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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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时代-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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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唐太宗李世民    
    近代学术大师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曾论述过做学问的三层境界: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以此来对应太宗“三个镜子”的理论,竟可如此契合:对镜整衣如同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以古为镜,则需要积累一定的历史知识,苦读之下,自然会憔悴,自然会衣带渐宽;以人为镜,它山之石可攻玉,吾日三省吾身,避开心的闹市,耐得住灯火阑珊处的清冷,才可得修身之道。当然,也只是歪解罢了……    
    不过,唐朝的发展似也可如此歪解一把:    
    秦汉风云,魏晋扰攘,俱成为烟云飞逝,数百年的纷乱过后,公元七世纪初,北风凋了江南玉树,天下归一,以后的统一走向总算定了。只愿前方是一个太平盛世。可怜秦隋短寿,汉唐长久。衣带缢死君王,憔悴岂独伊人,悔不悔,雷塘半亩,消不得,白骨荒原。数百十场战,几万千人死,生民肝脑,豪雄洒血,待得别家王气阑珊尽,活下来的人小心抬眼一瞥,已是一番新朝气象。    
    新朝气象,慢言贞观,闲话则天,何况还有一个说不尽的李隆基,就是向来不为人看重的肃宗、代宗,也都潇洒走一回。    
    这一切,皆来自于唐的开明、开放,来自于它的自信、自强,来自于它海纳百川的胸怀、壁立千仞的气魄。它不惮敞开自己的大门,而愿意接受四面八方的来者,它用自己真实的雄浑,征服了它的一个个对手。    
    当突厥颉利可汗被俘的捷报传来,四夷君长纷纷请求太宗成为他们的“天可汗”,太宗慨然接受。此后,唐朝的皇帝们一代代也都被这样尊称。“以玺书赐西北君长,皆称天可汗”——这不是虚名,这是号令四夷君长的至高无上的权威。    
    这个时代属于天可汗,这是个“天可汗时代”。    
    它独步于历史的天空,没有哪个中原王朝像唐一样,从建国之初就具备了征讨四方的实力。刚从战争中走出不久,几乎一下子迈上了发展的道路。熬过了连续三年的天灾,只有十来岁年纪的唐,居然一战而灭掉了东突厥。就这样,一个梦幻般的时代不可抗拒地来了。沙漠中那迎西风而啸的白马,怀想的可是逝去的高昌古国?如霜的月光映照着三座受降城,记载了唐那一次的胜利……    
    虽然经过了安史之乱的大转折,纵然“天可汗”们的表现欠佳,但唐依然保持着帝国的余威。有这样一个事实:后来建立辽国的契丹和建立西夏的党项,终唐二百八十九年都没有立国。可见即使是被人挟持只剩下虚名的唐朝末代皇帝,仍然有一定的威力,如此说来,并没有枉称“天可汗”。    
    这个天可汗时代,无论盛大,抑或纷乱,无论欢欣,抑或悲哀,无不展现着它独特的魅力。它有灿烂辉煌的文明,雄视八方的豪情。江山代有才人出,文人们唱着高亢嘹亮的歌;漠漠水田飞白鹭,如此的诗情画意点缀着盛世的太平。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是这个时代的真实写照。    
    大唐留给我们太多的记忆。法门寺的千年地宫埋藏着世界仅存的佛指舍利,莫高窟中刚柔并济的飞天述说着他们的神话,龙门石窟的卢舍那大佛再现着武则天雍容的美丽,唐三彩简单明快的颜色跳跃着唐人的活泼乐观,还有昭陵前的六骏、乾陵下的天马、芙蓉园、华清池、大雁塔、佛光寺……即便是到现在只存有遗址的大明宫,它的复原图也足以令我们惊讶赞叹。它金碧辉煌、无比华丽,不难令人想像出它当年伫立在世界级大都市长安城中的风姿,回首再望面积只相当于大明宫三分之一的明清故宫紫禁城,不免生出些许感慨。    
    胡适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此话固然有偏激之处,却也不得不承认它的道理。毫无根据的编造犹如给历史上了一层浓艳的妆,无论初看细看都毫无美感,反而令人低头叹息;过于学术的著作固然庄重认真,但严肃的素面朝天却又让人不敢亲近。淡然雅致的装点,无疑更能让人清新爽悦的欣赏。笔者希望用笔墨呐喊出心灵的感慨,为这段历史摄下别样的风采。若有不足之处,请多指教,但愿这本书,不会令您失望。    
    徐磊    
    2005年9月1日


第一部分乱世群雄(1)

    在开始正式写初唐人物之前,还是先说说几块唐朝的垫脚石。    
    【李密】    
    有一种说法是唐朝并非是从隋炀帝手中夺得天下,而是在平定群贼之后才定于一尊的。李唐确实没有和隋炀帝正式交手,主要是隋炀帝在江都根本就不想回来,倒省了攻打长安的李渊父子不少麻烦。不过,李渊在一年之内由太原到长安称帝,除了他的两个儿子、众将士以及像李三娘这样的巾帼英雄之外,还有一个功臣是李渊未曾赏过的,即李密。    
    隋文帝杨坚像    
    李密参加了杨玄感的起义,失败后辗转去过几个地方,最后在瓦岗落脚。李密在瓦岗军中表现出了他的志向及才能——志向上,自承盗贼的翟让不如他的平天下之志;才能上,瓦岗当时更擅长打劫,原因嘛,主要是有能力不知该怎么使,因此李密的加入,确实使瓦岗的层次及目标提高了一个台阶。但在评书中,李密的到来似乎有股不祥之气,却把瓦岗的黄金时代交给了一个混世魔王——只可惜,那个草包的程咬金现实中根本没做过瓦岗的头领,而且根本不草包。    
    当时真正的头领翟让认为李密比他强,因此极有尧舜风度地将头把交椅让了出来。只是李密果于杀伐的一面他却不知道。自从让位后,翟让基本上干的就是诱敌这样的事情了,有人为他打抱不平,这些话就传到了李密耳中,慢慢地,李密相信了,决定有所行动。李密采取的手段是非常常见的设宴,但翟让根本不疑心会出事,结果就被杀掉了。李密这样做既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同时也为后面的树倒猢狲散埋下了伏笔。笔者怀疑之所以后人对李密印象不好,把他说成一个无义之人也是由此而来。不过李密也不算冤枉,他的所为的确不义,正是所谓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同富贵。    
    当时瓦岗盛极一时,而李密离天子之位也仅一步之遥,但谁想到半路杀出个王世充来,把李密打了个大败。其实这么说也不全对,半路里杀出来的本来是宇文化及,是他非要和李密争洛阳,于是洛阳城内越王杨侗采用了元文都的建议招安李密,共同对付宇文化及。可是王世充却反对,毕竟洛阳方面在和李密的战斗中死了不少人,联合李密又得不到士兵的认可,其结果可想而知。    
    经过一场内变,王世充掌握了洛阳的大权,与李密又成为敌人,那么李密只好又包围洛阳城。可是没想到屡战屡败的王世充最后竟然打败了李密。北邙之败还引发了很多旧瓦岗的将士改投王世充,于是忽喇喇大厦将倾,眼看大势已去,李密拔剑欲自刎,就在眼前的王伯当自然不能不管。走投无路之下,一行人一起跟着李密投奔了唐朝。    
    李密投唐大概是因为上面提到的他的那个功劳。什么功劳呢?李密之所以大败,是因为他不该啃洛阳这块硬骨头,而把肥肉拱手送给李渊。此事说来话长,李渊将出兵时,李密曾给他写了一封信,虽以兄相称,但语气却很是有些傲慢,甚至是有些以盟主自居了。但李渊对这个倒不在乎,他是官场上的老手,这种事经历得多了。眼下最实际的是能够夺得长安,至于他李密,如果能为我挡住洛阳,就算万事大吉了……因此李渊的回信甚是恭敬,大弟大弟地这么称呼。没想到,几句牙疼咒一般的奉承话,竟把李密捧得飘飘然起来,使得本来就想攻打洛阳而且也有些不得不打洛阳的他,真的乖乖打洛阳去也。等他清醒之时,李渊已在长安的皇椅上乐摇摇了。可以说李渊这一次把李密耍得够戗。    
    李密或许真的把李渊的“大弟”信以为真了,要么就是嫌被李渊耍得不够,在绝境中放下“盟主”身份去投奔李渊,以为能够捞个什么王当一当。不过,李渊“弟”的称呼虽没变,但他给这个“弟”的官爵却是与这个称呼十分不匹配的,只是光禄卿而已,其实就是管皇宫中膳食的官。而且除了李渊,其他大臣对李密及其部下非常倨傲,甚至还有索贿的,他们这样做说是李渊的纵容一点也不为过。另外,李渊又以李世民打败薛仁果为由要李密去迎接他,其实就是想让李密看看唐兵的威武士气,在心理上给予震撼。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一个阴谋服务的,那就是想有意逼反李密。李密果然被激怒了,可惜后人不批评李渊的残苛阴险,反为他封李密为光禄卿开脱,说什么怕人心不服等等,又怪罪李密杀妻无义,是个反复的小人。其实李密不走也不行,不走的话早晚也会被李渊以别的方式干掉。只是李密的“背叛”,让李渊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杀他,就是瓦岗旧将也说不出来什么。最后,李密死在了唐将盛彦师的手中,时年三十七岁。    
    有人曾说过,如果手中掌握着瓦岗军的李密与李世民所部交战,那一定会很好看。也许吧,只可惜这场虚无的大战是永远无法上演的。


第一部分乱世群雄(2)

    【薛氏父子】    
    薛氏父子,即薛举和薛仁果,号称西秦。关于薛仁果的名字,新旧唐书是写作“仁杲”的,而陕西礼泉的昭陵石刻等处则写为仁果。这支父子兵和李氏父子的目标一样,也是要进兵长安。结果,他们晚了一步,只好加紧围攻扶风。有一句话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关中一地不容二虎,所以薛氏父子是李氏父子最大的威胁,反过来,李氏父子也是薛氏父子最大的进攻目标。    
    既然两家都互相视为仇敌,那自然是打仗没商量了。唐与西秦之间的战争是三部曲,有点像“三局两胜”,前两场各有胜负,第三场则是一战而定成败。第一场是薛仁果大战李世民,结果被打得大败。这场仗把薛举打得有点怕了,甚至问起部下“有没有投降的天子”。不过马上他们时来运转,第二次大仗就赢回来了。这一次薛举亲自出马,唐朝方面仍是李世民为主帅。这次打仗出了点儿事,就是李世民忽然病了,结果刘文静和殷开山两人——按书中的说法便是擅自出兵,然后搞得大败而归。这个不听号令的说法,可能还有待商榷,但两个事实是可以肯定的,一是李世民的确病倒了,二是唐军的确大败,而且败得非常惨:死者十之有六,大将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都被俘虏。于是郝瑗劝薛举说:“今唐兵新破,关中骚动,宜乘胜直取长安。”然而薛举却在此时病死了,被迫出局。如果他能够坚持打到长安的话,那么也许李渊就得亲自出马了。薛举死后,薛仁果继承了王位,于是第三次大战又开始了。这一次唐朝主帅仍为李世民,而这一次他采取的方法是后来他常用的坚壁不出,后发制人。消耗了六十天,终于把薛仁果的粮食耗尽了,因此李世民命人在浅水原引诱薛仁果,然后兵分两路进攻。西秦将领宗罗睺大败,只好逃跑。最后在折墌城,薛仁果看到大势已去,便开城投降了。    
    战后,李世民按例做了一番分析,然后便是处理降兵降将之类的事了。李渊的意思是,因为薛仁果的人当初杀了很多唐朝将士,因此要把他们全部杀掉。这时站出来劝阻的人是李密,他认为正因为薛仁果杀了这么多人所以才会灭亡,“怀服之民,不可不抚”。可见李密其实还是很想在唐朝好好做事的,奈何李渊之城府非李密所能料——由此可见,李密也真是有点没头脑,李渊会对那些敌将起杀心,也同样会对他起杀心。不过李渊这次倒真听了他的意见,放过了其他人,但谋首,也就是薛仁果仍然被斩首。    
    于是薛氏父子就这样被灭了。    
    【李轨】    
    关中一带,除了李渊、薛举之外,还有一个李轨。李轨的称王,也是根据谶语,被人推举上来的——由此可见隋末“李氏将兴”的传言的确是存在的。    
    0    
    李渊攻打薛举之前,联络李轨——《通鉴》上写的是“共图秦陇”,想来多半也是许了个牙疼咒——约好给他一些好处,而李渊又祭起亲善的法宝,称李轨为“从弟”(堂弟)。这样的买卖李轨当然愿意做,于是派弟弟李懋到长安入贡。李渊授他大将军的封号,而且拜李轨为凉州总管,而且封为凉王。这样的待遇可是比李密那个光禄卿好了很多倍。李轨倒是想接受,怎奈有个曹珍反对去帝号,因此不接受唐的封赏,而回信中又弄了个不伦不类的自称“皇从弟大凉皇帝臣轨”,实在是很可笑,不过李渊却是气得来不及笑了,只好决定武力解决这个不识抬举的“皇从弟”。    
    杀鸡焉用宰牛刀,李轨的势力本来在三方当中就是最弱的,何况李轨鸩杀了谋主梁硕以来,内部也一直不大团结。最后在安修仁与安兴贵的合谋兵变下,被俘,送至长安后被斩。    
    李轨被灭后,关陇一带基本上没有其他的势力,李唐王朝终于在此站稳了脚跟。


第一部分乱世群雄(3)

    【刘武周】    
    李唐王朝好容易在关中站稳了脚跟,却没想到后院失火,当初自己发迹的地方如今却被别人占领了。抢了李氏后院的人,便是刘武周。    
    刘武周,传说他的母亲怀他时梦见了一只雄鸡入怀。古时有很多这种传说,大凡兴过一点儿浪的人都有个不平常的来历,不过一般要么是日月入怀,要么就是龙或者鱼之类的都是有的。在禽鸟类中,最典型的是后世的岳飞,他出生时是真的有一只大鸟飞到了屋顶上,他的名“飞”、字“鹏举”,就是由此而来,只不过他的父亲有没有认准那鸟就是他想像中的鹏,则是另一回事了。鹏是很威风的,可是鸡就不然了,即使是雄鸡也一样。刘武周怎么会选这样一只动物,真是匪夷所思。    
    大业十三年(615),刘武周在马邑杀了王仁恭,自称太守,然后投靠了突厥,封为定杨可汗——幸亏刘武周没有建立什么朝代,不然他比后晋的石敬瑭唯一好的地方就是,他还没有自称“儿皇帝”。不过,投靠突厥在当时好像是比较流行的,即使是李唐此时也是有求于突厥,说几句臣服的话对李渊来讲也不过是发个牙疼咒(至此已经是三个牙疼咒了),但他并未接受突厥的封号,这就有着很大的不同了。    
    主张入侵太原的,是宋金刚。宋金刚可谓大将,善用兵,他被窦建德打败后投奔刘武周,刘武周很高兴,封他为宋王,委以军事重任,并且家产也分了他一半,还把妹妹嫁给了他。这种信任程度可以说相当深了,仅次于翟让的让位给李密。    
    武德二年(619)四月,刘武周进军黄蛇岭,唐齐王李元吉派张达率军驱逐,结果全军覆没。于是刘武周攻占石州、平遥、介州之后,可以说已经包围了太原。于是李渊派出姜宝谊、李仲文迎战,又是大败。然后,李渊任命亲信裴寂为主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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