纸还没来得及在空中烧完,一阵冷彻骨头的黑风过处,他缓缓的倒在地上,七窍里的血丝慢慢的渗出,如一堆泥般“堆”在了地上。
女鬼发出一声欢呼,在空中盘旋起舞,似欢快之极。赵志风惊骇之下,发现冷蝉道人浑身的骨头内脏尽碎,早已气绝。他大吼一声要冲上去拼命,被我及时拉住了。“你打不过她的。”我低低的在他耳边道。现在唯一希望的是她没有狂性大发之下对我和赵志风动手。
“老狐狸,你说的不错,等我找到了赵飞燕那个恶女人再来找你算帐……”她身影渐渐淡去,看样子居然真的到地府去了――希望那些鬼差无意中发现了这条漏网之鱼,然后把她投入轮回,那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叹了口气,我异想天开的想。
“你――”赵志风乍受打击,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意外而已,”我淡淡的道,“除魔卫道,也应该先想想自己的能力,你以后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吧。”转身融入了黎明的黑暗中。
我轻轻的打开客厅的门,鲤鱼现在应该还在自己的床上做美梦吧。
门开了,客厅里的情况几乎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女鬼吓的眼前出现了幻影了?在我的沙发“床”上,一条有我两个人大的鲤鱼侧趴着,淡粉红色的鱼鳞在晨曦中下发出柔和的光晕,不用说,这一定是鲤鱼的真身了。不过这还不是最骇人的,最让我觉得恐怖的是,在鲤鱼的肚子上,一个人睡的正香,而那个人居然是陈斌!!难道陈斌追求未遂,恼羞成怒之下用了什么法术害了鲤鱼,让她不得不显露真身?
想到这里,我真是急怒攻心,大吼一声拉开了陈斌。陈斌在冰凉的地板上滚了两滚才揉了揉眼睛爬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了?”“哎呀,你回来了?”“你为什么对你妹夫我这么没礼貌!”“大哥,你怎么出去那么久啊?”
“你们……”
“我们订婚了!”鲤鱼亲密的靠在陈斌怀里,伸出纤纤玉手,上面一个硕大的钻石戒指正炫耀的闪闪发光。
“可是……”我摸摸我的脑袋,再摸摸鲤鱼的,都没有发烧啊。
“Look!”鲤鱼拿出一块小方石,贴在陈斌的手上,石头发出五彩的光芒:“他就是我应该等的人。”
又是三生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一把夺过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这是骗人的!”
两人对望一眼,鲤鱼推了推陈斌:“你大舅子还没吃饭呢。”
陈斌心领神会:“我去做早饭,嘿嘿,多煎几个鸡蛋……”
“你愿不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鲤鱼似是感觉到了我心情不好,坐下来认真的道。
喝了一口陈斌亲手泡的牛奶,感觉舒服了一点:“说吧。”
“事情发生在宋朝吧,我记得不清楚了。我还是在那个京城郊外的一个寒水潭里面修行,所有人都叫她寒水潭,只有他叫她碧波潭。那年他十七岁,被他的未来岳父骗到潭边的小茅屋苦读以求取功名。哦,他当时的未来岳父叫金宠,是个宰相。他和金宠的女儿,金牡丹,在婴孩的时候指腹为婚。可惜他后来家道中落,金宠开始厌弃这个不成器的女婿,于是以金家三代不招白衣婿为理由,拒绝让女儿和他结婚,并且让他一个人在碧波潭边读书。”
仗义每多屠狗辈,那些高官显贵往往拘泥于门第之见,生生拆散很多好姻缘:“那那个金小姐的意思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她的脸上有些讽刺,“你以为所有的爱情都和小说里面的一样,富家小姐爱上不名一文的穷书生,然后反抗父母之命,对只见过一面的穷书生倾心相许?她父母不喜欢他,她也不喜欢,甚至觉得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其实,所谓的天鹅又比癞蛤蟆高贵多少呢?”
我微微点头,在我们这些妖怪的眼中,纯朴的穷书生反而比美丽的小姐更可爱一些。
“……于是他每天都在寒潭边读书。我平常都在潭底嬉戏,偶尔到水面上玩一下,自从他来了以后我便常常浮上去听他读书,而他却并不知道,一心只想着考取功名便可以和牡丹小姐成婚……”
“……每天黄昏,当金色的阳光照到潭面上的时候,他便会来潭边休息,有兴致的时候便会吹笛子给我听,或者念几句诗……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奋力跃出水面去看他一眼。后来,我们就成了好朋友,他吹起笛子,我便会跳起来看他一眼。直到有一天,他对着寒潭叹息道:‘鲤鱼啊鲤鱼,你是水府凄凉,我是书房寂寞,唉~~’”这一声“唉”颇有点回肠荡气的味道,仿佛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穷秀才在自伤自怜一般,像我这样古井不波的千年老狐狸也有点心动,不过这声叹息又何尝不凝聚了鲤鱼千年的伤心,妖怪的生命漫长而遥远,人类却只有短短的几十载光阴,在享尽了鸳鸯相伴而眠的温柔滋味后的千年孤独,又是何等的难熬!
她的身躯微微颤动:“于是我决定,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他,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于是我化身成那金牡丹的模样去会张秀才,”她的神情变得有些渺远,出神的望着我的身后,“那天晚上的月色好亮,印的那潭水也是波光鳞鳞的。他见我来了,只道是那金牡丹,一时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那晚我们月下谈禅,我从未这么近的看过他,他的眼睛好像珍珠那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