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
他说到这里,迎着顾东篱惊诧的眼神,又微笑说道:“虽然她眼下有些想不开,但我知道……她亦是真心爱着我的,她总会知道我的心意,明白我的……”
顾东篱听着凤玄这一番话,满腹的话头尽数被压了下去,前头那报信官再度叫道:“请顾大人下马!”
顾东篱动作僵硬地下了马,木讷道:“请王爷随我入内吧。”
凤玄翻身下马,转头一看,却见旁侧酒楼矗立,酒旗高悬。
凤玄迈步入内,身后方大人欲往内,却被顾东篱拦下,凤玄回头,以目示意,方大人便仍站在酒楼门口并未跟随,凤玄一人入内,却见门口两名暗卫把守,而酒楼之中,坐着一人,身披黑色狐裘,头戴同色的遮寒帽子,见他回来,便哼道:“朕想见自己的亲弟弟,还得以他人性命要挟之。”正是当今天子刘圣。
凤玄垂眸,上前仍旧行礼,才道:“若真的念我是你的亲弟弟,又何必处处要置我于死地?就算是仇敌也不过如此。”
刘圣闻言,双眉一扬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说以前,亦或者现在。”
凤玄道:“有什么不同吗?”
刘圣深吸一口气,道:“罢了,朕且不同你说这个,朕只问你,你是不是铁了心不肯回头了?”
“若是不肯回头的意思是不回朝廷,那就是,”凤玄又道:“连世珏呢?”
刘圣并不回答,双手握紧,凛然喝道:“你一个带兵皇族,你以为一声远离朝廷就真的远离了?倘若如此,那么昨天那十八骑是什么人?!”
凤玄心中一刺,知道刘圣果真是留意到了三十六将,便道:“那不过是些江湖中的朋友罢了,皇兄,你至今仍在忌惮我会对你不利吗?――倘若我真的心怀不轨,那么昨天我就不只是安分出城而已了!”
凤玄说着,便看向刘圣,眼睛一时有些微红:“从小到大,皇兄你从来都是这样,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不满意,但凡有一点做错了,便会惹你动怒,我事事都听你的,不仅是因为你是天子,更多是因为你是我皇兄,兄弟之情。”
刘圣眉峰微动,此刻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步之遥,彼此把对方的神情看得极为清楚。
凤玄摇头说道:“昨天殿上是,今日也是,皇兄你该知道我的身手如何,倘若我要对皇兄不利……从小到大有多少机会都下手了,但是我没有那种心思,若有半分,天打雷轰,万箭穿心!”
刘圣双眉一皱,忍不住也有些动容,听到那“万箭穿心”的时候,便喝道:“凤玄!”
凤玄却又说道:“皇兄你分明知道我可以的……但却站得这么近,你敌视我怀疑我,却又不肯全然地防备我,证明你心中仍也念着兄弟之情……皇兄,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兄弟两个彼此相看,凤玄说了几句真心话,目中已经见了泪光。
刘圣沉默片刻,终于说道:“好吧……凤玄,先前的事,朕,全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你肯回来,甚至连那个女人……你要留她的话,朕也可以容忍……朕这个君父、兄长……做的已经仁至义尽了,你……”
正说到这里,只听得有人道:“皇上小心!”
刘圣一惊,凤玄反应最快,将刘圣一拉,便遮在身后,同时一掌劈了过去。
他的掌风所至,只听到“咔嚓”声响,刘圣在凤玄身后看得分明,却见竟是一支不知从哪里射出来的利箭,被凤玄一掌劈断。
而一支箭射出之后,耳畔只听得“嗡嗡”声不绝,竟有更多的箭如飞蝗般而出,尽数射向此处。
混乱中不知有谁叫道:“护驾!”藏在楼中的暗卫一拥而上,却竟是冲着凤玄而来。原来他们早就约了暗号,若是“护驾”声起,就要拿下凤玄,如今更见利箭射入,自也误会是凤玄人马所为,当然要冲着凤玄而来。
凤玄连断数支箭,忽地见侍卫涌上,内外夹击之下,防备不妥,眼见箭矢源源不断地射来,有几个侍卫中箭倒地。
刘圣在他身后,喝道:“住手!”有几个侍卫一怔,凤玄咬牙拎起一张桌子扔出去挡住一部分箭头,却挡不住剩下的,凤玄见数个侍卫从后而来,边走边斩断乱箭,领头一人有些面熟,便将刘圣用力往他们方向推过去:“护着圣上!”
刘圣身不由己跌出去,又被侍卫护住,电光火石间看到利箭闪着寒光尽数射向凤玄,一时惊心动魄,脱口叫道:“瑞望小心!”
正在凤玄危急之时,只听得“嚓嚓”数声,却是外头的方大人及时冲进来,拔剑将箭劈落。
慌乱中顾东篱也跟着冲了进来,此刻侍卫们已经护着刘圣往后退出,从酒楼楼上却跃下几个侍卫服侍的人,连连攻向凤玄。
顾东篱望见,便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凤玄一听,越发明白,这放箭同刺杀的,并非是刘圣手下之人,恐怕这一行,是被人设计了。
凤玄同方大人联手,见顾东篱还未同刘圣一块儿退后,百忙中叫道:“你快走!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顾东篱身前有两个侍卫护着,见凤玄示警,便咬牙道:“是我迎你来的,自要安然送你走。”
凤玄目光一动,两个侍卫将欺身的假侍卫击退,顾东篱冲到凤玄身旁,低声道:“连世珏在楼后的柴房内……”
凤玄心中一跳,咬牙道:“带我去!”顾东篱转身往后,迎面又跃出一名刺客,凤玄上前一掌击退,拉着顾东篱往后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写得多点,嗯嗯,打起来了~宝嫃宝嫃快恢复元气,同老虎弟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_^
109、荣华:故人江海别
凤玄一掌将刺客劈退,忽然间觉得一阵头晕,手探出在门上一撑才站稳身形。
顾东篱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凤玄:“瑞望?”凤玄定了定神,道:“没事,快去找连世珏。”两人到了后厨,直奔柴房。
柴房旁边本来有两个虎牢侍卫看守,此刻一人已死,另一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凤玄粗略一看,又急忙进门,却见里头空无一人,身后顾东篱跟着入内,见状惊道:“怎会如此?”凤玄一抬手,迈步往那堆积着的木柴后转了一步,却见地上留着一抹血迹,里头靠着柴堆,有一人斜倚着,见是凤玄,脸上便慢慢地露出笑容来,唤道:“王爷……”
凤玄抢上前,将连世珏扶起来:“你怎么了?”
顾东篱听了动静,随着转过来一看,顿时惊了,却见凤玄半扶着连世珏,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靠得如此近,叫人一时几乎难辨真假。
顾东篱站在原地,无法出声。
凤玄问罢,连世珏转头看他,道:“王爷不必担心,只是受了点伤,方才有些人闯进来……咳……”他轻轻咳了两声,又道,“王爷你是来救我的吗?”
凤玄此刻将他的伤查看了一番,见虽然是伤在胸口,幸好没什么大碍,应该无性命之忧,便道:“我带你离开这里。”
连世珏徐徐出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这回必死无疑,没想到竟这么命大……”
凤玄见他说笑如昔,便也一笑,刚扶着他起身,忽然间眼前发黑,一步没有迈出去,反而踉跄后退一步,连世珏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凤玄:“王爷?”
顾东篱本正在看,此刻心中一惊,急忙也跟着冲过来扶住凤玄,问道:“瑞望你怎么了?”
凤玄只觉得浑身无力,惊乍之余,想到门口那两个侍卫之状,顿时心头一凛,艰涩说道:“是那些箭……”
顾东篱反应甚快,闻言叫道:“那些箭有毒?”震惊之下将凤玄的手握住,翻过来往手心一看,却见凤玄手心乌黑,整个手掌已经肿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吓人。
先前凤玄同刘圣相谈时候,那些暗箭忽然射入,凤玄情急之时用手掌拍落,虽然不曾受伤,但箭上的毒性却在接触的瞬间渗透入肌肤。
顾东篱整个人惊呆了,极快瞬间,凤玄一咬牙,探手取了一根旁边的柴枝,在地上一戳断成两截,往手心狠狠扎落。
顾东篱大为震惊,惊地叫道:“瑞望你疯啦!”急忙将他的手腕握住。
凤玄中毒之余,力气微弱,只戳了一下便被顾东篱制止,然而尖锐的断枝仍旧把手心给扎破了,血极快地涌出来,竟是乌黑色。
连世珏到底是从过军的人,反应要快些,当下道:“别急,王爷是想把毒放出来!”
顾东篱又惊又疑,虽然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但总觉得这法子太残忍了些,正要再说,凤玄撑着说道:“别碰我的手……外头那些箭,也不要碰……”
顾东篱见凤玄的手掌发黑,连同手腕都带着丝丝黑气,他心惊胆战,把凤玄的衣袖往上掳起,见那道黑气一直蔓延到了手肘处:“这毒性居然如此厉害!”
连世珏抬手,把自己的衣裳撕开来,用碎布抱着手,握住凤玄的伤手,便替他顺着肩膀往下过血,黑血从手心里涌出,有些粘稠,散发着腥气。
凤玄勉强盘膝而坐,额头上已经见了冷汗,此刻他已经无暇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运功逼毒。
顾东篱镇定下来,便也撕了道布条缠住手,跟着替凤玄顺血。
正在这紧要关头,门外忽地传来两声呼哨,紧接着,门口处人影窜动,便有刺客跃了进来。
他们三人之中,连世珏略会些武功,东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官,东篱见凤玄正屏息逼毒,着急之际蓦地起身,张开双臂挡在凤玄前头,竟是以自己性命替凤玄挡这一劫。
动手的那刺客却毫无迟疑,刀光雪亮劈了下来,顾东篱鬓角带着一丝汗,只觉得那锐利的刀锋带着寒意劈向头顶,一根发丝随风向后飞起,顾东篱闭上双眼,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等死。
正在千钧一发之时,刺客忽地僵在了原地,那刀也劈不下去。
在寂静中,东篱疑惑地睁开眼睛,却正见那刺客嘴角鲜血迸溅,向后跌了回去,临死之时,一脸惊愕地望向东篱手臂之下。
东篱顺着那刺客的眼神低头,却蓦地怔住,却见凤玄的手正从他腰侧缓缓收回,紧握着的拳头手心还滴着血。
――原来是生死关头,凤玄从他肋下探手出来,一拳正中那刺客腰间,竟生生地将他打死。
顾东篱惊魂未定,回头看向凤玄,却见凤玄一击得手,手还未曾完全撤回,整个人就往后跌了回去,双眸紧闭,此一刻,连脸上都带了淡淡黑气。
“瑞望!”东篱见状,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不祥预感,转身冲过来将凤玄抱住,胆战心惊叫道,“瑞望,瑞望!”
连世珏呆呆看着这幕,手上缠着的布已经坠了下来,心凉如水。
方才凤玄凝神逼毒,以他的武功,就算无法尽量将毒性完全逼出,却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这刺客忽然间闯进来,凤玄为救东篱而出手,把原先撑着的一口丹田之气散了,那生生压住的毒性失去压制,倒窜回来,可谓前功尽弃。
更加上他方才出手用的乃是受伤的右手,这一拳之力何其刚猛,更是把毒给加速逼了回去,这时侯,手心里连黑血都不再流了。
顾东篱同连世珏定定地望着凤玄,外间的喊杀声渐渐隐去,笼罩此处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死寂,两人彼此相看,想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希望,却都将彼此脸上的绝望之色看得一清二楚。
几乎是与此同时,暮色笼罩中,在松吟山庄里,宝嫃在敞开的窗前几度张望,终于忍不住迈步出来,于廊下来来回回走了数次,便站定了靠在柱子上默默垂头。
心噗通噗通乱跳,似是慌张着什么,也像是忧虑着什么,总是无法安分。
宝嫃把手抚在胸前,双眉不知不觉便皱了起来,半晌抬起头来,望着廊下那一盏风中摇晃的灯笼,正在出神,忽地听到身后有人道:“宝嫃娘子。”
宝嫃一惊,回头一看,却原来是陆通。
宝嫃便站直了身子,低声道:“陆先生。”
陆通缓缓走上前,望着宝嫃道:“宝嫃娘子怎么不回房?”
宝嫃道:“心里闷,出来走走。”
陆通道:“是不是在担心王爷?”
宝嫃转头看向别处,并不回答。陆通又问道:“难道是担心连……”
宝嫃心里越发闷,转身欲走,陆通唤道:“宝嫃娘子。”
宝嫃脚步停下,却不回头。
陆通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轻声一叹,说道:“宝嫃娘子,王爷好不容易离开京师,此番回去,只为了救真正的连世珏,他为何如此,宝嫃娘子你该明白,但此行千难万难,吉凶莫测,宝嫃娘子可又知道?”
宝嫃背对着他,肩头微微发抖。
“恐怕王爷从未跟你说过,因为他不想你忧心,”陆通缓缓摇头,最后看一眼宝嫃,道,“宝嫃娘子,此刻你心中惦念着的究竟应该是谁……你若明白了这个,就不负王爷一片苦心了。”
陆通说完之后,便转过身,缓步离开。
身后宝嫃定定地站在原地,眼中的泪一颗一颗落下来。她的手拢在心窝处,从在窗前徘徊开始,到廊间来回……一直到此,在她心里,始终有一声熟悉地轻唤萦绕,此刻重又极快地冲到嘴边,像是要脱口而出般,却偏又牢牢忍住,只有泪缓慢地沿着唇角沁入口中,冰凉地,又咸又苦——
作者有话要说:瑶妈扔了一个地雷
谢谢啊~~
110、荣华:几度隔山川
飘扬的碎雪从黎明的天空飞舞着洒落,落在屋顶上,街道上,天地之间,到处都是一片干净雪色,显得格外静谧。
寒冷的冬日清晨,尚未有阳光,皇城的百姓亦多数都在梦中,在黎明的阴霾之中,天空也是阴郁异常,间或飘着碎雪,让人难以预知今天究竟会不会放晴。
天既未亮,城门便仍紧闭。底下把守城门的士兵兀自裹在暖和的被窝里贪睡,城墙上巡逻的士兵到了换班的时候,拖着沉重的步子下城楼,刚上楼的士兵们打了个哈欠,正欲散开,忽然之间有人声叫道:“底下有人!”
晨曦之中,借着茫茫地雪光,将雪地中的情形看得清晰无比。
城墙下前来京城的大道,被雪覆盖成白茫茫一片,雪中正奔来一辆马车,前头四匹马开路,当中两匹护卫,后面另有六人断后,显得肃然有序,极快地往城门处靠近。
眼看着那马车已经靠近,守城的士兵统领喝令下属戒备,自己于城墙上探身喝道:“什么人!城门还未开!站住!”
马车跟马儿在城门前都停住,那前头的一匹马缓缓上前。
马上之人一袭黑衣,探手一扬,喝道:“虎牢行走,速速开门!”
那统领大惊,命城头上士兵仍旧戒备着,自己同几个士兵下城楼,又叫了几十个兵丁,才将城门打开。
城门开,却见那些人仍旧伫立外头,并不上前,只有那黑衣人单身匹马上前,将令牌递交。
统领一看,面色一变,当即躬身,双手将令牌交回,又喝令手下退后,自己也闪身让路,行礼道:“卑职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们进城。”
那人却一挥手,并不入内,只说道:“不必……”
统领正惊愕间,却听他又说道:“来了!”
这统领如坠雾里,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城门已开,这些人为何竟不入内?
这刹那,耳畔蓦地听到马蹄纷迭踏来之声,众人回头,却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