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你上回闯进竹林的事情判断,我判断,霍心月或许就是那个弹琴的女子,所以我打算直接找捷径进入那个竹林,将里面的人看个仔细。”
云裳一听,忍笑故意道:“就算霍心月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你怎么知道弹琴的是她?或许,与男人依偎着的才是她呢。”
季凉白一听,脸色一冷,道:“最好不是。”
好长一段时间,季凉白都没有说话,云裳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不过,不是生她的气,而是生霍心月的气,云裳想想觉得好笑,这两人只在多年前见过一面,季凉白怎么就笃定霍心月一定会属于他呢?男人的心思,她从来都是不懂的。
云裳觉得罪魁祸首还是自己,道:“你别生气了,是我胡说八道了,或许霍心月根本不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而且,就算我们能够找到进入那片竹林的捷径,他们又怎么可能一定在里面呢?”
石边云敛了敛暗沉的脸色,道:“待会就能见分晓,即便不是霍心月,也一定是不可见人的人。”
二人在一个山脚下下马,季凉白掏出一张地图凝眉探究一番,最后领着云裳穿道寻去。
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季凉白回头朝云裳浅笑道:“我们成功了。”
云裳看着陌生的竹林,一脸茫然,但还是对他充满了信赖,想必他们已经走进了霍家后山的竹林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云裳指着突然出现在眼帘中的一个坟墓,尔后捂住了嘴,半天才道:“上次好像就是这里!”
云裳边说着边朝着坟墓跑去,果然是上次的那个坟墓,有墓碑,但墓碑上没有字。
季凉白走到云裳身边停下,满口笃定道:“这是个空坟。”
“应该不至于吧。”虽说霍春燕被老虎吃得尸骨无存,但云裳认为,这起码是个衣冠冢,只是不明白,为何墓碑上不刻字。
“你在想墓碑上为何没有字?”季凉白问道,云裳立刻点头,接着便听他解释道,“待会你就知道答案了。”
这男人竟然还卖起关子来,云裳指着另一个方向道:“上回就是在那边,有个女子在弹琴,还有一男一女依偎坐着。”
季凉白点了点头,道:“我们过去看看。”
上回因为听说这里闹鬼,云裳又是只身一人闯进,所以心里充满恐惧,这次有季凉白同行,云裳丝毫没有了惧意,脚步有力地跟上他的步伐。
穿过眼前这片竹林,眼前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不同类别的竹子分列两边,正好空出一条羊肠小道出来,顺着这羊肠小道,二人眼前逐渐呈现出两间二层楼的竹屋,隐匿在翠绿色的竹林深处,浑然融为一体。
竹屋前的大水缸边,背对着云裳二人站着一个窈窕女子,正微微歪着头,用梳子梳着自己满头顺滑垂落的青丝。
女子听到身后沙沙作响的脚步声,转过脸来,大惊失色。
季凉白神突然变得深不可测,直直地凝视着女子,女子被他如此凝视,脸唰一下红了起来。
云裳看着这个漂亮的女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122:死而复生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本应是极有意境的雅致之所,但竹屋前的气氛却极为压抑。
季凉白眸光深邃地凝视着女子,甚至带着冷酷的寒气,而女子大多数时候低垂着头,偶尔抬起头瞄季凉白一眼,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忐忑羞涩。
云裳时而瞅瞅女子,又时而瞅瞅季凉白,想要开口,却不敢打扰他们这种仿佛世间只剩下彼此的古怪氛围。
忽地,云裳盯着女子发红的脸颊,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了——画像。
那幅钟三给她看过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是霍心月,与她有几分相像,长得极美,这会儿青丝披散,即便头上没有任何装饰,反倒更加清丽脱俗,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动人模样。
云裳有些明白季凉白为何那般看着女子了,但还是不敢确定,于是轻轻扯了扯季凉白的衣袖,小声问道:“她就是霍心月,是不是?”
季凉白喉咙里轻轻地“嗯”了一声,云裳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再瞅瞅这两人,不禁又有了一个猜测。
没见过霍心月之前,云裳以为,霍心月恐怕是不喜欢季凉白的,或许心中早已有了别的心上人,季凉白肯定是一厢情愿,二人若是成婚,到时候他恐怕要走一长段的追妻路,可这会儿云裳望着霍心月的眼神,却觉得她是喜欢季凉白的,甚至认得他,仿佛早就倾慕他多年似的。
如此一想,云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尴尬地咳了咳道:“要我回避吗?”
季凉白这才快速地朝她瞄了一眼,眼睛觑了她身后的一块石头一眼,道:“去那里背对着这边坐着就行,没叫你,别转身。”
这是季凉白的宽容的命令了,云裳傻笑了笑,便乖乖地跑去石头上背对着竹屋坐下了。
尔后,云裳就听见季凉白沉重有力的脚步声沙沙沙地朝着竹屋的方向过去。
继而,是二人谈话的声音,但季凉白刻意将声音压得极低,云裳根本听不清,作为已经沐浴在爱河中的幸福之人,云裳便没有多大的偷听兴致,而是抱臂望着随风而动的竹叶,想念起了多日不见的紫。
她对紫的思念果然如他所说的与日俱增,有时候深夜想起他而不得,便会觉得心又郁又疼,想哭却没人可以安慰,想喊却没人能够听见。她与石边云的婚期临近,她既想念紫,却又希望他能够再晚一些回来,晚到她与石边云以及季凉白的婚事已经结束,那样,便刚刚好了,她可以心满意足地无所留恋地跟着他离开。
“月儿,看看我们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忽地,云裳听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兴奋的声音,正循着声音望去,便见一个三十几岁的漂亮妇人惊诧地捂住了嘴,下意识就扶住了身边的中年男人,道,“他是谁?怎么那般欺负月儿?你快去救月儿。”
男人一听,立即拔剑加快了步伐朝着竹屋奔去,并且大喊道:“混账!放开月儿!”
云裳明明就坐在石头上,距离这两人极近,可这两人偏偏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而是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霍心月二人身上。
云裳望向霍心月二人,这二人正双唇相贴吻得难分难舍,季凉白正好背对着所有人,但看他架势,显然是他是强迫的一方。
听到男人的大喊,热吻中的二人旋即分开来,霍心月先是羞愧难当,继而反应极快地想到了什么,竟傻傻地踮起脚,伸出手臂从季凉白的脑袋后面箍住,强迫他不能转头,且大喊道:“你们快走,快走!”
这架势,仿佛霍心月遇见一个杀人成性的狂徒,她怕连累无辜,所以要赶这中年男女离开,为的是保护他们不丢掉性命,但霍心月的用意并非如此,却势必被人误会如此。
中年男女自然更加不会走了,反而一道朝着霍心月跑过来,霍心月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阻挡季凉白去看什么人,更何况,季凉白已经猜到这对男女中的其中一人是谁了。
季凉白拨开霍心月的手,无视她惊慌失措的脸,缓缓转过身,坦然面对冲过来的男女,眼看着男人的剑即将刺到他的身上,中年妇人与霍心月异口同声道:“住手!”
中年妇人羞愧难当地率先冲到季凉白跟前,想伸出手摸他的脸,但终是被季凉白眼里的疏离吓到,讪讪地收回了手道:“凉白。”
季凉白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小娘。”
季凉白这声音不轻不重,很是清晰,惊得云裳立即飞奔到众人面前,对着季凉白道:“你叫她小娘,难道她……她她她……”
季凉白点了点头道:“你猜对了。”
云裳感觉自己的心都快震撼得承受不住了,见到霍心月还是正常的,可霍春燕明明是死了呀,难道她们见到的是鬼?
大白天的,还有阳光透过竹叶洋洋洒洒地散进来,显然她不是鬼,而是真正活着的人。
霍春燕终于忍不住握住季凉白的一只手,道歉道:“凉白,小娘对不起你,欺骗了你,让你伤心了,小娘根本没有被猛虎咬死,小娘只是想摆脱季府的生活,你爹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小娘,除了你们兄弟俩与香叶,季府所有的人都看不起小娘,小娘过得不快乐,但又不能说离开便离开,便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希望你能替小娘守口如瓶。”
季凉白拨开霍春燕的手,言语极冷道:“你放心,除了凉夜,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毕竟,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好。”
霍春燕泪流满面,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心中有她这个亲生母亲,但对她自小就很是疏离,反倒和冰雪公主更为亲近,这也是她留在季府会感到极为痛苦的其中一个重要根源。
☆、123:隐身护卫
原本,霍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把霍心月嫁给季凉白的,就是季凉夜也不可能,他的妹妹自从嫁过去之后,就沦为生孩子的工具,从来没有幸福过,所以,他对季家,有着很大的成见与排斥。
但是,当季凉白拉着霍心月的手出现在他的面前,尤其是霍心月的脸上还挂着羞涩的笑容时,他险些吐血昏倒,一是惊骇云裳假冒霍心月的事情竟然被他揭穿,而是惊骇他那不争气的女儿。
若是季凉白要强娶,霍健就是拼了老命都会阻止,可是现在,他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居然满脸写着要嫁给她的春情,他这个做爹的要怎么反对才好?霍健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为何一直不肯嫁人,因为她心里早就有了心爱之人,恐怕她姑姑第一次说要把她嫁给季凉白的时候,这小丫头便记在了心里了。
虽说季凉白与自己也有血亲关系,但霍健还是摆出一副臭脸色,将霍心月强行拉至自己身边,不许她与季凉白亲近,不等季凉白开口,就告诉他自己已经给霍心月找好了婆家,就是北州四大富商向家的大公子。
霍健滔滔不绝地夸赞起向家的大公子,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都没有停止的意思,还是季凉白温文有礼地笑着打断他,隐晦地告诉他,他已经知道霍春燕已经活着的事情了。
霍健脸色大变,云裳假冒霍心月已经是一件能够让冰雪公主勃然大怒的大事,而霍春燕活着,更是能够让冰雪公主手下不留情面,此事若是传到冰雪公主耳里,别说他们霍家家业不保,就是霍春燕的命可能真的要没了。
接下来,便是季凉白占了主导,霍健没说话,但还是默许了二人的婚事,并且答应出嫁当日,准备两个花轿,一个是自己的女儿的,一个是作为赔礼道歉送给云裳的。
事情就这么谈妥之后,季凉白决定留下来过夜,云裳只好随他的便,但是,云裳不想再留在霍家,便和季凉白说要去渔村去看看兄长,第二日一早自己会回西平国。
在霍家云裳自然能够见到叶梦蝶,只是碍于众人在场,所以二人装作不认识,霍心远对叶梦蝶极其体贴,尤其是吃饭的时候,会主动将她喜欢吃的菜夹进她的碗里,这是曾经解千秋对她从来做不到的。
云裳不经意间还看见了叶梦蝶微微隆起的肚子,心里便更不是滋味,既懊恼解千秋不解风情,错过了这么好的女人,又为解千秋感到难过,曾经自己的妻子如今要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他们的冬儿如今过得好不好?
想到解千秋,云裳总是对他又气又心疼,对霍家也没什么好感,便急切地想要去见见他。
快马加鞭地赶到渔村,云裳却没有见到解千秋,本以为他出海了,邻居却说他离开渔村有一阵了,云裳推开屋子看了看,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却没了一丝人气,仿佛这个地方,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似的。
云裳的眼圈不由地红了,那是一种想要寻找亲人,亲人却了无音讯的孤离感。
原本,她对这个北州国还有一丝感情,毕竟是从这里得到了新生,如今,恩人解千秋下落不明,她感觉这里对她而言,就成了一个空国,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不顾快要降临的夜色,云裳连夜朝着西平国的方向赶路。
到达罕城的时候,正是阳光明媚的午时,云裳随便找了一家饭馆要了些食物果腹,吃着吃着,云裳偶一抬头,发现邻窗竟然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黑衣,风尘仆仆的,满头青丝仿若她初见时的模样。
男子侧对着云裳坐着,当小二上菜时,他的脸转了过来,云裳不知怎地就泪流满面,那是一张与石边云一模一样的容颜,却不是石边云,而是狂野深沉的解千秋!
云裳一把将眼里的泪水擦去,朝着男子冲过去,坐在他身边,笑着哽咽出声道:“解大哥……”
解千秋闻言,手中的筷子落在桌上,却是惊喜地道:“云裳!”
“解大哥,我去渔村找你了,发现你不在,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云裳的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
解千秋忙拭去她的泪珠,道:“傻丫头,怎么会见不到我呢?解大哥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
“啊?”云裳不明白了,解千秋怎么可能不离开她呢,报仇完后,她是要回去彩凤国的。
解千秋看出了她的困惑,解释道:“解大哥决定做你的隐身护卫,保护你一辈子。云裳,不管你拒绝还是接受,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这是我喜欢做的事,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只是将你当成……妹妹般疼惜与爱护。否则,我活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牵挂。”
解千秋将云裳准备拒绝的念头一棍子打死,云裳感动之余,却是莫名的愧疚与不安,不禁道:“解大哥,你虽然没有了阿嫂,但是,你还有冬儿牵挂啊?”
解千秋幽深的黑眸忽地一黯,沉默半饷才满脸忧伤道:“冬儿,在收养她的人家不小心淹死了,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被他们火葬了。”
云裳刚止住的泪再次哗然落下,哭得泣不成声,顾忌到饭馆里还有其他人,便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越是压抑着声音,哭得便更是汹涌,鼻涕眼泪一起出来。
冬儿自从出生之后,大多数时候都是云裳带着的,所以云裳觉得她跟自己的孩子没有太多的区别,原本打算报仇之后回到彩凤国,让哥哥派人来北州国一趟,若是解千秋与叶梦蝶当真不要冬儿,便让人将冬儿带去彩凤国让她养着,她永远都不会抛弃冬儿。
冬儿在养父母的家里,或许过得好,或许过得不好,云裳经常这般猜测,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年纪小小便没了性命。
解千秋掏出一块巾帕给云裳拭去眼泪与鼻涕,有些鼻涕刮在了他的手背上,可他毫无嫌弃之意,反而拍着云裳的肩膀安慰道:“冬儿地下若是有灵,看见她的阿娘哭得如此伤心,也会不开心的。”
云裳一听,哭得更加伤心了,解千秋自知没有安慰人的本事,一边不厌其烦地为她擦拭着眼泪鼻涕,一边感叹道:“云裳,我经常会呆呆地想,若是冬儿是你生的该有多好,若是你是冬儿的亲娘,此刻她可能就坐在我们中间,吃得满脸都是饭粒傻笑。”
云裳只当解千秋是在想念冬儿,且在抱怨叶梦蝶做娘的不称职,安慰道:“解大哥,将来你再娶妻,一定会再有像冬儿那般可爱的孩子的。”
解千秋悲凉一笑,却是郑重道:“不会了,方才我说过了,做你一辈子的隐身护卫,无妻无子,了无牵挂。”
而只有云裳,是他不能放下的唯一牵挂。
“解大哥,谢谢你,”云裳的脸蓦地红了,解千秋的眼神坚不可摧,她除了说声谢谢别无他法,“但你终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希望你能幸福。”
“云裳,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幸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