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端嗅到一股极浓的脂粉香气,本来要喝问一声,望见连爱娇一张脸的时候却陡然明白过来,当下将手松开,冷冷一哼。
连爱娇捂着手腕,痛的低低叫:“要死了你,人家不过是想抱一抱,做什么这么大力?”兀自没察觉异样,话语里头几分娇嗔。
连世珏皱着眉,对此情形有些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连爱娇却靠近身来:“死人,是要吃人吗?把人家的手都捏断了。”娇滴滴地嗔了声,便又欲靠过来。
男人蓦地后退一步,沉声道:“自重!”
连爱娇怔住:“什么?”
男人耳畔忽地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正往这边逼近,听来熟悉,他心念一转,却不动,只是对连爱娇说:“勿要纠缠,你走吧。”
连爱娇听得这样绝情的话,她哪里又肯走?当下道:“连世珏你怎么了?”
男人耳畔的那脚步声逼近了些,却又猛地停了。
他不说话,连爱娇却变了脸色,道:“你、你怎地跟换了个人似地,先前见了我,也不似往常般笑,莫不是……”
男人眉头一皱,双眸冷寒,夜色里看来竟有几分森然。
连爱娇打了个寒战,道:“莫不是你嫌弃我了?”
男人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一时无言。
连爱娇道:“难道你、你还想这三年里我一直都等着你?你当初一声不吭地走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年纪也不小了,你家里还有人,难道你要让我一直等下去?”
男人有几分不耐烦,便去搬弄那些麦堆,他的动作自是生疏,但却有效,连爱娇望着,越发愤怒:“连世珏!”冲过去将男人的手臂一拉,“你给我停下!”
他耳畔听到后面那人,脚下似动了动,却又没了声儿。
他便只看着连爱娇,却见女人道:“当初你为什么非要娶宝嫃?你若是早给我定了名分,我就是你家的人,现在又何必还这么偷偷摸摸地,……你现在却因为这个嫌弃我?”
他实在不愿意对个女人纠缠:“够了。”停了停,又加一句,“既然你成亲了,两不相干便是!”
“世珏!”连爱娇望着他,有些儿不甘,“别这样儿好吗,我们以前多好……实在不行,我可以和离,不过你也得跟宝嫃……反正你也不喜欢她,她只不过是……”
连世珏心道不好,耳畔听到那本来安静下来的脚步声重新响起,来得极快。
“狐狸精,不要脸,你在说什么!”宝嫃愤怒的眼睛发红,不顾一切地从草垛后冲出来。
连世珏望着她娇小的身影飞快地跳过来,挡在他的跟前,挥着手中本用来堆麦子的木叉,毫不留情地打向连爱娇。
宝嫃从未跟别人红过脸,可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连爱娇慌忙逃出了几步:“你发什么疯!你敢打我一下!”
她素来是不肯吃亏的性子,今晚上却连连地遭遇意外,看着宝嫃的情形,她不敢硬碰,就看男人:“连世珏,你就这么看着她发疯?你跟她说,当初是为什么娶她的?你曾跟我说你后悔的很……你记得吗?”
宝嫃一呆,尖叫着:“你胡说!你胡说,我跟你拼了!”她气得冲上去又要打,身子却被从后面一抱,原来是男人上前来,悄无声息搂着她的腰,便把她搂抱了起来。
连爱娇见状,略微镇定:“不信你问他,连世珏!你倒是说啊!”
宝嫃手心里出汗,浑身发抖,握着木叉挥动:“狐狸精,狐狸精!珏哥放我下来!”
男人望一眼怀中的宝嫃,只觉得她“张牙舞爪”地样子,却跟发怒的小猫似的。
在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宝嫃不仅有柔顺怯懦的一面,还有这样被激怒了之后的“厉害”呢。
奇怪的是,这个发现竟让他心里有种难言的愉悦感,他望着那满是愤怒的小脸儿,不由自主地竟笑了一笑:“若是我不娶她,才会后悔。”
星光之中,俊美的脸上,神情有几分温柔,他始终望着宝嫃,声音虽低却清晰。
“你……你……”连爱娇呆若木鸡,又恨,又怕惊扰到远处的人,于是咬牙,“连世珏,你有种!”她愤怒而狼狈地转身,极快地消失在打谷场上。
宝嫃被连世珏用手臂揽着,双脚都离了地,手里还愣愣地捏着木叉,整个人像在做梦。
手上忽然一暖,却是被人握住了,他的大手在她手上一动,把木具取了过去,扔在旁边:“怎么了?”不动声色地轻轻揉着她的小手。
宝嫃转头,望向身边的人,她的身子轻轻地发着抖:“夫君……你刚刚说……”
“嗯……”他的声音淡淡地,却不容分说。
蓝黑色的天幕上,星光闪烁,村庄的夜空,清净而耀眼,星子一颗一颗,恁般清晰,像是天神看向人间的温柔而戏谑的眼神。
这样的星空他依稀曾看过,那是在军帐外,大旗下,他佩剑带刀,戎装待发,曾惊鸿一瞥看上眼,而后多半会伴随着夜袭的冲杀声。
对他而言,那是无情的、冷血的月。
可是如今,鼻端嗅到麦堆散发出的干燥踏实的味道,怀中人的身上,却带着一丝令他格外安稳的馨香。
温软而静好的,从天而降,尽数落在他的怀中,他所作的只有紧紧地抱住,不再松开,不再松开。
怀中的宝嫃挣扎了一下,男人不情不愿地将她放落地上。
宝嫃转过身来,并不抬头看他。
“夫君,”半晌,她的声音低低地,不似方才一样“勇敢”,带着一点儿乞求,一点儿轻颤,“不要喜欢别人,也不要跟别人好……好不好?”
男人静静地望着面前垂着头的女人,她颤抖的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终于抬起头来看他,今夜的星光是如此的闪亮,星光都在她的眼睛里,在泪海中翻涌。
男人伸手,抹去她眼角的一星泪,他俯身,嘴唇贴在她的耳畔,轻声:“只有你是我的心爱,我也……只跟你……好。”
他此生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对着个柔弱的小女子说出这样的话,这实在是太过儿女情长了,梦境里都绝不会梦见,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想到,曾属于他的只有铁马冰河,狠绝无情,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此番,幸好是借着夜色掩饰,才藏住一张脸上那会暴露心迹的大红跟腾然而起的燥热,他竟如个青涩莽撞的年轻小伙儿般赧颜了。
把宝嫃的身子拥入怀中,他的声音从她的耳朵旁边钻入心里,然后有一种叫做眼泪的东西便不期然地涌了出来。
宝嫃抬手,有些窘迫地想揉揉眼睛,手却被男人握住。
他忽然生出一种想要亲亲面前人的冲动,事实上等他回过神来后他已经这样做了,滚烫的双唇落在宝嫃的额头上,肌肤相接的感觉好生奇异。
唇下的感觉,温柔,细腻,他的唇顺着她的眉心,缓缓往下,在她一双眼睛上流连,尝到一点晶莹地咸,是她方才的泪,他忽地觉得,不能再叫她哭了,因为这味道,会让他心里觉得酸,他坚如铁石的心,也会有一丝柔软的酸,是如许异样的事。
手底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他的大手罩着她的腰,她动弹不得,只能呆呆地任凭他动作,他的唇滑到了那绵软香甜、花瓣似的唇上,像是找到了一生的终点。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叫做“第一次亲密接触”,或者“一吻定情”啥的~~
小白兔被激怒了,就会变成小猫,然后小猫被激怒了,就会变成。。。变变变(我在说什么。。
(#‵′)最近我老有点提不起精神是怎么回事,好痛苦
20、解甲:趣途无百里
双唇轻轻地蹭在一块儿,起初是试探地触碰,可是当贴上那娇柔的唇瓣时候,就好像上头有莫大的吸引力,令他再也无法离开。
含着她的唇瓣,他细细地吮着,轻轻咬一口,又软又糯,还有些弹牙,又依依不舍地松开。
她唇间的蜜,有一点湿湿地染在他的唇瓣上,他怔了怔,伸出舌尖舔了舔,那一种甜赫然便在舌尖上濡染开来,他的心也随着荡漾似地摇摆了一下,无限欢喜。
他一世人,吃过许多悲的酸涩,痛的辛苦,却从未试过如此清冽又诱人的甜,甚至难以想象,世间会有这般的甜供他拥有。
宝嫃很紧张,被男人拥着,只觉得身体发僵,这一整天里头她的心情起伏跌宕,从连世誉的挑拨,连婆子的催逼,一直到晚间连爱娇的“来袭”……像是颠簸在小舟里随波逐流,弄得她的心惶惶然地。
僵硬着身子被亲吻着,好一会儿宝嫃才反应过来,随着挣扎了一下:“夫、夫夫夫君……”
他没有刻意禁锢她,她一侧脸,便躲开他的动作。
失去了那软糯香甜的唇瓣,男人有些失落,也有些意外,将她的脸捏着转过来:“怎么了?”
宝嫃的脸红的像发烧,声音也有些哆嗦:“夫、夫君……别在这里,给人看见……”她的声音很轻,又颤抖着,却像是柔软的羽毛,挠来挠去,若有若无,弄得他的心也痒痒地。
他也知道不该在这时候乱来,只不过却又极舍不得撒手,目光好不容易自她脸上移开,看向周遭。
暮色降临,周遭渐渐地尽数漆黑,原先在远处忙碌的农人也不见了踪影,打谷场往西南,是村庄,浮现点点灯火,另一侧,则是原野,黑幽幽地,一望无际似的。
头顶繁星灿烂,夜风徐徐吹拂,男人脑中无端跳出一句读过的诗句:星垂平野阔……
他笑了笑,浴随着和煦的夜风,顶着灿灿的繁星,他的心也霍然开朗,双臂用力地将身边的人一抱,低低地说道:“那我就听娘子的……”
宝嫃只觉得自己整个儿似刚从蒸笼里被拿出来,从脚尖到头顶都冒着丝丝地热气,直直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男人却将她放开,取了她先前拿着的木叉,看那叉子似是一根树枝制成,直直地到底儿,却分开两边,像是两支手臂探了出去。
男人笑笑,即刻便知该怎么劳作,持着木叉,三下两下,极为利落地将摊着的麦子尽数都挑了起来,叠放一块儿,他动作极快,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宝嫃才反应过来,从原地撒腿跑过来:“夫君……”
“让我来就好。”男人将她一拦,把剩下的活儿都做完了,才拉起那芦苇席子,把麦堆盖了起来。
忙活完了这些,男人转身,笑问:“这下该差不多了,娘子看看,是不是哪里还有不妥当的?”
宝嫃听了这个,刚消散下去的热度复又升了起来,心慌意乱地扫了几眼:“没、没有……很好。”
男人见她傻傻地,便将她的手握住:“那回去吧?”
“哦……”宝嫃答应。
男人拉着她的手往回走,月光如水,映着两个人的影子,他看着,忽然就不舍得就这么早地回去,见四周无人,就刻意放慢了步子。
宝嫃察觉手被拉住,便狐疑回头看,却对上男人明亮的眸子,宝嫃道:“夫君,怎么啦?”
“没什么。”他微微一笑,皎洁的月光下,朦胧的夜色里,很是诱惑。
宝嫃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忍不住怦怦乱跳,急忙转过头去不看,心里想道:“都说珏哥好看,可真是太好看了……也不是好事,会被人缠着……我得好好地看着,不能再让坏女人勾引珏哥。”
两人回了家,连婆子不免聒噪:“怎么才回来呢?”看一眼两人,“不早了,赶紧关了门儿睡吧。”临去之前又特意看了宝嫃一眼,宝嫃低着头没看见,连世珏却看了个清楚。
宝嫃正在找她那只母鸡,见她在墙根稻草上趴着,就道:“夫君,你说它在这里行吗?”
“怎么了?”
宝嫃看连婆子已经回屋了,才担忧道:“我养过几只小鸡,可是没等长大就给叼走了,不知是黄鼠狼子还是猫。”
男人挑眉,忍着笑:“还能这样……这只鸡这么大,该不会能被叼走吧?”
“不一定呢,”宝嫃忧心忡忡地,比划着,“我听说咱们村里有一家,那么大的公鸡都给叼走了。”
“那不如先把它抱到屋子里去。”男人随口说道。
宝嫃一喜:“是了,那我就先把它抱到柴房里去,把门关上,窗户也关好,估计就叼不去了。”
男人见她一心一意关怀这只鸡,真真啼笑皆非。
又看院内无人,便打了水上来,把衣衫解开,宝嫃正把鸡抱住了,见状忙道:“夫君,水太冷了,我去烧一些。”
连世珏却摇头:“这些正好,不用啦。”
宝嫃小步跑到柴房,把那只鸡放进去,鸡在晚上就跟盲了一样,乖乖地找地方趴下不动了。
宝嫃回头见他已经在解衣,随口道:“夫君中午不是洗过了吗?”
男人一怔,脸色有些异样,只道:“方才出了些汗。”
宝嫃就不再多话,就去取了干净衫子放在凳子上,望着男人背对着自己,已经解下了的衣裳搭在身后木凳上,宝嫃也不敢多看,顺手就把旧衣衫收了。
宝嫃抱着衣衫回屋,嗅了嗅,上头并没有多大汗味儿,她心道:“夫君真爱干净。”转头嗅嗅自己身上:“好像有汗味
。”她把旧衣裳放下,急忙就打了盆水,自在柴房内擦洗了一阵,用的也是凉水,幸好近来天热,倒不觉得大不妥。
宝嫃洗完了,便把泡着的衣裳吭哧吭哧又都洗了,出来打水的时候,见男人已经洗完了,正穿上了衣裳。
男人一回头,见宝嫃搬了木盆出来,又看到里头的衣裳,不免惊了惊,见她来打水,就急忙替她又提了一桶水上来。
宝嫃道:“这功夫洗好了晾起来,等明儿日头一出很快就干了。”把衣裳都用干净的水又搓了一遍,拧干了水,用力抖开来,果真就晾在院子里了。
男人一直看着,这功夫月半中天,周遭渐渐地都没了声响。只有他的小娘子,还在替他洗衫子,洗好的的一大一小的衣衫晾在院子里,随风微微荡漾,月光下安谧祥和。
两人各自忙活一遭,才回了屋,男人坐在炕上,宝嫃就拿了白天没做完的针线活,在桌子边上坐着,借着油灯光一针一线地缝:“夫君你先睡吧,我的针线慢,夫君得先穿着这些旧的。”
男人看她忙碌,闷闷道:“这灯光太暗,别弄坏了眼……对了,我回来不是穿着一身吗?”
宝嫃望着针脚处,闻言就摇头,煞有其事说道:“那些不能穿啦,夫君回来了,自然不能再穿那些打仗时候的旧衣裳,以后夫君只穿我缝的。”
男人听着,便又微微地笑,却又怕给她看到,就转了身子:“嗯。”
宝嫃见他乖乖答应,才又道,“夫君,晌午头我说过,再两日是镇上的大集,到时候我们去镇上,把布卖了,好不好?”
“好啊。”
“夫君,我还有件事要跟你商议。”她忽然停了针线,转头眼巴巴地看他。
男人点点头:“好的。”他换的这件新的衣衫,仍有些嫌小,肩膀处都紧绷着,幸好是晚上,他也没怎么讲究,就把衫子敞开,里头的健硕胸膛跟精干腰身若隐若现。
宝嫃有些害羞似地,期期艾艾说道:“我想赶集那日,我们顺便……回我娘家看看。”
男人很是意外:“啊?”
宝嫃急忙道:“夫君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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