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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洪流—英军反法西斯著名战役纪实 作者:于江欣
第一章“奇怪战争”不奇怪
现在回过头来看那天晚上,奥古斯塔·赫西所能记得起来的只是那死一般的寂静。那天像往常一样,她帮助妈妈把咖啡具摆放到柜台后面,把桌面擦干净,就等着顾客光临了。过了好一会儿工夫,“金谷穗”咖啡馆仍然寂静无声,空无一人。朦胧的咖啡馆就像这座城市一样,仿佛在息声屏气聆听着什么。
这是1940 年5 月26 日下午6 点。法国北部的图尔昆城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下,被白天的雨水打湿了的碎石路面。一闪一闪地泛着银光。凝滞的空气中不时传来阵阵犬吠和牛叫声。许多农夫己逃之夭夭,丢下这些无人看管的家畜在哀鸣。
经过漫长的8 个月的对峙,16 天前,奥古斯塔亲眼目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烽火蔓延到了法国:117 个德国步兵帅和10 个装甲师从德国的亚琛冲入荷兰的马斯特里赫特,接着挥师席卷中立国比利时。就在同一天,戈特勋爵率领的大批英国远征军越过边界前去应战,他们帽子上别着紫丁香,俨然一副征服者的姿态。在这些趾高气扬的小伙子中间有奥古斯塔新婚的丈夫。长着一副希腊神像面孔的东萨里营二等兵比尔·赫西。
比尔同他的反坦克连抵达布鲁塞尔刚刚10 天。可是现在,在这个星期日的晚上,他们经过60 英里的大撤退,在朗克郊外安营扎寨,离奥古斯塔不到2 英里远。
对于年仅21 岁、活泼单纯的奥古斯塔来说。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6周前,比尔靠一本袖珍英法词典向她发出旋风般的求婚,令她头晕目眩,惊讶不已。接着是父亲突然离去,为全家在战区之外的波尔多寻找栖身之地,这再次搅乱了平静的生活。甚至报纸上的消息也是含含糊糊自相矛盾的,很难理解德军的7 个装甲师何以能突破色当的法国第9 集团军的防线,他们的坦克轻而易举地通过了地势险恶的阿登山区。可军人们不是说这个地区难以通过吗?
就连装备精良的英国远证军也放弃了一个又一个的河岸防线:代尔河,登德河,埃斯科河。他们似乎一仗未打就这样撤了下去。他们会径直撤回国吗?
像大部分普通妇女一样,奥古斯塔·赫西是无法领会宏大的军事战略的。她只知道,她不顾父亲的反对,爱上了这个金发碧眼、相貌英俊的年轻士兵。她几乎不懂英语,但她准确无误地感觉到他也同样爱她。
那天晚上,比尔打开袖珍字典,指着“结婚”一词对她的父亲简单地说道,“您的女儿。”父亲立刻暴跳如雷,大声吼道:“他不怎么样,那家伙。他把钱都花在喝酒上。你跟上他去喝西北风吗?”
奥古斯塔激动得脸色通红,口气坚定地回答父亲:“但是他会改的。”
在他们订婚后的第一个发薪日,比尔把他一星期的薪水175 法郎放到柜台上,为同行的伙伴们要了酒,但他自己只要了一杯咖啡。
奥古斯塔·赫西并非唯一感到焦虑不安的人。在这个5 月的夜晚,古老的梦想在破灭,法兰西帝国在崩溃,至于堂堂不列颠运证军,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频频回首盼顾大海之后,终于抑制不住海港对他们的诱惑,举步向英伦岛撤去。号称世界最强大的英法两个国家究竟怎么了?全世界都在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切。
“哇,好壮观的一座地下之城,简直是军事工程筑垒史上的一个奇迹!”比尔·赫西踏进建于地下20 米深处、有的地段甚至深达90 米的举世闻名的马奇诺防线,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1939 年9 月1 日,希特勒德国悍然入侵波兰,拉开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帷幕。9 月3 日,英、法两国对德宣战。随后、英国履行了关于总动员后第33 天在法国集结两个军的诺言。比尔·赫西随同第一批英国远证军15 万人,于1939 年9 月27 日连同2.4 万台车辆、3。6 万吨弹药、2.5 万吨油料以及其他各种物资渡过英吉利海峡进入法国。英军的总集结地在里尔以东。
他们在这个地区挖壕固守,在1939—1940 年冬季严寒的几个月里,他们的任务主要是训练以及修建反坦克障碍、掩体、战壕和铁丝网。除此之外,各部队每周轮流去马奇诺防线担任机动守备任务。
这一次,轮到比尔所在营担任守备任务。一路上比尔异常兴奋。早在孩提时代,他就从父辈口中得知,作为国防建设的一个组成部分,法国在从瑞士到比利时之间的东部国境线上构筑了一道异常坚固的壁垒,它由一系列大型地下堡垒和架设重炮的钢筋水泥工事组成,耗资高达数十亿法郎。对于这个宏伟的永备筑城体系,比尔早就想一睹为快,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一名会讲英语的法军中尉领着英国兵鱼贯穿过迷宫般的马奇诺防线地下工事,以炫耀的口吻介绍说:“诸位刚才已经看到了。敌军越过边界后首先会遭到“房舍堡垒”守军的抵抗。这些守备部队的主要任务是,实施最初的阻滞战斗,并向主要防御阵地传送警报。向后一两公里处是防线主体最靠前的部位——前哨阵地。这里筑有地堡,由配备机枪和47 毫米反坦克炮的部队长期驻守。前哨阵地敷设有地雷。地堡前方有障碍物掩护,如防步兵的带刺铁丝网,防坦克的轨条些等等。前哨阵地的作用是继续迟滞敌军的进攻。主要防御阵地也以火力支援前哨阵地的战斗。”
“那么请问,你们的主要防御阵地在哪儿?它又具备哪些功能呢?”一名英国中士耐不住性子,急切地问道。
“就在这里,你的脚下,中士先生。”法军中尉微笑道,“它在前哨阵地之后,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抵抗阵地’。它构筑在低矮山丘的斜坡之内。王要防御阵地的工事分两种类型:碉堡和大型堡垒。碉堡是指一种拱顶结构的建筑或者拱顶室,分地面和地下两层,主要用以配置炮兵、屯兵或贮存物资。这里的火炮通过炮室的射击孔向外射击,而不是从炮塔内进行射击,这就是我们马奇诺防线的暗堡式炮兵。大型堡垒主要由构筑在地面的步兵或炮兵战斗工事以及后方的入口工事构成,它们由坑道连结,在地下兵营、弹药库、发电站和指挥所支持下作战。”
英国士兵们津津有味地听着,走着,看着。一会儿,他们走进距堡垒入口不远的补给品入口。
“看,那儿有一扇装甲密封门。干什么用的?”人群中有人问道。
中尉上前打开门,只见门前有一道深沟,沟上搁有活动跳板。“这是对付敌人坦克用的,”他解释道,“堡垒内部的射击室还能以火力进行掩护。敌人只有在克服所有这些障碍之后才能突入主地道内。主地道路面通常与入口工事处于同一高度,但也有较入口工事低的情况。有些大型堡垒是通过一道和缓的斜坡从入口处进入主地道的,有些则采用乘电梯的办法到达主要地道。”
“啧啧,看看人家,防御工事内还备有电梯,真不得了。”
英国人赞叹着,沿高达6 米、宽7 米的主地道向前走去。
比尔眼睛一亮:“弹药库!”
许多成格子形排列的小弹药室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弹药库。每个弹药室都由防火门密封。弹药储存在方形的金属弹药箱内,随时都可通过地道内的铁路网运到各个战斗工事。内部机车由高架电缆提供电力,车皮和机车头就停在靠近弹药库的铁轨上。
身为弹药保管员的比尔饶有兴趣地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这个奇特的弹药库。
“一旦敌人击中这个地方,或者地道内部发生爆炸,你们这个弹药库无异于一枚威力无比的定时炸弹。”比尔内行地对法国人说。
“这没关系,”法军中尉笑道,“看见这个防护门吗?它重17 吨。可以将整个弹药库区与堡垒的其他部分隔开,地道内发生爆炸时防护门便自行关闭。”
一个满脸稚气的英国士兵跳出来喊道:“生活区在哪儿?这么多官兵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防守很长时间,生活区一定很舒适惬意!”
“跟我来!”中尉领着他们来到大型堡垒的人员入口处:“主要兵营区设在地道之内,离这个入口不远。那里储存有充足的补给品和水,地下室还安装有发电设备和可以用手工操作的机械通风设备。兵营区一带装有空气滤清设备,除了提供新鲜空气,它还可以排除毒气和污浊废气。。”
英国人看到,这里的生活条件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好。下层官兵的寝室内配备有三层铁床,最高一层几乎触及拱顶居室光滑的天花板。堡垒的最高指挥官和堡垒中各工事的指挥官待遇稍好些。他们享有单人房间,里面配有一张床、一只小橱柜、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全部由金属制成。此外还有一个洗脸盆。堡垒里的军官食堂没有豪华舒适的设施。不过,生活区内餐厅、小卖部、厨房、医院倒是一应俱全,医院内配备有必要的手术器械。据中尉讲,只要可能,伤员还是尽量被后送至后方医院接受手术治疗。
人群中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并传来低低的窃笑。
“诸位有什么问题吗?”中尉问。
比尔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想知道马奇诺防线堡垒中安置阵亡人员的办法。我们曾听说,尸体首先被浸泡在酸性液体中缩小体积,然后经排水沟冲走,还有人说尸体被掩埋在大量的生石灰堆中。”
“实际情况并没有那么可怕,”中尉面带微笑地说,“我们每座堡垒都有一些金属电镀棺材和一个配有适当设备的太平间,我们大可不必为我们的后事操心。”
“简直神了。”英国人又一次惊得大眼瞪小眼。
晚上,比尔躺在硬板床上,大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睡。他来到法国转眼已经半年多了,至今不但一仗未打,而且过着相当不错的生活,至少不比在国内差多少,这是他们39 万英国远怔军弟兄的共同感受。回想起临行前,年迈的母亲哭哭啼啼地拉着他的衣袖不愿放手,就好像她一松手,今生今世就再也见不到她心爱的小儿子一样。当时,比尔心中也是酸溜溜的,现在看来真有点滑稽可笑了。
自从来到法国后,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构筑简易碉堡工事,挖掘类似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那种6 英尺深、4 英尺宽的堑壕,等待着德国人突破那道远在法国南部的,长达40 英里的钢筋混凝土工事——马奇诺防线。这实际上是一道攻不破的防线。白天的参观,更加深了比尔的这个印象。
到了晚上,无所事事的英国士兵便来到成千个像“金谷穗”咖啡馆这样的小餐馆、咖啡馆或小酒吧里,同当地的姑娘交朋友;要了他们爱吃的煎鸡蛋和油煎土豆片,喝着价值10 法郎的白酒,高唱着“我们将在齐格菲防线上晾晒衣服”的歌曲,庆祝他们的每一个发薪日。就是在这个咖啡馆,比尔认识了奥古斯塔。从第一眼看到这个长着一双棕色大眼睛的法国姑娘,比尔便认定她是自己寻找已久的意中人。他们之间语言不通,只能靠简单的手势,甚至眼神来交流,但他感觉到他与她心灵的沟通,感觉到一种难得的默契。在比尔看来,这胜过千万句情话。比尔暗自打定主意,一回到法国北部便向她求婚,把她带回英国。
比尔心中感到一阵轻松愉快。
是啊,好几年了,大概还没有哪支军队会如此自信而轻松地走向战争,他们的口号是:“我们将获胜,因为我们更强大!”但是,更让英国人感到惊奇的是,马奇诺防线的法国守军同莱茵河对岸的德国部队“和睦相处”的奇怪景象。波兰投降后,法军即停止进攻行动,并炸毁了莱茵河的桥梁,以表明他们的这种态度。法军的口号也成了“别找麻烦,别惹敌人,别出声”。
河对岸的德军对此心领神会,他们的回报是:“只要你们守在马奇诺防线不动,我们就呆在齐格菲防线与你们相安无事,”
就这样,两岸士兵在同一条河里游泳嬉戏,偷偷跑到对方防线交换食品饮料,德国士兵甚至为河那边法军举行的足球比赛助兴。双方部队似乎都在按一项停战协定行事。他们在彼此既能看到又能打到的地方若无其事地忙着自己的事情。一列列满载煤炭的德国火车在法军炮手的眼皮底下驶往南面的意大利。据说英法联军的总司令甘未林将军曾讲过:“向德国正在于活的那些人开火吗?那只会引起德国人向我们开火。”听马奇诺防线的法国守军说。去年11 月,法军发现德军派出一支庞大的工程作业队,正冒冒失失地在法军各堡垒前方不远处架设铁丝网,敷设地雷。法军准确地打了30 发炮弹将他们驱散。但是,炮兵群指挥官却因此受到上级训斥。
德国人似乎也成了“知恩必报”的君子。一家法国报纸报道说,家务繁重的家庭主妇再也买不到化妆品了。不久,德国即出动两架轰炸机,为法国居民空投了“百合花”牌的香粉和一瓶瓶香水。
听着法国一位老妇人神神叨叨地谈着这些趣闻,比尔心中不免感到好笑,这算什么战争啊?“假战争”?”静坐战”?还是“奇怪战争”更确切些吧。
法、德两军的“友好相处”,也感染了英国远征军,他们认为仗打不起来了,到法国来不过是旅游一圈,过不了多久,英国军队就会打道回府。比尔部队的一位二等兵罗伯特·塞勒斯是个舞迷。整整一冬天,他一直在精心保养他那双跳舞用的浅口皮鞋、把它擦得铮亮,并留意着巴黎的舞会消息。来自伯明翰的年轻信号员格拉海姆·琼斯写信让家里寄来太阳镜,他要在法国海滩进行日光浴。萨克利夫中尉更是后悔没把网球拍带来。
“嗨,你好啊!来马奇诺防线多久了?”比尔在这里意外地遇到祖籍英格兰的老乡——一名法国后备役军士鲁道夫,备感亲切,他高兴地同他打招呼。
“我来这里不是以时间长短,而是以次数多少计算的。”鲁道夫脸上挂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
马奇诺防线的守备部队,除了那些平时驻扎在营房里并负责管理维修防御工事的常备部队之外,紧急情况下还可得到动员起来的后备役人员的补充。这些后备役人员主要是来自防线附近地区的边民。鲁道夫便是其中之一,因而他也显得比常备军的下级官兵老成得多。
“我们第一次进驻马奇诺防线是在1936 年莱茵兰危机的时候,”鲁道夫缓缓道来,“那时防线还未竣工,到处都在漏水,没有取暖设备,也没有什么照明设施。不过,我们的情绪高昂乐观,忍受了这样的条件,并且很快就把自己当成同正规军一样的精锐部队。我们虽然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但毕竟还是法国人,具有强烈而朴素的爱国热忱。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
鲁道夫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接着说:“莱茵兰危机过后,我们被遣散回家。1938 年4、5 月,在德国占领奥地利之际,马奇诺防线又一次处于全面戒备状态。9 月,出现了捷克斯洛伐克危机,我们后备役人员又被召回防线,不过,这几次在防线呆得时间都不算长。”
“算起来,这一次你们呆了很久吧?”比尔同情地问道。
“是啊,足足7 个月了。从去年8 月24 日起,马奇诺防线进入全面战备状态,后备役军人和正在度假的军人都被召回部队,妇女、儿童也撤离了。当时我们以为又会做成一次慕尼黑式的交易,我们的家小很快就能回来团聚。没想到。。”
“我觉得你们防线的军事设施很不错,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