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道:“冷锋这家伙,面冷心冷,狡诈如狐,你竟能逃掉,……不错呀,小和尚!”
李慕禅呵呵笑了笑,拿起碗,一饮而尽。
“道长,请——!”李慕禅斟满两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郑道士也一饮而尽,一抹美髯上的酒渍,笑道:“喝酒还真得有人陪着,咱们今天就来个一醉方休!”
李慕禅笑道:“一醉方休有点儿难,我可是千杯不醉的!”
“我是万杯不醉,咱们比比!”郑道士一挑剑眉,斜睨着他。
李慕禅毫不示弱:“好啊,比就比,都不能运功。”
郑道士昂然道:“那当然,运功岂不糟蹋美酒!?”
于是,两人你一碗,我一碗,转眼功夫把一坛酒喝光,李慕禅又去酒窖,亲自搬了三回,六坛酒摆到院里。
两人喝酒根本不停气,李慕禅斟满,两人一对碗,一饮而尽,他再斟满,两人又端起碰一下,又一饮而尽。
如此喝法,待李玉蓉炒好两个小菜,四坛酒已经喝光。
……
李玉蓉炒完四个菜,端出来时,两人喝光了六坛酒,都趴在桌上不动,脸庞酡红,眼神蒙眬,都醉了。
她葱指一点李慕禅脑袋,嗔道:“三儿,这刚回来就喝醉酒,看娘回来怎么收拾你!”
李慕禅正趴在桌上,喃喃自语,冲她笑了笑,郑道士却老实,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如睡了过去。
李玉蓉摇头,不再管两人,回屋打坐去了。
两人体质皆异于常人,傍晚时分,两人自行醒转,抬头看一眼,哈哈大笑,甚是畅快。
“小和尚,果然酒量不错!”郑道士笑道。
李慕禅呵呵笑道:“道长也不差,不输于我。”
“哎——,你说岔啦,是你不输于我!”郑道士摆摆手,自得的微笑。
李慕禅笑道:“好吧,就算道长强一些罢。”
郑道士摇头,认真的道:“什么叫就算?……你来时候,我早喝过一些,咱们同时醉的,所以,我的酒量更好!”
李慕禅无奈认输,郑道士这才笑眯眯的点头,颇是得意。
他又道:“照我说,像你小和尚这般酒量,也难得一见啦,只可惜,你遇到了老道我!”
李慕禅摇头失笑,没想到郑道长对酒量这般执着。
两人说笑了一阵,郑道士慢慢收敛笑容,道:“小和尚,你现在危险啦!”
李慕禅笑笑:“是赫连家?”
“哼,赫连家,屁也不是!”郑道士一撇嘴,摆摆手:“甭提他们!……我说的是你的功夫。”
李慕禅笑道:“还请道长指点。”
郑道士抚髯道:“你练的太杂啦!……又是道家功夫,又是佛家功夫,练得都精深,颇为难得,可惜,你练得越快,死得越早!”
“是佛道不能相融?”李慕禅问。
郑道士道:“这道理我跟你说过了,你一直没听进去吧?”
李慕禅摇头道:“晚辈明白,但紫阳碑威力强,金刚不坏神功嘛,我也是千辛万古习得,哪一个都舍不得。”
郑道士寒星般眸子一闪,讶异道:“你这小和尚,竟学了金刚不坏神功?……难得!难得!”
他点头,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说嘛,照理来说,凭你的修为,十年之内改练不迟,现在却变得危险了,……原来是练了金刚不坏神功!”
他眼神透着赞叹,笑道:“你是慧果神僧之下第二人呐,了不得!”
李慕禅谦虚的笑笑:“侥幸罢了,我有禅功的底子,又通晓金刚经精义,修炼起来比别人更方便。”
郑道士点头:“唔,依我看,你现在要下定决心了,到底是练道家功夫,还是练佛家功夫,不能再耽搁了!”
……
李慕禅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凉菜,慢慢咀嚼着,笑道:“道长可听过龙凤朝元金经?”
“龙凤朝元金经?”郑道士眸子一闪,道:“你也知道?”
李慕禅点头:“我偶然听说过。”
郑道士也拿起筷子,挟了一颗花生扔嘴里,咀嚼着道:“龙凤朝元金经可了不得,乃大道之捷径,是真正的证道仙法!……你去过玉仙派?”
李慕禅道:“是,我在玉仙派听说了这门功夫。”
郑道士忽然笑起来:“玉仙派,玉仙派,……呵呵,现在怕是没人知道玉仙派了,世间一切,潮涨潮落,阴晴圆缺,莫不如是!”
李慕禅问:“玉仙派曾出过仙人,可是真的?”
“嗯,不错。”郑道士点头,笑道:“现在的人,很少知道玉仙派的辉煌,也就我这样的老怪物还有点儿印象……”
李慕禅慢慢点头,若有所思。
郑道士脸色一沉,哼道:“小和尚,别打马虎眼,你再练下去,小命要玩完,不能再耽搁了。”
李慕禅笑着点头,对郑道士他极感亲切,归结为缘份。
这郑道长武功高深莫测,神采照人,性子却洒脱不羁,但一牵涉到酒,却是较真得很,可谓一位游戏风尘的异人。
李慕禅相信他的话。
他想了一会儿,两种功夫都舍不得,紫阳碑奥妙无穷,内力凝实如水,意动力至,随心所欲。
金刚不坏神功,更是玄妙,自己碰到这么多高手,能不死,多是赖于金刚不坏,否则,纵使有观天人神照经也早就死了。
没有金刚不坏神功,与高手对招,一旦中掌或中剑,根本来不及运观天人神照经,直接毙命。
两者舍取,他实在难以做出决断。
……
过了半晌,李慕禅抬头,道:“道长,就没有两全的法子?”
“你倒是能想美事儿!”郑道士摇头失笑。
李慕禅苦笑。
“嗯……”郑道士抚髯沉吟。
李慕禅精神一振,忙道:“真有法子?”
郑道士沉吟片刻,缓缓道:“据老道所知,没有什么法子。”
李慕禅叹了口气。
郑道士慢悠悠的道:“鱼与熊掌兼得,那是痴心妄想,天下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佛门功夫与道门功夫,如水与油,想要融合为一,根本不可能!”
李慕禅点点头。
郑道士沉吟着,慢慢道:“前人有不少惊才绝艳之天才,也有你这般想法,想融合道佛,取其精华,成就不世之功,可惜,他们下场凄惨,直接走火入魔死了也没什么,算是好的,有许多练得心神错乱,疯疯癫癫,生不如死,令人扼腕叹息!”
他又道:“小和尚,我可不是说笑,不可再练紫阳碑了,否则,轻者走火入魔,重者心神错乱,暴毙而亡。”
“多谢道长关心。”李慕禅点点头。
郑道士道:“佛家功夫,气自神生,道家功夫,气自精生,虽同是内力,性子不同,你练到深处,内力再精纯一些,就知其分别了。”
李慕禅点头。
郑道士接着道:“练精化气,练气化神,这是道家的修炼,……佛家却是直接练神,以神生气,根本是两条道,偏要拉在一起,自讨苦吃!”
李慕禅点头。
郑道士抚髯微笑:“照我说,凭你的资质,练道家功夫最好不过,练到极至,长生久视,与天地同寿!”
李慕禅笑了起来,他不相信能长生不死。
郑道士笑眯眯道:“瞧瞧我,活了一百二十年,看得出来?”
第132章 燃灯
“哦——?道长竟高寿一百二十?”李慕禅讶然,上下打量他。
看上去,他仅是四十余岁罢了,怎么看都不像有一百二十岁。
“道长莫不是说笑?”李慕禅笑道。
郑道士抚髯大笑,摇头道:“你这小和尚,老道我多大年纪了,岂能骗你?”
李慕禅笑着点头:“好,我信道长的,看来这道家功夫果然神妙,竟能青春永驻!”
“那是自然!”郑道士抚髯而笑,道:“玉仙派的那些丫头,你以为个个都漂亮,还不是练功所致?”
“道长对玉仙派很熟呀。”李慕禅道。
郑道士点点头:“嗯,算是有些渊源。”
李慕禅道:“我与林掌门颇有几分交情,听说过龙凤朝元金经。”
“那个丫头请你入玉仙派吧?”郑道士眯眼道。
李慕禅点点头,笑了笑。
“唉……,那小丫头,一直不甘心呐……”郑道士摇摇头,脸露怜悯神色。
李慕禅看着他,没说话。
郑道士道:“林丫头一直不忘恢复玉仙派荣光,想要重振玉仙派,……可惜,哪有这么容易,如今天下佛门昌盛,道家功夫很少有人修炼,她想重振玉仙派,是逆天而行,真是个傻丫头!”
李慕禅点点头,确实,今上崇佛,佛门大昌,而道家乃前朝国教,如今被打压殆灭,已是式微。
想重振道门,确实是逆天而行,智者所不为也。
天下之力量,势为第一,顺势而行,时势造英雄,个人能力再强,与大势相比,如蚍蜉与大树,根本撼不动。
……
郑道士道:“小和尚,想必你悟性极好,……龙凤朝元金经可不是容易练的,否则,玉仙派也不会没落至今。”
“蒙林掌门青眼,实在有愧。”李慕禅摇头叹道。
他能感受到林琼英的渴望,为自己上玉仙派,可谓费尽苦心,最终却拒绝了,想必失望之极。
想到此,他也有几分愧疚,无论如何,林掌门对自己有恩。
郑道士摆摆手:“别提那个傻丫头了……,说说看,你选道家功夫还是佛家功夫?”
李慕禅想了想,道:“还是佛家功夫吧,我本是出自佛门,练道家功夫,不伦不类了。”
他这一转眼功夫,已经思忖几遍,放弃,还是要放弃紫阳碑的,金刚不坏神功是保命之本,不能舍弃。
况且,金刚不坏神功,已经融入骨髓中,改变了自己身体一切,想要废除根本不可能了。
“唉……,我也不劝你啦!”郑道士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若你练道家功夫,我可以传你几招……”
李慕禅笑道:“那再好不过,就算前辈的酒钱吧!”
郑道士讶然,哼道:“还要酒钱,忒抠门啦!”
李慕禅笑眯眯的道:“前辈,我这酒,可非寻常的酒,况且,你喝了之后,今后还要喝的,……前辈德高望重,岂有脸白喝?”
“哼,好吧。”郑道士哼了一声,无奈点头。
他想了一会儿,道:“你想学什么,先说好啦,我只传你一套功夫,佛道有别,你既选了佛家的,我这功夫最好不学。”
李慕禅道:“前辈就传我保命的功夫吧,我关键时候用,平时不练,想必没什么大碍。”
“嗯……”郑道士想了一会儿,道:“燃灯术,如何?”
……
“燃灯术?”李慕禅忙道:“这是何术?”
“点燃内力,燃烧内力的法门。”郑道士道,打量李慕禅一眼,点头道:“你练了金刚不坏神功,学这门功夫最好不过。”
“点燃内力?”李慕禅忙问。
郑道士道:“以内力为油,点燃了它,催动轻功来逃命最好不过。”
说罢,他摆摆手,道:“说不清楚,你练了才知道,我来说说。”
他嘴里吐出一篇口诀。
口诀很简单,却是想人所不想,李慕禅听了,怔怔呆诠,一直望着天空的红霞出神,良久不语。
好一会儿过后,他才长吁一口气,摇头叹道:“一山更有一山高,真是佩服,佩服!”
郑道士微笑:“小和尚,甭以为你自己了不得,天下聪明人多了去,你想练出点儿明堂,得拼命苦练才是!”
“是,晚辈受教。”李慕禅点头。
随后,他闭上眼,开始揣摩这燃灯术。
他对招式上手难,对心法却极快,转眼功夫,已经摸到窍门,半个时辰后,便能施展出来。
按心法催动,心神凝结出火,点燃了丹田内力,顿时,“砰”的一声,整个丹田燃烧起来,仿佛一点火星溅到汽油里。
李慕禅身形一闪,“砰”一下撞到墙上,留下一个人形的窟窿,人已经钻了过去,宛如火箭一般。
“哈哈……”郑道士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他笑了一会儿,感慨着摇头:“这个小和尚,果然悟性惊人!”
这么快掌握了燃灯术,绝非悟性惊人能言之,其心神力量之强也极惊人,凝聚出火星,即便他当初八十岁时修炼,也花了两年的功夫。
而他一下能凝出火星,点燃内力,委实惊人。
李慕禅催动轻功,只觉内力如火焰,眼前景物飞速倒退,几乎模糊一片,只能凭着直觉往前。
他也想止住,但身体里仿佛着了火,非要泄之而后快,若是停下,几乎要把自己焚化了,不吐不快,只能拼命的跑。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他蓦地停下,踉跄一下,倒在草地上。
此时,他已经上了艾山另一边,这一眨眼功夫,已经翻过了高耸巍峨的艾山,放在从前,根本不可能。
不过,代价也是昂贵的,他如今丹田贼去楼空,紫丹黯淡无光,静静悬在丹田中,所有的内力消失不见。
这燃灯术,是将所有内力点燃,宛如火药炸开,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确实是逃命的绝学。
不过,这般挥霍内力,是孤注一掷的行险,若不能逃走,被追上了,只能束手就擒了。
……
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夕阳很快射来一道光柱,只在李慕禅感知之中,旁人看不出。
太阳精华注入,原本黯淡无光的紫丹慢慢变亮,片刻功夫,恢复了光华灿烂模样,一如从前。
李慕禅飘身而起,长吁一口气,笑了起来。
燃灯术,果然神妙,自己又有九曜心法,若能练熟,奔跑之中仍能修炼,引日月精华入体,通过紫丹转化为内力,供给点燃,则可持久。
想到此,他顿时兴奋,有了这个绝学,逃起命来如虎添翼,多了几分保障!
他随即皱眉。
紫阳碑真在放弃么?紫丹若不在,九曜心法威力大减,转化为内力的时候延长许多。
他仰天长叹,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如今看来,只能放弃了。
施展轻功回了家,郑道士正在怡然自得的喝酒,见他进来,笑眯眯道:“如何呀,小和尚?”
李慕禅点头:“确实神妙,……前辈,我放弃道家功法,紫阳碑要废除?”
郑道士摆摆手:“那倒不必,你不再精进道家功夫就是,将来随着你佛门功夫精进,东风压倒西风,也就没什么大患。”
李慕禅长舒一口气,还好,不必废了紫阳碑,要紫丹破去,他委实不舍。
郑道士想了想,摇摇头:“唉……,你现在没什么佛家心法,倒是个麻烦,找机会学一学罢。”
李慕禅点点头,自己确实没学过佛门心法,金刚不坏神功不能算,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一门佛门心法来修炼,压住紫阳碑的进境。
郑道士抚髯想了想:“要讲佛门心法,还是烂陀寺最好,不过烂陀寺功夫向不外传,那帮和尚又惹不得,……唉——!你自己想法子吧!”
李慕禅苦笑点点头:“是,晚辈自己想办法。”
他想到了那尊黑佛像。
告别了郑道士,他进了屋,拿出那尊黑佛像,盘膝坐榻上把玩,总觉得有些玄妙,却一直无法破解。
他翻来覆去的看,用手细细摸索,放到眼前细细观察,放到远处眯着眼观看,皆无所获。
他偏偏不信邪,把佛像摆到案上,然后坐榻上,一直盯着瞧,颇有释尊坐菩提树下,不得正觉,誓不下座之势。
……
他眼睛不眨一眼,一直盯着瞧,不知过了多久,他眼睛慢慢眯下来,似睡非睡,仿佛入定,却非入定。
蓦然间,他脑海大现光明,一尊巨大佛像闪现,盘坐于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