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离凡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中,多少次梦中都见到她浑身鲜血的样子。雪上之上她的绝望、她的仇恨,叶庄之中她的乞求、她的卑微。她说的话,她的样子一直萦绕于胸,成为去不掉的疤。当自己的剑插入她的身体时,自己仿佛要死掉了,那种自责那种恐惧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还好,她没有事。
丫头啊丫头,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这一次,就让我以命相还吧。
“杀——”
血,肆意地践踏着大地;月,无声的见证这一切。
一马当先的女子纵有倾城容颜,也让人不禁胆寒。
手中厚重的斩魂刀上旧的血液还未凝固,又沾染上滚烫的新鲜人血。
身着一件宝蓝铠甲,手中一把斩魂刀,腰间一柄白穗剑,再配上冰冷的绝世容颜,天下谁人不识她?
天下人,送她一个令人胆寒的名字:
蓝衣血女。
“将军!敌军已经撤退,现下该如何做?”李副将恭恭敬敬的向前,问道。
“扎营。”
听到这话,众人都松了口气,想起上次将军听到回报之后,那一句平平淡淡的“继续杀”,全体将士就整整打了三天三夜。这样的事情,就算是铁人,恐怕也难以承受。然而在灭东将军的治下,却没有人敢有一句怨言。今日是除夕,虽不能归家团圆也希望可以平平安安地守岁。
袈蓝的目光缓缓扫过部下,手指指向几个人,“军法处置”。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生气。她看见这几个人在刚刚的拼杀中十分胆小畏惧。
“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被指到的人立刻跪地求饶。
军法?那便是死。
李副将看着跪地求饶的几人,几经犹豫终是上前一步,说道:“将军请三思!连日作战,士兵苦不堪言,多少次的生死一线间。这几人虽然胆小怕事,但对将军忠心,也尚未对我军造成大的损失。军中诸人,无不对将军忠心耿耿,还请将军爱惜自己的军队!”
“李副将是在叫苦吗?”
“末将不敢,只是……”李副将咬了咬牙,“将军的才能有目共睹,让身为七尺男儿的众将士佩服!不过将军的责罚是否过重了?属下知道将军复仇心切,可将军的夫君是人,众将士也是人,也有着妻儿在家中等候他们的归来!还望将军爱惜人命!三思啊!”
回答他的是斩魂刀。
刀光一闪,李副将一颗大好头颅就滴溜溜滚开去。李副将本来是袈蓝身边最得力的干将,战功赫赫,只待奏明圣上,便要升迁,不想却死在这里。旁边的众位将士看到这场面,眼中露出不同的神色来,或吃惊,或同情,或惊惧。或是急急低下头,不敢多看。
袈蓝却只是收起刀,不发一言。
鲜血洒在袈蓝的脸上,在夜色里增添几分诡异的凄美。
听说新鲜的人血是滚烫的,可是袈蓝为什么没有感觉到温度?
听说鲜血的色彩最为艳丽,可是袈蓝为什么只看到黑白二色?
丢下目瞪口呆的军官们,吩咐随身的侍卫们不许跟来,独自驾着马顺着路漫无目的地走。忽然看见了熟悉的景色。毫无生色的眸子渐渐有了一丝神采。那跳跃在眼中的,是意外?还是欢欣?
这里是……风城?
驾马的速度突然提了上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看见那氤氲的水汽。
一瞬间,怔住。
温暖的感觉瞬间袭上四肢百骸。
泪,顷刻决堤。
如今的自己,如今如此嗜血无情的自己,原来,还会有泪啊。
重游旧地,这一次,只有一人矣。
下马,解衣,缓缓走到泉水里。
看着深色的污水从自己的身上向外流出去,流出去,慢慢晕开,直到看不见颜色。回归白皙的臂膀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光。“苍,倘若你看见这样脏的我,会不会皱着眉头笑话?”袈蓝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意。
取过岸边的夜蓝剑,在温泉水里小心翼翼的洗涤着白色的剑穗。温柔的神情似抚摸自己的爱人般。
“你用的这把白穗剑就叫苍昼剑怎么样?”
“好,那你用的这把蓝穗剑就叫夜蓝剑如何?”
“你的苍昼剑配蓝穗,我的夜蓝剑用白穗才好!”
“为什么这样才好?”
“这样……这样不单调呀……”
“哦?那不如以后我的白衣以蓝缎为带,你的蓝衣以白绸为袖?这样才算是你中有我,我,我中有你!”
……
思绪渐渐收回,视线停在夜蓝剑上。
“苍,你会怪我吗?”
“我怕,我好怕你怪我,所以连杀人我都不敢用夜蓝剑。”
在水里,执剑起舞。
美丽的身体在水中绽放,面颊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似乎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情似的。曾经,我们有着那么美好的回忆,在这儿。
夜蓝剑在氤氲的水汽里明亮耀目,若流光,若飞虹。
突然脚下一滑,袈蓝跌坐在水中,呛了几口水。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继而大笑。
“你引以为傲的小神医早已杀人如麻……再也配不上夜蓝剑了……”
“可是我不后悔!”眸子中的杀意惊天骇浪。
“凤离凡!今生若不能亲手将你千刀万剐,难解我心头之恨!”
“凤离凡!”
她疯狂地拍打水面,激起的水花跳跃着,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打湿的黑发黏黏地粘在面颊。她忽然用左手将发挽起,剑光一闪,右手中的夜蓝剑已经割下。手中一松,如墨的黑发飘在水面,缓缓离开原先的主人。
“凤离凡!若不能为苍报仇,当如此发!”仿若仙境的温泉水中,一名短发的女子立下这样的誓言。
过了许久,她安静下来。呜咽的呢喃:“苍,我好想你。”
风,温情地拂过她的面颊。
只有风。
翌日,嗜血的白甲军以一种疯狂的姿态踏进风城,长驱直入直奔东赫国皇都。威严的城门早已紧闭,戒备的射手与战士围在城门之上,盯着城门下这支骇人的军队的一举一动。
城墙上,凤离凡孤寂的身影迎风而立,神色复杂的眼注视着下方军队正中央的那一道蓝色的身影。袈蓝抬起头,迎上凤离凡的目光。
风,呼呼的刮着。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啦,开新坑啦!文名:《七个男主一锅端》文案:某肉文作者yy过渡,手抖眼花。一不小心,穿了。看见那身材魁梧的男主,作者感谢苍天!我终于可以一尝夙愿被扑倒了!咦?等一下,那个为男主吹箫的女人是谁?我晕,怎么长得那么像女主?那我是谁?合着我是那个二货女配?额滴神啊,男主不是马上要出来将我一刀斩杀了么,不要啊!我不要炮灰啊!!!地址:jjwxc/onebook。php?novelid=1786283
昔人重回,那日那景那人兮
气势汹汹的白甲军挺立在袈蓝身后;只等他们的女将军一声令下就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
袈谷的时光忽然涌上心头;那些年少的时光不经意间在心中留下烙印。袈蓝深深吐了口气;可是一切都变了,因为一个叫叶苍的人改变了。她不再是那个无忧的丫头,他也不再是一心对她好的凡哥哥。
叶苍……这个名字那么清晰。袈蓝努力去回忆那些相处的时光,一幕幕如流水般袭来,她的嘴角不自觉划上好看的弧度。忽然的;她上扬的嘴角僵硬了,她惊恐的发觉自己竟然不记得叶苍的模样了!这一发觉让她冷汗流了下来。怎么会这样?自己怎么可能将他的模样忘记?不会的;不会的!
马儿似乎感受到背上驮负的人情绪不稳;发出几声鸣叫。众将士诧异的看着袈蓝;他们一向无情的女将军这是怎么了?
雪!一定是雪喂给她的药!她想起了一切;唯独忘记了叶苍的模样!这样的结果实在是……
“将军;你看!”身边的一员副将出声打断了袈蓝的思绪。
袈蓝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道黑色的身影逐渐靠近。那人坐在轮椅之上,黑色的宽大衣袍遮不住他瘦弱的身躯。看着逐渐看见的人,袈蓝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变得极不舒服。
城门之上的凤离凡也看见了这个神秘人,可是由于距离较远看不大清楚。
那人终是走近,横在袈蓝所带领的军队与城门之间。他从轮椅上站起来,逐渐向袈蓝走近,似乎走得很吃力。白甲军拔刀相向,只等袈蓝的命令。那人却是丝毫不惧走到袈蓝的马前,说:“撤兵吧。”
那声音似乎极熟悉,可是袈蓝望着对方苍白的脸庞却发觉不认识他。
直接举出斩魂刀,“让开,否则休怪斩魂刀无情。”
那人却是从没听说过斩魂刀的嗜血一样,毫无畏惧的看着袈蓝,而且似乎在笑,又似没有在笑。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的袈蓝心里很不舒服,她摁下心中奇怪的感觉,冷哼一声,不愿意在这个奇怪的人身上再浪费时间,手中的斩魂刀随意往那人身上一斩。不曾想那人根本不躲!
斩魂刀横扫那人的膝盖,那黑衣人闷哼一声单膝跪下。
这一刻,袈蓝觉得自己的心竟然也跟着疼起来。异样的感觉中听见那人如清风般的声音响起。
“蓝儿,我的右膝本就有伤,才刚刚能站起来,你又要废掉我的腿吗?”
这句话,这句话,这句话……
手中的斩魂刀突然变得好沉好沉,“碰”的一声落下马,溅起灰尘无数。
马前单膝跪地的神秘黑衣人慢慢抬起头来,嘴角上扬,露出他那三分潇洒、三分贵气、三分狡黠,还有一抹不羁的标准笑容。袈蓝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面前之人苍白的脸庞与记忆深处那一道白衣终于重叠吻合。
那一日,他就是这样右膝跪地。
那一日,他就是这样遥遥一笑,漫天的风雪,悲凉的战场都成为飘渺的背景。
那一日,他的身体被青龙刀贯穿,鲜血迸溅在雪地上。
那一日,他对她说:“活下去”,然后张开双臂向后仰去,身后是万丈的悬崖。
那一日,他带着她的心一起离开。
袈蓝捂住嘴巴,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来,却哭不出声来。众将士都愣住了,他们何时见过这个无情嗜血的灭东将军露出如此小女人的神态!城墙之上的凤离凡不可思议的望着城下那道瘦弱的身躯,怎么会是他?他不是死了吗?死在自己的青龙刀之下!
袈蓝翻身下马,重重的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这个刻在灵魂深处的人。“笨蛋!叶苍你就是个大笨蛋!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你是成心的是不是?成心让我伤了你让我自责是不是?是不是?”
叶苍将哭泣的袈蓝紧紧的抱在怀里,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来安抚她。“我也不想受伤啊,我是真的没力气躲啊。”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要让我认为你死了,为什么要让我难过。你知不知道雪山上那一日,我的心就跟着你一起死了!你是故意折磨我的是不是!”袈蓝一句句质问着,眼泪喷涌而出,似乎想要将心里所有的委屈统统哭出来。
叶苍叹了口气,“如果我有自由的话,当然第一个会告诉你我还活着啊……”
闻言,袈蓝止了哭,不解的看着叶苍。
叶苍无所谓的捏了捏袈蓝的鼻子,“听我的话,撤兵吧。”
袈蓝皱了皱眉,一副既不愿意又有些犹豫的说:“为什么要撤兵!凤离凡将你害的那么惨!虽然你还活着,可是你受了多大的伤!而且……而且他杀了我们的孩子!我今日就要向他讨债!”
“乖,听话。讨债报仇是男人的事,这些事你不要参与了,有我在。”
袈蓝挣脱了叶苍的怀抱,大声说:“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要我操心!我不想总是成为你的负担,我可以做任何事!而且,我为我自己的孩子报仇天经地义!你没有理由阻止我!”
叶苍似乎犹豫了,就要袈蓝以为他不再阻止自己的时候,他却说出了令自己震惊的话!
“我们的孩子还活着。”
“不……你骗我对不对?青龙刀……青龙刀贯穿了我的小腹……我们的孩子,孩子是不可能活下来的……而且,而且雪也是这么说的,我们的孩子不可能还活着,不可能……”袈蓝整个人有些慌乱。
叶苍冷冷的一笑,“那你可见过我们孩子的尸体?”
袈蓝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个时候自己一直沉浸在叶苍的死去中久久不能自拔,根本没有去见过孩子的尸体!难道雪是骗自己的?可是当时自己怀孕六个多月,而且最关键的是斩魂刀贯穿了自己的身体。孩子不可能活下来啊!
知道袈蓝的震惊与怀疑,叶苍说:“那也知道你当初怀的是一对双胞胎,两个孩子中有一个活了下来。”
“孩子现在在哪儿?”袈蓝慌忙问道!问完就想起那个时候自己一直昏迷是雪将她带走,也是雪告诉她孩子死了,“在雪那里?”
叶苍点了点头。
袈蓝又十分疑惑的问:“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叶苍面色古怪的笑了一下,“因为雪囚禁了我一年多。你当初在雪域时,我也在那里。不过我当时身体极不好,大多时候都是昏迷,偶尔才会醒来。有一次我还在暗处看见过你。”
袈蓝惊讶的张了张嘴,那个时候她居然离他那么近自己竟什么都不知!只想着快点离开雪域,甚至不惜喝下雪给的封存记忆的药。命运啊,还真的弄人!
“叶苍!你还活着!”凤离凡惊怒的声音响起。他费尽心思,哪怕换来袈蓝无穷尽的仇恨到头来竟是一场空!这个人居然还活着!不行!今日一定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袈蓝将叶苍扶起,怒视着凤离凡道:“怎么?你以为今日还是一年前的雪山之上吗?”这一刻,那滔天的杀伐之气立刻显现,所有的白甲军知道他们的灭东将军回来了。叶苍看着袈蓝的模样,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她这样。
凤离凡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是啊,已经不是当日了,现在想要杀了他真的很难。
叶苍拍了拍袈蓝的头,“蓝儿乖,撤兵吧。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报仇,不要再添无谓的伤亡了。更何况,会有人找东赫的麻烦的。”叶苍的嘴角逐渐出现一抹嗜血的味道。
袈蓝愣了愣。嘴角突然漾出好看的笑容,看痴了众人。
你还活着,你回到了我的身边,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真的,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袈蓝的神情叶苍看懂了。他转过头来,视线看向城墙之上,不过只是淡淡的一瞥就收回视线。叶苍的目光让凤离凡觉得很不舒服,那是一种不把自己当成对手的目光。这算什么?瞧不起自己吗?凤离凡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撤兵!”袈蓝朗声道。
白甲军及身后三十万的大军就按照命令撤退了。
城门前空荡荡的,完全看不出刚刚在这里还有着三十多万的大军,那本是无可避免的战争竟这样不了了之。东赫的将士们无语的看着这一幕,最后将视线转移到最中央的一道人影身上。凤离凡笔直的站立着,很久很久。
这个时候,在一年多以前曾发动过战争的几个小国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而且似乎有着什么人在暗中的操纵着一切。这些小国杂乱的军队竟逐渐联合起来,成为不可小视的一股势力。四大国的人虽知道这股势力的成为,却因为四国相互牵制的原因无法抽身多加关注。于是,竟没有人知道这股势力究竟发展成何种规模。
一个月后,东赫国、西晋国与南昀国同时得到一个惊天的消息——北溱国,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