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很是不舍得:“你不想在县衙里当厨娘吗?”
想到当初第一次见她时候她推着车自己在路上的样儿,只觉得简直是明珠美玉弃于暗室,又想到她那个“夫君”,简直是骏马良驹配给了五毒俱全的蠢货,让他心里百般感慨。
此刻看着宝嫃简朴的衣着,甚至连根像样的发钗都没有,头发只用一根木棍似的钗子别着,又用蓝布包着,土的要掉渣。
可就算这样儿,也掩不住本身的丽质天生,尤其是那对儿酒窝,让人看一眼还想继续再看,简直要把他溺死在其中。
赵忠可算是看出自己这位主子的“司马昭之心”,他的脑子在这时候通常都是极灵活的,赶紧道:“我们县太爷慷慨,当厨娘干得好的话,每个月能有□十文钱呢。”
赵瑜呆了呆,明白过来,便立刻道:“你若是来,一百文也使得。”
宝嫃大为吃惊:“真的吗?”
赵瑜见她没有拒绝,心中冉冉升起一丝希望:“当然是真的,你不信,现在也可以给你。”
大概是他实在是太热情了,大妞很是不忿地撇嘴,姜娘子暗地里皱眉,宝嫃也也有些忐忑,就小声道:“我不知道呢,这个我得问我夫君。”
姜娘子便垂着头道:“宝嫃妹子,该走了……时候不早了,回去还得布置你们的新房。”
宝嫃听到正事,赶紧就对赵瑜道:“大人,那我们先走啦。”
赵瑜道:“等等,你不想想吗?”
他这样毫无官威的纨绔样儿,把宝嫃吓坏了,赶紧拉了拉大妞:“不用了……不用了……”三人慌里慌张极快地就走个无影无踪。
人家都走了,赵瑜还在发怔,半晌无奈地就叹了口气。赵忠在旁边袖着手,道:“公子,说了你是没缘的,人家都嫁人了……就趁早别胡思乱想了成吗?”
“住口!”赵瑜喝道,“都怪你,为什么说什么□十文……真是轻贱佳人。”
“□十文招个厨子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衙门里的衙差,还只一百六十文呢!”
“那些粗人,怎能跟佳人相比,”赵瑜叹息摇头,“岂不闻‘肯爱千金轻一笑’,区区的十文钱算什么……”
主仆两正抬扛,却听得旁边有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十文,真的是招厨子的钱吗?”
赵瑜同赵忠齐齐转头,却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胖乎乎的丫头,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儿,生得倒是周正,一双眼睛眨动着,几分可爱,见两人看自己,便嘿地咧嘴一笑。
宝嫃同姜娘子跟大妞离开县衙门口,赶紧地去集市上买了些东西,姜娘子做主,当真给宝嫃买了身儿新衣裳,虽然是很便宜的,不过宝嫃三年间都没添过一身新衣,何况是鲜嫩的绛红色,更是稀罕了。
宝嫃原先嫌颜色太鲜亮了不想要,她习惯了穿那些浅白,灰蓝,洗的看不出颜色的土色,乍然见到那么新鲜的,只觉得脸上都发热。
后来又扯了一匹软和的棉料,姜娘子知道宝嫃针线活出色,只说是凤玄叮嘱过,让她买了回去自己做小衣的。
宝嫃听了,不由地脸带红晕。
最后到底又买了对儿龙凤烛,新的碗筷,又去买了些熟食,黄酒,并要用的家常物品之类,三个女人抱了满怀,才往回而返。
一路上大妞聒噪道:“宝嫃姐,怎么买这么多东西,龙凤烛都有,难道你们换了新房,却要重新拜堂不成?”
姜娘子噗嗤笑了出来:“大妞,瞧你口没遮拦地,我们都是嫁了,你还是闺女,这样给人听了,你还怎么嫁人?”
大妞儿道:“这有什么,难道不许我说话了?何况我在这里说,他也听不到。”
姜娘子便打趣:“你说的‘他’,可是那个县太爷吗?”
大妞儿挺胸昂首:“除了他,还有谁?”
姜娘子冲宝嫃一挤眼,道:“可是人家是县太爷,能瞧上咱们吗?”
大妞儿扫了姜娘子跟宝嫃一眼,傲然说:“他当然不会瞧上你们,因为他喜欢的是我。”
姜娘子同宝嫃抿着嘴乐,大妞儿说道:“等我们拜堂成亲的时候,要买对儿比这个更大的龙凤烛,看着吧……”
三个女人说笑着回到村里,已经过了晌午,见院子里的锅灶已经垒砌好了,老姜正在烧水,这新锅必定要狠狠地先烧过水,把些浮灰铁屑之类都洗刷干净了才好用,正也好借着火力,把刚垒的锅灶的湿泥灰给烤干。
宝嫃谢过了老姜,又问凤玄几时走的,老姜道:“你们走后不久,他便走了,还说今儿会早些回来呢。”
宝嫃高兴,把东西一一都放置好了,便开始要贴窗纸,正忙着裁纸打浆糊,姜娘子又来了,道:“我知道你要忙,来帮一把手。”
宝嫃喜气洋洋握了握她的手,两人忙活着,便把窗棂纸都贴好了,又把新买得碗筷之类地洗刷了一遍,又扫了屋子,地面,院子里也扫了个干净。
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老姜跟他娘子便告辞去了。宝嫃竭力挽留,见留不住,就道:“我们头一次搬家,晚上大哥跟嫂子务必过来喝杯酒。”
两人应了,便相偕而去。
宝嫃回来,见身上都是忙活出的汗,就打了一盆水,到了屋内,把门关了,将身子慢慢地擦洗了一遍,回来换衣裳的时候,看到新买的绛色衣衫,那颜色吸引着她似的,一时看的怔怔地,伸手缓缓摸过。
宝嫃看得心怦怦跳,听听外头没有动静,终于忍不住,便把衣衫抖开,颤着手,急急换上。
将衣衫系好了,宝嫃深吸一口气,低头看自己,却见一身鲜艳之色,几乎都不是自己了,她伸手摸摸胸口,又摸摸衣带,周身打量,新奇惶恐又高兴着。
正在这时侯,却听到外头脚步声响,宝嫃一惊,不知是谁来了,她本能地想把这身儿衣裳换下来,可是这样急促间,万一来人有急事要见,就更不好了,正左右为难着急间,却听外头那人唤道:“娘子?你可在里头吗?”
宝嫃听到是凤玄的声音,心才欢快起来,忙道:“夫君,我在!”
她抬脚就想去开门,手把门闩将拉开时候,忽然间看到袖口微垂,那艳色柔软的衣裳随着动作摆动,往下看,裙子长长地,裙裾宽大,样子那样奇怪。
她自己便先羞了,忙道:“夫君……你先别进来、等、等等……”
外间凤玄已经在门口:“怎么了?”
宝嫃道:“我要换衣裳。”
凤玄笑道:“大白天地换什么衣裳呢?”
宝嫃道:“总之你别进来……”
说话间,门扇却吱呀一声,蓦地开了,原来她方才已经把门闩差不多拉开了,光亮刹那透进来,宝嫃依稀望见凤玄站在门口,“呀”了一声,蓦地转过身去,抬手捂住了脸。
门口处,凤玄一怔之下,往里看过来,却见眼前站着个娇小曼妙的身影,长裙将她的身段儿勾勒的恰到好处,那样撩人的颜色更是撞入了他的眼中,她低着头,露出白皙的脖子。
凤玄轻声唤道:“宝嫃?”
宝嫃肩头动了动:“夫君你别过来,别看……你先出去,我换下来……”
凤玄上前一步:“这是……新买得衣裳吗?给我看看。”
宝嫃捂着脸摇了摇头,从指缝里闷声道:“不要看……”
凤玄笑了声,走上前来,转到她的跟前,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脸上拉开了去:“乖娘子,让我看看。”
宝嫃试探地抬头看他一眼,又急忙低头,羞羞地想看不敢看。
凤玄望着面前的人,却赫然呆了。
他知道宝嫃好看,可是却没有想到,只是一袭红裙,就能把她的好看显得这样明艳惊人。
可是,当初在雨里初次见到,他只觉得这女人实在古怪的很,倔强固执,他本不欲管,只是见生死之间,故而才挺身而出。
当时她跌在雨水泥里,半边身子跟脸都脏的黑乎乎地,又是夜晚,电闪雷鸣地弄得人的样子很奇怪,他眼里,她就是个惨兮兮又可怜的乡野妇人,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双含泪带雨的眸子,很是清澈,带着悲恸。
等相处下来,发现她始终有点呆,有点笨,被公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整天忙里忙外,像是一只勤劳的小雀儿,镇日又是土灰色的衣裳,简简单单地。
她睡在枕边,经常抱着他,他开始知道她好,生得也不令人讨厌,甚至有几分可爱。
他先前是铁马金戈的生涯,面对的是粗豪狂放的男儿,女人在他眼里通常都是面目模糊的,女人就是女人,甚至没什么好看不好看。
以至于后来的越看越顺眼,他以为里头或许还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作用,何况他对她的情愫不仅仅是“情人”那么简单。
可是一直到现在,凤玄才发现,原来他的小娘子,真的很美。
她羞羞地一笑,嘴角梨涡旋动,长睫蝶翼般眨两下,眼里脉脉地都是令人心悸的情意。
她大概不晓得自己有多美,甚至还忙着想要藏起这种美,而他现在才知道她多美,因此也很想把她藏起来,不让别的男人看见。
因为这功夫凤玄才也明白了,为什么赵瑜当时看他的小娘子,是那种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看标题,所谓“如胶似漆”,便是本章的意思了。。
本来预计这章可以摆个酒了,结果预计错误,于是,咳……恁们就让我自由地吧……
刚一发就被锁了,jj老抽无极限啊
大家都知道昨天本来是二更的,结果刚一发存稿箱下一秒就给直接锁定了。。。
现在给恁们介绍一下苦逼作者的辛苦历程:为了找到那个导致本章被锁的敏感词,我一段一段地在后台发文试,一段修改了没问题,就再加一段修,于是一路修改N多遍。。。。。终于给我灵感爆发灵机一动,发现一个令人怎么也想不到的敏感词。。。
那么辛苦我才不告诉你们是哪个呢,啊啊啊……想知道就求我吧……啊啊啊崩溃中……
人生最那啥的事莫过于木有肉还被敏感……大家祈祷我晚上加油成功吧
如果出现啥意料外的事体,我依旧会在文案上注明或者评论下回复告知或者微博上写明啊。。。希望一切都顺利XD
因为捉拿敏感词而震惊地某只八月慢慢鹿过……
46于飞:谁能别离此
这小小屋内,两人相对无言,宝嫃听不到凤玄说话,心里就有些发凉,本能地以为自己穿这件儿难看,回身道:“夫君我换下来……”
凤玄一张手,从后面把她搂入怀里,低头在她鬓发上轻轻吻过:“别换,就这么穿吧。”
他的手搂在她的胸前,宝嫃垂头望望:“可、可是不难看吗?”
凤玄无声一笑,他的傻娘子啊,目光凝住她脸颊上贴着的一丝湿发:“好看的很,我很喜欢。”何止很喜欢,简直动情到要发狂,也只有他在这时候还能忍住。
他爱极她,也爱极她这身儿打扮,甚至打心里想要买更多更好看的衣裳、饰物来打扮她,可是又怕她太好看了,给别人看了去,想到这里心里就怪异样的。
宝嫃安了心:“夫君别怪我难看就好了。”任凭他抱着,小心地摸摸他搭在身前的大手。
他的手掌大且有力,宝嫃细细看看,上头因为先前劳动磨出的血泡都好了,她全不知身后的人忍得辛苦,反因此想到另一件事。
“夫君,今儿我在县城碰见一个人。”
“嗯?谁啊。”凤玄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忽然很想一把把外头的太阳扯落下山。
“夫君大概不认得,是上回那个郎君,”宝嫃回想着,“就是你回来的那天,我在路上遇到的他,还给他指了路,没想到他就记住我了。”
凤玄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赵瑜,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却也知道了赵瑜为何竟认得宝嫃了,心里冷笑:那人还真有心。
“你们又遇上了啊。”他不自在地重复了一句,全然没留意自己这简单话里头泛着的醋意。
“啊,是啊,”宝嫃也没听出来,道,“今天倒是多亏了他。”
“多亏了他什么?”凤玄蓦地警惕起来。
宝嫃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又说多了,本来不想把今天闹腾的事说给凤玄知道的,可是她又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正在张口结舌,凤玄目光一转,望见她颈间的一丝血痕:“这是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他急忙将她的身子转过来,抬起下巴,细细地往下看。
幸好那伤不算厉害,只是划破了一小部分,星星点点地血本来都结痂了,先头被宝嫃拿水擦洗身子的时候不慎碰到,有的地方便又红肿起来。
但就算如此,他的眸子里还是迅速地泛起一丝怒意。
宝嫃望着凤玄的眼睛,无端地有些发冷,她知道瞒不过去,便期期艾艾地把今天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凤玄听完了,双眉皱着:“杜家的?”
宝嫃垂头道:“夫君,我不是故意要惹事的,可是那个小姐说话很难听,我一时没忍住……”
“我没怪你,”凤玄将她肩头一揽,“反而要夸你。”
宝嫃抬起头望他:“啊?”
凤玄望着她,笑道:“娘子总会让我觉得惊喜……没理由被人欺负到脸上还不回击的,你做得好,不过……以后记得跑的远一些,打架的时候也要留神,别再让人伤着。”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醒悟过来,哑然失笑:“我怎么教你打架了……罢了,我所要的只是不想你吃亏,还有,上回我跟你说过,谁若欺负你,你打不过的话,回来跟我说,夫君替你出头。”
“夫君!”宝嫃张开手臂,用力将他抱住,“我还怕你骂我……杜家很厉害的……其实我心里也有点怕,只是当时忍不住。”
凤玄摸摸她的头:“那个杜家,就是当初想买你做小妾的?”
宝嫃身子一抖:“是、是啊。”想到差点儿会跳入火坑,仍旧心有余悸,于是越发将凤玄抱得紧紧地。
凤玄察觉了,便安抚她道:“别怕,放心吧……他们快嚣张到头儿了。”
“啊?”宝嫃仰头看他,凤玄看她眼睛乌溜溜地,一派天真,哪里会想到这样的人儿也会跟人打做一团?不由又笑道,“不过,娘子竟有勇气跟他们家的人打架,我真是很想不到。”看着她嘴唇红红,就想要再亲一口。
可心里总觉得不大踏实,仔细一想,就又问:“娘子想跟我说的就是遇上了那个县太爷吗?”
宝嫃也才记起自己本来要说的是什么,就说:“夫君,我还没说完,就是那个县太爷,他救了我们之后,还对我说,要我……”
凤玄警觉地竖起耳朵:“什么?”
宝嫃正要说话,却听得外头有人道:“世珏兄弟,我来啦。”
老姜抱着一坛酒,并一挂爆竹来到,庆贺他们的“乔迁之喜”。
难得地有人来,凤玄便要出门,宝嫃却退后一步,凤玄回头看她,宝嫃往旁边门扇后一站:“夫君,你招呼姜大哥,我换下衣裳。”
凤玄本来很喜欢看她这样穿,只是因为先前怀着一份“醋意”,下意识地不想给别人看到宝嫃这样儿,便也默许。
宝嫃把门稍微掩了,便把衣裳换下来,仍旧穿了旧衣,便又围了围裙,把今日买的一些菜肴,切切摆摆,又去烧火炒了几个菜,便在院中的小亭子下摆了碗筷酒菜。
忙活了这一番,天色才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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