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管家点了点头,袈蓝长舒了口气,“难道……叶庄的前庄主就是……就是……”
“没错,当年那一场惊天之战让所有人都以为夜罹天陨落,但其实他早有准备,他并不是斗不过那些逆臣。而是失望,那些人曾与他一同上阵杀敌,到头来被他们背叛,他痛心失望之余便选择了远离朝堂。让所有人以为他死了,他便真的自由了。但是在他假死之后,整片大陆依旧战火不断,而这个时候仍然有一些心腹追随着他,所以他建立了叶庄。改姓为叶一是为了遮掩身份,二是为了纪念亡兄。”
竟然是这样,袈蓝理了理思绪,“因为四国的人知晓了苍的身份,所以才对他下杀手?可是,四国的人是怎么知道的?”袈蓝陷入了沉思之中,却怎么都想不通,她抬头看见管家一副了然的模样,“莫非管家知晓四国的人是怎么知道苍的身份的?”
管家冷笑了一声,“你说,除了四国的人之外,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雪。”袈蓝毫不犹豫的说。这个人,太神秘。
管家缓慢的伸出手指蘸了蘸茶水,在“夜”的旁边开始写另一个字。
那个字逐渐成形,袈蓝不自觉念出来——“姜”。
夜罹天推翻的那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王朝是——大姜王朝。
当袈蓝出现在雪的面前时,后者正合着双目懒洋洋的拨弄着桑柯琴。
听见声音,雪睁开眼睛,瞅了一眼袈蓝手中的斩魂刀,笑道:“那老头子竟然把斩魂刀送给你了?真是意外。”
“究竟怎样你才肯放我走?”袈蓝直视着雪。
雪停止了弹琴,“那老头子应该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吧?你既然知道我与阿苍的渊源,你说我为什么要先救了你再放了你?”
袈蓝面色不变,“放,还是不放?”
雪似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然后不怀好意的笑道,“我喜欢玩游戏,如果你肯陪我玩游戏,放了你又有何难?我这里新研制了一种药,不是忘情,却可以将人的记忆封印一年。这一年之内记忆是一片空白,而一年之后被封印的记忆便会逐渐恢复。你若敢吃了这药,我便放了你。喔,这真是个好玩的游戏呀!”
袈蓝看着雪掌中漆黑的药丸,略作犹豫便上前一步将药丸取过,吞下。
一年而已。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迟了,抱歉。
立后大典,一年之期如期至
素雅的庭院里传出优雅的琴声;素手抚琴的女子一袭雪白的素裙衬托出她纤细的腰身。
“啪啪啪!”站在远门口的雪拍了几下手打断了该女子的琴。
雪缓步走进院内;在该女子的对面坐下来。“琴弹的不错;只是可惜你本不适合弹这古琴。你还是弹箜篌比较好。”
女子抬起头,正视着雪。一种寒冷的气质在蔓延。那张完美的脸庞却并不陌生,正是袈蓝。
雪微微怔了怔,迅即笑开。“你曾说过我如雪一般冷,可是现在你却比我冷得多;简直是变成了寒冰。真是世事无常,清冷的清泉水终于结成冰了。真不知道那个人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你今日来;又有何事?”女子的声音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你当真愿意嫁给修辰?你当真不想记起以前的事?你就不怕自己忘记极重要的人?”雪食指轻叩桌面;神色莫测。
“澜初!”
修辰冲了进来;将那纤细的身影拽到自己身后。“雪公子;请你不要总是来纠缠澜初;她就要嫁给我成为南昀国的皇后了,你再如此纠缠不清,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雪笑了笑,不去看修辰,偏着头看向修辰身后的人,“你不叫澜初,也不是什么南昀国的郡主。你叫袈蓝,你是东赫国的十三公主。你也不能成为南昀国的皇后。因为,你曾嫁过人,而且有过孩子。”
修辰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修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说:“你现在回屋子休息好不好?我有几句话要和雪公子说,等我把事情解决了再去找你。”
看着修辰微笑的眼,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抱着琴离开了。
等她离开以后,修辰面色不豫的看着雪,“你究竟想怎么样?她将那些痛苦的事情忘记了不好吗?你为什么总是来纠缠她?提醒她?你难道希望她想起以前的事情,然后满腔仇恨的去报仇?我虽然不知道当日你为何将她带来我的身边,但是你救了她,就应该希望她过得好不是吗?”
面对修辰的质问,雪嗤笑了一下,“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喜欢她?她过得好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觉得她为什么会忘记以前的事?我告诉你,那只不过是本公子的一个游戏而已。我也很高兴她能嫁给你呢!呵呵……”
雪说完便不理会满脸怒色的修辰转身离去。
而屋子里的袈蓝却将二人的话听了进去,那张寒冷的面颊无波无澜。
“吱——”修辰推开门,一眼就看见坐在桌子边的袈蓝。“澜初”他轻轻的唤她,这是他给她起的名字。“澜”即“蓝”,“初”乃开始之意,他希望与袈蓝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他更希望她可以忘记以前的痛楚,过上崭新的生活。只是每次看见她冷冰冰的模样,修辰的心里都会微微泛疼。即使你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他,也忘不了那种悲痛吧?
“澜初,可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他轻轻的问,他知道她想想起以前的事情,可是他真的不希望她想起。等她想起了一切便会离开自己吧?想到这里酸涩的感觉在修辰的心里蔓延。他从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离自己这么近,他很怕失去。他很怕七日后的大婚会变成一场空,那般滋味就算没有经历过修辰也可预料到。
袈蓝轻轻摇了摇头,抬起一只玉手抚在自己的心口。“这里很空很空,什么都没有。好像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被挖去了。”
修辰心头一紧,抓紧了袈蓝的手。“如果你想起了以前的事,会不会离开我?”
看着修辰紧张的模样,袈蓝抿了抿唇,“辰,我真的嫁过人吗?还有过孩子?雪说的是真的吗?”
修辰心里慌乱的很。“我……我不愿意骗你,他说的是真的。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你的孩子也不在了。”
“既然我嫁过人,还有过孩子,你为何还要娶我?”袈蓝低着头,问道。
“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也许正是因为你受了他们死亡的刺激才会忘记了一切。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现在过得不是很好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过得好!”
袈蓝微微垂着眼,细微的声音却让修辰犹如五雷轰顶。
她说:“可是我过得不好,每一夜都会做噩梦,梦里是鲜血的世界,我觉得窒息。我忘记的那个人也许并不希望我忘记他吧?如果我没有忘记他是不是就可以去陪他?”
“不许胡说!”修辰将袈蓝紧紧的抱在怀里,她离自己这么近、这么近,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她正在远离自己?
“澜初,澜初,澜初……”他一遍一遍地唤她的名字。
七日后。
艳红色的华毯铺在整个南昀国皇宫中,目之所及都是鲜艳的红色。南昀王立后大典就要开始了。
身着红色嫁衣的袈蓝美的不可方物。所有的赞美声她都统统听不见,望着无尽的红色,心里疼痛的感觉在一点点加深。红色,是鲜血的颜色,如梦中一般。袈蓝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天空空空的,连一朵云都没有,就像她的心一样空空荡荡的。她闭上眼睛,一些光影在浮动,她努力地去抓,却什么都抓不住,记忆被生生斩断。
那个人,我已经忘了你,你可怪我?
袈蓝侧过头看着修辰好看的侧脸。这个人在这近一年的时光里对自己那么好,他就像黑暗中的那一束光,让寒冷的她感受到温暖的感觉。她记得那一日,日头正好,暖暖的风吹拂着脸颊。他站在阳光下笑着对自己说:“嫁给我,让我给你温暖好不好?”
那一刻,他照亮了黑暗。那一刻,他温暖了冰寒。
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过奢华的大厅。所有人仰着头,看着这只不知怎么飞进来的小巧鸽子。那只银色的小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到袈蓝的面前,转着圈儿。
袈蓝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跳漏了一拍。
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那只鸽子便乖乖的落在她的手心,尖尖的小嘴琢着袈蓝的手心。不理会手心传来的微疼,袈蓝怔怔的看着手心中的银色小鸽子。
“我……是不是见过你……”她那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声音里竟莫名其妙的多了些说不清的情愫。
整个大厅静了下来。
一抹苦涩划过修辰的嘴角,迎娶你难道是错的?我是不是该放了你?
“啪啪啪——”安静的大厅中突然响起拍巴掌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雪从人群中走出来。
雪走到袈蓝的面前,“袈蓝,伸出你的右手。”
袈蓝怔了怔,垂在身侧的右手紧紧的握着拳头。她的右手有着一道明显的疤痕,她明明可以将那道难看的疤痕去掉,可是每次在即将涂抹药膏的时候都会下不了手。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将那道疤痕去掉。
雪轻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熟悉?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的人骗你?我就是你忘记的那个人?”
“你休得胡说!”修辰怒声道,他的面色已是极不好看。
袈蓝轻轻摇了摇头,“不,你不是。”
“哈!”雪似乎很愉快的笑了起来,然后面色古怪的看着袈蓝,“今天就是正好一年的期限。过了今夜,你就可以想起以前的事情。你现在还真的要嫁给身边的那个人?”
袈蓝的面色变了,“什么一年?你怎么知道我明天就会想起以前的事?”
雪耸了耸肩。“因为,是我给你服了一味药,封存了你一年的记忆。喔,信不信由你。倘若是真的,当你明日想起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南昀国的皇后,那一定很好玩。而我说的若是假的,那你就无缘南昀国的皇后之位,而且还会伤了身边人的心哦!”其实雪本来就是想要看到袈蓝在想起一切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的那一幕,可是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心软了?雪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个游戏他不想玩了。
雪不说话,修辰也在最初的紧张之后放松下来等着袈蓝的选择。
许久,袈蓝看了眼手心的银色小鸽子,“这只鸽子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不过的确是你忘记的那个人养的信鸽。”雪瞟了一眼袈蓝手心的银色小鸽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修辰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笑着对袈蓝说:“没有关系的,无论你做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婚礼可以取消,立后大典也可以为你延期一天。不要这么左右为难,你这个样子我看了会心疼。我可以等你。”
看着面前温柔的男子,袈蓝一阵恍惚,多少次噩梦中惊醒看见的都是这个男子这双温柔的眼。这个男子陪伴了自己一年,给予自己温暖。虽然他在笑,可是袈蓝知道他的心很难过,很难过。她不忍心他如此难过!她想说我愿意嫁给你!她差一点就要说出口了,可是右手手心的疤痕突然硌的她好疼。小鸽子在“咕咕”的叫着,她不知道这只鸽子想要告诉自己什么,可是听见它“咕咕”的叫声,她觉得好怀念……
修辰苦涩的一笑,转向大厅内参加立后大典的众人高声道:“今日的立后大典暂时延期!”
一片哗然。
修辰却是理都不理,大步走出去。
看着修辰落寞的背影,袈蓝咬了咬嘴唇,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辰,对不起。我不想以一颗空荡荡的心嫁给你。你等我,等我想起应该想起的一切便将完整的自己嫁给你!做你完完整整的妻!
翌日清晨,袈蓝素净的庭院中多了两个人。
雪坐在石桌前,自斟自饮。修辰笔直的站在一边,谁都不知道他此时的心里是多么的紧张。
“这酒不错,你要不要尝尝?”雪举起酒杯问修辰。
修辰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走过来坐在雪的对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一杯一杯的倒酒、喝掉。喝的很急,很猛。只是那目光一直盯着关闭的房门,他在等她醒来,等她想起一切,等她的选择。
“吱呀——”
门从里面推开了。
院子里的两个人都是停下了喝酒,看着出现在视线里的人。
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中,袈蓝缓步走到修辰的身边,然后单膝跪下。女子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在这个清晨久久徘徊。
“多谢南昀王这一年的照顾。袈蓝恳请陛下赐我三十万大军,袈蓝愿自封灭东将军讨伐东赫!”
风城重游,纠葛情深终有止
立后大典在延期了三日之后才在整个南昀国人的期盼中举行。万千民众走上街头;人们在欢庆他们的国家有了国母。可是;却极少有人知道皇后已经换了人。
鲜红的颜色依旧如三日前一般。
凤冠霞帔很重很重;重的让柳月儿有些迈不开步子、抬不起头,甚至连呼吸都有些费力。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柳月儿一阵失神。十二年了,自己爱了这个男人十二年了。今日,就要成为他的妻。妻?这个词在心里闪过的时候;柳月儿的嘴角却是划过一抹苦涩。她是幸运的,因为她终于可以嫁给他了;她也是不幸的;因为她知道她永远得不到他的爱。可是就算他永远都不会爱上自己;自己也愿意嫁给他;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每日看着他、守着他;就好,很好。
本是洞房时,金玉床便端坐的二人却是无言。
柳月儿在心里轻叹一声,终是迈开沉重的步子,自己摘下凤冠放于桌上。然后在修辰的面前缓缓蹲下,为他脱掉喜靴。喜烛烛火摇曳,映下柳月儿纤细的身影。
“月儿……”修辰低着头看着蹲在身前的女子,那纤细的身影一如多年。愧疚的滋味在心底一丝丝蔓延,甚至让修辰不知该怎样面对她。
柳月儿抬起头来,嘴角是漂亮的酒窝。“陛下,月儿服侍您休息。”
修辰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月儿啊月儿,你越是这样善解人意,越是让我愧疚啊!
在南昀国万千国民为立后而欢庆时,遥远的东赫国却迎来了可怕的敌人。一支铁血的军队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嗜血程度闯进东赫国。军队所过之处杀伐滔天、一片狼藉,甚至鸡犬不留。一些接触过这支军队而幸存的人提起这支军队的时候还是禁不住胆寒的后怕,他们说那种仇恨的气息太浓太浓,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凤离凡抬着头看着皎洁的月,想起那个女子如月般的姿色,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陛下,南昀国的灭东将军已经赶到风城了。风城的军队和百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撤退了。”那走到凤离凡身后禀告袈蓝情况的人竟是央紫,如今的她已经十三岁了,逐渐脱离了两年前的稚气,女子的妩媚一点点显露出来,不难看出再过两年应该会越发的出挑。
凤离凡点了点头,丫头,只要你放下仇恨变回从前的你,我的幸运又算得了什么。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这一年来越来越沉默的小女孩儿问道:“央紫,当年的事,你可后悔?”
央紫低着头,低低的声音说:“您知道的,您所有的吩咐央紫都会听,都会去做的。央紫的命是您的,一切都是您的。只是……只是央紫这一年来时常想起阿姐在雪山上的模样……”
凤离凡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中,多少次梦中都见到她浑身鲜血的样子。雪上之上她的绝望、她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