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的地方。”舅舅样回,然后起身,放盏河灯。
但那河灯总是放出没多久就沉进水里,好像根本没愿意接受那河灯,全被河神给吞掉了。舅舅放了好几次皆是如此,于是每次都是以忿忿跺脚收尾,气得甩手说再也放河灯了。
后长大些,了解到许多事,却也是平静地接受,平静地继续生活。早年间的战乱如今记得太清了,总感觉是很久远的事,舅舅平日里也会随便提,反倒是后从妻子口中了解到些昔日扬州城外的交锋与惨烈,都是政权更迭可避免的血腥之路。
那混战令失了父母,直到西疆通往关内的路再次畅通,才知道们仍然活着,而时,已过了二十七年。
朝廷当时自顾暇,连关中都保住,又如何分得出精力顾及遥远西疆。们遣派信使回朝,却遭遇意外未能返回;后许多年,们又遣信使归朝,然那时大周——却已然覆灭。
们所得的唯消息,过是“大周已经没了,而朝廷也好几年前,就彻底放弃了西疆”。
往东的路漫长曲折,祁连山下马蹄铮铮,二十七年,包括甘州、肃州、凉州、河陇内的十二州全部收复,西戎终于让出陇右,而大散关也终于对们打开。
阻断了二十七年的西行路,终于恢复通达。
从扬州到剑南,再往北行到陇右,继续向西北走,就是西疆大州。论是风景、作物还是气候,都是与江南同的景象,讲西戎话,说官话,口音也十分趣。
抵达治所沙州日,已是初秋时节,沿途瓜果已快要下市,葡萄却饱满甘甜,攸看着妻子吃完葡萄,递手帕:“到馆舍了,住晚再继续往前行吧。”
妻子点点头,拿过随身行李下了车。两到馆舍内安顿下,妻子坐下还未及喘气,便取出纸笔要给家中的爷娘弟弟妹妹写信。
夫妇俩是江淮名的年轻书家,另则是河北小名气的女性书家,平日里自然少了切磋较量,攸坐旁看她写家书,她写了会儿却停笔道:“如今连家书你也要看吗?”
攸识趣起身,笑道:“安排晚饭。”
昼长夜短,夕阳也格外漫长。馆驿外是众喝彩声,攸探出头看,只见十几岁的女孩儿正与老者下棋,各自身后都围了众。
棋局到精彩处,自然博得阵叫好声,那女孩起身弯腰拱手:“前辈承让!”
那老者也是抚白须笑,抬头看着她道:“将军真是得了好孩子,什么都输,连老朽也下过你啦。吧,让三娘子给你做点好吃的。”
“好啊!出晃了圈,可念着三娘的手艺了呢。”旁边笑,用西戎语问了她几句话,她用熟练的西戎话回了过,转过身就踏进馆舍门槛,笑盈盈地窜进厨舍重地,同三娘子聊了会儿,再独自晃了出。
攸至此才看清楚她的正脸。
张朝气满满的脸看着略是眼熟,攸正看得出神之际,对方却也看到了。对方似乎觉得很眼熟,便多打量了两眼。她随即寻案坐下等饭吃,而攸就坐她斜对面。
少女最后忍住先开口:“您是到沙州做生意的吗?”
“,探亲。”攸回道。
少女面上略惊:“哦!是家里吗?听您的口音似乎是江淮那边的,您是江淮吗?”
“你听得出口音,难道过江淮吗?”攸反问。
“还没。”少女说,“过刚刚了长安,下次或许就能江淮了,娘说等腾出空,要同起。”
“你娘很忙吗?”
少女点点头,同时面上现出丝心疼。
她娘几乎为重建西疆耗尽了所心血,句空再,也知何时是真的空。
“方才似乎听说,你是将军家的孩子。”估算着她的年纪,小心问道:“所以,你是将军家的老幺吗?”
少女愣了下,随即又点点头,很爽快地回说:“恩,是老幺!”
“那你叫什么呢?”
“罗,们都样喊。”
罗。
攸心底里轻唤了遍,却只是拿过水壶,倒了杯水给她。罗接过,道了谢之后再次看向攸,她愈发觉着奇怪,但又说上到底哪儿对。
攸稳稳坐着,从头到脚都流露出温和与坚定。江南与出身养就了样的脾气,慌忙,好像天塌下也要紧,举起双手撑上就可以了。
舅舅曾说某些方面同娘很像,那像的部分呢?是面前少女身上的勃勃生机,还是坦荡的勇敢?
少女忽然说:“觉得你同二哥和姊姊长得很像。”
“二哥和姊姊?”
“恩,二哥和姊姊是龙凤胎,后三哥哥,最后就是了。”她忽然同“外”道起家事。
“那么,大哥呢?”
“娘说长男长安或扬州,但已长安找过,没的消息。过说大哥当年随舅舅了扬州,听说舅舅很是长情念旧,应当会扬州久居,所以下回要江淮。舅舅是富商,认识的应当很多,大概……难找吧。”
浩渺世,阻绝几十年,寻如汪洋波涛中寻孤舟。
好,还能遇见。
攸又问:“长安还做了什么呢?”
“吃!”青春满溢的脸上是满足的笑容,但转瞬又平添了些怅然:“替爷娘吃了。走之前问娘最想念长安什么,娘想了很久,说想吃碗长安的槐叶冷淘,所以吃了三碗呢。”
碗替娘吃,碗替爷吃,最后碗替自己吃。
两越聊越投机,将现及过诸事拆解,字字句句都充斥着岁月的无情与心信念的炽烈。
如今西疆贸易通达,往外商络绎绝,百姓富足安定,极具包容性。
时距离大周覆灭已过了很久很久。
张扬了许久的太阳终于依依舍地西沉,暮光笼罩下,樨陡想起楼上还未吃饭的妻子。
起身要告辞,却又顿了顿,自怀中取出只锦盒递给罗。
罗疑惑地接过,打开看了眼,里面安安静静躺着只小银锁,贸看似乎已经点年头了。
“请帮把,交给你母亲。”攸认真地说。
“恩?”罗抬头。
“她会明白的。”攸面上是淡淡笑意,记事后与许稷再未谋面,很是期待次的重逢。
银锁是百日时,旁送给的礼物,此后母亲就与戴上了。
是们母子间唯的信物。
罗似乎隐隐猜到了些,于是她收下那锦盒,转身从三娘子手里端过饭食,站着同攸说:“会转交的。”顿了顿:“希望能再见到你。”
攸淡笑未答,却终归是没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罗缩了下脑袋,咧嘴笑了笑,就见慌忙进得厨舍,将食盘端出,沿着楼梯上了楼。
穿过安静的走廊,推开门,将食盘放下,卷起妻子写好晾干的家书,将趴案上睡觉的唤醒:“樱娘,吃饭了。”
傍晚的风吹进,温度与白天差了大截,却莫名令觉得心静。
但怕刚刚醒妻子受凉,于是起身走到窗口,想要关窗。
将手伸出,下意识地抬头,却见满天繁星闪耀。
瞬的愣神。
二十七年,知父辈们是如何此地度过了那些漫长春秋。
如今山河尚,天下太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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