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民生富庶、鲜衣怒马、与大魏的贫穷,落后成为强烈的对比,尤其是进入苍月国都燕京城,看到那巍峨的城墙,沿绵象几十座城楼相连,才知道真正强国与附属国之间的实力与区别。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景王顾城风怀中的申钥儿,既使红颜枯骨,依然被一个风华无双的男子以帝王之尊迎回苍月,百官跪迎,鲜花开路——
那是一个女子怎样的殊荣?
如果有一天,是她,是她站在那白衣男子的身边,那又是怎样七彩云端?
可现在,她连想也不敢想!她只想回家——
不知不觉,申皓儿回到了质子行苑。
比起方才离开御花园所经过的繁华似锦,这里就冷清多了。从正门进后,质子行苑是由四个院落群构成。大魏、大燕和大齐的质子各占一个院子,最后一个院子由一些小附属国的质子群居。
依理,以秦邵臻十九岁的年纪很不适合居于帝王的后宫之中,应与成年的皇子一样,满十五岁时就搬出皇宫大门,但历代,从不曾有一个质子的年纪会超过十五岁,所以,在皇宫之外并没有别设质子府。因此,秦邵臻十五岁时,无处可去时,还是驻留在了质子府。当时苍月的当权者亦从不曾想到,没必要为一个质子动工另建行苑,以他们的身份必定是以皇子的规格建府第,反正这些质子的命也长不了,反而浪费了国库的银子。
于是,一年拖一年,倒没想到被秦邵臻熬了下来,到了今年秦邵臻已满十九岁,算时间正好留在苍月满十年,依百年前苍月与附属国缔结的协议,质子满居十年,可回故国。
所以,更没必要为一个质子另建府第。
从百年前建苑以来,这里一直是苍月皇宫中仅次于冷宫的院落群。太监宫女都不愿被派去这里当差,既便是运气不好被抽中,也是当得心不甘情不愿,更甚,有些与内务府勾结,加害于这些质子。
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自从大魏质子护卫申钥儿来了这里后,上下用银子打点了一番,这里的情形就有所改变。
但自从申钥儿离开后,这里迎来几次针对秦邵臻的刺杀行动,被连累丢了性命的侍卫和宫人多了,宫人便开始疏远这里,没过多久,这里又慢慢恢复了冷清的模样。
申钥儿的房间离秦邵臻的寝房很近,就隔着一个走廊。申皓儿木然地推开门,跨了进去,这寝房很小,也很空荡,房中除了摆放一些冷兵器外,就是到处贴满苍月大陆的地貌分布图,上面注满了一些象小蝌蚪般的小字符。
她一个字也看不懂,但她知道,这是以前申钥儿住过的地方,所以,既使是难得一夜不需要轮值,可以通宵达旦地安心睡一觉,可她却无法睡得安稳,总是觉得申钥儿那一双带着“咒”字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已!
宗政博义目光凛冽移动,看着申皓儿失魂落魄的身影消失在自已的视野后,轻轻阖上窗,转首对伫立在案旧前的秦邵臻道,“殿下,她回来了!”
秦邵臻嘴角冷漠一挑,“她怎么不去死?”
宗政博义面瘫的脸扯开一丝笑,“还没吓够吧,要不属下再安排折腾折腾她!”
秦邵臻淡淡咳嗽,缓缓走窗边,推开窗户,夕阳余晖打在他冷漠的脸部轮廓,面沉如水,“田敏丽和申剑国马上就要到了,在他们到之前,务必让申皓儿把身上最后的一道护身符给供出来,只有这样,申家才能彻底的覆灭!”
宗政博义颔首,平静面目不起波纹,“好,今晚属下就安排!”
“别弄死,伤了就好,最好——”秦邵臻眸光阴冷如覆亡灵,“就伤在她的右脸吧!”
------题外话------
秦邵臻眼劲是不好,但他一眼认出六月是不符合逻辑的,因为此时的六月才12,通常12—14岁的男孩在身量外貌上的变化是最大的,亲们,你们猜到了么?
☆、068 惊魂之夜
宗政博义得到指示,沉默地点点头,从去年冬季开始,秦邵臻如换了一个人,下了一系列让他们匪夷所思的命令,但没有人去质疑,在他们心中,秦邵臻的话就如同圣旨,他们愿意生死追随。
最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申七小姐千里迢迢来赴苍月接他回大魏,据他们所知,申七小姐一路历尽坎坷却依然坚持了下来,以一个弱质女子而言,不可不谓精神可嘉。
可秦邵臻却告诉他们,申皓儿是致申钥儿昏迷的罪魁祸首,并下令让他们处处为难申七小姐,逼着她走投无路。
大魏的质子行苑决不同于别的质子行苑,这里的丫环婆子太监,皆是申苏锦,也就是申钥儿在时,亲自挑选的,里面虽然有不少是苍月皇宫送过来,但个个都被申钥儿暗中收买。
有时连秦邵臻也感到难以置信,申钥儿在断定一个人可用还是必杀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被她留下来的人,这么多年来,没有发生任何一丝的差错。
所以,当他们知道申皓儿害了他们心目中的申护卫后,团结一致,开始不着痕迹地刁难申皓儿。
秦邵臻告诉他们,他的目的就是逼着申皓儿在这里也熬不下去,早日向大魏的申氏一族求助,逼着申剑国和田敏丽赴苍月,最后,他会不惜赔掉自已,也要引申氏一族彻底覆灭。
宗政博义曾很不解,因为此时的秦邵臻羽翼未丰,他太需要申氏一族的帮助,才能与大魏的太子一党抗衡。可秦邵臻告诉他,大魏真正有野狼之心的是申家。
申剑国如此助他回国,一是只有借他之手,申剑国方能名正言顺的除去太子一党。其二,他被质于苍月近十年,在大魏无任何根基,这也是申剑国看中的地方,既使有一天,秦邵臻登基,但手中的皇权却会旁落至申氏一族。
其实这两点,在申苏锦回大魏前,他们已经商议到这其中的可能性,尤其是申苏锦,身边申家的嫡子,他的观念却非常尖锐,他提出,自古权臣没有一个会全心助皇子登基,其目的不是挟天子以号令臣民,更甚,时机成熟之际,取而代之改朝换代。
申苏锦为了以防万一,他拿出一个配方,当宗政博义了解到那配方的作用时,心中顿时感到前途一片光明,因为只要拥有了这配方,别说是大魏,有朝一日,就算是整个苍月大陆,都可以拿下。
申苏锦提出他带回配方的上半部份,交给申剑国,作为交换他彻底支持秦邵臻的条件。第二份,交到了秦邵臻的手中,这是做为以防万一,因为配方的另一半在秦邵臻之手,那申剑国就不得不将秦邵臻接回,并助他登上帝位。
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申苏锦从大魏传来的密函中捷报连连。
可突然在一夜之间,秦邵臻突然改变了所有的策略。
那一夜,他印象非常深刻,因为下雪,天气特别冷,临就寝前,他还和秦邵臻几个人烫了壶热酒,小饮一番后方入睡。
那晚窗外的狂风夹着冰霜敲打了一整宿的门窗,他睡得并不安稳时,突然听到秦邵臻疾声呼唤,“阿锦,阿锦!”那声音听上却异常凄厉。他一惊,抓了一件床榻边的棉袍就冲了出去,疾疾赶往秦邵臻的寝房,却见秦邵臻一纸单衣冲进了申苏锦的寝房里。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申苏锦已于半年前回大魏,前几日还在密函中提到,大魏的事一切安排妥当,马上着手安排接秦邵臻回大魏,请秦邵臻耐性等待,不需三个月,他便委托他的八妹申钥儿来大魏迎他回国。
这才过了几天?
可他尚来不及问一句,秦邵臻已从申苏锦的寝房里冲了出来,发了狂般地揪了他的衣领,眉宇间还是结了一层霜气,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他紧紧抿住的双唇控不住地颤l栗,“告诉我,现在是苍历几年,是几年,快告诉我!”
“苍历110年,殿下,您怎么啦?”宗政博义惊骇万分,从不曾见过如此近乎癫狂的秦邵臻,他一边将身上的冬袍脱下,披在秦邵臻身上,一边命其它听到动静冲出来的护卫的丫环去拿秦邵臻的冬袍。
“再说一次,现在是苍历几年,阿锦,她、她,她——”秦邵臻全身一震,心跳如鼓,瞬时胸膛之中的绞痛如再一次被利爪剐心,冷汗从额际蜿蜒而下,双眸赤张如夜豹,闪着幽幽嗜血之光,他紧紧盯着宗政博义,一字一顿,“阿锦她去了大魏没有?”
秦邵臻蛮暴的戾气扑在宗政博义的脸上,阴寒的眼神有一瞬间竟让宗政博义感到,眼前的人并不是秦邵臻,可又怎么可能,昨晚一起饮酒,等到秦邵臻入寝后,他方回房,如果这里有什么动静,哪会瞒得过他?
“殿下,申护卫前日还曾寄来密函,函中提及一切顺利,殿下不日便可回到大魏,请殿下宽心!”宗政博义见秦邵臻连站都站不住,急忙用肩膀撑在秦邵臻的腋下,极力搜索着安稳秦邵臻情绪的话词,却感到秦邵臻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他想扶秦邵臻回寝房,却发现他的身体已僵冷如铁,甚至连迈开脚步都觉得难。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邵臻却一动不动,双拳握紧,手指一节一节地收缩,可他的眼睛似是千里冰封般,一点一点地在凝结着,那曾经泼墨般的瞳孔竟缓缓地透出一股灰白的雾气,他开始低低地笑,声音苍凉盖过冰天雪地,渐渐地,声音里透出了呜咽,那是一种脆弱至极致的哭声,象个刚懵憧懂得人世间悲欢喜乐的孩子,却被人遗弃在荒效野外一样,那般无助——
“殿下,请您保重,属下等竭诚为殿下分忧!”秦邵臻的哀恸之声盖过所有人的心田,众人惶恐,却无一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群护卫围在秦邵臻的身边齐齐跪下。
秦邵臻慢慢睁开眼睛,连眼睫处都结着一层霜气,他看着众人,清明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好半天那惨白的双唇才轻轻阖开,声音却嘶哑得如生锈的刀磨过木头,语声颤抖而悲戚,“迟了,迟——了,太迟了……为什么不提前一年,哪怕是半年也好,这老天,真真是太无情,你是不是在戏弄于我……”语声一滞,便直直地朝后仰倒而下。
秦邵臻大病一场,却在清醒的第一时间,便命所有的护卫前往大魏,寻找申苏锦,他告诉他们,他要的其实是申家的八小姐,并不是躺着申府里,被丫环婆子侍候周到的申苏锦。
宗政博义只好奉令偷偷潜入大魏汴城,他们在大魏整整搜寻了半年之久,确实查出了申家真有一个申八小姐叫申钥儿,只是听说自小不在身边养大,他们欲追查申钥儿的下落,却在汴城徘徊了半年之久,依然毫无音讯,直至听闻景王殿下大张旗鼓地从大魏迎回一个女子。
宗政博义感到这消息有些不同寻常,便将那期间,申家失火,申六公子突然失踪之事一并密报给了秦邵臻后,终于接到秦邵臻命他们回苍月的命令。
“殿下,您的药煎好了!”门外传来厨房婆子的叩门之声,打断了宗政博义所有的回忆。
宗政博义开了门,接了药盅后又关上门,“殿下,您的药,趁热喝了!”
秦邵臻接过药盅,几口饮尽,轻咳一声,“博义,你忙去吧!”虽然时光回溯后,他的身体已无蛊虫,但疼痛好象带了记忆一样跟随而来,一想往事,便时不时的绞着他的心脏。
宗政博义为此,遍寻名医,却始终找不到原因,只好配了些养心的药,成日让厨房的婆子熬了让他喝着。
半年过去了,这样的疼痛对他已不奇怪,有时他甚至觉得庆幸,因为只有在忍受这样的极端疼痛时,他的心反而感到好受一些!
申皓儿回到寝房中后,合着衣直直躺在床榻上,甚至也不讲究身上的尿骚味会不会弄脏被褥,她太累,想好好睡一觉。
睁开眼时,她是被腹中的饥饿唤醒,她推开窗,看看天色已暗,这时候早已过了晚膳的时间。她下了榻,点了灯烛,也懒得出去打水洗澡,只找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了,便端着碗想去厨房里找点吃的。
自从进了大魏质子行苑后,一日三次的膳食也成为她的负担。
她自小娇身惯养,到哪里都是丫环婆子成群地侍候着,偶尔去大魏皇宫给皇太后请安,那姿态是比一国公主还要派头。可到了这,她才知道,身为护卫,主子坐着听戏时,她只能和一些侍卫站在旁,虽然不必奉茶,但大热天让她如木桩般站一个上午,真是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盼到聚会散了,她原以为回到行苑就可以休息了,谁知道,被告之,身为护卫,应时刻守护主子的安全,她必需与几个护卫一起轮值。
到了用膳,她虽然不必和一群奴才一起用,但却被分配与一群护卫一起吃。
第一天,她混在一群男人中,便端起矜持的模样慢慢地吃着,可刚扒了一口的饭,抬首时,桌上的菜已被一扫而光。
原来,这里的规距是菜一出,众人就马上把想吃的菜扫到自已的碗里,手脚快的多吃,手脚慢的自然就少了。
第二日,她聪明了,抢食她在做乞丐时,也有一些经验,所以,菜被端上时,她重重捏着筷子准备拿下一块鸡腿,谁知,所有学过的经验到这里根本就无从发挥,因为,乞食者多为老弱病残,而这里却是一身武功的侍卫,她半趴在桌子上,好不容易够到一个鸡腿,被另一个侍卫半途直接拦截!
甚至来不及计较,她马上把筷子再伸向盘里时,又……空空如也!
她瞧出来了,他们分明是故意的,故意与她为难。
那一刹,她生生忍下想掀了桌子的**。
她连吃了几天的白米饭,嘴巴淡极了,她感到自已连做梦都想着嘴巴要分泌出一点盐来。
因为营养跟不上,不过是几天时间,她在当值期间已经连晕了三次,她被那些质子护卫明里暗里地取笑,他们公然拿她和申钥儿相比,言辞里充满讥讽,尤其那一句,“龙生九种,种种不同!”让她差点与那个侍卫撕破脸。
好在她也有些小聪明,每天天色稍一暗,她会到厨房里找些吃的,就算是米饭,找点腌菜伴一伴,也好过忍饥挨饿,所幸,在燕南城行乞的日子,让她的脾胃变好,吃什么都不挑。
可今晚的厨房竟上了锁,申皓儿明白,这是连厨房的人都开始为难她了。
她受那些护卫的气也罢了,厨房里的是一群质子府最下等的奴才,难道她还要看这些人的眼色?
脚底生出的寒意,申皓儿眸光一厉,也不多想,一手摔了手中的碗,便冲丫环婆子住的后院里,声嘶力竭地大喊,“有没有人,谁当差?”可她连喊了几声,愣是无一人给她回应,偶尔就是有人推开窗子,仅是看了她一眼后,就关上了窗。
申皓儿气得全身发抖,若说以前,她的小姐婢气稍一冒出苗头,那些丫环婆子个个变得战战兢兢,也没给她大发雷霆的机会,可在这里,所有的人当她是透明。那些苍月的当权者也罢,难道还要让侍候她的奴才凌驾于她之上?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同为申家的女儿,申钥儿可以得到燕京上下的尊重,而她连使唤个奴才也无人答应。
“我告诉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小姐初来乍到,凡事都讲求一个和字,别以为本小姐好欺负!我告诉你们,该给本小姐准备的寝居用品、茶水点心要是半个时辰内还不送到本小姐的寝房中,本小姐就一把火把这烧了。”申皓儿指着一扇扇关闭的窗户,继而咬紧牙根,如要狠狠磨碎什么一般,“我告诉你们,本小姐是大魏护国将军之嫡女,我犯得起错。大不了向皇上领了过失的罪责,但你们这些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