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和隐二话不说直接跪下。当日叶苍将他们派到袈蓝身边时所说的话不由浮上心头。
央紫“哇”的一声哭出来,嘴里念着“小姐,小姐……”
“少庄主,快让我看看公主的伤!”冷川急道。
“哥哥,这件事……”翎鸢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叶苍的一个眼神打断了。
叶苍扫视了一眼众人,那是一种极平常的眼神,却是因着这平常而让众人心惊。
叶苍小心翼翼的避开袈蓝后背的伤,抱着袈蓝而去。
雨,越下越大。雨夜里跪在清风阁前的四道身影,始终纹丝不动。
“哼,你们两个跪什么跪!这件事是我和朔失职,理该受罚。你们两个难道就那么喜欢受罚?”隐瞪着晦和望说。
“哎,我是不想跪啊。可是望执意要跪,那我总不能看着你们三个跪,我自己喝茶吧?”晦慢悠悠的说。
“望,你快给我滚远点!”朔直接瞪着望,爆了粗口。
望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碧玉箫,懒洋洋的说:“我这样做显得我有义气,而且你们不觉得雨中的我很帅吗?说不定有多少少女正在暗处偷偷瞄着我呢。”
“你!哼!”朔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他。
晦摇了摇头,和隐对视一眼,暗暗笑了一下。
不远处,翎鸢撑着伞面露担忧的望着清风阁。
清晨时分,躺在清风阁中的黑玉床上的袈蓝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一片黑色,感受身下温凉的触觉,先是一笑,后又一顿,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的转了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自己趴睡在黑玉床上,一层薄薄的白纱覆盖着自己未着寸缕的身子。
袈蓝轻轻呼了口气,渐渐放松下来,却在感受身旁的气息时身子一僵。慢慢转过头,看见叶苍侧躺在自己身边,还没有醒来,嘴角是很好看的弧度。看见叶苍居然在这儿,袈蓝先是尴尬了一下,然后便想起曾经在景城那次,也是一睁开眼便见到叶苍的睡颜。
“早。”叶苍没有睁开眼,在袈蓝的额上落下一个吻。之后才伸了个懒腰,慢慢睁开眼睛。袈蓝不说话,也不敢动,看着叶苍慢慢掀起自己身上的那层薄纱,抿了抿唇。
袈蓝咬不做声,知道叶苍是查看自己后背的伤,也还是不禁脸颊一红。
叶苍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你懂医,应该知道用什么药能好得更快一些吧?”
袈蓝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便大致知道叶苍给自己上的是什么药了。“你给我用的药已经是极好了,只是抹的太多了。”
“多?多也没作用啊,这伤还是没好。”叶苍看着袈蓝后背的伤口皱眉。
“这伤哪能过了一夜就好,不过过一阵子就会好了。”
“过一阵子?过多久?”
“半个月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吧。”袈蓝想了一下答。
“半个月?这也太慢了吧?你不是很懂医吗?有什么药能让它三天之内好起来?”叶苍轻轻将薄纱给袈蓝盖好。
清风黑玉,碎碎闲语惹情丝
袈蓝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叶苍,终是叹了一口气,“这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皮外伤怎么了?皮外伤不疼?”
“叶苍,你别这样,真的没事……”袈蓝小声说,心里却是暖暖的。
“哎,”叶苍叹了口气,“蓝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牢牢抓住你的心呢?”
袈蓝甜甜一笑,“叶少庄主,你不是一直笑话我总想着嫁给你吗?”
叶苍郑重的看着袈蓝,“答应我,一年后,嫁给我。”
袈蓝眯了下眼,想要靠过去一下,刚刚动一下便顿住了,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上身是裸着的。
叶苍看出袈蓝的意图和心思,“哈哈”笑了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我找了向晚帮你脱的衣,上的药吧?”
袈蓝将脸贴在床上,嘟了嘟嘴,“你是故意的!现在我不想嫁给你都不行了。”
叶苍靠过去,脸颊贴着袈蓝的发,说:“那我的公主愿意吗?”
袈蓝不答话。
叶苍也不恼,笑着起身下床,“那我就不娶了。”
“愿意,愿意,愿意!”袈蓝瞪了叶苍一眼,咬牙切齿的说。
叶苍爽朗一笑,将自己的一件白色长袍放在袈蓝的身边。
“我为什么要穿你的衣服?”
“脱的时候方便。”叶苍抱着胳膊,笑意深深。
“你……”袈蓝眸子转了转,“哎呀,疼!疼死我了!”
叶苍果然不笑了。
“怎么了?很疼吗?要不要再上一层药?”叶苍皱着眉。
袈蓝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叶苍一愣,继而无奈的笑着说:“乖了,这袍子宽大不会摩擦到伤口。乖乖穿好等我回来,我去找点吃的。”
“嗯。”袈蓝点了点头,不再闹了。看着叶苍走出去的身影,嘴角弯了弯。
雨已经停了,晦、朔、望和隐还跪在院子里。即使四人武功了得,也受不起这样的淋雨,几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见叶苍走出来,一个个把头低得更深。
叶苍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
“你们说,少庄主会怎么罚我们?”看着叶苍走远很久之后,朔问道。
“少庄主多宝贝公主,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脸色有些不好,望还是笑着说。
“哎,都怪我,我不该一时贪玩,离了公主。”隐自责。
晦刚要说话便听见脚步声,其余三人也听见了,四人便不再说话,低着头。
叶苍走进地下室,看见袈蓝穿着白袍子僵硬的坐着,双腿垂在床沿,低着头。
叶苍放下食盒,“怎么了?”说着就去抬袈蓝的头。
“别动!别动!”袈蓝扬起皱巴巴的小脸,“麻了。”因为后背有伤,叶苍让袈蓝趴着睡了一晚,刚刚起来的时候,袈蓝便发现自己身子麻得很。
叶苍从袈蓝的手指开始一下一下轻柔的揉起来,“小笨蛋。”
“哼,我昏迷着呢。笨的是你,让我一直那么趴着!”
“你后背有伤,不让你趴着怎么办?难道让你趴在我身上睡?”
袈蓝刚想说“那又怎样”。突然想到自己昨晚是没穿衣服的,便不说话了。叶苍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
袈蓝偏着头,如瀑的发倾洒下来,看着低眸给自己揉着腿的叶苍。她突然想到“惬意”这个词,现在这样的日子真是像神仙过得呢!如果可以真想时间停在这一刻。
“我的公主,是否好些了?”叶苍抬起充满笑意的眸子说。
袈蓝移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好了,早好了。”
叶苍拿来食盒,摆在黑玉床上,盘着腿坐下,然后递给袈蓝一双筷子。
袈蓝接筷子的手伸出又收回,“我是病人,病人难道不应该享受到应有的待遇吗?”
叶苍果然就开始一口一口喂着袈蓝吃,直到袈蓝吃饱了才捡点“残羹冷炙”。
袈蓝留在这里,叶苍也一直陪着。等到晚上叶苍给袈蓝上药的时候,虽然袈蓝心里早有了准备,还是涨红了脸,叶苍见她这样也不再拿话逗她。刚开始的时候气氛有一些尴尬,慢慢的袈蓝的脸色才好起来。
“叶苍,一年怎么还没到?”感觉到气氛的不对,袈蓝先是说了话。
叶苍笑了笑,刚想说话却突然想到什么,眼神闪了闪,缓声道:“谢谢你有陨心玉,谢谢凤离凡将陨心玉送给你。”
叶苍竟然没有接她的话,反而说了这样一句话,让袈蓝有些疑惑。同时在听见凤离凡的名字时,袈蓝有一阵恍惚,有多久没有想起他了?
叶苍看见袈蓝的神情,眸子暗了暗。
叶苍涂好药膏,将袈蓝的长袍披上,袈蓝顺势穿好。叶苍收拾好了药膏才坐在袈蓝的身边,叹了口气,“蓝儿,你会不会有一天不想嫁给我了?”
袈蓝挪了挪身子,头枕在叶苍的腿上,仰望着叶苍,“不嫁你我还能嫁给谁?”
“能不能别说的那么勉强?”叶苍捏了捏袈蓝的小鼻子,“就像没有办法只能嫁给我似的。”
“不勉强……”袈蓝拉长了音,“我家叶苍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武功高强、足智多谋、知人善任、心思敏捷……”
“停!”叶苍宠溺的摇了摇头,“你这个小东西怎么人前人后不一样呢?”
袈蓝撇撇嘴,对于叶苍,她愿意把真实的自己表现出来,而对于不相干的人,她连一个表情都吝啬给予。
“如果,我是说如果,凤离凡不是你的哥哥,你会在我和他之间选谁?”叶苍看着袈蓝的深情小心翼翼的问。
袈蓝笑了笑,“你是在吃醋吗?”
“乖了,老实回答问题。”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呀!根本就没有如果,就算有如果的话,我认识你的时候应该已经嫁给他了呀。”
叶苍卷着袈蓝的一绺儿发的手一顿,“该死的!一年怎么还没到!”
两人对视一眼,笑出声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第四天的早上,叶苍出去取早膳的时候,翎鸢来了。
翎鸢来的时候,袈蓝正穿着宽大的白袍子读一本叶苍怕她闷给她带来的医书。
“公主,可好些了?”翎鸢看见袈蓝的穿着先是愣了一下。
“好多了。”袈蓝将手中的医术放下,浅浅的笑着。
“公主好多了,我就安心了。总是我选的地方不对,也是因着我,才让公主受伤的。”
“巧合而已。”袈蓝倒真是不怎么在意。
“其实我来这儿,是想请公主帮个忙。”翎鸢知道袈蓝话不多,不怎么喜欢闲聊,便直接说起来意。
“请说。”
“朔和隐虽说是失职理应受罚,但公主受伤之事,翎鸢还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哥哥对此事不闻不问,任由晦、朔、望和隐他们四人跪着也不是个事儿呀,又是淋雨又是晒太阳,他们四个也是吃不消的。”
“跪着?”袈蓝皱眉。
翎鸢这才想起来,袈蓝自受伤之后一直没有离开这里,想必并不知道晦、朔等四人的事,忙解释给袈蓝听,“公主不知,自从公主受伤那日晦、朔、望和隐便跪在清风阁的院子里,已经跪了三天了。谁曾想哥哥对他们四个理都不理,下面的人去问哥哥要怎么罚他们,哥哥也不说,就任由他们四人这么一直跪着。”
听翎鸢这么一说,袈蓝略一沉吟,便起身向外走去,翎鸢自是跟上。
今日温度颇高,他们四人跪在那儿摇摇欲坠。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少庄主要原谅他们了吗?却看见套着白袍子的袈蓝。
袈蓝皱了皱眉,“朔,隐你们起来吧,回去休息。”
四人听到这话却并不动。这个时候叶苍正拿着食盒回来。
袈蓝看了一眼叶苍,后者对她笑了笑。袈蓝收回视线,看着面前跪着的四人,“朔、隐,你们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人。至于晦和望,我管不了。”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朔和隐便艰难的站了起来。
袈蓝对着叶苍抬着下巴说,“谁让你罚我的人?”
叶苍耸耸肩,“我可没罚他们,是他们自己要跪的,我也不好处置只能等你发落。至于晦和望,可能是觉得跪着好玩吧。”
四人嘴角均是抽了抽。
晦和望相互扶着站了起来,四人齐声道:“谢公主。”只是声音说不出的沙哑。
“回去休息吧。”
听见叶苍的这句话,四人应了声,才相互扶持了一步步艰难的走出清风阁。
看着四人蹒跚的身影,叶苍叹了口气,这四个人从小便守在自己身边,多少次护着自己,这一次却是逼不得已,只是为了要让他们知道,必须真心待袈蓝,就如待自己一般。
“哥哥,公主,我先回去了。”见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翎鸢便要离去。
叶苍应了声之后,翎鸢便离去了。
叶苍回过头,拉着袈蓝进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袈蓝便住在了清风阁,叶苍每日悉心照顾着她。让整个叶庄的人都知道少庄主是有多宝贵这个公主,只是关于在翎鸢的生辰宴上给袈蓝下毒之事却被压了下来,叶苍似乎也没有派人具体去查,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苍昼夜蓝,松竹桃花丁香景
林风簌簌,琴音漾漾。
人未动,水袖先甩出数十尺,桃林之下,菱纱层层彰显,绽出最美的一朵。霓裳掀开,眉目初绽,半遮容颜,欲遮还羞。半折腰肢,侧向倾地,风姿绰影。
几朵桃花飘落,落在白衣肩臂之上;落在水蓝裙褶之间。
琴未停,舞骤歇。
“怎么了?舞才跳了一半呢!”叶苍走向远处蹲着的娇小身影。
“这里居然有它!你看,好看吗?”袈蓝也不回头,蹲在几朵蓝色小花边上,水蓝色的裙摆覆着青草,上面落着几朵桃花。
“好看,蓝儿认识这花?”叶苍望去,只见几朵蓝色的花儿开在桃花林中一角,这花并不熟悉,只是蓝色的花儿本不多见,而且样子甚美。
“这就是我呀!它叫蓝花绿绒蒿,娘亲喜欢它呢,我的名字就是因着这花!我住在袈谷的时候,院子里种满了这种花,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
“蓝花绿绒蒿……”叶苍重复了一遍,“伤口还疼不疼?刚刚跳舞可有弄疼伤口?”叶苍随意坐了这来,顺便也将袈蓝拉进怀里一同坐着。手指扶过袈蓝的后背,感受着曾经受伤的地方。
“已经彻底好了,真的不疼了。”袈蓝随手抓起叶苍的一绺儿墨发把玩着。
“干嘛要搬回回雪阁?住我那里不好吗?”
“我们还没成亲这样不好吧?”袈蓝学着叶苍的声音和神情说着叶苍曾经说过的话。
“你呀!”叶苍失笑,“那住在回雪阁可还习惯?”
“回雪阁的布置很典雅素净,我很喜欢。你也时常差人送这送那的,什么都不缺。一切都好呢!”袈蓝向后挪了一点,找了个更舒服点的位置。
“当真什么都不缺?缺了什么要和我说。”
“你连炼丹炉都给我送来了,还能缺什么呀。”袈蓝忍不住笑意。这段日子整个叶庄的奇珍异宝恐怕都送到回雪阁了,知道袈蓝习医,又千辛万苦寻来了上好的青璧炼丹炉。
“蓝儿,觉得这断水峰的桃林怎么样?”
“断水峰的桃林、紫竹峰的紫竹、青岩峰的松林、钟秀峰的奇花异草都是天下美景。只是不知兰泽峰是什么景色,你怎么总不带我去兰泽峰呢?听说你受罚的时候经常去兰泽峰面壁思过呢。”袈蓝将手中叶苍的那一绺儿发扫着叶苍的脸颊。
“呃……这个嘛……等过一段时间我就带你去兰泽峰。”叶苍拍开袈蓝顽皮的手。
“为什么是过一段时间?”
“呃……”望着袈蓝怀疑的眼睛,叶苍的舌头直打结,“等过一段时间蓝儿就知道了。先不说兰泽峰了,我们去紫竹林练剑吧!”
“好。”袈蓝也不再追问,该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
紫竹林里,一白一蓝两道身影挥剑而舞,剑气所动,紫竹飘摇,竹叶漩涡,陷了天地。剑刃相抗,火花叮叮,一触既分。二人向相反方向旋飞入天,紫竹林里顿时开出两朵一白一蓝的旋花。蹬竹借力,一跃冲天,凌空相对,两剑相抵,剑尖相吻,剑音悦耳。一蓝一白的剑穗被剑气拉的笔直。
剑气收,剑穗落。紫竹林重回寂静。
“这剑可还顺手?”紫竹斜横,一白一蓝两道身影依偎而坐于其上。
“的确是好剑,当真是新铸的?”
“当然,铸造大师新铸的一双佩剑,这一双佩剑不仅削铁如泥,而且不沾血液。
“不沾血液?那还真是把干净的剑呢!”
“干净?有你这么形容一把剑的吗?还没名字呢,不如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