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古哈哈一笑道,“李大人何必如此客气,于私,我这条命本就是你救得,自当竭尽所能报答你的恩情,于公,就算全天下人都不知道,我姚古也知道你李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要想尽办法为大宋救下一个忠臣!”
李纲听了眼珠竟有些泛红,他将双手从牢栏内伸了出来,姚古赶忙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双手,竟发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
“姚兄,您大我足足二十岁,请容许我叫您一声姚兄!”李纲动情道,
“李老弟,我早就想叫你一声李老弟了!”姚古激动的说道,也是动了感情,
“姚兄,小弟能在……结交您,真是三生有幸!只恨……!若……!”泪珠在李纲的眼中打转,平日里沉稳干练的他竟也难得的露出了激动的神情,连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姚古听出了李纲话中的悲观之气,连忙劝道,“李老弟这是哪里的话,你且放心,有我和朝中诸位大人在,你绝对没事!实在不行我还会以死上谏,说什么也要……。”
“不可!”李纲摇摇头,更加用力的握紧姚古的手说道,“请姚兄答应我一件事。”
“李老弟请说。”
“请姚兄无论何时都要记得我那晚的话,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对我的承诺,就算是……,你若不答应我,我现在就碰死在你的面前!”李纲突然松开姚古的手,退后一步远离牢栏,然后对着墙壁做出了一个要用头去撞的姿势沉声道,
姚古大惊,赶忙道,“好好,李老弟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正在此时,一名姚古的亲卫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对姚古说道,“将军,负责押……带李大人回京的人就快到了。”
姚古一惊道,“这么快?”
李纲听了这话,对着姚古抱拳一笑,笑得是那样的洒脱,似是放下了一切的重担,“姚兄,你我便在此别过,若有来日,咱们兄弟再共饮一杯!”
姚古叹了口气,深深的看了李纲一眼,朝着李纲用力的一抱拳,然后转身往外走去,他还没走到牢门口却又听到李纲的声音响起,“姚兄,我的家人,请代为照顾一二。”
姚古心中无奈的一叹,实在不知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李纲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这么悲观,却也只能转过头安慰的说道,“李老弟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像对待自己家人一样对待他们,等你洗脱罪名出狱之后,还你白白胖胖的一家人!”
李纲哈哈一笑,连道多谢,还真别说,经此一句话,刚刚还充斥在牢房内的沉重气氛瞬间为之一解,
姚古也一笑,这才终于走了出去,却没有接着离开,而是站在牢门口似乎是等着什么,过了没一会,就见一队约四五十人的军士正赶着由两匹马所拉的囚车往这边来,姚古见状随即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这些军士一看到姚古都是一惊,立刻在一人的带领下朝着姚古集体行军礼,
“你们是谁的部下?”姚古问道,“来牢房做什么?”
一名身穿军官校服的人立刻恭敬的答道,“末将等是京师第八将王麟大人的部下,此奉钦差大人耿大人之命押解李纲进京。”
姚古点点头,原来是京师禁军的人,又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人连忙恭敬的点头道,“末将知道。”。
“你们知不知道里面关着的又是谁?”
“这……末将也知道。”
“很好,别的我不多说,但有一点你们要记住,李大人有没有罪,我说了不算,刘大人说了不算,耿大人说了也不算,只有皇上说了才算,在没有皇上下旨之前,李大人仍旧是李大人,仍是前线大军的监军大人,假若皇上认为李大人是无罪的,李大人仍会回来,到时候连我也要听他的,这里面的分寸,不用我多说了。”
众军士心中都是一惊,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姚古话里的意思,那军官赶忙道,“请大人放心,末将心里有数,这一路末将只管把李大人平安护送到东京,别的不会多管,更不会让李大人吃半点苦头。”
姚古笑了笑,点点头,又围着牢车转了两圈,说了几句诸如“这天已经越来越凉了,牢车透风撒气的肯定会冷,要是能挂个布挡挡风说不定就好多了。”,又诸如“牢车的底板怎么这么硬,扑个棉被应该会舒服不少。”之类的话,这才扬长而去。
众军士面面相觑,那军官还能怎么办,顶头上司都暗示到这份上了,得,军官一面继续去提李纲出牢,一面派人赶紧去城中准备物件,待远离了大名府就赶紧给李纲把牢车再归置一下,省的得罪了这位很可能会东山再起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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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纲坐着囚车出了大名府后不久,就被众军士不由分说的把囚车来了个大变样,虽仍旧不是很舒服,却已比曾经的冰凉透气要好上许多,别的不说,就这围着囚笼挂起来的一圈布就是极为难得的,这圈布一挂,不但挡风,更相当于一块遮羞布,在某种程度上极大的维护了李纲的尊严,
李纲知道这肯定是姚古的安排,心中对姚古更是感激,而眼看着众军士对自己自始至终都极为的尊敬,一点也不像是掩饰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李纲却又不禁感到有些疑惑,暗道自己莫非是猜错了?难道那耿南仲这样安排真的只是想把自己送去东京受审?
原来以李纲之才智,他一听耿南仲的安排就觉察出了异常,以耿南仲那日在牢房单独面对自己时所表现的猖狂与得意,李纲压根就不信耿南仲会如此“好心”的要把自己先于他之前送到东京,他猜测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耿南仲是想借机加害自己,但即便如此,李纲还是不得不踏上此行,因为他已身不由己,耿南仲若真想害他,他根本无从防备,相反,若是极力反抗,他担心会牵连到自己的家人以及姚古,尤其是姚古,姚古万一得知真情恼羞成怒或者彻底对大宋寒了心,那对大宋来说将是灾难性的!
所以,李纲明知此行会是死路,也要义无反顾的勇敢踏上去,准备以最骄傲的方式直面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的灾难!
但眼前的情况却让他有些困惑,李纲想了想,遂决定继续静观其变,
且说他们又行了两天的路,已经距离大名府很远,一切仍旧十分正常,并无丝毫异样,李纲更加疑惑,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一场突然发生的事就此彻底改变了李纲的命运!
在一个人迹稀少的山路上,阳光明媚而温暖,是一个寒冬来临之前难得的好天气,李纲半坐在囚车中,依靠在棉被上,正在看着一本《左传》,
突然,伴随着几声某种东西破空而来所发出的嗖嗖的声音,几声沉闷的闷哼声从囚车旁几乎同时响起,李纲心中猛地一惊,这段时间在战场的经历让他一下子就听出刚刚那是射箭的声音,几乎在一瞬之间,慌乱的叫声、刀剑相碰的声音以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囚车外不停的响起,数道血水甚至还溅到了车布上,
李纲轻轻一叹,苦笑一声,暗道原来那姓耿的是这么安排的,让人在路上装强盗劫杀自己,果然是好安排,一了百了,就算事后有人怀疑他也不会有什么证据。
李纲并没有去掀布看看外面的情形,他只是轻轻的合上了书,甚至还习惯性的在刚刚看到的那一页夹上了一片树叶已作记号,然后把书放在一边,心中默默对家人、朋友还有自己的战友们道了一声别,便整了整衣冠,从容的面朝囚牢口,等待着最终命运的降临。
不一会,外面的打斗声与惨叫声都归于了平静,然后囚车的门被打来了,一只还沾着血迹的大手伸了进来,抓住布往边上一送,露出了一张英俊年轻的面容,
李纲心中暗道,此人如此英雄相貌,却跟了耿南仲那奸贼,真是可惜了,
“来了,”李纲淡淡道,就像是在跟一个等待多时的老友打招呼,
“李大人。”那年轻人不由一愣,随即点点头笑着叫道,
李纲也点点头,把眼微微一必,淡淡道,“来!”
748,重生(中)
两天后,一个消息传回,震惊了整个大名府及前线宋军…押解李纲去往东京的队伍在半路安阳山遭遇强盗的袭击,所有人包括李纲在内全部遇害!
耿南仲听到这个消息后故作大惊失色,心中实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随即派人去往安阳调查详细的情况,明着是公事之举,暗着却是去看看李纲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
姚古听到这个消息后直若五雷轰顶,若不是身旁有姚平仲两兄弟及时搀扶,险些晕倒过去,待清醒过来以后,已经六十多岁的姚古竟完全不顾形象的在军中嚎啕大哭,闻着莫不垂泪。
这个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大名府周边及整个前线宋军,有人暗自高兴,但更多的人则是非常的悲伤,尤其是来自军队的反应,军队是一个讲究实力、本领与荣誉的地方,李纲虽在前线仅仅两个月,却已征服了大部分的宋军将士,将士们本就为李纲的遭遇而不平,此刻一听李纲遇害,更是群情激愤,并且都把矛头指向了间接害死李纲的刘延庆,数千名军士自发的去找刘延庆算账,但被他事先得到了消息,跑出军营逃去了耿南仲那里,军士们再去找耿南仲算账,
耿南仲见刘延庆简直是屁滚尿流的仓皇而来就知出了大事,待听刘延庆说完,耿南仲大惊,他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也慌了神,刚要出府逃出大名府,却又听亲卫匆忙来报,说是府外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军士,将府宅围了个水泄不通!
亲卫话音刚落,就听沸天震地的呼喊声从院子外面传了进来,竟是要求耿南仲出去说话,
耿南仲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他当然不敢出去,只是命人死死守住大门,又与耿延嘻、刘延庆等人如同热锅上蚂蚁一般在屋内团团转,却是无计可施,
府外,眼见大门紧闭,耿南仲根本不露面,军士们更加不满,已经开始在准备器具,准备攻破大门冲进去,
此时正是宋军一片躁动,眼看就是一场兵变在即!
但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一个人站了出来解了耿南仲的围,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姚古!姚古与李纲一样,都深得宋军将士的爱戴和尊敬,他虽然只带了姚平仲与姚友仲以及寥寥数名亲卫来到,却一下子就震住了全场几千人,
姚古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的疲惫,但谁都看得出,他是在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就像是一只衰老的猛兽,虽然看起来是那么的疲惫,却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亮出仍旧锋利的獠牙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面对几千名愤怒的士兵,姚古话不多,只是说道,“想造反吗?都给我回去!李大人的事,自有老夫在!”
军士们眼看老帅这么说,很快就散去了,一场危机瞬间化去,
府内的耿南仲得知后大喜过望,他这一次可真是彻底被吓到了,心中暗暗做出决定,谈判的事要尽快结束,结束完就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回东京,而在后怕之余他又暗自庆幸,今天的事总算是又给自己落了一条口实,足以证明自己当初要皇帝防备李纲的是正确的,李纲如此会收买人心,这才来了大名府没多久就有了这么一大批死忠,若不是有皇帝的圣旨及时制止他,日后定然会重蹈郑居中之祸,甚至比他更甚!
耿南仲正在思索间,又听人来报,说是姚古并不曾离去,正在府外等待要见他,
“有多少人?”耿南仲赶忙问道,刚刚的事着实吓到了他,让他害怕的不禁有些杯弓蛇影,
“除了姚大人,就只有姚平仲和三名随从,刚刚姚友仲原本也在,好像是去看着那些闹事的士卒回军营了。”
一听才五个人,耿南仲顿时松了口气,这才道,“让他进来。”
旁边的刘延庆却苦着脸道,“耿大人,下官……想先回避一下。”
耿南仲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刘延庆也来自西北军,而且是出自于一个西北将门世家,只不过他们家并不算什么大家,跟姚家、种家之类的将门大家根本没法比,他本人也没什么太大的本事,而且这个人非常的怕死,在如狼似虎的一群西北大将中格外扎眼,一直就被许多西北军将领看不起,按理说无论是以他的资历还是能力都不足以担任大军的副帅,而他这次之所以能当上姚古的副手,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与姚古一样当初并没有跟童贯走得太近,便没被赵桓归结为童贯一派的缘故,但实际上他的情况却与姚古又极为不一样,姚古是不屑于与巴结童贯,他是想巴结,却没有被童贯看上所以没巴结成。偏偏就因此而因祸得福,此次西北军出征,赵桓在选中姚古担任主帅后却在副帅的人选上犯了难,左挑右选,都因选中的人曾经跟童贯走得太近而放弃,这个时候,有个人向赵桓推荐了刘延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耿南仲,因为刘延庆走了“儿子路线”,他的儿子叫做刘光世,与耿南仲之子耿延嘻关系非常不错,刘光世去求耿延嘻,耿南仲心道在前线大军中留个自己的人也不错,就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待给赵桓一推荐,赵桓一看发现这个人确实跟童贯不是一伙的,又听耿南仲添油加醋的说他当初因为反对童贯如何被压制,累立战功却不得升迁,当下就同意了耿南仲的建议,下令让刘延庆当了副帅。
刘延庆自然是对耿南仲感激不尽,不过他本人也知道自己难以服众,自来到大名府后一直以来还算老实,对姚古言听计从、服服诺诺,姚古虽然也看不起他,但见他如此听话也就没为难他,可刘延庆真实的想法却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他不但讨厌姚古,讨厌西北军的其他人,甚至连已死的童贯他都非常讨厌,因为那些人都看不起他,他无时无刻不想报复,想找机会飞黄腾达,然后威风的挺起腰杆,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后悔万分!
所以他一直都在等待机会。自李纲来到前线没多久,他就收到了耿南仲的信,耿南仲要他时刻监视李纲的动静,随时向他汇报,
耿南仲是谁?那可是赵桓的大功臣,堂堂国家军委副主席,刘延庆一看这不就是机会吗?巴结好了耿南仲,日后好处还不是大大的?当下就遵从耿南仲的安排,当起了耿南仲的眼线。所以,此次耿南仲请赵桓下旨防备李纲,这道圣旨才会秘密交给了刘延庆。
刘延庆的差事原本办得不错,干净利索的拿下了李纲,耿南仲非常的满意,但今天办得这事却很不地道,因为耿南仲认为那些闹事的军士之所以会找到自己,是因为被逃到自己这里的刘延庆给吸引过来的,而且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刘延庆虽顶着一个副帅的名号,实际上却是狗屁不是,被几千名士兵追得满城跑如丧家之犬,简直是颜面扫地,再看看人家姚古,一来几句话就把几千人说走了,几千名恶卒面对姚古两个屁都不敢放,这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这些都让耿南仲觉得刘延庆不是一个值得投资的人,不堪大用,对他的态度自然也就一落千丈。
但话虽如此,自己很快就要回东京了,眼前在前线还找不出个人替代刘延庆,耿南仲也不好对他翻脸,只得点点头道,“好,你去避一避。”
不巧,耿南仲刚刚表情的变化虽然只在一瞬之间,却被敏感的刘延庆捕捉到了,那种表情对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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