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锦年手无缚鸡之力,也唯有这一手能一招制敌,请肖公子见谅,下回,进帐前,请记得先通个气,若是锦年不慎伤了肖氏的子子孙孙,这个罪锦年可担不起!”
“你有完没完!”肖妥尘当即变了脸,眸光闪过一丝狠戾,一闪而蹴,苍白的脸重浮上一层怒气,但眼下有要事,顾不得计较,只能咬牙道,“金铃公主说若半柱香之内,你不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解释,她就把整个营给掀了!”他不知道顾铃兰与贺锦年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什么他前去拦住顾铃兰赴约时,顾铃兰始终不肯理会他,直到他气馁地用贺锦年交代的一句话:等我回来再教你弹吉它!
顾铃兰先是愣怔,象是一时消化不了肖妥尘的话,那睫毛抖动得象是受惊的蝴蝶,欲扑翅飞走。等她回过神时,竟疯了似地直纠住他的衣襟,一句连着一句的盘问,他只能告诉她,如果她想知道真相,那就随他走。
于是,顾铃兰乖乖地随他离开银月池的望月台,两人绕到银月池对面湖畔。
等她发现去的地方什么人也没有时,顾铃兰以为上了当,要返身回望月台,肖妥尘只好把一切的来龙去脉说了一次,把贺锦年供了出来。顾铃兰便命他回来寻找贺锦年。
她要与贺锦年当场对质。
肖妥尘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败,他觉得自已今夜揪了一晚的心,原以为是英雄救美,谁知道美人只当他是个跑腿的,尤其让他气愤的是,贺锦年这家伙竟蒙着被子在睡大觉!
“哦——”贺锦年慢悠悠地应了一声。
肖妥尘终于缓过气来,抬首却见贺锦年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他,气结,“你还不去,难道你想惹祸上身?”
贺锦年勾了勾唇角,俊美的脸上透着一抹说不出的戏谑,“难道肖兄想看锦年更衣?”话中之意,你不走,我怎么换衣裳?
肖妥尘终于败了,两手捧着腹下,以极别扭的步伐慢腾腾地挪了出去。
贺锦年走出帐营,夜晚的风儿掠过,带着一些春夜的凉爽,全身毛孔舒畅,带走一些酒气,她伸了个懒腰,抬首望了望那一轮冷月,缓缓闭上了眼,睁开后,脸上带了一抹自信地笑,阔步朝着西北的方向走去。
山路有些弯弯曲曲,贺锦年一席半不显眼的墨绿衣袍,外罩着同色罗纱蔽罩。到了银月池边,发现戴少君早已失了踪影,而顾宝嵌赤身**地盘在圆桌之上,粉色的身体上布满惊人的紫痕,大腿根处血水混着一片白浊,四周皆是破碎的女子外袍、亵衣、亵裤及肚兜,还有女子的钗环到处撒着,有些被摔成两截,可见方才的战况有多激烈。
而那四个丫环,显然还没醒过来。
本来以贺锦年的计划,这一对男女在交合时,四个丫环上来发现自家公主被非礼,肯定是大声呼救,惊动了禁军后,这一幕戏就唱完了。
可现在,好象更复杂了,因为,男的跑掉了!
她走到圆桌边,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顾宝嵌,冷笑,“顾宝嵌,这是以彼之道还治彼之身!你就守着你的残躯好好睁眼看着,这仅仅于你是开始!”
贺锦年迅速离开现场,从银月池绕过去,一路曲径幽通,花草丛生,在半明半晦的月色下,贺锦来到银月池的对面。
只见顾铃兰依然是一身火红衣裙站在一颗巨石上,裙裾迎风飞扬,散发衣染清香随风钻入贺锦年的肺腑之中,心头由然恸起一股怯意,这是她唯一负过的女子。
前世,她为了助秦邵臻回到大魏,她曾利用了顾铃兰对她的情愫,接近顾城风。
她教她骑马,教她弹奏吉它,甚至教她如何跳探戈,在这个时空,哪一个闺中的女子不会被那样一个多少多艺的年轻“男子”所吸引呢?
“端午节快到了么?苏锦说端午节前他会回来。因为到了端午节,秦质子在苍月就呆满十年了,依苍月国的旧制,他可以回大魏,苏锦说要来接他回去!”顾铃兰目视前方,没有回头。
“她不会回来了,公主殿下,这世界不会有你要等的人!”贺锦年竟没有勇气靠近她,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扼住。
犹记得,彼时她离开苍月时,本以为可以用申钥儿的身份回到苍月接走秦邵臻,届时,她亲自到顾铃兰面前谢罪!
谁知,这一别竟成永诀!
贺锦年在一颗树下坐了下来,看着银月池粼粼的水波,神情有些木呐。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是不是,他曾跟你说过什么?”每一次想起申苏锦,顾金铃又开始感到自己手脚冰冷,心脏开始抽蓄,记忆开始翻滚,她永远无法忘记,在申苏锦离开苍月前,曾明确告诉她,他另有所爱,他一生也不可能会爱上她顾铃兰。
她甚至来不及难受,申苏锦已扬鞭而去,她不知道这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每每想起,周身如被剖腹剔鳞,象是五腑内脏被逐个生剐取净,午夜梦醒时分,她甚至分不清对他是爱还是恨。
她一直想问他一句:为什么你在我彻底爱上你之后,你才告诉我你早已有心爱之人!
“告诉我好么?既然你知道吉它,那你一定知道他心底究竟爱的是谁!”她转身看着他,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那一双沁了水的眼眸如同这一片静谧的银月池湖水,一片银白的死寂。她的神情哀恸,好像死刑犯等待法官最后的判决一样,瞳底流露的是无尽的绝望和恐惧,“我一直以为他是骗我的,可他那么狠心,走了那么久,一点消息也不肯给我。我给他寄了那么多的信,他一封也没有回,我就知道,他没有骗我,他心里真的没有我!”。
“别说了,把这一切都忘了!申苏锦他……他不会再醒过来了!”她瞳孔凝缩剧动,不自觉地抚上自已脸颊,她就算是换了一具躯体也没有忘记这样的殇痛,可她却亲手将这个痛烙进了眼前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子心中。
而前世的顾铃兰,最终还死于自尽,若不是活到了只剩绝望,怎会令一个众人捧在手心上的女子连活下去的**也没有?
“申苏锦,申苏锦,我讨厌你,讨厌你……”顾铃兰突朝着银月池嘶声大喊,那声音带着不成调地哀恸,带着摧枯拉朽的悲伤,“你走,你就永远不要回来,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申苏锦,申苏锦,你快……回来吧……”
“铃兰……”贺锦年心头酸疼得紧缩,她几步奔过去,跳上了巨石,伸出纤瘦的双臂将瑟瑟发抖的顾铃兰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安抚着,“申苏锦不会醒来了,你忘了她吧,她不值得你去挂念,不值的!”
“不,我不信,他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端端的昏迷,这一定是申氏一族的阴谋,申家的权力早已盖过大魏皇权,他们一定不想秦质子回到大魏,所以,他们阻拦苏锦哥哥来苍月接秦质子回国!”顾铃兰颤着双手掩住自已的脸,哭得眼睫全粘在一处,“你们说的我都不信,他一定有目的的,他不会真的昏迷不醒!”
☆、012 苦肉计
贺锦年死死抿住嘴,再说话时,就控制了嗓音的颤抖,“铃兰,苏锦她其实是一个女子,她的名字叫申钥儿,是申家的八小姐,她十一岁时女扮男装,代替申家六公子申苏锦来苍月守护秦邵臻!”
“什么……你在说什么……”顾铃兰声音轻似自语,她缓缓地推开贺锦年,眸光有一瞬近似呆滞,“你方才说……”
贺锦年看着如此脆弱无依的顾铃兰,眼里沁了湿意,她狠了狠心,压制下所有交织的悔恨和痛苦,“铃兰,你试着回忆,这么多年,申苏锦相对于别的男子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不!她的象是被尖刃曳过的一般疼痛,连声音都没办法发出,“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懂……”顾铃兰依然摇着首,直觉让她抗拒答案,这太残忍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用心的爱上,那一场场痛并快乐的美好往事,那一夜夜的相思入骨,却有一天,有人告诉她,你所倾心的那个人是女扮男装!
贺锦年突然捉住了顾铃兰的手,按在了自已的脖子中央,她直勾勾地盯着顾铃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没有喉结,既使她发育再迟钝,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是不可能没有喉结的,这就是申苏锦为什么到了夏天还是穿高襟的亵衣!这也是申苏锦从不与任何一个男子共浴,他并非象景王一样有洁癖,而是她是女儿身!”
顾铃兰象被毒蛇咬了一口般缩回了手,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拼了命的摇着首。此时,若顾铃兰稍稍冷静,就可以发现贺锦年也没有喉结,她也穿着高襟的亵衣。
“铃兰,把申苏锦忘了,你那么美好,你值得更好的男子去倾心相待……”
“不,你不要说了,我不听,我不听……”顾铃兰轻轻摇了摇着,口中念念有辞,最后,嘴巴一闭一合,却都是无声无息地,贺锦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焦急地捧了她的脸,看着顾铃兰双眸无焦聚地乱转着,贺锦年用力将她死死地搂住,一层晶薄波光在她眸底再次无声漾动,声音干涩得钝也划破枯木,“铃兰,没有什么槛过不去的,你坚强一点!”
顾铃兰突然发出一声尖刺的声音,猛地推开贺锦年,蹲了下来,她掩住了耳朵,开始尖声惨叫,那一刹那,所有的她原有的智慧,原有的鲜活,原有的感知,仿佛被一只蛮横的大手,瞬间抹得干干净净。
贺锦年缓缓地走近她,低下身,将她抱进怀中,语声带着萧飒与悲凉,“铃兰,申钥儿已经死了,她欠你的,就由我来还你,这一辈子,我会将你当成我的亲妹妹,照顾你!”
顾铃兰不再尖叫,但她对贺锦年的话也没有任何回应,她甚至没有去辩别贺锦年话中很多地方透着不合理的逻辑,她的眼睛张得极大,毫无神彩地她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眼泪一直一直地顺着眼角流泻而出,如关不住的泉眼怎么也止也止不住,任由贺锦年柔声细慰,她不肯再说话,只是沉浸在自已的悲伤中。
这一夜,顾铃兰把半生的眼泪流光,悉数地落在了贺锦年的心里。
这一夜,贺锦年蹙着眉,眯起美丽的眸子望着天上的明月,眸如长剑,带着生杀之气,誓要为顾铃兰雪前世之耻,所有欠了她的人,她会代她一一讨回!
戴府帐营。
戴向荣一巴掌重劈向儿子,他虽是文官,但天生掌厚,一掌打得戴少君连滚了几滚,脑袋撞在桌角上,震得案桌上的茶盘齐响。
戴少君觉得耳目齐鸣,喉中一股腥甜冒了出来,很快,嘴角处就流出血来。
昨夜他在望月台干等着,后来喝了一杯茶后,接下来的事就全忘了,清来后,就发现昏迷不醒的顾宝嵌,他不是未经男女情事的少年,他知道自已和顾宝嵌之间发生了什么。
原本想把她唤醒,可一翻开她的身体,看到她的惨状时,脑中一片空白,转身就跑,一路踉踉跄跄,最后连滚带爬地,连怎么回到自已帐营之中都不知道。
他本能的把自已清洗干净,将一身糜烂不堪的衣袍全塞在床底下,抱着被褥一晚不敢入眠,焦虑不安地想着接下来应如何是好时,天未亮,他的侍童就急急地跑来告诉他一个消息,说是外面纷传常庆公主昨夜失贞,被人赤身**地发现在望月台上。
而金铃公主一夜未归,禁军在到处寻找公主的下落。
他当即吓出一声冷汗,整个人倒清醒了过来。他知道,既然事情闹成这样,皇上肯定是要彻察了,他再浑浑顿顿,也知道自已是被人算计了。
所以,马上找了父亲商良对策!
戴向荣一脸沉痛之色,又冲过去,狠狠摔了儿子一巴掌,此时,见儿子整张脸已被打得变形,鼻子额头处全都流出了血,就如受了一夜刑罚的死囚般,方收了手,狠狠地指着骂,“不长进的,亏老夫这样教你,凡事留个心眼,你要是放在心上,也不会无端端送上门给人当箭使。”他听了儿子昨夜的一翻诡异的经历后,马上断定,自已的儿子被人算计了!
只是他一时无清猜测,究竟是谁在背后策划,竟敢将手伸向皇家公主。
戴向荣是刑检司出身,早年断过案,他知道儿子想借此抽身是绝不可能的。
先不论顾宝嵌清醒后会不会指证戴少君,只要送信的那个小宫女被找出来,或者是找到金铃公主一问,就可知道去望月台的就是戴少君。
所以,他当即就去望月台想找找线索,却发现那里已被禁军封禁,没有圣上谕旨,谁也不得过去。
戴向荣看着一脸灰败,了无生气的戴少君,咬了咬牙,拿起一把椅子,掂了掂重量,一脸沉重道,“君儿,别怪爹狠心,今儿要是你受的罪不够,只怕不解皇上的皇后的气,爹这样做,只想留你一条性命,你忍忍痛,把腿伸出来!”
☆、013 公主失贞
戴少君经历了一晚的浩劫,对疼痛反而少了畏惧,闻言,默默地伸出腿,转开了首,颤着声提醒,“爹,您砸吧,断了没事,可别把儿子的腿打瘸了!”
“君儿,希望这一次劫难让你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以后做人就要踏踏实实,那些不实际的想法,连想都不用想!”他也不能全怪自家的儿子,这苍月国哪个少年郎不肖想着被金铃公主倾赖?
勿论尊贵,就光论容貌、论品行,顾金铃都远远高于顾宝嵌,别说是儿子,就算是自已,在两者之间也毫不犹豫地挑选金铃公主。
“爹教训的是,孩儿以后会懂得敛性做人,不会再让爹操心!”戴少君咬了咬牙,闭上眼,“爹,你快动手吧!”
戴向荣知道,或许戴少君可以凭着一身是伤,让帝后稍解怒气,或许能侥幸避过一死,而他做过十年的刑检司,自然心中有数,在哪里落下伤最容易治愈,可身下是自已的亲身骨肉,这一砸比砸在自已身上还疼,所以,举了半天的椅子,迟迟落不下去。
戴少君只觉得这种等待才是最煎熬的,他闭着眼,等了又等却迟迟等不到疼痛来临,忍不住咬牙嘶喊,“爹,您给个痛快,儿子快坚持不下去了!”
戴向荣蓦然反应过来,等待刑罚是何等的难熬,当即狠了狠心,狠狠地抡起咂向戴少君左小腿的中部,只听得一声“喀嚓”的骨格断裂声,同时伴着戴少君痛苦的惨叫声划破清晨的寂静。
“君儿,你怎么样?”戴向荣老泪纵横地蹲下身欲图抱起疼得全身抽蓄的戴少君,哽咽着,“幸好你这不长进的混帐,还懂得向爹老实交待!若你迟了一步,恐怕整个戴氏一门都要受你迁连。来,随我去见驾,把事情来龙去脉向皇上禀报!你放心,爹就算拼着这个老命,也要保你的脑袋!”
戴少君死死咬着牙,两额泌出细细密密的汗水,许久才闷哑之声,“爹,您抱不动,您喊人进来……把儿子抬过去吧,您这样抱,儿子……实在疼得历害!”
清晨,阳光未透天边云层,明黄行苑内,烛火通明。
“接着找,一定要找到人,挖地三尺也得给朕找到,一柱香回禀一次。把道口全锁死了,一只飞鸟也别给朕从这里逃出去。”
西索月领了令,疾步退出帐外。这一个清晨,他已经来回跑四趟了。
顾城亦焦头烂额地来回踱着,最后,静静背着手负着,他的女儿顾宝嵌出事小,不过是毁了一个女儿。
但顾铃兰不同,她不仅仅是皇家公主,更是姚氏一族的掌上明珠。
此时正值他与顾城风对峙到生死一刻,若在这当口,顾铃兰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事,他实在是无法跟姚氏长老交代。
梆子的响声从帐外传来,听上去更加凄凉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