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靖莫属。现在不止我们和皇上在找他,关中那些诸侯也在找他。”
一部分的人找他是为了让他继承皇位。一部分的人则是想杀了先皇唯一的血脉,由萧氏中的某位王爷或者由自己来继承大统。
“那王爷的处境且不是很危险?”女子仰起埋在丈夫怀中的脑袋,忧心忡忡地看着丈夫刚毅的脸庞,心中也开始担忧起来。
“咱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能有人找到他才最好。”那样的话,至少能说明他尚在人世。
多年的至交好友,他太了解那臭小子,甚至比了解自己更加的了解他。
他萧舒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所作所为不过都是为了一直活在他心中的那个人,没有亲眼看见她的尸首,他就能欺骗自己,她还活在这天下的某一个角落,活在他的心中。
原本他可以欺骗自己一辈子,可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着如何抓住她,将她永远地留在身边。
只可惜,她在舒靖的生命中不过是昙花一现,却彻底的摧毁了舒靖为自己构造出来的世界,让他变得疯狂,不顾一切的追着她而去,就算前方是地狱,他也绝不会犹豫半刻,无怨亦无悔。
所以,恐怕舒靖在得知她已经离他而去的那一刻,或许就打算着随她而去了吧。
至于后来的留书出走,还带走了太妃,这却是大家谁也没能料到的,这一切都成了未解之谜,恐怕只有他本人才最清楚。
这三年以来,萧易寒手下的人或明或暗的寻遍了中原所有的地方,严楚也寻遍了西域诸国,却没能找到半点消息,萧舒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否则,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已经化成了泥土。严楚和萧易寒心中都想到了,却谁也没说出来,比绝望相比起来,他们宁愿抱着希望继续找下去,就算是找上一生,也不愿承认那个可能。
“三年了,你说,那小子究竟会躲在哪里呢?”严楚喃喃呓语,深长地叹了一声。
同样的叹息声响起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丰神俊朗的男子跪在地上焚烧着纸钱,面色平静如水,狭长的双眼中眸光沉稳淡然,没有一丝波澜。
男子身前是三座坟墓,中间的那座的墓碑已经褪了色,字迹有些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大字,知道墓的主人姓云。
左边的一座墓碑上刻着的却是两个人名,字迹一新一旧,说明墓中的人入土时间应该是一前一后,这是一座双棺坟。
右边的那座要稍稍小些,墓碑上却没有刻上墓主人的名字,也没有刻着何时下葬等信息,墓主人的身份根本无从辨认,那墓碑上只有几句词而已。
大梦醒来,永失吾爱。
皓皓白雪,就此掩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她活得很好
皓皓白雪,就此掩埋。
那座无主孤坟上白茫茫的一片,从远处看去,坟头上像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走进一看,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白雪,而是一种小白花,只见花不见叶子,开满了整个坟头。
并肩走来的神仙眷侣停在了墓地前,焚香祭拜过后,韩成盘腿坐到了靠在墓碑上的男子身旁,一手从身后搭上了男子肩头,语气十分沉重,“舒靖,你皇兄的身体已经是接近油尽灯枯了,你若是再不回去,诸侯势必会起兵夺位,天下定会大乱。”
“天下,与我何干?”舒靖闭上了眼睛,神色毫无波澜,脸庞紧紧地贴在墓碑上,“这世上能让我舍弃性命去保护的人都在这里了,我会一直陪着他们,守着他们。”
现在的他很满足,父亲,母亲,恩师,还有妻子,全部都在这里,这里就是仙境,是他的家,是他准备终老的地方,还要让他去哪里?回到那个他一直想逃离的、充斥着阿谀讹诈的红尘中去么?
不,他宁愿死在这里,也绝不肯再回去!
三年前,当他准备饮下毒药随她而去时,病怏怏的母亲制止了他,并告诉他棺中放着的不过是惜玉的佩剑而已,因为惜玉醒来知道真相后,便求着韩成夫妇带着她走,兴许她还活着,至少走的时候她是活着的。
当时的舒靖看淡了生死,心中平静如水,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是波澜不惊。没死么?那就去寻她好了。
还没等他将话说出口,母亲又接着说了很多的话,多到胜过这十年来他们母子之间总共说过的话,原来这些年来不止他一个人累。母亲也是心力交瘁了。
母亲她说如果一切能重新来过的话,她绝不会勉强儿子去做那些事,宁愿带着他归隐田间。母慈子孝,安然度日。
可惜这世上最难求得的便是后悔药,一旦做出了决定,你就得勇于承担起所有的责任,纵使是不归路一条,你也得咬紧牙关走下去,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母亲说韩成告诉过她。先皇并未葬在皇陵之中,而是托韩成将他的骨灰带走了,葬在了云将军的墓旁,以便生死兄弟能在九泉之下相见叙叙旧,兴许还能共赴来生。
母亲求他带着她去找韩成。若是她没那个福分亲眼见到他父亲的墓,那就把她烧成灰烬,直到找到他父亲的墓再将他们合葬在一处,这是舒靖母亲此生求他的最后一件事。
母亲只陪着他走了月余,剩下的路都是他背着母亲的骨灰走过来的,他不知走了多少路,寻了多少地方,却始终没能找到他想找的地方,最终他再次站到了祁连绝顶之上。顺着万丈绝壁攀了下去,最终来到了这世外仙境。
看到韩成夫妇的那一瞬间,他释然一笑,热泪盈眶。
他在墓碑上刻字时,舞剑就跪在他旁边焚香,他目无表情地问:“惜玉是几时走的?”
舞剑没有半点失态。继续埋头烧着纸钱,仿佛并没有多难过,随口说道是在那一年的五月。
那一天,阴霾了很久的天气突然好得很,晴空万里,整个谷底百花绽放,一直昏迷的惜玉也醒了过来,甚至能下床走路了,舞剑很高兴,以为她终于躲过了死劫。
她说想去外面看看,祭拜一下父亲,再去闻一闻久违的花香。
舞剑说好,便陪着她出去祭拜,祭拜完了便陪着她走在姹紫嫣红的花海中,她说走得累了就躺了下去,睡在了花丛中晒着太阳,自此再也没有醒来。
舒靖茫然的脸上泪湿了双颊,哽咽着问道:“她走时,可有痛苦?”
痛苦?舞剑丝毫没有犹豫地说:没有,一点儿都没有,甚至她的唇角还噙着浅浅的笑意,就那样沉到了自己的梦境之中,再也不愿回到这凡尘俗世中来。
舞剑还说,惜玉她永远都是最自私的那一个,做什么事从来不会对别人说,去哪里也不交待一声,哪怕就是诀别,她也不肯多说半句话,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走了,把喜悦和遗憾留给了一直守护着她的人。
舞剑想起当日自己说出这话时,失魂落魄的萧舒靖竟然笑了,那笑容太灿烂,胜过了天际的那抹夕阳,如今回想起来,仍旧历历在目。
韩成长叹一声,耐心地劝道:“舒靖,他们已经走了,再也不可能回到你的世界中来了,就算你在这里守到死,结果也还是一样的。与其在这里虚耗光阴,为什么就不能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我剩下的人生最大的意义,就是陪着他们。”萧舒靖头也不回,仰头闭眼靠在了墓碑上,脸上带着满足惬意的微笑。
该说的、能说的全都说了,可舒靖却铁了心,无论韩成怎么说也听不进去。韩成不得不败下阵来,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是无奈地看着萧舒靖,却又拿他没办法。
“萧舒靖!你够了,我实话告诉你吧,这只是一个衣冠冢,我骗了你,因为惜玉她根本不在这里!”舞剑突然大声冲着萧舒靖吼道,韩成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一口气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话全部说了出来,她不是忧国忧民,只是不想看到丈夫皱眉不展罢了。
“你刚才说什么?”舒靖抓住墓碑缓缓起身,原本黯淡的眸子瞬间雪亮,有着骇人的光芒。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也没必要隐瞒些什么,舞剑直接了当地回道:“我说惜玉她没死,她活得很好,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就回去拿把锄头过来,把这坟挖开来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舒靖盯住韩成,韩成微微地点了点头,将头别到了一边。舞剑一把将脖子上系着的白玉哨子扯了下来,放在口中便猛地吹了一口气,哨子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响彻整个谷底。
舞剑将哨子递到萧舒靖面前,大声说道:“这个母子连心蛊子哨你不陌生吧,惜玉身上的那个和它是一对,若是她死了,这哨子就会失声,可你听听这哨音多响亮,那说明她活得很好,很快乐!”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尾声
出乎意料的,萧舒靖没和预期的一样跳起来,然后不顾一切的冲出谷底去,而是怔怔地看着躺在右手掌心中的白玉哨子,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是谁带走了她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她活得很好,这就够了。”舞剑从袖中取出一张雪白的小笺递给了萧舒靖,那上面只写着两行小字:玉哨失声,人亦无存。
只要哨子还能吹响,那么人也就还活着,哨音愈是响亮,说明人也就愈健康。
韩成走过去蹲在了舒靖旁边,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次耐心地劝道:“舒靖,我知道你想好好的照顾十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十一她其实并不需要你照顾,你过于执着只会给她带来烦恼,带来伤害。你们之间的缘分从十年前就已经走到尽头了,再苦苦的纠缠下去只会让两个人都难受,所以该放手时就放手吧。”
萧舒靖默不出声,只是闭上眼不断地摇着头,想否认掉这一切。
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根本就不是他能够选择的,却不得不肩负起该有的使命、责任,以至于不得不委曲求全,甚至还要放弃很多他不想放弃的东西。
“生于皇家,你就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这里葬着的几个人,谁人不是把天下放在第一位?十一的父亲为了天下不惜舍弃了自己的九族,你父皇为了天下不得不舍弃多年的兄弟,你母亲为了天下也是费尽了心力,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天下大乱。看着他们的努力化为泡影么?”
韩成心中也很难过,却不得不劝他,不管他愿不愿意去承担,这副担子始终都在那里等着他。非他莫属。
某些人费尽心力的却始终不能如愿,而某些人拼命的想要逃离,却怎么逃也逃不掉。这就是宿命,舒靖拼命想要摆脱的宿命,他根本就不想做什么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人。
舞剑站到了丈夫身后,不善言辞的她也跟着规劝道:“你别指望能找到惜玉,能在韩大哥眼皮子底下带走她的人必有过人之处。何况只要她过得好,陪在她身边的是谁并不重要,难道你愿意守着她的坟过一辈子。也不愿意看到她开心的活着么?那你就太自私了。”
自私?萧舒靖豁然睁开了眼睛,是啊,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虽然自己拼命的想要去保护她,可事实却是她一次次的受伤。一次次的濒临死亡,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他错了么?
“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回去治理好天下,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那样不管她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如果你坚持不回去,诸侯夺位,天下大乱,就算你守在她身边又有什么用?陪着她提心吊胆的过一辈子吗?”
夫妻两说的句句在理,萧舒靖无可反驳,心中也想了许多从未考虑过的事。也许他和惜玉之间的缘分真的如舞剑所说的早就断了,是他一味的强求,所以才带了这么多的苦难。
就如韩成所说的一样,天下若是太平,她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身边有没有他都是一样。这恐怕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至于相守,只能留待来生了吧。
想明白了许多问题后,靠在墓碑上的萧舒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撑着墓碑站了起来,面向东方而立,将手心的那只白玉哨子紧紧地攥住,像是攥着自己的生命一般,目不斜视地问道:“韩大嫂,这只哨子能让我带走么?”
舞剑被这声大嫂叫得愣在当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应道:“可是可以,不过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的,这哨子中的蛊虫是喝着我的血长大的,离开我一个时辰就会死,必须慢慢的用你的血喂养半年,它才会认可你这个主人。”
舒靖低头看着手中的哨子,点头道:“韩大哥,看来只能麻烦你们随我一起走了。”
“好。”韩成痛快地应了一声,舒靖能想通再好不过,他心中的巨石已然放了下来,陪他走一趟又有何妨,却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好几年。
一行三人走进敦煌城的那日,天降暴雪,满城雪白,空旷的街市上行人绝迹,一切干净得像是初生的婴孩一般。
府中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主人换了而已,挚友相见自然是少不了把酒言欢,远归的人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暖玉桌子上醉话连篇,像个孩子一般,一会儿灿烂地笑着,一会儿却莫名的哭了起来。
严楚默默地取了一旁的披风盖在挚友身上,想笑就笑吧,该哭的也趁着现在哭个够,今夜过后,他恐怕再也不没有这个机会了,甚至于可能连醉酒都不敢,因为堂堂的一国之君,绝不能失态于人前。
隔日,苏家公子上门来负荆请罪,自己年少无知,险些犯下滔天大错,幸亏公主和王爷及时制止,否则无颜再见列祖列宗,请求姐夫宽恕自己的过错。
不管他是真心悔改也好,假意奉承也罢,萧舒靖都原谅了他,并让他捎回去一封书信。
那张休书摆在苏妃面前的时候,那个自小到大一直要强的女人终于泪流满面,他在信上说对不起她,让她另觅良缘。寥寥几句,却一笔勾销了近十年的情分。
也许那根本就不算是情分,她当初不过是想给苏家寻一个靠山,而当时的他也正需要苏家的财力,两个人不谋而合,各取所需,就那样有了夫妻的名分,却没有情分。等到她发现自己不止想要名分,更加想要情分的时候,她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即使如此,她还是默默的做了许多努力,虽然失败了,但至少她努力过了,现在也该看破了,该放开自己, 毕竟今后还有很长的路,她要一个人走下去,所以必须坚强。
她不像另外一个人,就算是剃光了头发,心中却还是放不下、抛不开。放下了的又如何,还不是和放不下的人一样,选择了画地为牢,囚禁自己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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