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云鹤和夭夭都是怔住,不知白马素衣此来是敌是友。
白马素衣却只是望着夭夭笑,“夭夭,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终于等来了你。”
夭夭惊住,“素衣殿下,你怎么知道我来?”
白马素衣傲然一笑,银色的双瞳瞬了瞬一身狼狈的常云鹤,“常冷河常大人曾为大秦国岭南节度使,所以常家的旧部都在岭南之地。常将军在京中发动宫廷政变失败,想也知道常将军定会率部向岭南方向来。”
常云鹤眯起眼睛。
白马素衣却当没看着,依旧笑得清亮,“好在此时京中大乱,北苑王爷秦川忙着登上皇座,他想先过过当皇帝的瘾,他还没时间带兵南下追击,否则常将军你岂能这样顺利到达岭南来?”
白马素衣银瞳渐寒,“常将军,素衣以为你是个谨慎之人,没想到你这次宫廷政变发动得这样慌张、唐突!你竟然还裹挟了夭夭南来,难道你不怕路上没有能力保护夭夭周全?!”
常云鹤恨得一握剑柄。
夭夭急忙按住常云鹤手背,仰首去望江上水汽里白衣银发飘逸的白马素衣,“素衣殿下言重了。夭夭一路安好,也多亏云鹤拼死相救方能活到今天。夭夭早已对云鹤许下诺言,天涯海角我都跟他去。”
白马素衣站在舟上,天地皆如墨漆黑,百舸千帆全都是没有生命的苍白之色,那一张张麻木的人偶与僵尸的脸上写满了冷漠。夭夭只恍惚,仿佛此时的白马素衣也是没有生命的。
夭夭凛凛一寒。白马素衣似乎变了……自从北燕南归路上一别,白马素衣回了南越国之后,他身边又发生了什么事?
大秦国中自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南越国的消息。
看白马素衣能这般嚣张地驾驶百舸千帆飞渡大秦国与南越国的界河而来,难道白马素衣已经攫取了南越国之权?
听夭夭说愿意跟云鹤到天涯海角去,白马素衣冷笑,“原来如此。夭夭,我以为你与世人不同,就算这个人世肮脏龌龊,但是我总还有一个人可以投注我明净的眼睛。原来,我都是错了么?”
白马素衣冷冷回眸,“原来你也能忘记秦流璟。曾经那般生死爱恋着的,如今他死了你便心甘情愿跟了常云鹤南下。”
常云鹤似乎想出言维护夭夭。夭夭却扯住常云鹤的衣袖,静静一笑,“素衣殿下说的有理。”
白马素衣狠狠一甩衣袖,转身而去。百舸千帆瞬间远去,消失在漆黑茫茫的天水之间。
常云鹤带着夭夭和部众这才得以在大秦国与南越国交界的山坳里,寻得一处幽静之地安顿下来。
夭夭走向桃花,看着那千重花瓣、绯红重重的桃花便问身边丫鬟嫣儿,“这桃花是什么品种?我故乡也是盛产桃花,却没见过这样的形色的。”
嫣儿扶着夭夭手肘,“这叫‘人面桃花’,是我们岭南这边独有的品种。据说山那边的南越国里这种桃花开得更盛。咱们这边因为水土稍有不同,这人面桃开得稍逊一筹。”
人面桃花……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夭夭垂下眸子。那一年滨州起的桃花瘴夺人性命,滨州人都说从没见过那年开得那样繁盛而瑰丽的桃花。可是那桃花再美再妖冶,总归比不上桃花轻雾里闪身而来的绝色少年。
如今桃花又开,那人却已再也不见。
夭夭捧住腹,转身走回房间去。桃花年年春红,她却已经再没有曾经心境。如今只想好好守着自己的孩子,盼望二十年后自己归去。
流璟,二十年后我自去陪你。黄泉河畔,你要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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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大漠猎狐(3000字)
“夭夭”,常云鹤穿过桃花而来,手上捧了件外衫,回头去埋怨嫣儿,“夫人出门来,你也不知道给带件斗篷?”
夭夭笑着按住常云鹤的手,“云鹤,不必那么紧张。虽然才是二月,这岭南的春天来得这样早,吹面不寒杨柳风呢,没事的。”*
常云鹤摇头,“岭南虽然春天来得早,但是却湿气尤其大。你本就不习惯岭南的天气,还是多小心些好。”
夭夭反握住常云鹤的手,“云鹤,多谢你。我自己都没有你来得小心。”
常云鹤咬牙垂下头去,“怎么,我不是你肚里孩子的亲爹,你以为我便会对你母子置之不理么?”
夭夭忙摇头,“云鹤……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真心说感谢。”
云鹤垂眸,专注凝视夭夭,“若是夫妻,何必句句言谢?”
夭夭脸红。
云鹤轻叹,“你已经嫁我为妻,又怎么能还这样与我生分?我不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也会当成我自己的骨肉;夭夭,我要你的未来。生完了孩子,我要你下一个孩子便是我的。”
夭夭垂下头去,轻轻咬唇,“我明白。”
且不说自己此生对云鹤的情债,单就未来自己的孩儿要在云鹤羽翼庇护之下长大,夭夭就别无选择,必须要还了云鹤一场债。
“京中有消息么?”离开京城日久,常云鹤一直派人打探京中消息,偏安岭南自然不是常云鹤的心意。
云鹤点头,“秦川当了皇帝。荒唐的是竟然收了秦镇天的若干后宫嫔妃。”云鹤说着深深望了夭夭一眼,“秦川也曾仔细寻找过流璟的尸体,甚至将宫内外所有的尸体都翻了个遍,却一直没有找到流璟的尸体。”
“北苑王妃海雨晴为此跟秦川闹翻,就算秦川亲自捧着皇后的金册去想册封海雨晴为皇后,竟然都被海雨晴拒绝。”
夭夭手里捏着一杯茶,听着便觉得指间万钧沉重。夭夭将茶杯放在桌上,这才静静点头,“我知道了。”
夭夭转头去望窗外开得正盛的人面桃花,良久方说,“云鹤你确定秦镇天真的死了,对么?”
流璟的尸体失踪,夭夭最担心的是流璟的肉身被秦镇天得到。冥冥之中领悟,那秦镇天与流璟面貌的酷似便是占据了流璟曾经的皮囊,她只怕流璟死后肉身还不得安宁。
常云鹤点头,“秦镇天定然是死了。我曾经七剑刺穿他胸膛,谁人能不死?”
夭夭点头,眉间的微蹙却迟迟难解。
出事之前就听说东丹国的凤翔公主已经向大秦国来。那么凤翔公主到达京中的时间就应该是宫变发生的前后。凤翔公主可还安好?
夭夭心底总有一个说不清为何的预感:似乎流璟的尸身失踪与这位凤翔公主脱不开干系。
。
大秦国都,皇宫,夜。
星子满天,早春的星空清透靛蓝。
花艳芳穿了绯红轻纱缠绕的蜀锦宫装,袅袅婷婷走进当今皇帝秦川的寝宫正德宫去。秦镇天活着时候的大太监万宝又得以为秦川收用,此番见人就更是谦恭。
“哎哟,花姑娘这么晚了还没安置?”
花艳芳嫣然一笑,从袖子里捏出一锭黄金来,搁在万宝袖子里头,“谁说我没安置?我早已安置了。万公公可别说错话。”
万宝赶紧抽自己嘴巴,“哎哟,哎哟。看老奴这人老眼花的,说什么话呢?老奴哪儿看见花姑娘了,这眼睛真是要不得了……”万宝说着,双手插着袖子,佝偻着腰身向外走去,顺手还将宫门轻轻关严。
秦川登位,大收秦镇天原有嫔妃。所以秦川之好。色便终于天下无人不知。
更妙的是原来的北苑王妃死活不肯接受皇后金印,那么这后宫就更争得一团糟了……
此时唯一诡异的是:这位花艳芳本是秦川儿子秦流璟的侍妾,如今也主动走进了老子的房间……
天家无父子,更何况翁媳之仪?罢罢,这些事本与他一个残废无关。他只想着能消消停停过完了这辈子也就是了。
花艳芳见万宝静去,这才含笑娉婷走进秦川房间去。
“妾参见万岁。”花艳芳手秉红烛,深深弯下要去。一抹凝脂玉胸正好从垂下的抹胸里丰盈而现。那一跪之间,她手上的红烛有嫣红的烛泪滴落,说巧不巧,正好沿着她那深深的乳。沟滑将下去。
嫣红蜡泪、凝脂玉。肤,秦川登时就喘了。
“哦?是蔷薇内人啊。这样晚来见朕,有何事?”
秦川努力矜持着,嘴上的礼节还得有。
花艳芳却一声娇。吟,似乎被烛泪给烫着了,柔荑轻揉酥。胸,面容凄切又娇羞,“皇上救我……”
秦川哪里还禁受得住,几步跑过来蹲在花艳芳面前。花艳芳倾身向前,将丰盈的胸全都递进秦川掌中去,“皇上,救我……”
秦川喘息浊重起来,颤抖着将手伸进花艳芳乳。沟中去,在花艳芳娇羞的吟哦里,一把握住了花艳芳的一边丰。乳!
被翻红浪,绯纱摇曳,乱烛影里只听见花艳芳娇软的呢喃,“皇上英武……就算郡王,也,也比不上……这样英武,奴家,奴家受不住了……”
夜色深浓,海雨晴从紫宸阁里出来,只带了个从王府带进宫来的丫头,轻盈走进正德宫里去。
秦川登位之后为显夫妻情深,便格外将正德宫与紫宸阁之间的围墙挖断,安了个门,所以海雨晴从紫宸阁来,根本就不用经过正德宫的宫门,那么守卫在正德宫宫门处的太监和守卫自然便也都不知晓。
海雨晴今晚心情烦乱,想跟丈夫聊聊。却在走到廊下时怔住。房间内那放肆的吟哦声,宣告着皇帝正在做什么!
海雨晴站在廊檐下身形晃了晃。原来一世夫妻的情分果然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不肯接受秦川的皇后金印,不是她自己拿捏矫情。而是,海雨晴心中始终有疙瘩:越发觉得多年相伴的丈夫陌生。流璟被困宫中,丈夫发兵相救;可是为什么不能早发兵,真的是时机未成熟么?如果能够早几天,或许流璟就不会死……
就算如今丈夫登上皇座,就算要给她母仪天下的至尊后位,可是又如何能换回儿子的性命?所以这个后位,她如何能受?
更无法接受的是:丈夫刚登上皇位,将王府搬进宫中之时,竟然连流璟的千芳园中的女子也全都带进宫来!
就算丈夫说:宫变之中宫女死伤过半,宫中却少人手使用。就算流璟已死,流璟用过的女人却也不能随便放出府去,这总归是给流璟死后的尊严。可是,丈夫却怎么会在夜晚私自招幸这些千芳园中的女人?!
秦川,再不是当年那个纵马挎箭,为她驰骋西域大漠猎狐的少年。
海雨晴叹了口气,回身对丫头说,“走吧。皇上已经安置了。”
海雨晴令丫头熄了手中的灯笼,她自己沿着夜色走在幽黑的抄手游廊里。掌着灯的时候总觉得夜色里的游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直到熄灭了灯烛,置身其中,才明白原来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
有隐隐的星月之光从廊檐下筛进来,远远近近勾勒出栏杆边花草的轮廓。虽然都是黑的,却像水墨画中有深有浅的墨色渲染。
海雨晴放任自己走进回忆去。
西凉国,位于西域大漠之中。黄沙万里,却也有雪山如玉。
那一年各国都派了适婚年龄的王子来,都是为了求娶她这位正要出阁的西凉国公主。
虽然西凉国因为置身大漠之中,风土人情都与中原迥异,所以西凉国并无逐鹿中原的野心,但是西凉国因为国民历来善战,所以中原各国都想争取西凉作为盟友。
更因为中原有一个传说,说当年佛经东来,有护法菩萨跟随佛经经过西凉大漠东达中原。菩萨在西凉国大漠中应劫而圆寂,死后顶骨变作佛舍利留在了西凉国中。
传说那舍利有穿越轮回、免除凡人轮回之苦的神奇功效,所以中原各国无不希望借着联姻而得到那颗神奇的舍利子。
那么多的王子都云集迦叶城中,其实秦川并不是最醒目的那一个。他太木讷,不善言辞,更不会表达自己。
海雨晴第一次注意他,是在大漠猎狐的仪式里,所有王子都追着容易狩猎的母狐和幼狐放箭,只有他宁肯手中空空,也远远避开那些惊惶逃窜的母狐与幼狐。
正文 魅影红狐
海雨晴见秦川久无所获,却仍不肯向母狐与幼狐放箭,心中暗生激赏,便索性打马奔向秦川去。
那天是海雨晴使了个计策,为了让一众王子猜不出到底哪个才是自己,所以便带了二十个侍女同来,穿戴相同,就连马匹都是相同。海雨晴策马向秦川奔去,相信秦川只会以为她是宫女之中的一个。*
海雨晴故意弯弓搭箭去射向那些母狐。秦川急了,在后面拍马就追,一边追一边搭弓射箭,用他自己的箭生生射落海雨晴的箭。
这正是海雨晴本意。
虽然其他那些王子都是所获丰盛,证明他们骑射都很好,但是秦川既然能在马上射落她的箭,那么就证明秦川的箭法更是在诸位王子之上!
试想一只狐狸的提及与一支箭相比,哪个目标更大!
海雨晴也起了好胜之心,策马旋转路线而去,就为了躲开秦川箭矢的阻拦。
眼见前方一只红狐跃入视野。那是一只漂亮的母狐,毛色丰润闪亮,在金色的大漠里像是燃起一团火。它脚步灵动,不时回眸望向海雨晴,一双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浓黑闪烁。
海雨晴喜欢得不得了,奋力拍马向前,非要射中那只狐狸!
这样毛色丰盈、宛如火焰的狐皮,正好可以出嫁时穿用。那份丰盈的华彩,是任何人工的制品所无法企及。
总而言之,就算秦川会拦着,她也要定了那只红狐狸了!
海雨晴求胜心切,打马不顾一切向前追赶。黄沙千里,赤日炎炎,风从雪山顶上吹来,扬起漫漫黄沙,海雨晴直盯着眼前的红狐,渐渐竟失去了方向!
可是,怎么可能?
这片大漠是她生与斯长于斯的故乡,大漠的每个角落、每一棵胡杨,她都熟悉得有如自己的手指!她怎么会迷路?
漫天黄沙里,那红狐狸竟然停住脚步,回首,尖尖的面孔仿佛凝起一抹微笑。
海雨晴看着就是一怔,待得想要提住马缰时已经晚了,枣红马一声惊嘶,前蹄向下陷入——原来前面竟是一方断崖!
“救命——”
海雨晴之前的好胜之心全都尽去,只想着茫茫天地,有谁能救她?
就在枣红马再也承托不住她的重量,连人带马即将掉下断崖去之时,海雨晴只觉天上光辉寂灭,仿佛有苍鹰展翅横空盖日而来——
“砰!”有人抓住了她的腰带,将她从下坠的趋势里活活扯上来。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海雨晴根本站不住脚,一下子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黄沙烈日,那怀抱里却有幽兰之香。海雨晴一个闪神,那人已经带着她的身子就地翻滚过十数个跟头,以卸掉方才的劲道。
远处马匹踏地之声纷纷而来,更有侍女和侍卫们的惊呼声,“公主!雨晴公主!”
海雨晴推开身边人,脸已经是红了。对面人身上脸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