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多谢你。”云裳看了胡飞扬一眼,他的嘴巴虽然动了,但是眼睛依旧没睁开,若不是认得他的声音,还以为是别人在跟她说话呢。
“小事而已,不必谢。”云裳见胡飞扬对自己客气,也只好客气地回应。
接下来,胡飞扬便没了声音,当云裳放好布块与药碗,正准备将他的衣裳盖好时,胡飞扬忽地急道:“有虫子!”
“虫子?哪里?”云裳显然被胡飞扬吓了一跳,一时被虫子吓得忘记了彼此的尴尬,在他床上四处查看,不放过虫子的任何身影。
“好像不止一条两条,呃,”胡飞扬眼睛仍旧没有睁开,只是脸部表情痛苦,声音更是痛得隐忍,看得云裳的眼皮子都在跳,一个健全之人碰见虫子自然不怕,可他此刻是一个病人,若是被虫子咬了,可不是小事,没准还会雪上加霜。
“咬在哪里了?快告诉我,我帮你把虫子捉了。”尽管云裳对于还未见面的虫子有些惧怕,但此刻胡飞扬是弱者她是强者,她必须充当好汉保护他。
“呃,”胡飞扬再次痛吟一声道,“把裤子往下拉一些。”
“哦!”云裳一心只想捉虫子,一时间竟没有顾忌虫子所在之地的异常,手忙脚乱地一把拉下胡飞扬的裤子。
“啊——”云裳尖叫一声,脸大红心狂跳。
胡飞扬只穿了这么一条裤子,裤子之下所藏什么,一览无余。
这下,云裳震惊地发现了两件事。
一件,胡飞扬的裤子下面根本就没有虫子,一件,胡飞扬不是太监。
两件事其实可以归于一件事,那便是,胡飞扬是个深藏不漏的大骗子!
☆、107:预见的事
若是云裳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胡飞扬不是太监,虽然改变不了胡飞扬欺骗她的事实,但她至少会觉得欣喜,毕竟在她内心深处,是宁可胡飞扬欺骗了她也不愿意接受他是太监的事实。
可是,在他的有意指引下,她却自己亲眼发现了他不是太监的事实,这样的方式,耻辱与羞赧、愤怒与恼火明显多于欣喜,她涨红的脸瞬间冷至冰点。
屋子里根本就没有虫子,他让她捉虫子,只是想让她自己发现,他不是太监。
云裳想就这样不发一语一走了之,尔后与他再无半点瓜葛的,可是,转身走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头未回道:“我觉得你不做太监真的太可惜了。”
胡飞扬的双眼猝然睁开,只是,云裳看不到。
“照思,等等,”在云裳开门之前,胡飞扬扬声急道,“你是第一个能够扰乱我心绪的女子,听到你说我的不是,我愤怒,但我愤怒的不是自己的错误与缺陷,而是在你心中的形象倒塌,重视我的长辈们从小就在培养我处变不惊的心境与本事,说一个男人最大的弱点便是情绪被女人左右,所以要我远离女人,甚至痛恨女人,我尊敬那些苦心栽培我的长辈,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这么多年以来,对女人,尤其是那些对我有所图的女人防备心极强,我见识到了女人的诸多弱点与不堪,也便自然而然地觉得男人远离女人是正确的一件事。”
“可当我遇见你之后,便忘记了你是女人,甚至觉得你根本不是我该闪避的女人,当我清晰地发现自己变得不再正常之后,便决定找一个机会与你保持距离,最好不相见,可是,似乎没有理由阻挠我们相见,反而让我不自觉地离你更近。”
“当你因为金莲的事斥责我的时候,我满心想的不是自己的不是,而是如何能够跟你做个了断,不要让你再次把我的心变得纷乱不堪,让那些长辈在我身上所下的心血付之东流,于是,鬼使神差的,太监两个字脱口而出,在你眼里在你心里,我把自己变成了太监。”
“终于,我有了借口不再见你,因为没脸,也没了资格,我去了我该去的地方,做我该做的事,可是,在远离你的地方,我发现仍旧摆脱不了你的存在,从前的我,无论遭遇什么人间惨事,总能在瞬间将自己的心置于无人之境,坦然超脱,可如今,无论是在自己浸泡在冰水之中,还是置身万籁俱静的黑暗,你就像是万千丝絮,将我缠绕得无处脱身。”
云裳的心猛地一沉,胡飞扬的话里满是对她的不满与自责,可这不满与自责却与平常的不同,虽然他的话里没有透露对她的喜欢与厌恶,但却能够极为容易得听出来,他对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受伤之后,我不想其他人碰我,这是我的癖好使然,并不是故意为之,另一方面,我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为何要以那种方式欺骗你,我没有想到金莲会把你带来,因为对你存着愧疚,我一直不敢睁眼看你,但当你站在我身旁的时候,我便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并且第一次看清及确定我的心。”
“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告诉你,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不是太监的事,若是通过别人,我不想让其他人介入我们之间的事,若是自己亲口说,我更是开不了口,也怕你听了之后不怎么相信,于是,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让你亲眼见证。”
对于胡飞扬这番话,云裳震惊的是胡飞扬对自己的情愫,可这并不代表她能够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不禁气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为你擦拭伤口已经破例,你怎能让一个尚未嫁人的女子随便看……不该看的地方?胡飞扬,你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男人!”
“很抱歉,照思,你的确未嫁人,男女的确授受不亲,但若是我们将来可以预见的事提前说明了,或许这件事便很是平常,一点儿也不会让你觉得尴尬不好意思。”胡飞扬又恢复了曾经的淡然与睿智,云裳不知不觉又被他绕了进去。
“什么可以预见的事?”云裳傻傻地问。
“将来,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彼此的一切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彼此的亲密更是习以为常,既如此,此刻的你我又何须故作矜持?”胡飞扬的心在三日之前终于坚定地定了下来,所以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嘴角泛着期许的微笑,极为迷人,只是云裳看不见,也不屑看见。
“……”云裳一下子无话可说,这个男人,明明喜欢上了她,可是说了一大堆,却没有明确地说喜欢她,求婚的时候呢,又没有求婚的样子,跟曾经的季凉夜是不同的无耻风格,却是同样的令人可恨。
“什么我的妻你的夫,我要嫁的人,绝不是你!”云裳最后吼完一句,便急忙离开了,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想一想,方才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留在屋子里的男人,丝毫不恼,反而像是排解了久藏于心的郁气,感觉浑身通畅极了,不过,想到他的关键部位第一次被个女人看见了,还是他邀请她看见的,俊脸不由地逐渐火烧起来。
☆、108:棒打鸳鸯
回到海蓝居的时候,云裳隐约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凝神一听,似乎有人正在呕吐,这里除了她,一般只有小兰和灵儿经常在,这会儿会是谁呢?
呕吐的声音并不剧烈,断断续续的,似乎没完没了,吐不干净,云裳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看背影,应该是灵儿。
“灵儿?你怎么了?”云裳拍了拍灵儿的肩膀,灵儿显然吓了一跳,看见来人是云裳,生怕她闻见污秽物的气味,忙拉着她远离了墙角。
“霍姑娘,我没事,只是肚子不舒服罢了。”灵儿避开云裳直接打量的目光道。
“你真的只是肚子不舒服吗?”云裳清楚地瞧见,灵儿的眼圈红彤彤的,显然不可能是为了肚子不舒服流了少许眼泪所致的结果,“跟我去棺材铺,让干娘帮你看看吧?”
一听见云裳说要带自己去看范大娘,灵儿立即吓得脸色更为苍白道:“不,我不去,不去!”
灵儿的反应极为奇怪,云裳料定她有什么严重的事瞒着自己,便道:“若是身子弱走不动,那等干娘回来的时候,我请她过来帮你看看。”
“不……不用了……”灵儿哪里知道云裳只是试探她而已,吓得眼泪都滚落下来。
云裳没有出声,灵儿的眼泪却是越掉越多,见云裳一直默默地陪伴着自己,不禁哭了起来,越哭越凶。
灵儿明白,云裳没有离开,一来是关心自己,二来是想让自己给个解释,灵儿感激之余,还有惭愧与犹豫。
灵儿哭了一顿之后,最终还是开口道:“霍姑娘,我……我有了阿明的孩子。”
“孩子?怎么会?”云裳震惊地盯着灵儿的腹部,难以置信。
“那次在我娘的墓地……”灵儿低着头轻声道。
云裳立即明白了,想到她和季凉夜在荒草丛里的荒唐事,她的脸也渐渐红了。
二人都因为那日的事尴尬,许久之后云裳才问道:“灵儿,你诚实地告诉我,对阿明,你还有念想吗?还有,你想不想留下你和他的孩子?”
这个问题对灵儿而言似乎难以启齿,灵儿踌躇了半饷才认真地回答道:“对不起,霍姑娘,要让你失望了。”
“但说无妨。”
灵儿擦了一把眼泪,轻抚着腹部道:“虽然我恨他,恨他入骨,但是,在我内心深处,却难以将他割舍,这么多年爱下来,已经成了习惯,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这个孩子,我想问一问他,究竟要不要?即便我已经知道残酷的答案,但我还是想要问一问他。不过我不会真的跑去问他,我会在梦里问他,或许只有在梦里,他会说想要这个孩子……这辈子我注定孤独,有时候真的觉得活着不如死去,可如今意外有了孩子,我忽然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云裳听了,轻叹一口气,拉住灵儿的手道:“走,我带你去找他。”
“不,不要。”灵儿试图挣脱云裳的手,但是眼底透露的却是渴望。
云裳拉紧了灵儿手边走边道:“不去找他,你和他永远都没有机会,跟我一块儿去,或许我有办法让你看见他的真心。”
“他的真心?”灵儿不解,阿明的真心还用看吗?他不再爱她,心里只有那个石霞芳,但云裳跟她想的完全不同,在她看来,阿明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舍弃灵儿,在他心里,爱着的应该是灵儿。
望着云裳坚定的眼神,灵儿心里终有万分之一的期许,便点了点头跟着云裳离开了季府。
阿明仍旧住在他程家的旧宅中,等云裳二人赶到时,他却并不在家,多番打听之后,云裳和灵儿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原来阿明就在回春棺材铺的隔壁——长命医馆中帮忙。
一路寻来,云裳见灵儿有些气喘,想是她如今有了身子,行动乏力,云裳极为内疚自己带着她东奔西走,便扶着她踏进医馆,在灵儿耳边耳语一阵之后,二人旁若无人地往里边走。
正在捡药的石霞芳首先发现他们的到来,不由地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眼神不善,对她而言,无论是云裳还是灵儿,她都不喜欢,一个,是对少爷无礼之人,一个是跟阿明曾经相爱过的女人。
正在捣药的阿明见石霞芳迟迟不把药材放进来,便朝着她的目光望去,立即也发现了云裳与灵儿的到来。
而商量好的两个女人却无视这对男女的注视,一直走到郎中面前,云裳道:“大夫,我妹妹这些天身子不适,总是动不动呕吐,劳烦你看看?”
郎中整日几乎足不出户,所以即便早就听说过霍掌柜的大名,但却并没有见过云裳,便让灵儿的手伸过去看。
这个时候,石霞芳扔下手里的药材,走了过来道:“哟,二位放着免费的女神医不看,到这里花钱看,不会是来拆台子的吧?”
“女神医出了远门,我妹妹的病可不能耽搁。”云裳睁着眼说了瞎话,有意无意地瞟了阿明一眼,问郎中道,“大夫,我妹妹得了什么病?”
郎中看了看灵儿的打扮,很显然,她这是尚未嫁人的打扮,医馆里人不多,却也耳杂,他顾及到灵儿的名声道:“这个不好说,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云裳心中暗赞这倒是个好郎中,便道:“大夫直说无妨,我妹妹前些日子刚刚嫁人,昨日跟夫君吵架了,所以使性子把自己打扮成没有嫁人的姑娘家。”
郎中一听,暗道云裳聪慧,竟然一眼看穿他的用意,便捋了捋胡须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的妹妹这是有喜了,恭喜。”
“吧嗒”一下,阿明手里的捣药铜锤落在了地上,石霞芳惊讶地张大了嘴,尔后狐疑地看向脸色发青的阿明。
“多谢大夫,请为我妹子配些安胎药。”云裳扶着灵儿坐下,朝她使了一个不要害怕的眼色,道,“坐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灵儿不知道云裳要干什么,因为有阿明在,一直低着头不言语,苍白的脸倒是因为紧张而红晕滋生。
云裳无视石霞芳的存在,径自走到阿明跟前,捡起捣药铜锤,开门见山道:“程佑明,你敢跟我谈谈吗?”
不等阿明回答,云裳便独自走到了医馆的后门,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没有一会儿,阿明掀开帘子站在她的面前道:“霍掌柜有何贵干?”
云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问你一句,灵儿腹中的孩子你要是不要?若是要,你就娶了她做孩子的亲爹,若是不要,我会替灵儿找个男人嫁了,将来孩子生出来,别的男人对他是打是骂,都与你无关。”
阿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他这样的反应,云裳并不失望,若是他一口拒绝,云裳反倒替灵儿伤心,如今他沉默,说明他对灵儿以及腹中的孩子都有顾忌。
云裳继续说道:“我与你向来不熟,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你行为的判断,我觉得,你心里是有灵儿的,否则也不会在舍弃她之后还对她纠缠不清,甚至让她怀上了你的孩子,虽然人不可貌相,但我认为,你并不像是那种不负责任的负心男,想必你是有苦衷的,今天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暗示,好让我心里踏实些,尔后让灵儿也活得快乐一些?”
阿明继续沉默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开口,却瞥到一双熟悉的鞋子在帘子下接近,云裳没有看到,焦急道:“你倒是说话呀,你只要告诉我,有一天你一定能娶灵儿进门,这就够了。”
阿明这下没有丝毫迟疑,而是满嘴鄙夷道:“朱灵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竟然还敢赖上我,自从我与她一刀两断之后,便再也没有碰过她,况且,像她这样的女人,就是送给我,我都不屑碰。”
“你——”云裳气急,第一次领教到阿明的毒舌功夫,一把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帘子后面站着的石霞芳躲闪不及,云裳见到她的身影,忽地明白了一些什么,正准备叫上灵儿离开,石霞芳却叫住她道:“霍掌柜,听说你是出自北州国的四大富商之家,你爹娘难道没有教过你,别人的事少搀和,尤其是不能做棒打鸳鸯的事情吗?”
石霞芳这是在骂云裳没教养了,云裳自然不会任她骂了去,立即还嘴道:“哪里有鸳鸯?狼狈倒是见到一双。”
云裳这是在骂石霞芳与阿明狼狈为奸了,石霞芳虽然是个丫鬟,但管家一直疼爱她,就连石家的主子们都没有厉害地责备过她一句,此刻被一个棺材铺的掌柜这般侮辱,她自然难以容忍,扬起手朝着云裳挥去道:“别以为你是什么富家千金我就不敢打你!”
石霞芳出手极快,云裳反应尚快,退后一步便避开了,哪知这石霞芳不打到手却不肯罢休,第二个耳光继续招呼过来。
石霞芳块头极大,又比云裳要高半个头,云裳避无可避,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耳光就要打下,却从云裳身后闪现一个颀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