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汹汹的扬长而去。
听到方暕嗤笑了一声,陈蛮儿瞥他一眼,又将头转回,道:“方才听你说来此者皆是不可小觑的人物,这铁慕不过未能作诗一首,却让这青楼的一小小丫环如此嘲笑,该是如何大胆?”
那方暕笑道:“公子初来乍到,想来有所不知,在这青州,几年前曾有一女名噪一时,名叫苏十娘,后被此地世家大族之长宋攸以良妾之礼娶回,甚是宠爱,而这苏十娘嘛”,他抬眼望望这四周示意道,“可不就是从这楼里出来的。”
陈蛮儿“哦”了一声,奇道:“这宋攸在此地如此势大?”
那方暕道:“却也不仅是这么个说法,宋攸此人不仅德行出众,亦是惊才绝艳 。”
却不防一道清越男声越过众人,远远传来,朗朗吟道:
戎菽来南山,清漪浣浮埃。
转身一旋磨,流膏即入盆。
大釜气浮浮,小眼汤洄洄。
霍霍磨昆吾,白玉大片裁。
烹煎适我口,不畏老齿摧。
众人四下相顾,都想看是谁所作,却见一人排众而出,他身量颇长,一袭白衣,只在腰间系了一镶紫色独山玉的墨黑腰带,黑发束冠,蓄着美须,渐渐走近,只见他来到陈蛮儿身前,躬身行礼:“宋攸拜见殿下,殿下千岁。”
周围之人见宋攸口称殿下,且弯腰作礼,都惊疑不定,一时间没想出大陈中还有哪位贵人能被称作殿下,有那眼色极好的,仔细便瞧出了陈蛮儿的女儿身,再一想京中传来大陈长公主南巡祭拜的消息,立刻便反应过来。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众人依葫芦画瓢,均行了跪礼,口称“殿下千岁”云云。
陈蛮儿负手身后,岿然不动的受了这一揖,依旧笑眯眯的瞅着宋攸,并不言语。
而宋攸也不以为杵,依旧眉眼温和道:“殿下千里来此,臣却未能远迎,实在是臣的过错。臣斗胆,请殿下驾临寒舍,让臣将功折罪。”
他是真君子,遑论位份高低,都不损他气度一丝一毫。
陈蛮儿这才抬手,示意宋攸平身,并看向四周,口中道:“众位平身,本宫此次身受皇命,南下皇寺,为我大陈祈福,如今路过青州,本无意惊动旁人,如今怕是不得不叨扰诸位一二了。”
众人连忙口称不敢。
陈蛮儿这才笑着示意福宝,说道:“你且跟着宋大人的下属去拾掇拾掇,可千万不许给别人添麻烦。”
福宝早已被陈蛮儿的这一番表现震的快晕掉,此时也只本能的称是,晕晕乎乎的跟着自动出列的几个人走了——这……变得也太快了吧,是不是就是那俗称得“女人心,海底针”还是什么来得……
待福宝等人离开,众人都跃跃欲试,想要上前与陈蛮儿搭上几句话,以期能在公主心中至少留下个眼熟,却不料又一人出现,只见那人一翠绿抹胸长裙,外罩一同色却要浅些许的肩纱,露出光滑动人的香肩与锁骨,颈项挂一串粉色珍珠,衬的皮肤莹白难当,她如出水芙蓉般缓步前来,她盈盈拜倒在陈蛮儿与宋攸身前,柔柔道:“民女顾涟漪,拜见公主殿下,愿殿下安康。”
见了她,众人窃窃私语,有那眼睛雪亮的人,几眼便看出那顾涟漪虽是在参见公主,眼角却始终瞟着宋攸,顿时心中了然,看来这顾涟漪此番下得楼来,怕是想得宋攸得眼缘,当初苏十娘一嫁动城阙,可是让许多青楼女子艳羡得不得了。
却也有人心中暗想,这顾涟漪此次未按规矩,擅自下得楼来见过长公主,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一国公主亲自驾临,若她还因循守旧,摆一些不值得的架子,那可是十分要不得。
人人思绪万千,却只那么一两个人想到,一国公主本是南巡,为何却女扮男装来青楼瞧热闹?这不多的人里,方暕算一人,而能如此快速的找到陈蛮儿的宋攸,绝对会是另一个。
唯陈蛮儿纹丝不乱,看着顾涟漪,笑弯了眼睛的问她道:“本宫听人说,你弹的一手好秦筝,可有此事?”
那顾涟漪忙谦虚道:“公主谬赞,民女技拙,不敢受此虚名。”
陈蛮儿不在乎的一摆手:“都听说名动青州了,会差到哪里去,不弱今晚便到宋大人府上奏它一曲,你可愿意?”
顾涟漪口称遵命后,才在陈蛮儿的示意下缓缓起身。
宋攸在旁接口道:“既然殿下有此雅兴,臣等必会听从,不若就请殿下移驾寒舍,也好让臣早早尽了一番心意。”
陈蛮儿转头看向宋攸,忽而换了极郑重却又含了浓浓笑意的模样,道:“宋大人言重了,本宫虽不谙朝政,却也听说大人治下严明、爱民如子,实是朝廷不可多得的肱骨之臣。如今本宫南下,还得请大人照顾一二。”
宋攸言笑晏晏,道了一句“不敢”,便抬手作了请的姿势,极尽风姿的模样,陈蛮儿眼瞅着他的一举一动,蓦的又笑着点一下头,便抬步离开,宋攸紧随其后,身后众人皆低头同呼“恭送殿下”,而方暕的眼中神色隐没在暗处,叫人看不到也猜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骑行……
淋着雨骑了8个多小时……
虽未死,亦不愿也……
我容易嘛我,在来着大姨妈的第二天……
身体已经不是我的了~~
打滚滚滚滚~!!
周一休息一天哦,民那桑
周二准时更新~!
☆、展露风华
时至傍晚,晚霞如锦,残阳如血,暗黄的光芒洒落在街角屋檐,氤氲出将黑还亮的街景,伴着忙碌收摊的小贩,顿时让人生出想立刻归家的暗念。
有人步履匆匆,有人撒乱步伐,有人欢欣愉悦的期待看到家人,有人恼烦低落丝毫不愿归家,都是不同呵。
茶馆中,却还留着好些不肯归家的客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互相交流着些什么,只听一人神神秘秘道:“你们可知,咱们青州今日可来了个大人物!”
另有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好奇道:“谁?”
那人伸出一指,朝天示意了一下,“你们可别说,这次那是京城来的大人物!”
“哎呀!你快说,到底是谁?!”其中一人是个急性子,直接伸手推了他一把。
那人双手一摊,颇有些无赖的道:“至于具体是谁嘛……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两人见他如此,顿觉受了愚弄,认为他明明知道却不愿告诉自己,张嘴便讽刺那人起来,说些“不过不懂装懂”这类的话来。
刺得那人忙安抚道:“虽说不知那人物到底是何人,不过我却能猜出个一二来。”
话说一半却又不再继续,得意洋洋的想让那二人再请教。
二人这次却不肯上他的钩,只作不屑状,那人见久久得不到想要的询问,只得自己又接了下去:“咱青州被宋大人治理得这般好,那政绩这些年都是数一数二的!按说应该也是到了被提拔升官的时辰,这次来的这大人物,十之八/九就是为此事来的!”
二人听他说的这般斩钉截铁、头头是道,又被钩起了馋虫,忙又开始东问西问了起来,直将那人欢喜的飘飘然,这般成为众人中心的感觉真爽!遂又将自己所想细细讲与那二人听,二人听的不停点头。
之后三人却同时伤感起来,如宋大人这般的好官,可是百年难遇,若是被调走了,不知这青州百姓还会如何啊?
而宋俯中,内院外院仆从婢女的皆穿行不息,动作脚步虽急,却丝毫不乱,手中或捧瓜果点心,或端菜肴美酒。
花园中,陈蛮儿穿着平常藕色装束,腰上却系着盘龙羊脂暖玉以示郑重,于灯火通明中坐于高位,十分容易的就将在座士绅官吏的动作神态尽收眼底,心中却觉得无聊透顶,啊啊啊,又来了,干嘛一定要她来,这类似的宴会,她每次都像是花瓶般杵在那儿,明明没有了她,他们才能更自在不是吗?那又何苦要自寻罪受呢?
人真是奇怪啊!
这时,堂下的顾涟漪抚掌止弦,《四段锦》已奏完,听的如痴如醉的众人不禁拍手,婢女上前给顾涟漪送上打赏的钿头,乍一瞧,竟还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只厚厚两个手掌大的包袱裹在一起。
陈蛮儿也意兴阑珊的拍了几掌,倒并非是顾涟漪的人与筝不好的缘故,而是她自小便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献美怀柔,从父皇到皇兄,她跟着耳濡目染,虽还不算阅遍□,但与一般男人相比也算极有经验了,顾涟漪这般颜色风情的,在她眼中只能算个中下。
而她这头还正在强忍打哈欠的冲动时候,就有人眼尖的瞧出来陈蛮儿的心不在焉,向她提出不若去观赏观赏宋攸那巧夺天工、如仙似梦的园子。
见陈蛮儿欣然应允、面露兴奋之色,宋攸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起身在前,引众人前去,只见一羊肠小道尽头的院门一开,迎面而来是一青翠假山,宛若屏风,遮住众人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目光,那假山上多奇形怪状的白石,多似走兽,少似花草;绕过假山,可见一亭廊,紫藤花攀沿而上,满满的都是小小花朵,只从藤蔓中依稀透出几束月光,月动而随,恍若活物,众人不经齐叹妙哉;再往前走,便是一白石桥立于潺潺蜿蜒清溪之上,溪畔一大理石凉亭屹然挺立,亭檐有白纱垂下,偶随风动,似迎还拒,周围遍植杏花,云蒸霞蔚,好不怡然出世。
宋攸命人将凉亭四周挂上灯笼,众人入座听中,只听宋攸请罪道:“往前是尚未竣工之地,臣恐有污了殿下,还请殿下就在此歇息片刻吧。”
陈蛮儿点头答应,脏兮兮的地方她才不想去呢!
……所以一群人又坐在一起,重复开始方才的事情:饮酒、作诗、看表演……
啊啊啊啊!陈蛮儿盯着这群人,想要崩溃,可以有点新意吗喂,话说你们都这样过了几十年了难道真的不腻吗喂!还有,那位笑起来有三层下巴的大叔,难道你真的以为别人没注意到你一直在偷瞥顾涟漪吗?拜托,一把年纪了注意点形象好吗?!
就在这时,终于有不和谐的声音传来,莲池方向传来一阵吵杂声响,陈蛮儿立刻转头朝向那边!啊啊啊啊啊,真是太让人期待了!是后宅大戏还是伶人戏子柔情?!不管是哪一个,都快快出现吧!
陈蛮儿双手扶膝,清了清嗓子,严肃状道:“发生了何事?”语罢,不等他人答话,就吩咐身旁的福宝:“快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可要弄清楚了,别让在宋大人府上发生什么祸事!唔……这样吧,还是将人带来,让本宫亲自过问!”
福宝抽搐着嘴角领命而去,陈蛮儿扫一眼在场众人,那是几家幸灾乐祸几家担忧忡忡,情绪虽控制的好,却仍有几分从眼眸中透出,叫人抓着了不放。倒唯有宋攸,镇定如常,静静的看着堂下,并未有分毫阻止她的举动。
……哦?如此自信吗?
***
待福宝将闹事的人携了来后,反倒是陈蛮儿瞪圆了眼睛,只见堂下一人双目异色、湛蓝纯金齐齐望来,妖冶无双,震得厅中一阵骚动私语,不是谢子翛又是谁?
陈蛮儿无力扶额,他为何会在这里?
而且怎会以这般衣裳凌乱、面带潮红、黑发散落、眼含薄雾的样子出现?
那敞露的衣襟中的修长雪白脖颈,那薄而光洁的红唇,那上挑眼角些些的媚,那似蹙还展的斜飞双眉……
真是比他美的没他媚,比他媚的没他美,又比他媚还比他美的估计还没出生!
陈蛮儿发誓,她绝对听到了咕嘟咕嘟,此起彼伏咽口水的声音!!
奇怪了,记得第一次在公主府中见他,也未见他有这般魅惑人心啊!
陈蛮儿望望身侧宋攸,见他竟似乎也有些失神,顿时觉得不能这样姑息下去了,她一定要学习某朝的某位皇后,把忠言逆耳贯彻到底。
她起身至那几人处,绕着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稳稳当当的停在谢子翛身前半尺不到的位置、挡住了所有人欣羡的视线后,才终于满意的弯下腰,眉眼弯弯的凑近那双妖异的眸子:“给本宫好好说说,发生了何事?”
却不料谢子翛竟无视她的问话,咬着唇将头转向右侧——右侧顿时响起接连不断的抽气声。
这样的反应让陈蛮儿十分不满,但又不想作出呵斥美人这等触犯众怒的事,便伸了拇指与食指钳住谢子翛的下额,迫他抬头望向自己,尽量温和道:“莫怕,若你受了什么委屈,本宫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且慢慢说来便是。”
谢子翛本是双膝跪地、两手扣地,却因了她的动作,不得不用力挺直了上身,瘦削挺直的劲腰在宽大的衣袍下显露无疑,臀也不得不微微翘起,于是,从脖颈、胸膛、腰腹,最后到臀的一道完美曲线就这样展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咽口水的声音更多了……
他回望陈蛮儿一眼,因下额被她不知轻重的力气也弄得有些疼,是以目光也似噌似怨,眼角眉梢都带了嫩嫩的粉色,惊得陈蛮儿差点稳不住甩开手,到底还是把持住了没有动作,却也觉得手中的那下额并非下额,而是火红的烙铁。
终于还是福宝看不下去了——堂堂一国公主,竟然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用如此销魂的姿势调戏良家民男,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凑近陈蛮儿身侧,贴耳细细交代了一番方才所见之事。
陈蛮儿本是骑虎难下,这下终于有人十分有眼色的来给自己解围,自然巴不得赶快下台阶,正要撤手命众人退下,好让她细细过问此事,却不料身前之人低低呢喃了一声:“疼……”
如呻。吟、如撒娇,便就是床底之欢时,也未有这般妩媚魅人。
陈蛮儿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猛的撤回了手……
父皇啊!您说得对啊!果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乱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大军袭来……扭曲脸……
最近好忙啊
感觉不会再爱了……
但是,(握拳),更新是不会断滴!
☆、仙女姐姐
第二日清晨,宋府。
雄鸡初鸣,谢子翛便被福宝唤起,收拾了一番后,便与福宝一起候在了陈蛮儿的房门外,静待陈蛮儿起身。
两人一做一右,站于门前,谢子翛垂眸低头,福宝却斜眼瞅着谢子翛,嘴角撅起,心中默默的不满,他以一个伺候皇家中人多年的挑剔眼光审视着谢子翛的一切,从容貌、身形、动作,所有都让他如此不满。福宝想不通,为何昨晚主子会松口将谢子翛这样的人留在自己身旁呢?也就长的好看了点,也没看出手脚多利索,这样细皮嫩肉的,哪里会是侍奉人的模样,其他的更是没瞧出什么特别来。
福宝摇摇头,忽叹一口气,哎……跟了个不省心的主子啊!
谢子翛兀自低头,看也不看福宝一眼,无论福宝如何做如何想,都与他无关,他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便可。
这是他侍奉陈蛮儿的第一天,让他些许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