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汪氏正在气头上,再见了白氏如此面容,更是心里窝火,冷笑几声道:“我们还是屋里面寒暄吧!”
话毕,便起头自己先进了东院子,那三姐妹更是如此,压根对白氏正眼都不看上一眼,紧跟着汪氏去了。
众人怔愣,面面相觑,心中各自想着,还真没有见过如此大脾气的人呢,竟然如此跟太太冷脸。
白氏倒不在意,笔挺的直着身子,大大方方的跟了进去。
进了屋里,茶水果盘一应准备好了。
汪氏往椅子上一坐,拍拍身上的些许小雪花,端起茶,抬眼慢声道:“太太,您打发那两位奶奶过去找我,那您想必也应知道我来,要说些什么,您可是想好了,也都打算好了?”
白氏只当做不在意,面容祥和的客气一番道:“亲家,不急,这时候还早,倒是吃些瓜果慢慢详谈。”
“您还称我是亲家,我听了,心里可是一千一万个不痛快,这个称呼,我怕是也喊不了几天了,可是?”汪氏又接着怪气道。
白氏自然明白这汪氏的话,更知道汪氏打理铺子,能说会道的很,若真是讲理说是非,那自然是不及她的,也只能按部就班,以礼相待了。
第四十八章 安众人之口
汪氏互捏着双手,目光只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子,淡定问道,“孙家太太,我倒是要听你说说,我家柳叶到底是怎么才疯了的?”
白氏也不遮掩,只好气道:“亲家,你倒是该知道了,羽雪丫头应当也跟你讲了,我们孙家之人行的正坐得端,说的话自然也是真真的,只是未曾想到,两个媳妇儿之间有如此大的过节,也当是我无能,调解不了她们之间的事情。”
赵欢心在一边可是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起身嚷嚷道:“太太,且莫要再如此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也搞不清楚的,不如快些叫柳叶出来,我们好好问问再说。”
汪氏也顺应道:“也对,孙家太太,还是先把柳叶带出来吧,我们见了人再慢慢详谈。”
白氏自然也觉得这样更加利索,便打发了屋里的新来的小娟丫头去了。
可那丫头刚掀了帘子出去,只见阿菊踉踉跄跄的奔了过来,再细一瞧,着实吓傻了。
“太太,太……”那小娟丫头只木讷的站在了那里,脸色瞬间煞白。
门外候着的两个家丁也是吓的直往后退,躲在了一边。
“小娟,你怔愣着干嘛?”焦羽雪只纳闷的边怨着,走了过去,还未到门口,众人便瞧着阿菊全是是血,似是无魂之人,嘴角抽搐道:“柳叶奶奶要杀我……”
话毕,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只瞧着,那脖子上头一道血口子,往外冒着血……
“啊……”
众人纷纷起身惊声喊道,对面前发生的事情没得半点心理准备,那汪氏和那三姐妹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紧缩在了一起。
“阿菊,阿菊……快,快来人呢!”
外头候着的家丁赶紧冲进来。
“快去叫大夫,快点,玉真,快,快拿止血散。”焦羽雪望着那满地的血,不禁面目惊恐,略退后几步语速极快的吩咐道。
白氏本身子就不舒服,更是看不得这些,顿时觉得胸前又是一阵好大的闷气,心中慌颤,玉真赶紧取了几粒“安心丸”送与她口中,轻声抚慰了几句。
“这不是伺候我,我闺女的阿菊吗?”
“正是她呀,太太,我们快去瞧瞧柳叶吧,我这心慌的厉害,恐怕她是出事了。”
“对对,我们快去瞧瞧。”
焦羽雪望了望太太,见她已经不能顾及别人了,只不做声,带着汪氏几人去了南院子,屋里的其他人,更是不敢在屋里头久留,干脆,谁都没有留在,都跟着去了南院子。
只留下那冒着血的阿菊,瞪着双目……血染大堂……
外头的雪倒是没了,可竟然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雨,雨滴虽小,可不一会儿竟也是打湿了衣裳,一行人只趁着这雨点子变大之前,加快脚步匆匆去到了南院子前头,突然一阵冷风夹着雨点子“呼啸”而过,众人不禁慌乱的拿着帕子遮挡脸颊,与此同时,一声响亮凄凉的惨叫声,从这院子里传了出来……
“这这……这是哪里传来的声音?该不会是我家柳叶吧?”汪氏顿时红了眼眶,转着头心想着谁应该回她一句不是才好。
可众人都只个个惊异的望着那院子里,再转头不安的瞧着汪氏。
“柳叶,柳叶……”转头间,汪氏提着裙摆疯了一样冲进了南院子,众人都快些跟上,那赵家姐妹更是红了眼珠,飞一般追了上去。
焦羽雪只快些叫茶花跑上去引路,众人很快便到了“怜爱宅”。
汪氏却木然停步,只看着那门关的结结实实的,听着没有半丝动静,更确切的说,是静的可怕,那屋檐下滴滴答答落着雨点子,越来越急,众人却都不敢做声,等了片刻,汪氏都不做声,等不下去了,焦羽雪给茶花使了个眼色,茶花才低着头,默默上前,缓缓推开了。
“啊……血,里面都是血……”茶花只往里面瞧了一眼,便看见那地上,满地的血,一地的碎瓶子渣渣,都沾满了血,下意识惊慌大叫道。
“不会的,我家柳叶不会出事儿的,不会的……”汪氏尽力挪动几步,走进了屋里,众人也心慌着跟了进去。
众人只瞧着那一进去就是一地的血点子,心想着怕是那阿菊身上的,可越往里面走越不对劲,汪氏识得地上的那些瓶子,都是柳叶嫁过来时候带的嫁妆,她自己喜欢的很,若不是真出事儿了,一定不会……那后头的赵欢心性子急,一步跑进去,只被自己看到的吓了一大跳,那血泊里躺着的……
“柳叶……那是柳叶吗?”赵欢心自以为自己是个胆子大的了,可没成想,真见了这个画面,自己的腿脚都软了,竟然连自己双手发颤都未觉出来,只觉得眼里滚烫的泪水,哗啦哗啦的流不停。
汪氏压着脚步,慢慢走上去,瞧着那墙上一滩血迹,下头血泊里躺着的穿的衣裳极好的,自然是……“我的闺女,柳叶,我的闺女。”汪氏顿时放声大哭,赵顺喜,赵水珍也颤步上前去搀着汪氏,母女几人便不停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边几人更是心中叫苦连天,白氏虽然不及汪氏伤心难过,可毕竟都是前几日还活蹦乱跳之人,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心里也实为不忍,扭头看着外头都不敢大喘气了。
杨白笋跟赵柳叶平日相处的也算是最好的了,瞧着她身上的那身衣裳,还是自己做给她的,这平日里的这些情分涌上心间,也着实有些说不出的苦,也背过身去不忍看了。
“太太,您还是外头呆会儿吧,这里面怕是半天也……”
玉真这也正有此意,便点点头,慢些搀着白氏先去了外头。
隋娇倾和碎花也只一脸悲切模样接步出去了。
“凤姐姐,我们是不是也出去……”万盈盈也断是听不得这哭声,听得心里害怕又不安,拉着凤彩霞的衣袖,小声道。
“好好地人,怎么就……这可怎么过呀?”凤彩霞倒是这里头最心软的,又心想着同是一屋的姐妹,她向来对自己俯首帖耳,乖巧的很,又觉得这快过年了,就差这么两日,这年她都过不去……又心中数着,去了一个莫清儿,又去了一个春葳蕤,又去了一个阿菊,又去了一个赵柳叶……顿时觉得心里有些落寞。
万盈盈见凤彩霞没有动静,便又去到杨白笋边上,小声道:“白笋姐姐,你倒是劝劝凤姐姐,我看她有些心伤了,怕是不能再这里呆着了。”
“不必劝了,素日有些情分的,她人去了,我们也只能最后多陪她一会儿了。”
万盈盈自然受不了这情景,快些跟如梦先出去了候着了。
见隋矫情和碎花在远处站着,便轻步走过去,边张望着那头的太太,边耳语道:“矫倾姐姐,你怎么都欲动于衷?我看,你好似对府上的事儿都是漠不关心的,对人更是如此,难不成你倒是跟太太一样清心寡欲,在心里落了佛堂?”
“盈盈妹妹,你不也是如此吗?也没见你掉上一滴眼泪呀,按说,你和柳叶姐姐倒也是相熟的,看来……也不过如此。”隋娇倾也只瞧着那水窝窝,目中无她道。
万盈盈只掩口而笑道:“我是跟姐姐玩笑的,姐姐怎么还竟是当真了?话说,这人,竟也是如此,说没了,便没了,这几十年,倒是白活了。”
隋娇倾只玩弄着手里的帕子,转头认真的望着万盈盈,道:“盈盈妹妹既然如此想,那以后可是多说些好话才是,常言道:常说善话,命必长,贬人之人,定哀多,这话可是得送给盈盈妹妹了。”
“这话,姐姐可好给解释一番。”万盈盈且没读过几本书,自然不解。
“盈盈妹妹,看来你闲暇之余,也是该瞧几本书了。”话毕便转过头去不再瞧万盈盈了。
那如梦见状,只拉着万盈盈快些走开,到了一边小声道:“那个矫倾奶奶总是阴阳怪气的,您倒是少跟她说话才好。”
“我倒是不想跟她说话的,可你看,现在府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今儿去一个,明儿没一个的,我这心里倒是有些怕了,这凤姐姐和白笋姐姐都心情不佳,那焦姐姐我跟她更不是一路人,现在我再不跟隋娇倾说几句,怕是要闷死了。”
“您小声点儿,别被太太听见了,这大府宅子都是如此,有去的就有来的,这里的人,都是伤心几日,便也很快就淡忘了,再过几日,新人又来了,又热闹了,谁还会在意之前的人呢?”如梦只轻声劝道。
“如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更觉得这宅子邪气了,不知道太太……对,我去问几句”如此想着,便慢步到了白氏身旁。
装作担忧的揉捏着帕子,低声道来,“太太,您可好?”
“无事的……”
“太太,原本是今日来大师驱邪做法可是?”又小心问道。
“那……怕是也不必来了。”
万盈盈马上说起利害关系,道:“还是要得的,这几日府上连连出事,偏又是过年,越是年根儿了越乱,定是府上阴气太重,倒是该好好置办一场法师,那明年定会平平安安。”
此时焦羽雪也出来了,恰巧听了万盈盈的话,便也上前道:“对呀,太太,法师还是该办的,一来可以安人心,二来,也送送已去的柳叶妹妹,更是……”凑到白氏耳边,“安众人之口”。
第四十九章 风风光光
白氏低眉不语,片刻又叹气一声,道:“是该好好做场法事了,那玉真你快些带着家丁去把法师请来,记得,快些,多给些银两,布置的场面大些,与其以后让外头疯言疯语,不如,我们先……”
玉真自然明白的,静声退下了。
此时焦羽雪又道:“太太,那里面哭得厉害了,怕是还是快些请出来吧。”
“也好……”说着,白氏又转头进了屋里。
进去只瞧着汪氏和那三姐妹,围在一起,席地而哭,悲戚之声虽是变成了呜咽之音,可悲痛之情愈加明显,让人见了都不知如何劝阻。
白氏只走到跟前,探身静静道:“亲家,我们可是出去的好?人都去了,自是该让她好好歇息了才是,如此,哪怕是耽误了她的轮回。”
汪氏本哭不动了,可听白氏如此一句,心中顿时又疼了,趴在地上大哭道:“我的闺女,怎么就如此的狠心呀,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上,就走了,为何呀,到底是为何呀?有什么委屈,你倒是说说给我听了你再走呀!”
“太太,快……快起来,我们,我们出去,快些让妹妹走吧,如此闹着,她怕是去也去的不安。”赵水珍更是怕汪氏哭坏了身子,便擦擦眼泪,拉住汪氏的胳膊,劝道。
三人扶着各自安抚几句,相互搀扶着到了屋外。
白氏也快些跟上,好商好量道:“亲家,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还请节哀顺变呀,过会儿我请法师来为柳叶好好做场法事,让她安心的走,可好?”
“那倒是劳烦了。”汪氏只掉着泪,有气无力道。
“只是,还有一事,想与您商量一番。”白氏自知,这事儿还是得快些说清的好。
“您说。”
白氏沉沉气,好生道:“您看明儿就除夕夜了,这过了年,便是正月天,总不能办丧事,那该是不吉利的,我想着,今儿且都办了如何?”
汪氏回过神来,惊讶的瞪着白氏,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听错了……“今日?那人刚走,总也得停上三日,烧上三日香再送走的,这规矩……看来这人死了,怕是就无情了。”
赵欢心一百个不乐意,跳到白氏前头,摸了两把眼泪,气道:“孙家太太,您这么说话,那可别怪我们说话不客气了,您也还是别乱打主意了,这世上的人,生来不挑时辰,死更是不挑时辰,柳叶嫁过来虽不是八抬大轿,可她好歹是你们孙家的人,死了也是你们孙家的鬼,这家谱上头也是有她的名字的,若您不担心我们出去乱说,那您尽可草草了事。”
“亲家姑娘,这事儿,我只是想着商量,可是你也知道,孙家家大业大的,大过年的,多少生意上的来来往往的,家里头要是办起了丧事,那怕是要误了不少的事儿了,虽说我这话说的有些直白,可……可是,咱们心中对柳叶的好,那才是真的好。”白氏自知这也是为难了她们,可是为了孙家,她不得不低声下气,尽力掏心掏费的慢声商榷。
这身后的雨点子越来愈大,几人的脾气也越发的冲了起来,“我倒是要说句实话,要是您把柳叶当成自己的闺女,那怕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都说人走茶凉,这才多会儿,你们就现了原形了?你们孙家家大业大,家大业大,就这么不把人当成人了吗?”赵顺喜一把掐起了腰,只那眼睛已经哭的变成了杏核儿,越说越逼近白氏。
焦羽雪见赵顺喜面目通红,异常的激动,生怕伤了太太,急忙上拦住道:“这位姐姐快,快喘口气再说,这外头冷的很,先回东院子好好商议吧,这里,我们好好收拾着,也不能总让柳叶就……可好?”
汪氏会意,默声,只抬脚前头走了,赵家姐妹怒瞪了几眼,赶紧跟上去,焦羽雪赶紧让茶花跟着去给撑着伞,凤彩霞也打发婉绣上前跟去了。
白氏眼中有话,便又道:“凤丫头,白笋丫头你们都快些跟回去,好好伺候着,我在这里交代几句便再过去。”
“是……”
等众人走了。
白氏才快些,回头叮嘱焦羽雪道:“动作快些,这边让他们收拾着,你再去打发人去铺子里赶紧找老苏,让他赶紧准备丧事,这事情绝不能拖,今日必须快利索的办完了才好。”
焦羽雪看赵家的气势,怎么会推让?便不解道:“可太太,这事儿,赵家能答应吗?再说如此大张旗鼓的办丧事,那外头恐怕又要传了。”
白氏倒是有些嫌弃焦羽雪想的太少,紧蹙眉头,欲言又止,终道:“谁说要大张旗鼓了,只在家里关上门布置,等大黑了,再俏声声的送殡。”
“那……羽雪明白了。”焦羽雪点头道。
白氏走了,焦羽雪便叫来了几个家丁丫头,将这屋里收拾干净了,又拿了被褥把赵柳叶裹了起来,放在了榻上,时辰不多,便都收拾妥当了。
焦羽雪进去再次环视这“怜爱宅”,那榻上落下的纱帘微微飘动着,总觉得里面只是有人在歇息,屋里里面的血腥味没了,倒依稀还可以闻到赵柳叶身上那浓郁的玫瑰花香气,再看这些原本分外喜庆的红色挂帘,大红雕花窗子,此时竟也是如此的刺眼,焦羽雪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