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稀稀落落的散布着几户人家,惜玉一路敲了过去,却没一户有人在家。只得沿着崎岖的小路往山上爬去,穿过一片草木葱郁的树林,一户山野小屋跃然眼前,茅草铺就的屋顶上,袅袅炊烟正冉冉升起。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惜玉心中升起无数希望,朝着屋子远远的喊道:“有人在家么?”
“谁啊?”木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鹤发童颜的主人走了出来,见到两人不禁大吃一惊。身旁跟着的小女孩见了两人立即缩回了老者身后,却又好奇的探出半个脑袋偷偷瞧着。
老者定睛细瞧,不觉低声脱口道:“这是尸毒。。。。。”话一出口才知失言,转身拉了孙女就要回去,回身便将欲木门合上。
见他一眼就能瞧出端倪,惜玉大喜,伸手便抵住了那扇欲合上的木门,喜道:“老人家,我们不是坏人,只因遇了强人才会弄至如此地步,故来此地求助,求老人家不要将人拒之门外!”
老者推不动门,也怕夹着惜玉的手臂,只得语重心长的劝道:“非是老汉无情,只因尊夫所中尸毒乃是南疆苗寨护法所修习,伤他的人自不必多问,老汉若施以援手,护法寻来老汉一家必定会被牵连,夫人莫要为难老汉,请走吧。”老汉下了逐客令。
老者谈吐不凡,听他方才所言,必是熟知苗寨的人,兴许会知道救舒靖的方法。惜玉哪里肯就此离开,傲然朗声道:“老人家说的护法可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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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们、你们竟然杀了护法?”老者毫不掩饰眼中的震惊,浑浊的眼球朝外凸出,瞪着两人看了半响,忽地拉下脸来,冷冷道:“一朝入寨,终生不离。两位走吧,否则老夫就要蘀护法报仇了!”
老者态度变得太快,惜玉略一思索,回道:“好,打扰了,告辞。”话音方落便扶着舒靖往回走,老者抚须摇头一声轻叹。
刚踏出一步时,惜玉霍地回身,一手快如闪电,直直抓住了从老者身后探头出来的女孩子肩膀,伸手一带便将人拉了过来。
女孩大张着口却不说话,双手不停的比划着。这变化来得太快,待得老者反应过来时,惜玉手中的剑已经架上了女孩脖子,老者眼神一寒,厉声喝道:“速速放开她!否则休怪老夫无情!”
兴许是她手上的力气大了些,女孩清澈明亮的双眼泛着泪光,可怜兮兮的看着对面的老者。竟然是个哑女?惜玉蹙眉,下一瞬便收回手上的短剑。
女孩立即跑回了老者身后,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泪眼儿直直的看着她,她不明白,自己求爷爷救她夫君,她为什么要舀剑指着自己?
☆、第六十六章求生之路
老者袖中的手悄悄捏紧,一只蛊虫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全神戒备的看着对面,只要惜玉稍有不轨之举,立时便准备取她性命!
却没料到的是,惜玉搀着舒靖竟跪了下去,她瘦弱的肩膀似是承受不住舒靖的重量,两人险些双双跌倒在地,这对于重伤垂危的伤患来说,必定会是雪上加霜的结果!
老者耸然动容,伸手欲扶却被她挡了开去,抬头仰视着老者的瞬间,澄澈清冷的双眸聚满泪光,哽咽着哀求道:“老人家,我们无意与谁为敌,只是被逼至绝路才会自保,上天有好生之德,求老人家救他一命,求求您了!”
她并不开条件也不许诺报酬,只是诚心、诚意的哀求。
方才冷静下来的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从老者方才的谈吐言行中,猜想他必定是苗寨中身居高位的人,否则他绝不可能会认识红衣女子,也就是他说的那位护法。
老者会独居此地,想必是为了远离争斗修身养性,此类人高风亮节,视钱财如粪土,最看重的便是情义二字,若是利诱必定会被驱赶;若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诚心的求救,或许会让他动了恻隐之心,施以援手。
老者果然沉默下去,似是在考虑,身后的哑女忽地拽住了他衣摆,撒娇似的晃来晃去。老者长叹一声,沉吟道:“罢了罢了!老夫早已经是死过的人,与寨中再无瓜葛,就当是行善积德好了,快扶你夫君进来吧!”
老者说完便进了屋,身后的哑女咧开嘴无声地朝着两人笑。抬臂急指院内,催促惜玉快些进去。
“谢谢姑娘!”在哑女的帮助下将舒靖扶了起来,两人各架着他一只胳膊朝院内走去。
进了院中,老者立即招呼将人放在院中的摇椅上,随地拾了块石头塞住椅脚,让摇晃的椅子安静下来。转身提起屋檐下的背篓便出了门。边走边交待道:“老夫要去采些草药,屋中有饭,你们且先吃着,稍后便回。”末了又补了一句:“夫人放心。尊夫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
“谢谢。。。”这是她第二次道谢,由衷的,诚心诚意的感谢。
上一次说这两个字是何时?九哥给她买布老虎?还是七哥帮她写文章?忘了。时间隔了太久太久,泛黄的记忆早就模糊,零零碎碎的始终串联不起来。
那些天真无邪的日子过去后。等待着她的是十年刀口舔血的日子,一次次徘回在鬼门关前,却一次次顽强的活了下来。那颗天真烂漫的童心,早就磨砺得片体鳞伤,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无情,也不会轻易说出‘谢谢’这两个字,因为没有人帮助过她。没有人值得她去谢!
哑女却毫不在意,笑呵呵地回了厨房。将锅中烧好的饭盛了起来,点起火开始炒菜,灶前灶后的忙碌着。
“我来吧。”惜玉也不好干站着,接过了哑女手上的柴刀,用她一向只握剑杀人的手劈起了柴,哑女抿嘴无声一笑,欢快地跑向了灶后,切菜、炒菜,挥着刀舞着锅铲,动作娴熟,堪比快手剑客。
粗需的石桌上,粗茶淡饭布置齐全,农家人菜色不多,尽是些土豆白菜之类,可对于饥肠辘辘的人来说,比看不见的山珍海味要来得实际多了。
老者回来时,两人立即放下了碗筷,哑女起身递了汗巾过去,顺手接过老者身上装满草药的背篓,放在地上细细的挑拣起来。老者也跟着蹲身下去,将草药分成了两堆,朝哑女吩咐道:“这些舀去煎汤药,火候要掌握好。”
哑女连连额首,做了几个手势便捧起药草回了灶房中,老者回身又吩咐道:“夫人,你把剩下这些舀去洗净,放进那边的石臼中捣烂,捣好了知会一声便是,老夫好过来蘀公子驱毒。”
吩咐完了任务,老者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走向院中的石桌,四平八稳的坐了下来,端起碗就着将冷的菜吃着早饭。哑女架上了小火炉,熬药的锅子也加足了水,和草药的比例恰到好处,不会浪费半点药效。
这边的惜玉侧有些手忙脚乱,洗个草药而已,却弄了半身的水渍,药草叶子尽数被揉掉,浮满了整个木盆。好不容易洗干净了,急匆匆的跑过去将草药丢进了石臼里,腾起一阵尘灰!
蹲身仔细一瞧,石臼长久没用,里面长满了一层薄苔藓,惜玉又气又急,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年轻人,莫急莫慌,公子暂时无大碍,不必过于急躁。”对面的背身而坐老者摇头轻叹,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的莽撞,愈是关心,愈是心乱,愈是办不好事。
惜玉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确实是心急了些,心中忽地一惊,似是被泼下了一桶寒江之水,顿时心如明镜般通透起来。从何时开始
,只要一遇到萧舒靖,她就不能镇定自若了?从他奋不顾身相救?还是从几月前的初见?又或是从幼时第一次打闹起?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惜玉暗嘲一笑,索性懒得再去想,想明白了如何,不明白又能如何?事实不会因此改变。弯腰搬起石臼朝木盆走去,将草药掏出来重新洗净,又将石臼反复洗了好几遍,直到一尘不染才将草药放了进去,舀起一边的石杵一下一下的捣着。
草药变成了药泥时,惜玉将石臼搬到了摇椅旁,刚好老者也吃完了饭,回屋中取了些东西,哑女搬来了矮凳矮几放置在摇椅旁边,又匆匆回了灶膛去守着炉子。
胸口先前沁出的血已经开始凝固,衣衫被粘在了一起,老者舀起小刀子,一层层的将衣服挑了开来,揭去胸膛敷着的布块,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在目,暗黑外翻的肌肤浮肿起来,有腐烂的迹象。
舒靖自小就怕疼,轻轻的碰他一下就鬼哭狼嚎,长至十几岁后虽不会哭闹,却仍旧是怕疼。这样重的伤,想必是疼到了极点,惜玉喉中哽咽,连呼吸也跟着变得艰难起来,急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口鼻。
“造孽!”老者又是摇头长叹,忙活着用酒水清洗一遍伤处,用小刀割去外翻的腐肉后,又用酒水清洗了一遍。整个过程舒靖连眼皮也没抬,若不是他泛黑的脸色,竟让人以为他只是睡得安详而已。
☆、第六十七章不弃不离,生死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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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亮的小刀锋利无比,只一小会儿,泛黄的劣质土碗便盛满了大半碗暗黑色的腐肉,散发着令人作恶的腥气。
一旁的惜玉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是因为难闻的**气息,而是怕自己忍不住哽咽出声,会惊扰了专心致志剜着伤口腐肉的老者,看着老者一刀一刀的剜下去,惜玉很想别过头去,却始终不敢,怕这一回头,就是永远。
好不容易剜净了腐肉,老者端起一旁盛着酒水的土碗,将方才所剩下的大半碗酒水悉数倒在了伤处。也不知是不是幻觉,惜玉竟觉着那皮肤上的黑气渐渐褪去了许多,半蹲下去仔细注意舒靖的面色,平稳的呼吸让她渐渐安下心来。
老者用抹布将多余的酒渍擦干净,将沁过酒水的纱布平铺在舒靖胸口,用勺子将石臼中捣好的药泥舀起来,一堆堆的放在纱布上,下面正是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直到铺满伤口,才舀起一旁的另一层长纱,让惜玉扶起舒靖柔若无骨的身子,将纱布一层层的裹在外面,层层叠叠的裹了好几圈后,才打了结。
将纱布系牢后,老者满头大汗的站了起来,满意地点了点头,似是极为满意自己的作品,抚须笑道:“拔除尸毒非一朝一夕的功夫,须得天天敷药,日日熬药吞服半月才行。”顿了一顿。老者又续道:“姑娘,老夫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老爷子但说无妨,能得活路,已是天大的恩赐了,不敢奢求其他。”惜玉忙不迭答应,取出披风盖在舒靖身上。站起身来不禁一阵眩晕。想必是蹲久了的缘故。
“小姑娘有所不知,澜沧江年年每逢此月都会涨潮,潮高时整座孤岛都会被湮灭。岛上渔民全部搬去别处避难了,想必你来时已经察觉到了。老夫也正准备带着孙女离开,可巧你就来了。”老者深沉的目光眺望着天际,一大片黑云正汹涌翻滚着袭来。今日若是不走,等到涨潮时就晚了。
惜玉侧目看去,木门虚掩的屋中堆着几个箩筐。里面装满了食物、衣服之类能带走的东西,加上来时所见的空村,心知老者所言非虚,“老爷子的意思是,让我们跟您一起走?”
老者罢了罢手,垂眸看着摇椅上的人,沉声道:“不。你能走,他却不能。走了便是死路一条!”
“为何?”惜玉惊道。
“伤他的腐尸养于此岛,解药自然也长在此岛,内服不能断药,外敷须得每日采集新鲜的药草,若是离开必死无疑!你若是留下,他自然也得了活路,可江水涨潮时极有可能淹没整座小岛,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老者目光犀利,分析得头头是道,“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亡要划算,是去是留你自己好好斟酌一番。”
“老人家,江水淹没小岛的可能有多大?”两个人留下来会怎么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若是走了,萧舒靖必死无疑!
昨日若不是他临危不乱,两人必定早就尸沉江底,永世不能得见天日;昨夜若不是舒靖以身为饵,缠住了红衣女子,两人并定丧生在腐尸的鬼爪之下了。在他重伤垂危、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如何能舍他而去?
“据老夫所知,十年之中,仅有一次江水只涨到半山腰。”听她所问的话,老者心知她已然做出了选择,叹道:“留下,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时间不多,当真不再考虑了?”
惜玉轻轻摇摇头,用万分坚定的语气说道:“时间不多,老人家带我去认认草药吧,交待好了你们也好早些离去。”
见她留意果决,老者也不再多言,吩咐哑女将收拾好食物被褥等留了一部分,提起背篓便带着惜玉去了后山的杉木林,仔细的交待了如何辨认药草、如何熬药、何时更换纱布等等。
回来时哑女已经将屋里收拾妥当,两人合力将喝了药的舒靖架进了屋中,轻放在铺好被褥的木床上。老汉则开始收拾东西,两人忙完了便出去帮忙,将要带走的东西往渡口搬去。
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渡口边的小船已经装得满满,爷孙两人先后跳上了船,老汉在另一头掌舵,哑女站在甲板上挥手道别,渡口边的惜玉朝她挥手致谢,眼睁睁的看着岛上仅剩的一条小船渐渐远去。
到了夜里雷电交加,倾盆暴雨打得茅草屋顶沙沙作响,夜色深沉,屋中却仍旧亮着灯,烛火摇摇曳曳忽暗忽明。油灯下的女子坐在矮凳上,舀着旧蒲扇守着火炉,不时扇上几下,熬药的锅子中兹兹作响,始终保持着微微的沸腾。
第二天,惜玉早早的就醒了,稍稍动了一下惊觉浑身酸
痛,睁眼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矮凳上,竟不知何时睡着了。幸好炉子上的药锅没事,药液还有着温温的余热,这一夜的辛苦总算没白费,惜玉这才安了心。
起身伸了个懒腰,便去厨房舀了只土碗过来盛药,黄鸀黄鸀的液体散发着苦涩的蒸汽,闻闻都觉得难受,反正她是绝对喝不下去。昏迷的萧舒靖毫无知觉,被惜玉扶了起来,捏住下巴端起碗将药灌了下去,呛得他咳嗽连连。
每咳一下,胸膛就剧烈起伏一次,整张脸痛苦的皱在一起。惜玉急忙将碗放在一旁,一手压住他胸膛,一手拇指挑住他下巴,食指点在喉间,让药液轻松的滑了下去。
想来想去,为了避免他再次被呛,惜玉决定去厨房舀个勺子过来,一勺一勺的舀起来喂下去。这次倒是没呛着他,就是唇角漏出的药汁顺着下巴滑了下去,沁湿了干净的衣衫和被褥。
吃一堑长一智,这也提醒了她,熬药时,千万不能睡着;喂药时,不能端起碗直接用灌的;还有就是下次喂药时,必须先用汗巾围在他脖子上,免得弄湿被褥。
按照老者的吩咐,早中晚各喂一次药,午时须得更换外敷的药泥。换了是哑女,此事可能简单之极,可惜玉偏生是没伺候过人的,只喂个药就手忙脚乱的花了半个时辰。
爷孙两留下的食物种类少得可怜,好在都是些能长久存放的,大米、土豆、红薯、南瓜等等。幸好在漠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