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妹,一大早就来了,只怕还没吃早饭吧,来,要不要一起吃?”
馨蜜走近馨晟,眼睛直视着他:“我问你,昨晚为何失约?”
“王妹,昨晚我忙完事情,已经很晚了,想想那时你该睡着了,所以就没上门打扰,抱歉得很。”馨蜜怒气消了一点,停了一会儿又说:
“好吧,就算你的话有道理,可是你也不该让我整整等了你一晚。不行,我要罚你。”
“你呀,好吧,你要怎么罚我,都听你的。”馨晟爱怜地用手指勾了一下馨蜜的鼻子。
“嗯,我想跟你要一件东西,就是你随身带的那个章,我想了很久呢。”馨晟愣了一下。
“哎,王妹,简直开玩笑呢,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个印章是用来跟前方将士签署并传递文件的,怎能给你?”馨晟沉下了脸,馨蜜偷偷吐了吐舌头。
“我也知道那个印章非常重要,说出来试探你一下而已,既然你把它看得比我还重要,那就当我没说。”馨蜜说完,转身就走,馨晟慌忙拉住了她。
“印章不能给你,你换个要求提吧。”
“你当真什么都肯答应?”馨蜜目光灼灼,馨晟点了点头说:“除了那个印章,什么要求都答应你。”
“好吧,暂且饶了你,今晚去我宫里,我要给你看样宝贝。”
馨晟面有难色,馨蜜一撅嘴:“都是骗人的,刚才还信誓旦旦,一转脸就忘了。”
“哎,我不是忘了,只是我今天还要跟几个将军商谈大事,只怕又要到很晚了。”
“没关系,多晚我都等你。”馨晟低头思索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你记得晚上一定要来。”
“行了,我知道了。”送走了馨蜜,馨晟的心情一点也轻松不起来。昨晚他巡查城防,发现禁军中有不少将士都流露出自怨自艾的情绪,对待值班守夜的职责不是特别上心,馨晟为此大大惩罚了为首者,可是他心中也非常明白,战事拖延不决,我方的将士已然出现疲沓的状态,这必然跟双方交锋我方一直处于劣势有关。若是此时敌军突然发起攻势,凭他们恐怕难以抵挡,该如何是好?馨晟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一天又在繁忙中度过了,馨晟一整天都在跟将军们商谈如何突围去跟邻近的于阗搬救兵。唇亡齿寒,于阗跟龟兹一向交好,如果龟兹被灭,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于阗,只有两国联手方能有生存的余地。这个道理必须要跟于阗的国王阐述清楚,之前就因为他胆小,不敢得罪强大的熙国,所以错过了最佳的结盟时间。
馨晟眉头紧锁,用手指敲着桌上的地图,旁边的太史令奋笔疾书,不一会儿写好了一封信,递给馨晟。馨晟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点了点头:“就这样写,把情况说的严重一点,赶紧找人送出去吧。”太史令答应着,把信收好退了出去,馨晟转脸对在座的将军们说:“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希望各位与我一起上阵拼杀,合力抗击敌军,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因为太激动的缘故,馨晟的目中似有泪花翻动,他的话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不约而同表明了同心协力的决心。
从议事大厅走出来后,馨晟才发觉肚子饿得厉害,竟然一天没吃东西了。仰头看看月色,月亮依然明亮,静静地照着大地,他想起还要去馨蜜的寝宫,这个丫头脾气倔强,又有点小孩子气,若是今天再失约,明天还不马上兴师问罪?
馨晟一念及此,缓步朝馨蜜的寝宫走去,还没走多远,就见馨蜜的贴身宫婢碧儿,挑着一盏灯等在前面。跟主人日子久了,碧儿也把主人身上那一套刁钻顽皮学了个够,馨晟知道她是特地来接自己的,一点也不敢怠慢。
“大王子可算出来了,公主在宫中等得不耐烦了。”碧儿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嗯,事情算是暂时处理完了。蜜儿到底在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干嘛?”
“大王子去了不就知道了?”碧儿诡秘地笑了。
馨蜜的寝宫没点灯,馨晟走进去后,碧儿在他身后关上了宫门。馨晟摸黑前行,想找个烛台点亮,谁知此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跤,往前踉跄了好几步,待站稳时鼻子里突然嗅到一阵香风,馨晟还没反应过来,就觉一个温软的东西塞了满怀。
“死丫头,在玩什么花样?”馨晟嗔道,伸手想去捏馨蜜的脸蛋,可是他突然愣住了。此刻他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模模糊糊地辨认出站在他眼前的女子竟然只穿了一层薄纱。馨晟长馨蜜十多岁,是看着这个丫头如何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变成女孩子的,只不过他从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完全不是他平日里熟悉的那个调皮鬼,他是刚刚发现,这个女孩子已经不知不觉成熟了,她的一举手一投足,无一不透着魅力。
“不是说要带我看宝贝?在哪里?”馨晟只觉喉咙有点干涩,说话很艰难。
“难道我不是宝贝?这是父王前两天赏赐给我的蝉衣,夏天穿着非常舒服又凉快,大王兄,你说我好看吗?”馨蜜说着,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原本就薄的蝉衣被风吹起,似乎要脱离身体飞向天外。
“好看、真的好看……”馨晟喃喃地说。
“那么,你喜欢我吗?”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当然喜欢你。”馨晟微笑了。
“我不要你当我是妹妹的那种喜欢,我要你对我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馨蜜认真地做了注解,天哪,这丫头,真的长大了,馨晟略略感到头疼,扪心自问,他真的喜欢蜜儿吗?想到这个问题馨晟才惊觉,他似乎真的对这个丫头一直有种超越兄妹之情的感情,他过了三十仍孑然一身,而且一直不近女色,是否他早就已经认定蜜儿是自己心目中最纯洁的女神,所以有意无意地还在等着她?只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自己跟蜜儿怎么说也是兄妹,怎么可以结为夫妻?想到这里,馨晟突然有点恼怒,他痛恨自己现在的身份。
“大王兄,你知道吗,我一直好喜欢你,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馨蜜走近馨晟,馨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还是站远一点说话吧。”黑暗中,馨晟看不清馨蜜的表情,可是能感到她一定很失望。
“大王兄,你、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馨晟感觉她快要哭了。
“不是,只不过我们是兄妹,怎么能有感情?这是违背伦理的。”
“你不是我的亲哥哥,有什么关系?”
“那也不行,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呢。”馨蜜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地上,馨晟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人世间有很多种爱,你说的男女之爱是一种,兄妹之爱又是一种,还有父母儿女之爱,朋友之爱,师生之爱等等等等。”
“可是我只想要你像男人喜欢女人那样喜欢我。”
“蜜儿,你还小,以后你会遇上真正喜欢你而你也真正喜欢的男人。”
“不,这辈子我只喜欢你,也只爱你一个人。”
“蜜儿,别孩子气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睡吧,睡醒了就什么都忘了。”馨晟继续耐心地劝导,馨蜜瘦削的肩膀不停地抽动,馨晟多想把这个可爱的人儿搂在怀里亲吻、爱抚……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馨蜜年纪还小,她不懂这些,可是自己并非不懂,他不能因为一时之快而毁了这个女子的一生,等到她懂事了,她会为懵懂无知时犯的错而痛苦懊恼,如果自己真的爱她,就只能把这份爱深埋心中,最好永远不叫人发现。
馨蜜哭着,诉说着,馨晟一言不发地听她说话,他知道在这个女子的心中也藏了好多心事,就让她好好发泄一场,之后她的心境自然会平静。渐渐地馨蜜哭累了,躺在馨晟的怀里睡去,馨晟轻轻把她抱到床上躺好,还顺手给她盖上了丝被,目光久久停在这张熟睡中的清纯的面容上----处于沙漠边缘的龟兹,地理位置很特别,正好位于一片绿洲之上,这是一片水草肥美的土地,被西域人称为“塞上江南”。在这里,花草的品种虽然不及中原地方多,可耐干旱的石榴却生得非常茂盛。每到石榴花开的季节,王宫随处可见红得像火一样的云,可是再美的花,在这个女子的面前还是会黯然失色。馨晟清楚地记得一件事:
那是十年前的某天,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子调皮地躲在石榴树的枝桠上,一边摇着小手一边冲着馨晟娇声喊着:“大王兄,快来呀,看我爬得多高。”。馨晟微笑着,回了一句:“小心别摔了。”
话音刚落,就见女孩子的脚下一滑,人失去平衡往下直坠,旁边的宫婢们都不约而同惊叫起来,馨晟脸色变了,顾不得多想,脚蹬在桥栏杆上腾空飞起直扑往下坠落的女孩,同时伸出双臂,赶在她落地前稳稳接住了她。
“哎,怎么这么不小心?”馨晟的心恐惧的久久不能平静,可是怀里的女孩子却扑哧一声笑了。
“大王兄,你的身手很矫捷啊。”说完,吃吃地笑个不停。馨晟把女孩放在地上,那时她刚到他胸口的高度,还很瘦小,可是已经美得不可方物,只要跟她在一起,馨晟的心中就会激荡起细微的涟漪。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从上面掉下来多危险。”馨晟板起脸来斥责,可是女孩子一点也不在意,仍然嬉笑着:“我是故意摔下来的,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接住我,不过今天的结果很让我满意。”
馨晟彻底无语了,他哭笑不得,遇上这么个调皮的妹妹,他只能认了。
此刻馨晟在馨蜜的床边停留了好久,几次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颊,但最后都忍住了,在他心中,王妹永远是那样纯洁,容不得一点点的亵渎,馨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转身大步离开了。
馨晟原本以为经过这件事以后,馨蜜对他会产生距离,哪知再次见到馨蜜时,这个丫头竟然还跟以前一样,缠着他说东说西,仿佛完全忘了那个尴尬的夜晚,馨晟心里微微释然,毕竟她还是年纪太小吧,这样也好,单纯一点,对待世事就不会那么认真,也不会太执着,当然就没有那么多痛苦。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解决都城的危急,要赶紧与邻国联合起来,只有把逼到眼前的敌人赶走,才能恢复平静的生活。可是,为何出去送函件的人一直都没回来呢?难道中间出了什么阻碍?
接下来几天巡城,得到的结果是城外的熙国军队很平静,没有继续往前推进,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馨晟深知,在这种敌我双方输赢只争朝夕的情况下,有利的一方只有更加紧了攻势才对,不会突然停下不动,更何况敌军的统帅裕亲王绝非等闲之辈。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个时候绝不可掉以轻心。馨晟叫来两个比较机灵的禁军,小声吩咐了几句,两人点头答应一声然后离开。馨晟转头望着城外远处几点若隐若现的篝火,心中忐忑不安。
无尽地等待比正面交锋更让人焦虑,馨晟心神不宁,不时关注着门外的动静,隔一会儿就去门外查看,然而派出去打探的人没有回来。夜已经很深了,可是即使独自在屋里,他仍然无法安静地躺下休息,只要眼睛一闭上,耳边就似乎听到脚步声,可是起身查看,门外的侍卫们都回说没有人来过。
大约丑末寅初时分,出去的两个人终于回来了,馨晟赶上去,焦急地问:“情况怎么样?”
“回大王子的话,熙国的军营里异常平静,元泰和众将士都在饮酒作乐,元泰还喝得酩酊大醉,根本爬不起来。”
“竟有这等事?”馨晟皱眉思索,尽管有这样的情报,他还是不太敢相信,因为元泰诡计多端,是个非常厉害的对手,必须时时处处小心防范。
“你们都看仔细了吗?会不会是做出来的假象?”
“大王子,你放心吧,我们两个在营外观察了好久,他们一个个醉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有的连营帐都没法回去,就地躺在地上睡着了,鼾声震天。”
“大王子,属下认为,我军已经屡屡吃败仗,现在都城也岌岌可危,如果能趁此机会来个突然袭击,说不定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馨晟不语,他的脑子里在急速地考虑着,的确,如果能打个胜仗,对已经逐渐涣散的我军军心的确有百益无一害,但冒然发动攻势,是否真的能一击得中还是个未知数,万一是敌人的陷阱呢?
“大王子,请速速做决定,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错过了,或许以后很难再有了。”两个属下的催促让馨晟心乱如麻,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吩咐下去,守城兵士还是时刻保持警戒,此次偷袭我只带五百勇士,顺便通知禁军统领,再过一刻钟,我在城西小校场点名。”两人响亮地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馨蜜觉得今晚似乎很难成眠,索性起床,吩咐碧儿打水洗脸更衣。碧儿奇怪道:“公主,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嗯,不知怎么搞的,好像很烦闷,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去看看大王兄。”
“这么晚大王子一定睡下了,还是明早去吧。”
“不会,我觉得大王兄一定还在朝房。”馨蜜固执地说。
“公主,大王子不是吩咐了,叫你晚上别出去乱跑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就是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碧儿撅起了嘴。
“你怕受罚,那就让我一拳打晕了,之后就算出什么事,也是我自己出走的,跟你无关,自然就怪不到你头上了。”馨蜜说着,坏笑着举起拳头,碧儿赶紧缩头躲过。
“公主,饶了奴婢吧,上次你下手那么重,我的头晕了两天呢。”馨蜜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轻轻弹了弹碧儿的额头。
“好了,别贫嘴了,快点吧。”
馨蜜急匆匆去找馨晟,还没走到朝房,就见禁军们三五成群,全副武装紧张地朝城西走去,馨蜜拦住其中一个:“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回公主的话,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不清楚。”
“那大王子在哪里?”馨蜜见他要走的样子,赶紧出声询问。
“属下不知,公主还是去前面找找吧。”说完,那人赶紧离开了。
“公主,看样子大王子一定很忙,不如明早再来找他吧。”
“我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我得去看看。”馨蜜说完,小跑起来,在宫中四处寻找,终于在城墙边找到了馨晟,馨晟身穿铠甲,头戴金盔,正在指挥着禁军们列队听令,馨蜜紧赶上去。
“大王兄,你要去哪里呀?”
“啊,是蜜儿。这么晚你怎么还来?快回去。”馨晟催促道。
“我不回去,你不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就不走。”馨蜜耍起了赖,馨晟无奈地耸了耸肩。
“好了,别闹了,我的公主,我还有事要忙呢。”
“那你说要忙什么事,我能不能也去?”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馨晟斩钉截铁地说。
“大王兄,你不是说过,每个人都有为自己国家牺牲的权利,即使再危险的事,只要为自己的国家尽力了,又有何遗憾?”馨晟被驳斥得哑口无言,嗫嚅了半天,他才叹了口气。
“实话对你说了吧,今晚我准备夜袭熙国军营。因为事情紧急又仓促,所以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哇,好刺激,我要一起去。”馨蜜激动不已,想到能亲眼见识一下战争,她说不出的兴奋,碧儿却愣住了。
“公主,是去打仗呀,不是去玩儿,听起来就好危险呢。”
“怕什么,有大王兄保护我呢,不会有事。”馨蜜说着,望了一眼馨晟,馨晟铁着脸,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