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云不云的与我无关。但我知道一点,那就是我不想死!”张力截断了这大和尚意图宣扬佛门理论的话头,又接着说道:“大师,你刚才说苦海就是世间。那么,我的理解,苦海就是我们现存的世界,不知道对不对?”
“施主所言无差!”广信再次合什,额头却已经微微见汗,他已经觉察到了一点不妙。
“大和尚,你说,除了已经不想死的我之外,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是想死还是想活?”张力又接着追问道。
“我肯定是不想死的!”李乐存在一边笑道。
“我也一样!”胡家义咧着嘴,支持了一把自己兄弟。
“阿弥陀佛,施主,极乐世界,乃是人身后之所归,与……”广信有点儿急了。
“与什么都没用。因为,按照我所知的,这个世界上的人不论是受苦还是享福,他们都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也就是佛门所说的苦海!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想那么多呢?费那个劲儿脱离这里做什么?您说是不是?”张力笑问道。
“施主此言大谬!我佛慈悲,教人向善……”
“教人向善是好的。”张力再次打断了他:“可据我所知,佛门讲究因果。说前世种善因,今世享福果;前世种恶果,今世受恶报!这也就是说,并不是你求的佛多,给的香火钱越多,佛就能赐福给你,因为这是前世就定好的了。而且,如果我是坏人,我给了很多香火钱给佛祖,佛祖就给我赐福,那岂不是对那些被我害的人的不公平……佛是这样的吗?显然不是。所以,佛不是因为我的祟拜或者信仰就会改变他的初衷的!人这辈子既然已经定好了,那还脱离什么?您说是不是?”
“施主,今世燃香火,就是为来世积福报……”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改天就去万佛寺烧几把香,让你们佛门的那些老大们保佑我继续呆在苦海,最好永远离不开!”张力看了看表,也不顾广信急得有些通红的面皮。干笑两声就拔腿迈步:“好了,大师,我还有很多事。今天晚上家里也还得招待客人,还得去菜市场买白菜,那个……有空咱们再聊。再见!”
“施主……”广信在后面叫唤了两声,但终究还是没敢追上去。
……
“去菜市场买白菜?你这个理由还真是别具一格!”一行人扬长而去,李乐存回头看了一眼被扔在酒店大门口怅然若失的广信,忍不住向张力调笑道。
“我是真的得去买白菜。赤柱附近没人种的!”张力叹道。那个叫潘什么的女人居然想吃猪肉白菜炖粉条……这种应该狼吞虎咽才吃得香的菜式也是她能吃得来的?可是,人家既然点了,总不好意思不准备。当然了,他自己肯定是不会去菜市场的,反正有两个保镖在身边,不用白不用。
“阿力你歪理那么多,以后可要小心点儿了!”黎维岳突然说道。
“怎么了?”胡家义问道。
“广信只是万佛寺的二把手。后面还有高人呢。他师傅,也就是那个禅觉听说很能说的……而且香港信佛的人很多,阿力说的那些话虽然没有直接抵制佛教的意思,但也算是一种质疑。加上这一次广信在这边儿丢了不小的脸,那些人肯定不会就这么甘心。就算他们不会做什么坏事,可只要在信徒里传几句小话,自然就会有损阿力的名声……毕竟,万佛寺也做过不少善事。在香港市民之间很有名望的!”黎维岳说道。
“怪不得这家伙能把你们这些大才子弄得连话都不敢说,他仗的就是这个吧?”张力摇了摇头,问道。
“是啊,人家想做善事,咱们总不能抵触!”黎维岳叹道。
“呵呵,做善事是好的。这一次没能如他们的意,以后再让着点儿就是了!”张力笑道。
“哦?这可不像你张力的为人。怎么,改吃素了?”李乐存奇道。身为报界的老前辈,知识份子。他其实对张力的许多做法都是不赞同的。因为他觉得张力许多事情都是在无视法律规则,而这种行为与他所持的观念是相悖的。可惜,前辈归前辈,张力对他虽然尊敬,却并不会言听计从。
“人家做善事了嘛。做过善事的人,只要他不是太过份,让他三分又何妨?”张力笑道。
“呵呵,这话我听着有点儿耳熟。阿力,你该不是安徽桐城人吧?”李乐存突然笑问道。
“安徽桐城?呵呵,安徽这个省我倒是去过,尤其是黄山,我去过三回。可我真不是那儿的人!那个桐城我就更没听说过了。”张力摇了摇头,又好奇地问道,“您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你姓张啊!桐城张姓可是很有来历的!”李乐存笑道。
“哦?玉皇大帝是那儿的人?”张力笑问道。玉皇大帝不就是叫张百忍吗?
“什么玉皇大帝?老李说的这个桐城张氏,是在清朝出过两代宰相的张家。”黎维岳笑道:“这两个宰相还是父子两个。老的叫张英,小的叫张廷玉,可都是厉害人物啊!”
“这个我知道!”胡家义突然接下了口:“张英是康熙时的大学士,张廷玉是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元老,都很有名!”
“那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张力反问道。
“清朝康熙年间,安徽桐城有张、吴两家为邻,吴家在建新房时欲超越两家的中间通道,结果这引发了张家不满。两家发生纠纷。张家因此飞书京都向时任礼部尚书的张英求助。张英阅罢家书,提笔回复了一首小诗:‘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张家收到回信后,深感愧疚,于是让出三尺宅基地;吴家见状,深受感动,也效仿张家向后退了三尺,由此形成了一条六尺宽的巷道,名曰‘六尺巷’。后来就有人常以此劝诫他人谦让一些,所以呢……”黎维岳解释道。
“所以呢,李老您就觉得我刚才那句话跟那个‘让他三尺又何妨’有点儿相近。所以怀疑我这个张跟桐城的那个张或许有点儿亲戚关系,是不是?”张力笑着向李乐存问道。
“你只是让三分,人家是让三尺。你还差得远呢!”李乐存笑道。
“呵呵,让三分就不错了。就这还是因为看他们做过不少善事才决定的。否则的话,我连这三分都不让!我又没做亏心事,凭什么让?您说是不是?”张力反问道。
“你这话倒不算错。可有些事不是这么想当然的!”李乐存摇头道。
“呵呵,为什么就不能想当然。干嘛就非把事情搞那么复杂?就像蒲松龄在《聊斋》里说的那样,那这个世界还怎么混?”张力反问道。
“蒲松龄又惹着你了?”李乐存奇道。
“就算是吧。”张力点了一下头:“他那句什么‘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我听着就不爽。”
“这句又有什么错?”胡家义问道。
“为什么不能有心为善?有心为的善就不是善,无心为的恶就不是恶了?”张力反问道。
“人家那是在挂在地狱判官门口的,又不是人间!地点不一样,适用的规则自然不一样。你吵个什么劲儿?”胡家义苦笑道。
“可他这句话是写在人间的!”张力正色道。他现在有一个习惯,就是遇到事情总是想跟后世对比一下。而讲到善事,他就想到了后世的那些慈善捐款的事情。建国六十年前后,中国遇到了很多自然灾害,慈善捐款的事情自然也就有了许多。但是,捐款就捐款呗,为什么总是有人喜欢拿捐款的额度来说事儿?每个人捐的钱都是自己挣的,捐是道义,不捐是道理,为什么一定要强求?可国内许多公司企业都以行政命令的方式归定了捐款的下限……这只会让人反感。甚至于,原本想捐多一点儿的人,也都因为这种强迫的做法而改为少捐。甚至于,这种行政性的强制还引起了许多人对上级的不信任……你规定额度,到底是想自己从中捞好处,还是真的想拿去救助灾区?
“一句话而已,就你事儿多!”胡家义白了张力一眼,虽然也觉得张力说得似乎不错,但他也不觉得蒲松龄说的错到了哪里,反正他并不打算太过在意。
“有时候,一句简单的话语都容易引起大事情的!”就像不知道多久之后,伟大领袖就会在某个时间,站在麦田里指着麻雀说一句“这是害鸟”,然后,全中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除害行动。中国的麻雀险些就此绝种!而一句话就差点儿在一个国家之内灭绝一个物种。这是何等的威势?张力忍不住暗暗感叹。他上一回去广州忘了把这件事告诉唐学红了,希望不会因此而导致中国的麻雀经历那么一场可怕的大劫!……可怜的中国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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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出赤柱的别墅,张力就会很忙。
这也是张力自我的认知。
就像这一次,匆匆忙忙的开完会,然后派人去菜市场买菜,等回到家,还没有休息一个小时,天就变暗了。高汉华、潘秋怡如约而至!当然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恨的是,这两个人身后居然还跟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张力还算认识,领事馆武官解思吉。而其他的,除了两个司机、四个保镖,居然还剩下两个女人。虽然这两个女人也算漂亮,看上去也很柔弱,但以张力这段时间锻炼出来的眼光,觉得都不像是什么善茬儿。而事实也却是如此,听完潘秋怡的介绍,别墅里面立即就热闹了起来。
“葛,葛小姐?你,你……”
“呵呵,您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嫁给了一个女人?”面对胡家义惊恐的表情,一身红妆的葛霞轻轻耸了一下肩膀,显得很不在乎。可她的不在乎却让原本还有些奇怪的胡家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呵呵,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明是想问,又偏偏说不想,胡先生,您太虚伪了吧?”葛霞又毫不客气地追问道。
“呵呵,葛小姐不比常人,在您面前,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是里外不一的。”张力把胡家义拉到了一边,这家伙太实在是丢人,居然被个女人一两句话就憋住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没打算怪胡家义太没用,毕竟,这年头的怪事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至少比起六十年以后来说算不上什么……女人嫁给女人而已,男人嫁给男人以后不也有的是?还有变性人呢,你能说人家不正常?许多人变性,可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能过得正常一些……心理上的正常!而且,想想后世的那些选秀节目,男人没有男人味儿,女人没有女人味儿,比男人还男人的假小子,比女人还女人的伪娘……要是一股脑儿的放在现在这个年代,这个葛霞恐怕立即就会觉得自己落伍了!
“张先生这句话说是很准确,可是,您是不是也正里外不一呢?”虽然刚刚“击败”了胡家义,但葛霞显然并没有放弃继续打击“别墅原住群”的想法,又把矛头转向了张力。
“没有啊。葛小姐的选择很正常!”张力笑道。
“哦?”葛霞微微一怔:“您真这么觉的?”
“当然。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无奇不有。我还见过许多男人想做女人呢……”张力笑道。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说谎,因为他确实见过这种人,只不过那大多数都是在报纸电视上,并没有过实际接触罢了!
“要吃饭了!”一个嫁给女人的女人,阿力哥居然还跟她聊得这么痛快?负责别墅后勤工作的小萱忍住心里的不适,还有想仔细端详葛霞与戚明铭的想法,站在一边大声说道。
“吃饭了。大家请!”身为主人之一,胡家义赶紧把客人让到了餐厅……然后又亲自把那些保镖什么的都轰了出去,不管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的。而念在大家认识,他本来还想留解思吉在一边的,可惜国军少校被新过来没多久的女中校别了一眼,只好婉拒了这种邀请,讷讷的出去跟那些保镖一起去吃大锅饭了!
……
上了饭桌!
“张先生……”
潘秋怡开了口,刚想说话,却立刻就被张力摇手打断:
“食不言,寝不语!”
“……”
……
吃饭的速度很快。张力拒绝在饭桌上说话,让国民政府的两位代表的算计落了空,也颇为郁闷。但两人虽然心中苦笑,却也没有气馁。只是看着自己收藏的那瓶好酒还没开封就被小萱重新收藏了起来,高汉华感到有些心疼。
“两位到香港来,还想着见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吃饱喝足,张力又邀请高汉华和潘秋怡回到了客厅,坐定之后,一人上了一杯茶,谈话也正式开始。
“当然是想跟张先生就我们双方的合作先生制订出一个必要的框架。毕竟,根据您先前的那些布置,我们这一回需要面对的不再只是美国钢铁公司,还有英国和澳大利亚本土的两家大型钢铁企业。他们也很有实力!”潘秋怡坐在张力对面,一身女式西装显得非常大方得体。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提前谈判?”张力笑问道。
“没错!”潘秋怡淡淡地点了点头。张力先前确实跟台湾方面达成过一样合作协议。可是,因为当时面临很大的外交压力,尤其是英国人非常的不满,所以台湾方面也不敢让张力久留,只好匆匆的拟定了一份粗略的协议就把张力重新送回了香港。可是,那份协议虽然保证了台湾会在未来的合作中占据一席之地,并规定了股份额,但是,张力一走,蒋经国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儿……张力答允台湾方面派出去的戡测人员前往皮尔巴拉地区进行地质戡探,但给予的股份却只包含一个哈默斯利山谷!也就是说,台湾的利益只被局限在了那个已经发现了大型铁矿的山谷之中,并没有覆盖到整个皮尔巴拉地区。本来,蒋经国虽然不满,却还没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因为在蒋经国看来,他背后还有整个国民政府,虽然这个政府已经不是先前的南京国民政府,但张力这么一个“小人物”来说,台湾依然还是一个庞然大物。而且,哈默斯利山谷已经发现了大铁矿,附近还能再出现一个同样规模的铁矿?按照经验,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而除此之外,美国钢铁公司方面也是他联系的,大不了到时候先跟美国钢铁公司洽谈一下,然后双方共同挤压张力,逼迫张力拿出更多的利益来。但是,蒋经国没有想到,他才刚刚表示自己想在这场合作中占据主导地位的意思,张力就立即迎头痛击,不仅发电报去警告了美国钢铁公司的总裁史考伯,还又邀请了英国的力拓以及澳大利亚本土的必和必拓两家公司,接着,戡探队又在哈默斯利山谷外发现了另一个大型的铁矿场。于是,原本简单的合作立即就变得复杂起来,蒋、孔、宋几大家族都担心会因此而失去参予这次合作的机会,给了蒋经国巨大的压力。无奈之下,蒋经国只好派她们过来跟张力联系一下,希望能在几大公司的代表跟张力见面之前确定台湾在这场合作中的地位!当然,葛霞和戚明铭是孔令俊强塞过来的……一来,回到台湾之后,宋美龄和蒋介石不像以前那样事情那么多,管教子女的机会也就多了,孔令俊这些离经叛道的行为已经受到了一向注重传统的蒋介石的批判,宋美龄也不支持,难以继续;二来,葛霞和戚明铭,还有孔令俊的另外两位姨太太也都渐渐有些厌烦了原先的那种生活,想趁着还年轻找人嫁了,孔令俊虽然不高兴,却也不想坏了“夫妻情份”,加之她自己也确产有那么一点儿想重新过正常的生活,所以就顺水推舟。只是,在台湾,葛霞她们的名声也不小,虽然也很多男人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