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命突然笑了,冲云承宇努努嘴道:“她是谁?”
云承宇笑道:“仙界华阳仙姬林薄,算是仙界送来的人质,以三百年为期。”
惜命眯起眼睛又道:“仙界?哼,六界之战站错了队,现在又想借神界恢复力量,连亲女儿都肯送过来,风陵够狠啊。”
林薄因愤怒而圆睁了眼睛,昂头高声道:“你闭嘴,不准污蔑我父王。别以为你是神界的人我就怕你。”
惜命笑得更欢,人畜无害:“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在仙界的繁荣与你之间,他选择了前者不是吗?人质,你知道什么是人质吗?”说着她从高高的大殿上沿着台阶来到林薄面前,淡淡道,“跪下。”
林薄怒气冲天,目光凶狠。
“真是一个不服训的小野兽。不过本小姐有的是办法,总有一天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低下这高昂的头颅。”她缓步行来,笑容诡异。一只肉肉的手搭上林薄肩膀,稍稍用力,林薄像是受到重压,脸涨得通红,双腿慢慢弯下去。她猛地加力,林薄承受不住“砰”地跪倒,双臂支地。
她松开手,一脚踩上林薄的右掌,慢慢碾压,面上笑容却不减:“这就是人质,我们如果想要你像畜生一样活着,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呵,这就你亲爱的父王赐予你的命运,你满意吗?”
林薄眼中涌出泪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叫出声。
“你在恨谁?恨我吗?可是你应该恨你父王才对,是他把你送至此处任人宰割。”她把脚拿开,慢慢转身不急不缓地往回走,仰脸看向大殿拱顶,目光涣散,“真是让人讨厌啊,这么多年对你的好对你的宠溺都是骗人的,偏偏你还信以为真,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人心真的好复杂。”
正在此时,林薄暴起,凝聚法术迅疾袭向惜命。惜命依旧慢慢地走,似乎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当即将触及惜命时,林薄却直直倒飞出去,撞上大殿中的柱子,吐出数口鲜血。
云承宇收回法力,瞥了林薄一眼,神色淡然。
惜命停在云承宇面前,眼睛笑得弯如月牙:“承宇,你会永远站在我身边是吗?”
四目凝视,最终还是云承宇先撇开眼睛,他沉沉道:“惜命,你别这样。”
惜命笑声染上凄厉:“你想要我怎样?你们想要我怎样?”
云承宇不知道,所以没办法回答。
惜命又道:“若你不能永远站在我身边,那就请马上滚开。不然,我可是会让你为自己此刻的犹豫付出代价。”
云承宇和煦的笑容中浸入忧伤,尔后轻轻拉起她的手:“走吧,元君那边送来了人参果,我们一起去尝尝。”
脚步声渐行渐远,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富丽堂皇的大殿外面。林薄又咳出一口血,她伸手蒙住眼睛,很久很久,一滴眼泪从指缝间渗出。
惜命越来越不对劲。
“又肥又圆的团子来了,这么丑还出来吓人。”水蓝锦袍的少年皱起鼻子,满眼的戏谑与嫌恶。后面跟着的小伙伴们也哄笑起来。
惜命挑挑眉:“你是谁?”
少年冷哼一声:“云中君知道吗?那是我爹。”
“拼爹啊。”惜命笑了,耸耸肩,“没办法,承宇告诉他你爹是谁。”
云承宇默默扶额,片刻,重新挂上温文尔雅的笑容,“东君知道吗?那是我爹。”
少年的神色变了。云中君不过是神界四君中最末的一位,而四君中为首的便是东君,现在东君兼任神界司战上神一职,更是将其他三君远远抛在后面。
惜命抬抬下巴:“既然惹了本小姐,就要留下点东西。脱吧。”
少年从她赤裸裸的目光中猜到其意,赶紧扯紧衣服,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敢?”
惜命却不跟他啰嗦,径直上前,眼睛微眯神色危险:“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少年又羞又恼:“你不知羞耻。”
惜命耸耸肩:“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没办法了。”指尖一转定身术使出,少年保持着裹紧衣服的姿势不动了。
周围的小伙伴们也被这般场景吓呆,不敢发一言。
惜命笑眯眯将少年扒得只剩内裤,顺便还在那白嫩肌肤上上下摸了一通,直把对方恼得眼泪汪汪,直着嗓子道,“狐假虎威,借别人的爹算什么本事,你爹是谁?”
惜命挠挠脑袋,露出两颗尖尖小虎牙,不好意思地一笑:“我爹嘛,我爹早死了。你附加的这个问题真糟糕,所以本小姐临时决定,给你次裸奔机会。”
于是她果断把对方仅剩的内裤也搜刮走,少年差点气得晕过去。
就算他气晕也不要紧,因为目睹了全过程的小伙伴们会如实向家里人转述。
东君来到惜命院门外时,正巧见惜命把掠夺的衣袍一件件挂起,五颜六色各式各样像是旗帜般飘扬在半空。
东君脸色更黑了一分。这段时间到他府上讨公道的人已经可以绕整个东君府三圈,每个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惜命和云承宇的罪行,强烈要求他管教。
他也很纠结,因为他实在不知如何管教是好。惜命正在自暴自弃,他却无法阻止。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惜命会堕落成魔。想起她生父魔尊破天,想起那次神魔之战,想起她前无古人的修炼天赋,想起她眼中越来越重的戾气,玄黄不禁打了个寒噤,他不得不采取措施了。
但是当来到惜命院门外时,他又犹豫了。管教孩子是件头疼的事,管教有问题而又倔强的孩子,即使想破脑袋也不一定有办法。譬如,玄黄现在就很无奈,无法子。
转悠半天,连面也没露,他最后又灰溜溜地返回。思来想去,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情只能让容与出面。可是怎么跟他讲这事呢?容与晓得后,会不会像上次那样直接扯了皮鞭抽过来,这样只会让事情更糟糕。一定要委婉点说。怎么委婉点说呢?玄黄再次满心纠结。
事实证明,玄黄的担心非常正确。容与连话都没听完,直接飞到东君太子府,不仅狠抽了惜命一顿,还顺带抽了云承宇,理由是惜命主犯,云承宇从犯。
惜命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斜着眼睛看容与。
容与更怒,抽得又急又狠,玄黄怎么都拦不住。惜命背上血痕交错,没有一处好地方,容与扔开鞭子神情痛苦。
这时,惜命说话了。她冷笑道:“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何资格教训我?”
容与怔住,随后高声笑道:“好,好,不愧是碧落的女儿,连忘恩负义之话都说得理直气壮。”
惜命抹掉嘴角的血丝,目光桀骜:“既然你怨恨她,当初为何还要救我?或者你一时心软,现在后悔了是不是?容与,看看你的样子,爱不敢爱恨不敢恨,连正视内心的勇气都没有,你就是彻头彻尾的懦夫。我若是碧落,我也会选择破天。”
“啪”,清脆响亮的一巴掌。容与盯着自己甩出的手,目光呆滞。
“你打我?”她笑得狰狞,面容扭曲,“这一巴掌悬了两万年终于还是落下。当初你也想狠狠扇碧落一巴掌是不是?可是你不敢你不能。你只会打我,你只有打我。”
容与眼中渐渐有了闪光,他转身缓缓离开,笔直挺拔的身姿此刻竟有一分佝偻。踏出门槛时踉跄了一步。
玄黄心觉不对,悄悄跟在后面,结果见容与刚出院门便一口鲜血喷出,他急忙搀住容与,叹道,“你跟她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呐。”
容与推开玄黄的手,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喃喃道:“真像啊。”
玄黄愣住,像什么?哪里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决定要说些什么,可是我要说什么呢,我要说什么呢…………
☆、第30章 谁的记忆
此后云承宇躺床一日,惜命躺床一个多月。其间,玄黄相继拜访了神界有些名头的神君,委婉含蓄地表达内中曲折情由,很客气地请诸位神君见谅,并根据各人的喜好送上“薄礼”。
神君们思忖良久,余光似不经意间掠过“薄礼”,再思忖片刻,最后长长叹气表示理解。
于是,当惜命伤养好后,再无人可供她调戏。她出现之处,方圆十里的雄性一瞬跑个精光。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
几次下来,惜命颇觉无趣,百无聊赖之际她决定转移视线,寻找下一个趣味点。
如此一来,林薄的噩梦到了。
惜命见到林薄时,林薄正在刻苦修炼,吸收天地灵气,引导疏通全身经脉,再将过滤的灵气精华融入神识。林薄总是在最后一步失败,累得满头大汗却毫无效果。她又不肯服输,咬紧牙一遍遍重新开始。
惜命本来都已经走过去,这时听到院内有响动,于是又折身返回。正准备翻墙过去瞅瞅,有个小丫鬟正从此地经过。那小丫鬟见到惜命,脸色顿时白了,欲转身躲开这位煞星,却不料惜命叫住她,问道,“谁在这院子里?我记得以前这里没人住的。”
小丫鬟嗫嚅道:“回小姐的话,是华阳仙姬。”
因为声音太小惜命没听清,于是蹙眉道:“谁?”
小丫鬟一下跪倒在地,颤颤巍巍道:“仙界的华阳仙姬。”
惜命翻眼想了一会,面上浮起恶劣的笑容:“原来是她呀,过得还不错嘛。”
林薄过得算是不错,虽然生活清苦些,但至少没几人能到这里找她麻烦。云承宇似乎将她忘记,除了刚来那日,便没有再提到林薄这个名字。
惜命“哐当”踹开门,林薄吓了一跳。修炼时不可被打扰,不然容易走火入魔,被惜命这么一惊,林薄本来就浮躁的心绪更加起伏不定。
惜命悠然行去,在青石桌旁坐下,食指屈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石桌。
林薄紧抿丹唇,忍了半晌终于没忍住,怒道:“你来作甚?”
惜命咧嘴一笑:“看你死了没有。”
林薄的脸色更差。在仙界时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作为独生女,父王对她的宠爱无以复加。只是六界之战让仙界元气大伤,三万年来也没多少起色。父王不得已求助于神界,神界答应给仙界以支援,只是需要仙界拿东西做抵押,而她林薄便是作为抵押之物来到此处。三百年后才可重回仙界。现在她虽然寄人篱下,但多年养成的骄傲让她不愿低头,即使知道要吃苦头,也要维护自尊不受屈辱。
翩翩然一片叶子落于惜命手边,她好像很无聊,随意地拈来,然后用指甲一点点切碎。末了,将碎片托起,冲林薄努努嘴道:“破碎的美是不是也很不错?”
林薄眉眼间都是怒色,粉拳紧握,似乎下一刻就会把拳头砸向惜命。
事实证明,她还真这么做了。惜命仍是悠然模样,不躲不闪,只是当林薄拳头裹挟着劲风砸下时,飓风突然从脚下升起,将惜命团团环绕。林薄未料到如此,欲收势已来不及,手臂被飓风划到,上面无数细小的伤口裂开,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林薄呆了,这一刻甚至连疼痛都被这震撼压倒。
“华阳仙姬不过尔尔,这样的资质也敢拿出来献丑,看来仙界的确穷困得很。怪不得越来越不济。”飓风慢慢消失,露出那张肉肉的小圆脸。惜命黑亮的眸子中精光闪烁。
“你,你……”林薄绝色容颜浮上惊恐。
又一片叶子飘落,惜命拈起继续用指甲慢慢切碎。
林薄沉默了,这就是仙与神的区别吗?相同的年龄,却是天壤之别的修为。所以,仙界只能是神界的附庸,只能看神界的脸色行事。所以她这位仙界帝姬,在这里却连个丫鬟的待遇都不如。
但她是林薄,所以没有在沉默中灭亡,而是在沉默中爆发,“我现在是不如你,我也承认修炼天赋没你高,但是万年河东万年河西,谁又能说将来我没有超过你的一天?惜命,你别得意太早。”
惜命眨了眨眼睛,嘴角翘起露出俏皮的笑:“这样才有趣嘛,我果然找对人了。”
林薄心生不妙:“你想干什么?”
惜命吹散碎叶,拍拍手站起身,笑意不减问道:“林薄,你有没有极度恐惧极度绝望过?”
林薄脸色一白,不说话。
惜命又道:“没有也无关系,你马上就可以体验到了。”
林薄嘶声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惜命摇了摇食指:“莫急,这种经历对你变强很有帮助。待会别太激动哦。”她俯身对小丫鬟耳语几句,那小丫鬟头也不敢抬,匆匆出去。
不多时便见小丫鬟返回,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卫,他们抬着一口大箱子进得院来。
夕阳西落,暮霭蒙蒙,这座偏僻的院落似笼了一层淡灰色的轻纱,朦胧而幽寂。
惜命仰头看天,闭上眼笑得:“一个不错的黄昏。”她随意地摆摆手,侍卫会意向前打开箱子。
当看清箱子内东西时,林薄的俏脸瞬间毫无血色,控制不住地踉跄退开。里面是满满的一箱蛇,不知有多少条,蛇身纠缠在一起蠕动翻滚着,蛇头争先恐后地昂起,咝咝地吐着信子,让人心悸作呕。
惜命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虚空拂过群蛇,眸中神色越发诡异幽深:“若要变强须得无所畏惧,无论是怕黑还是怕蛇都不可以哦。”
侍卫重新抬起箱子放入林薄房间,尔后退身站于惜命左右。惜命食指微曲,指尖飓风环绕犹如渐渐盛开的花朵。她屈指轻弹,飓风冲进房间,只听“啪”地几声轻响,似乎有木板裂开。片刻便见有蛇在房门、窗棂等处游动,当它们要爬出时,惜命捏出法诀,那房间便如罩了一层屏障,蛇四处爬行,却怎么也出不得房间。
眼睛所见之处已爬满了蛇,有的迅速游动,有的慢慢爬行,有的盘起又粗又长的身体昂头吐信,令人头皮发麻。
两名侍卫再瞧了几眼后,面色泛白,微垂眼不愿再看。
暮色四合,天地之间苍茫而死寂。
惜命挑挑眉,笑容亲切友好:“好好享受今晚吧,华阳仙姬。”
林薄身体抖个不停,见惜命看过来,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转身便欲逃开。
但她身形还未动,两名侍卫已一左一右封住她逃跑的路线,向前执住她的双臂,不管不顾地拖她进房间。
林薄抖如筛糠,面如白纸,花容失色,颤声挣扎道:“惜命你不能这么对我。放开我。”
惜命笑容甜美,天真无邪。
林薄死命挣扎,厉声道:“你这个魔鬼,我林薄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被扔进蛇房。林薄终于害怕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哀声道:“别这样对我,求你。”
惜命但笑不语。
林薄神情绝望,面如死灰:“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惜命举手示意侍卫停下,缓缓道:“那你说风陵为了巩固他在仙界的地位,连自己女儿都送来任人欺辱,是不是无耻混蛋?”
林薄唇角嚅动,半晌黯然地垂下头,“这个不行。”
惜命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
正当侍卫将她扔进蛇房时,林薄突然发了疯般死命挣脱,连滚带爬到一个人面前跪下,流泪道:“太子殿下,求你救我。”
惜命转身,见不知何时云承宇已站在身后。他没有看林薄,视线只是凝着惜命,一向温和微笑的面容上现在连丝毫笑意都见不到,神情严肃而凝重。
惜命没有看他,没有看任何人。她自他身旁缓缓走过,衣袂轻扫过他腰间玉珏,淡然地离开这院子,没再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