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一惊,“可是李格非之女李清照的……?”十年前,当他刚刚考中进士时,曾在东京见过李格非几次,也听说过李格非家中有位才情横溢的李清照,后来李清照与另一京城才子赵明诚的大婚他也有幸参与过,那对才子佳人的结合美景一直留在了张叔夜的心中,却不料,十年后的现在,他不久前突然听说梁山贼寇的压寨夫人居然是李清照!他刚开始还以为是谣传,心想就算李家因为党争而没落,可像李清照那样的女子又怎会委身于一个贼寇呢?再者说,赵明诚又哪去了?
但随着越来越多“谣传”传到他耳中,尤其听说赵明诚已休了李清照之后,也不由让他信了几分,更让他震惊的是,李清照好像并不是被强迫的,而是在齐州办了一场婚礼后与她的妹妹一起嫁给了梁山贼首!
张叔夜由此对那名梁山贼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时常想等剿匪结束,他一定要看看被擒获或者被杀死的梁山贼首究竟长得如何模样,竟能有那么大的魅力!
故而此刻一听庞万春说梁山贼首要见自己,张叔夜便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庞万春一笑道,“易安居士正是我们大头领的夫人。”
“好,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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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夜被庞万春引着刚出了城,很快就在离城门不远的一片空地前见到了郑飞。
不得不说,张叔夜见到郑飞后不由有些暗暗失望,他本以为能被李清照相中的夫君怎么也得是玉树临风,貌比潘安,风度翩翩的大帅哥,却不没想到此人不出意料的仍是一副浓眉大眼,阔面重颐,虎背熊腰的壮汉形象,虽然张叔夜也承认郑飞气度的确不凡,尤其在一群猛将的簇拥下更显得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张大人,草民无理,惊扰了张大人,还请张大人赎罪!”张叔夜还没完全打量好郑飞,却见郑飞突然翻身下马,朝着张叔夜微微弯腰拱手施礼道。
对于郑飞的如此礼遇,不只是张叔夜一惊,就连梁山众人也是一愣,纷纷奇怪自己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头领怎对此人如此客气?
他们自然不知道郑飞这么做的真正原因,对张叔夜此人,郑飞倒真是发自肺腑的非常尊敬,并不只是因为张叔夜是个清官廉官,也并不只是因为张叔夜曾力助梁山伯被朝廷招安,而是因为此人真的是一个民族英雄!甚至比之日后的文天祥亦不逊色多少!
张叔夜的刚正清廉自不必再多说,且说靖康之难发生时,张叔夜率部火速赶往东京救援,还没到东京就与金兵相遇,张叔夜身先士卒率领部下经过了浴血奋战,终于击破了金兵的围堵,成为最早几支赶到东京的勤王之师之一,被宋钦宗亲自接见,临时授予要职,负责组织军民抵抗金兵。
张叔夜临危受命,带领宋军与百姓在东京附近与金兵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取得了许多局部胜利,一时极大鼓舞了东京军民。只可惜,全国各地兵马要么不敢来增援东京,要么被金兵半路拦截给杀走了,张叔夜孤军奋战,终究未能改变战局,张叔夜也在一次战斗中因身受数伤被金兵抓住。
因为张叔夜此时的大名已经传遍京畿,金兵想招降张叔夜,利用张叔夜的名号以减少京畿军民对金兵的抵抗,但张叔夜誓死不从,严厉拒绝了金兵的威逼利诱,并大骂金军几天几夜,金军统帅大怒,将张叔夜与宋徽宗和宋钦宗一起掳往金地。
张叔夜一路向北,目睹被金兵肆虐的国土仓垣断壁,满目疮痍,张叔夜痛不欲生,当过了国界到达金地后,张叔夜站在金地遥望故土悲痛欲绝,从此开始绝食,誓言绝不吃金地一粒米,不喝金地一口水,终于在几日后含恨长逝,以死明志!
他没有留下什么名传千古的豪言壮语,也没有留下什么引以为傲的骄人战绩,但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华夏人的脊梁,实在无愧于一名民族英雄!
面对如此人物,即便这一切还没有发生,张叔夜现在也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齐州知州,但英雄就是英雄,时间也早晚有一天会证明他的伟大,又怎能不让郑飞发自肺腑的钦佩呢?
只可惜虽然郑飞是真行诚意的礼遇他,但张叔夜却不这么认为,他只是认为这是贼寇所谓的先礼后兵,先软后硬罢了。
“哼!”张叔夜冷哼一声,将身子往一边一转,根本不受郑飞这一礼。
梁山众人见了不由一怒,刚要开口呵斥却被郑飞摆手阻止了。
郑飞看着张叔夜倔强的模样又一笑道,“张大人可是怪我攻你城池,杀你州兵?”
张叔夜又是冷哼一声,“老夫已落入尔等手中,要杀要剐尽请随便,想要老夫做叛国之事趁早绝了那个念头!”
哦,郑飞明白了,原来张叔夜是误会自己了,“张大人误会了,草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张叔夜斜眼一看郑飞,只见郑飞好像也不是在说谎话,心中不由一愣,迟疑片刻忍不住问道,“那你们将本官带来是要做什么?”
郑飞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们是想请大人为我等申冤!”
423,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8)
“伸……伸冤?”饶是张叔夜阅历再丰富,一听此话也愣住了,贼寇废了这么大劲攻破济州就是想找自己伸冤?
郑飞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满脸严肃,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既然伸冤,为何要攻我城池,杀我州兵?!”张叔夜立刻抓住了这条重点追问道。
郑飞不慌不忙的回道,“其实……这是误会。我等在攻击济州前并不知道大人您是个清官,等知道了,想停止攻击已经来不及了,还请张大人见谅。”
张叔夜明知这话漏洞百出,却也只能权且听之。
郑飞就着就将自己与王进、林冲、邓元觉等人所遭受的冤屈一一道来说与张叔夜。
张叔夜自是听得目瞪口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切都已超出了他的想象,尤其是当他听到郑飞向他控诉的尽是朝中手握大权的大臣时,所带给他的震惊又是更加重了几分!
“……所以我等才不得不落草为寇,只为有朝一日能沉冤得雪!”郑飞叹了口气最终说罢。
“这……”张叔夜真不知应该怎么回答了,听民诉冤、为民伸冤是他张叔夜的为官之本,也是他一直坚奉的为官原则,在近十年的仕途生涯中,他也一直是这样坚持的,哪怕因此得罪了不少权贵,搞得仕途生涯几起几落。
就说几年前吧,当时他张叔夜还是开封府少尹,官阶四品,仕途一片光明!但当时朝中恰值奸相蔡京当道,蔡京结党营私,横行无忌,满朝官员皆慑于蔡京淫威依附于他,却唯独张叔夜刚正不阿,独立不附,更是在许多公事上秉公执法,不讲私情,由此得罪了蔡京,被蔡京诬陷遭到贬斥,谴出京城派到外地去看草场,虽最终冤屈得清又被召回京城,却仍遭蔡京忌恨,几番打压,最终被扔到这个小小的济州任了知州,品级也贬到了从六品。但即便如此,张叔夜仍“不知悔改”,来到济州后仍旧刚正不阿,廉洁奉公,先是彻查民间冤情,严惩了济州境内几名恶霸,又尽心竭力修缮城墙,加强守备,短短时间便在济州百姓口中赢得“张青天”美誉!
但今天这个情况却是他张叔夜生平闻所未闻之事,眼前此人虽是伸冤,也是自称“草民”,但他真的是草民吗?当然不是,天底下的草民要都像他这样,那大宋朝早完蛋了!这可是一个率领梁山贼寇打败了朝廷一万多征剿大军,又攻破了他济州府的贼寇头子呀!
贼寇头子要自己给他伸冤已是天方夜谭一般的事,而且状告的还是朝中一个比一个牛的大人物。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问题也出现在了张叔夜的脑海中,“他说的是不是是真的?他若说的冤屈都是真的,自己应该怎么办?不管?违背自己的良心,管,自己一个小知州怎么去管?就给朝廷说杀了咱们一万州兵的梁山贼寇要告蔡京高俅等人的状?得!他们的冤屈还没查明白呢,自己肯定先被抓起来了……”
张叔夜的脑子不由短路了一会,愣愣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郑飞看着张叔夜发呆的样子,心中好笑,也不催促,依旧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耐心等待着。
终于,张叔夜缓过神来问道,愣愣问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王进林冲你们来见过大人!”
王进与林冲立刻走了出来,虽然他们也是万分奇怪往日里无比精明的大头领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要向这个小小的济州知州诉冤,就算这小知州相信了他们的冤情,他一个小知州又如何能为他们伸冤?但他们了解郑飞,坚信他能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王进、林冲见过大人!求大人为我等伸冤!”
张叔夜前几年在东京任开封府少尹时曾与王进和林冲的父亲都打过交道,此刻一见他二人,再联想一下蔡京与高俅的为人,也不由信了几分,暗道看来这贼首说的应该是真的,但……我也帮不了他们呀!
张叔夜脸上一片为难,郑飞看在眼中却故意问道,“大人您……帮不了我们?”
张叔夜叹了口气,“本官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州,而你们又刚刚大破朝廷联军,已犯下弥天大罪,本官只怕是心有余而……”
郑飞故意面色一黯,沉默片刻,又故作强颜一笑道,“大人能听我等一言,已是令我等感激不尽!为了表示感激,我这便命部下退出济州,将济州还给大人!”
张叔夜一听这话又是大惊,“此话当真?”
“张大人爱民如子,刚直不阿,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清官,所以我们才会找您伸冤……”郑飞很认真的点点头,似有无比感触神伤的说道,“唉!这天下就是像您这样的清官太少了,又是奸臣当道,才逼得我们这些善良百姓不得不落草为寇,如果天下的官员都能像您一样,我们大宋的百姓何苦落得这般穷苦?天下又哪里会有那么多贼寇?草民将济州还给大人,也是不想大人因此遭到朝廷责罚,不想天下再少一位清官!”
这番话说得张叔夜也是心中激潮澎湃,感动不已,看着郑飞的目光立刻柔和了许多。
郑飞继续道,“大人在城东是否还有数百州兵?”
张叔夜道,“正是!应该还有四百人!”
郑飞故作喜道,“那就正好,我这便命人护送大人去城东,大人指挥那四百州兵来攻,我等便佯装败退,州城就由此还给大人了!”
张叔夜老脸一红,怎么听都觉得自己像是在私通贼寇,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济州城能重新回到自己手中便是最重要的事!想及此处,他却又心中一动小心的说道,“壮士,本官厚颜相求,请问壮士是否也可以不再攻击其他州县?如此一来,本官也好借机向朝廷奏明……?”
“抱歉,这个不行!”郑飞断然拒绝道,“我们被朝廷大军杀了许多兄弟,我们也要吃饭,也要补偿,再者其他州县的长官各个都是贪官,我们要去解救那里的百姓!”
张叔夜只得无奈的点点头,如今的局面已是万幸,再不敢再多奢求。
郑飞接着下令庞万春护送张叔夜去城东,张叔夜上了马,走出没两步却又回头对郑飞说道,“壮士!本官虽无法为你伸冤,但……本官想问你,你是否愿意受安朝廷?”
郑飞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抱拳笑道,“多谢张大人,请您为了济州百姓先保全您自己,日后若有机会再帮我们吧!”
张叔夜心头一暖,朝着郑飞点点头,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便往城东疾驰而去了。
郑飞待他们走远了,这才转身看向都是一脸不解的众将,“今天的事,我有自己的理由,至于是什么,暂时还不能告诉大家,我只希望大家能记住,我郑某人绝不会做出背叛大家,牺牲大家的事情!今天在济州城牺牲的那些弟兄们,他们的血也是不会白流的!请大家相信我!”
“是!”众将齐声回道,脸上都写满了信任。
424,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9)
接下来,郑飞立刻下达了全军撤出济州城的命令,天道军士兵们虽然不解为何这么快就要放弃好不容易攻下而且即将完全占领的济州城,但还是坚定的执行了命令,停止了继续往城内的推进并开始将伤员以及战死将士的遗体运往城外。
那四百州兵已经从几名逃到此处的城北州兵那里听说贼寇攻入了城池,好像连知州大人也已落入了贼寇手中,再一听这几名州兵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梁山贼寇的凶残勇猛,早已军心大乱正准备逃出济州城时,却见知州大人居然独自一人骑着马回来了并命令他们立刻跟着他去与贼寇决战夺回济州城。
这些州兵哪里敢去送死?但禁不住张叔夜的命令,只得鼓足勇气,战战兢兢的跟在张叔夜的马后往城北去了,张叔夜也有意的放缓了行进的速度,没走多久,他们就在城中与一伙两三百人的天道军步兵相遇了,为首者正是王进!
张叔夜一看王进朝他暗暗使了个眼色,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立刻拔出剑像模像样的大吼一声,“跟我冲!”
四百州兵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冲了上去,并做好了随时脚底抹油开溜的准备,谁料等他们刚刚冲到贼寇近前,一幕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那些贼寇居然大叫着扭头就跑,跑的那叫一个快!
四百州兵一愣,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贼寇各个凶残,刀枪不入而且不怕死吗?怎么一见面连打都没打就逃跑了?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张叔夜又是大喝一声,“都愣着干什么?还不随本官杀敌!”
四百州兵这才回过神来,底气也足了些,开始跟在张叔夜身后追了上去,等他们追到城北,只见遍地都是战死的州兵尸体,而城门前又有数百贼寇一见他们到来也是往城外“逃”去,眨眼间,满城贼寇似乎一下子就逃了个干干净净。
众州兵顿时大喜,赶忙关城门的关城门,收拾尸体的收拾尸体,虽然无论怎样也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他们很清楚,济州城似乎保住了,他们的命也保住了!这是最重要的,至于别的,管他们的!
张叔夜默默上了城楼往外看去,只见数里外,一群骑士正簇拥着一名骑马大汉面朝这边,远远的,那名大汉似乎朝着这边点了点头,然后便调转马头率领众骑往北面去了。
张叔夜看着那些人的背影,久久无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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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飞率领大军重新回到郓州城时已是申时末,天道军奔波一日,连战两场,都已是人困马乏饥肠辘辘,郑飞随即下令全军进郓州城,生火做饭休整一夜。
同时,郑飞也严令全军进城后不准做出任何的扰民举动,不准任何人私闯民宅,也不准任何人向百姓索要哪怕一块馍,就算是晚上睡觉也只准睡在屋外,任何人不准踏足民居一步!
郑飞随即又赶去在城中知州府临时设置的救治点看望了在这两战中受了伤的将士,并与全军一起为阵亡的将士举行了简单的送行仪式,派人护送他们的遗体返回梁山安葬。
最后,郑飞召集众将总结起了今日的收获,首先是如今尚存兵力最多的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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