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永涟真心向她道谢,庄静答应得如此爽快,是他始料未及的。
没过多久,方士豪便走马上任,去当他的湖广总督了。
庄静跟永涟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得到任何改善,但永涟对庄静的印象却好了很多。
“过几天就是游园会了,你带上春玲去添置些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吧?”永涟知道庄静极少出门,好心地提醒她,并在桌上放了张五千两的银票。
“你这是什么意思?”庄静不明白永涟为什么要给自己钱。
“既然已经嫁人,就别再花皇上的钱了,我还养得起你。”
“宫里什么都有,也不必特意去买些什么。”
“这是我心意,收着吧。”
庄静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银票收起来了。
一年一度的游园赏花会终于到来了,这天所有皇亲国戚,王公大臣都盛装出席,格格、公主们个个都是争奇斗艳,美的仪态万千。
当庄静在皇上的陪伴下,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一袭素白色的洋装完美地贴合着娇小的身躯,一把洋伞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半张小脸,若隐若现着美丽的脸庞。
“哇……”众人的赞美不全是逢迎。
站在库伦身边的永涟也不禁一惊,她今天好美啊!骄傲地扬了起扬颈子,成亲以来,他头一次感到这么有面子。
皇上宣布游园会正式开始,众人纷纷落座,庄静也走下台阶,朝着永涟的方向前行。
其实庄静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轻松,这个洋鬼子的鞋子还真是难穿,就在脚后跟那里有一个支撑的“小棍”,脚掌整个儿都被撑了起来。本来她不要穿这个鞋子,因为走起路来不可避免地左摇右晃,可那该死的敏德非说这样才叫“摇曳生姿”。
永涟以前也见过法兰西的女人,虽然人家走起路来也是扭动着身躯,可也不是庄静这个扭法啊!
她可得争气点儿啊,他刚刚才感到有些自豪,如果她要是搞砸了,他就死给她看!
算啦,还是过去看着她吧,万一她跌倒,自己也能扶着点儿。
庄静看到永涟起身朝这边走来,顿时没那么紧张了,抬起头朝永涟一笑,却没有留意脚下的台阶,眼看着就要跌下来了。
永涟一看情况不对,快跑几步来到她跟前,却还是没能阻止“惨剧”的发生,庄静毫无形象地跌坐在了地上,永涟想要及时抱住她却扑了个空,直接抱住了庄静手上的洋伞。
洋伞的伞面抵住永涟的胸膛,伞尖直接扫向了胯下之处……
“啊!”
地上的庄静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永涟便夹着双腿,痛苦地蹲下身来,顿时汗如雨下。
“永涟你怎么了,是不是伞打到了你了?”庄静看永涟这么难受,赶忙把碍事的鞋子甩掉,光着两只小脚丫扑向永涟,“真的打到你了,是哪里啊?你让我看看……”
永涟本来就被这锥心的疼痛折磨,又要躲避这个磨人精,简直是腹背受敌啊!
“你躲什么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让我看看……”庄静以为永涟害羞,索性掰开他捂住的双手,换成自己的小手覆上。
“你干什么!”永涟又气又急,声音都变了调。
“你别动,我好好给你揉揉……”
“你?”永涟听着庄静的话差点没气背过去,台下还有那么多人呢。
天哪!让他死了算了。
眼看庄静跟永涟两人连出洋相,皇上也忍不住朝库伦使了个眼色。
“快找几个人,把永涟跟公主抬下来。”库伦也看不下去了,好好的游园会,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了。
紧接着几个彪形大汉将仍旧夹着腿的永涟、光着脚的公主抬下来了,这下子孝亲王府怕是要“声名远播”了!
庄静一回房里就不知死地开口,“阿玛怎么把咱们送回家了,我还没赏花呢!”
“赏花?你还有脸赏花?咱俩的脸都丢尽了,你还好意思待在那里!”
“对了,你怎么样,我再给你揉揉吧?”因为自己连累了永涟,庄静心里满是愧疚。
“别碰我!”永涟黑着脸侧卧在太妃椅上,“我累了,要睡儿!”永涟现在只想着明天要如何面对那般同僚,真想就那么一睡不起啊!
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永涟对公主彻底的敬而远之,庄静也乐得清静,直到庄静从宫里出来。
“你怎么来了?”正在办公的永涟,听侍卫说庄静来内务府,赶忙出来见她,“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家吗?”
看着永涟一脸的不耐烦,庄静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了。她把手上的册子甩给他,便一路小跑走掉。
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本奏折,而且还是揭发方士豪的。
永涟低头扫了一眼,便仍在一边懒得去看,方士豪上任才不过四个月,怎么可能会如此大胆地聚敛钱财?一定是有人看不惯他平步青云,才刻意侮辱诋毁他。
深夜永涟才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本以为庄静已经休息,谁知他刚一进门,便看到庄静坐在圆桌前等他。
“怎么还没睡?”
“下午给你送去的奏折,你看过了吗?”庄静没有回答永涟,却执着于自己的问题。
“没有!”永涟冷漠地回答。
“为什么不看?”
“我不相信。”
“我本来也不相信,只是皇兄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如果要我相信是真的,总该有证据吧?”
“皇兄已经派人着手调查了……”
“那我等着!”
永涟说完便走出房间,不想再继续面对无理取闹的庄静。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自以为是!”庄静冲着已经走远的人影大声喊道,“你出钱出力帮的不过是个贪赃枉法的小人……”
庄静大吼大叫地折腾了半天,回答她的却只是一室的冷清。
“我只是不想别人把你也说成那样的人,我是为了你好,你究竟知不知道啊?”喃喃自语间,两道清泪滑下脸颊。
自那晚以后,两人便互不理睬,他们都想要等着那个结论,一个把他们推下地狱或送上仙境的答案……
☆、第九章 间隙丛生心结种
捧着皇上亲拟的诏书:胡光总督方士豪,贪赃枉法,聚敛钱财,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七千万两……
“恭喜你,你赢了!”永涟轻轻放下诏书,无力地瘫靠在椅背上。
“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我想见见他,他在哪里?”
“天牢!”
“我想看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好!”
三天后,永涟如愿地在天牢见到了阔别半年的好友。
“为什么跟我说你要做个好官?”
“身逢乱世,谈什么清廉守节。”方士豪没有直视永涟的目光,他只是蜷缩在那里,始终低着头。
“为什么要利用我?”
“你正直纯良,爱憎分明。”
“就因为我正直纯良就活该被你骗吗?”永涟狠狠地握紧木栏,“为什么不让我为你求情。”
“这是必死之罪,不论是谁都无力回天了。”
永涟轻轻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最后望向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士豪听到永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才抬起一直低垂的头,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张已经被泪水布满的脸庞……
——
一团红日冲破黯淡的洲际,缓缓地升上了忽明忽暗的天空,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唉……真无聊。”庄静最害怕的就是早上,她现在的生活除了吃就是睡,每天都盼着天黑,又害怕天亮。
“格格,要不我陪您出去转转?”春玲见公主心情不好,也想让她高兴高兴。
“去哪啊?”庄静还是蔫头耷脑地,“外面有什么新鲜的啊,珍宝斋?裁缝铺?这个月连棺材铺都去逛了两回了,你说能去哪儿转转?”
“要不咱们去找十一格格吧!”
“算了吧,上次我进宫,你瞧见她们看我的眼神儿了吗?”上次游园赏花会丢的脸,她都还记着,别人能忘得了吗?
春玲不敢再开口了,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缩在被窝里的庄静,时间一点点儿地过去了……
“庄静姐姐,咱们去放纸鸢吧?”永荣兴冲冲地跑进院子,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唉!年轻真好啊。庄静边想着,头又向被子里缩了缩。
“庄静姐姐,你怎么还没起啊?”他都已经放学了,可庄静却还缩在被子里“孵小鸡”呢!
“哟,永荣今天逃学啦?”
“拜托!我都放学了。”不敢苟同地撇撇嘴,旋即又露出了笑容,“姐姐,咱们去放纸鸢吧?”
听完永荣的话,这会换成庄静撇嘴了,真不明白,牵着个破“纸片”,迎着风满世界跑啊跑的,究竟有什么意思?
“我今天头疼,你自儿玩去吧。”
“庄静姐姐,你是不是得什么怪病了?”永荣将自己的小脸贴近庄静,一脸严肃地盯着庄静看。
“我有什么怪病?”
“今儿早上吃饭的时候,我跟二哥说想找你玩,可二哥说你生病了,常年卧床不起……”
“甭听你二哥胡说八道,我哪有什么病啊,你去外厅等我,一会儿就跟你出去!”好你个死永涟,没事儿敢咒我有病,我看你才有病呢,脑子有病!
“姐姐,别躺着了,快来拿纸鸢啊!”庄静跟着永荣一起来到后院,当永荣准备将手中的纸鸢分一个给庄静时,却发现她居然在身后的凉亭里,倚着红漆柱子打上了瞌睡?
“你先放给我看看,我以前没玩儿过。”庄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口水都快要滴下来了。
开玩笑,今儿太阳这么毒,她才不跟他一块傻跑去。
永荣毕竟是小孩子,一玩儿起来,也就忘了。
庄静看他在大太阳地下,满头是汗地跑来跑去,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阵清风吹过,改变了原来的风向,永荣的纸鸢被风一吹,一下子就栽了下来,掉在了树杈上。
“啊,我的纸鸢!”永荣眼睁睁地看着纸鸢落下,心有不甘地想要拿下来,还好树并不算高。
“等等!”眼看着永荣就要爬上树了,庄静赶忙喝住他,“你别上去了,我给你拿下来。”
“可是……”
“成了,成了,什么都别说了,我去给你拿。”
话音刚落,庄静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树下,动作麻利地爬上了树干。
“姐姐,你好棒!”永荣的赞叹发自内心。小孩子嘛,就是容易崇拜那些莫名其妙的事。
“那当然,皇宫里的哪棵书没有留下我的脚印,要知道……”庄静一听到永荣的夸奖,立马便忘乎所以起来,兴高采烈地讲述着她那些“丰功伟绩”。
正当她讲的吐沫星子乱飞时,一直蜜蜂朝着她的小脸就扑了过来。
“妈呀,这是什么啊?”
庄静被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双手也开始胡乱挥舞,紧紧夹住树干的双腿也开始颤抖起来……
而这一幕刚巧被从外面回来的永涟看到,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勉强地依附在树干上,只要一个不小心……他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该死!你又犯什么病呢!”永涟一个跃身腾空而起,双腿使劲一蹬,转瞬间已经将她抱住,两人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永涟,你回来了!”庄静惊魂未定的小脸仍旧惨白,却还是给了永涟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就不能少生些事端出来吗?”永涟一脸怒气地紧盯着怀中的人儿,她是不是一天不闯祸就皮痒啊?
“我只是去帮永荣捡纸鸢,也算是惹是生非?”庄静委屈地吼道,“我不帮你弟弟捡,如果他摔下来,你不是会怪罪我吗?”
“如果你从树下摔下来,皇上就不会怪罪于我了吗?”此时此刻的庄静在永涟眼里简直不可理喻,她难道看不出自己是在担心她吗?
“你不是把我救下来了吗?你现在不用担心皇兄会治罪于你了吧?”
“是啊,放心多了。”该死的!她一定要这么曲解他的好意吗?“不然你以为我是在关心你吗?”
“是啊,你的关心什么时候用在过我身上,你不一向都只关心那些伪君子吗?”庄静知道不该提方士豪的事情,但在气头上,那些该说的不该说就都一股脑地蹦了出来,“真不知该说是物以类聚,还是你有眼无珠。”
“好!算我多管闲事。”永涟目光凛冽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你好自为之。”随即放下了怀中柔软的臂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永涟远去的背影,庄静还是有些歉意的,只是他说得也很过分啊!
原本一出美满的“英雄救美”,却还是无奈地以争吵落下了帷幕。
☆、第十章 新婚额驸要逃跑
一向自诩“聪颖睿智、善解人意”的庄静公主,在这件事情过了半个多月以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能见到永涟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而永涟也是尽可能地回避着庄静,本来公务就不繁忙的他,就只能在大街上闲逛来消磨时间,无论刮风下雨、日晒雨淋,他都会在大街上溜达,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风雨无阻了。
这天,永涟早早地离开了内务府,又开始了一天最重要的时光——在大街上乱晃。
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人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急急忙忙回头,居然看到了大师兄叶荣元和三师姐齐云珊。
“师兄、师姐?你们怎么来京城了?”算算他们也有四、五年没见了,今日能在京城相遇,永涟热情地要为他们接风洗尘,“走走走,咱们去酒楼好好吃一顿,顺便也聊聊天。”
“嗯,也好,我们刚刚进城,还有没有找到地方落脚。”
“呃……好,我带你们去找客栈。”生性热情豪爽的永涟本想邀请师兄、师姐住到府里,但转念一想家里还有只“母夜叉”在呢,就硬生生地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嗯,京城你熟,当然你带路了。”叶荣元豪爽地拍拍永涟的肩膀。
三人一行来到了京城最大的酒楼“客悦来”,店小二热情地引领他们来到了二楼雅座包间。
“师兄、师姐,不知此次来京所为何事?”
“师傅重病在床,我们找遍了当地的大夫,却没人能治,所以只好上京来碰碰运气了。”齐云珊说得有些无奈,他们早就把师傅当成自己的亲爹一般,“同时我们也想找你一起回去看看,毕竟师傅从小最疼的就是你,师傅如果难逃此劫……”
永涟的额娘本是侧福晋,娘家也十分无力,本想生养个儿子借此在府中立足,但因为永涟一出生便是一张女子脸庞,而被认为是不详之人,才出了满月变被王爷送离京城。
所以在永涟心中,最亲的人不是阿玛,而是师傅。
是那个陪着小小的他在山林间习武弄剑,在满是落英的山头嬉笑玩闹,在他犯错时严惩以待,在他有了些许进步后边赞不绝口的老人。
“我明白了,师兄、师姐别急。我有个朋友家里世代为医,我请他帮忙想想办法。”
“嗯,那你一会儿就去吧,我跟师兄在店里等你。”
三人匆忙吃完饭,还没来得及闲话家常,永涟便直接去太医院找傅敏。
傅敏听完永涟的话,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打开。“就是说你们也不知道你师傅究竟得了什么病?”
“是,赣州那边的大夫全都说不出师傅到底怎么了。”
“正所谓对症下药,连你师傅得什么病都不知道,怎么去找大夫跟药材呢?”傅敏一时间也犯起了难。
“所以才来找你啊,你看看能不能想点什么办法?”
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