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明日要去书院的,你总得让知秋能够下床。”
他封住她的唇,嫌她老提书院,明天他还要抄书呢!可恶!回头必须悄悄给慕容家那个庶女一些苦头吃,此仇不报就不是项宝贵了。
挥手间,芙蓉帐垂了下来,一声急促的娇喘随之响起。
这颠鸾倒凤的情事……
干柴烈火的小夫妻,抵死缠绵,摇晃在惊涛骇浪之巅,相拥紧密,翻滚来去,把长久以来种种波折、离合都转为对彼此的深爱与需索,恨不得融为一体,所以即便她承受不起,他却觉得永远不够深入;她也痴迷的合起白嫩纤直的腿,紧紧圈住他的猿腰,随着他沉浮。
……
项宝贵是走了心吸取教训的,只与娇妻疯狂了一次,便放过她,拥着她在怀里闭目休息,听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小脑袋一冲一冲的打起瞌睡。
“知秋,有件事我有些介意。”
“嗯?”
“为何你睡着时总背对着我?为何不能转过身来,小鸟依人?”项宝贵玩着她的发丝抱怨。
“……”冷知秋睁开惺忪的睡眼,哭笑不得。“这是自小爹娘教导的睡姿,如此侧卧,对身体有好处。”
连这个也要计较,这人真是。
“那我们把枕头放床尾,咱们换一头睡,如此你便朝着我了。”项宝贵大喜,立刻行动,将枕头安在床尾,抱着冷知秋就调过头去。
“哪有这样倒着睡的……?”冷知秋挠着发丝抓狂。
“先这样试一晚,让我感受一下你朝着我睡是什么滋味。”项宝贵拥紧了她,嘴角勾着,闭上眼睛。
冷知秋本来还挣扎,突然一阵心酸,暖暖的,转而攀着他一边肩膀,依偎过去。
“夫君,你待知秋真好,能嫁给你真好。”
世上难得有情郎,何况是这样全心全意、爱你入骨髓的有情郎?
——
◆◆——上一辈的纠结——◆◆
次日,项宝贵和冷知秋将青霜交给父母和老丈人,便相携去了明湖居书院。
因为青霜的缘故,冷景易破天荒粘在了项园,不肯走了。这可把项文龙和项沈氏给气坏了。小孙子喜欢冷景易更多一些,冷景易抱着外孙从项园北逛到项园南,又从西逛到东,絮絮叨叨说一些之乎者也,说一些国家大事,说一些外祖母的美好记忆……小家伙不哭不闹,貌似老成,偶尔居然眨眨眼,点点头,把冷景易喜得眉开眼笑。
自从冷刘氏去世后,他可再也没有这样笑过。
项文龙暗自叹息:“亲家公带青霜,也不失为好事一桩,有他教导孙儿,将来必成大器。”
项沈氏怒道:“你的意思是,老娘带孙子,就会把孙子教坏了?”
她儿子项宝贵不是教得好好的吗?虽说那浑小子自小跟着张宗阳的时间更多一些。
一怒之下,项沈氏便非要抢孙子,撵在冷景易身后追着跑,“给老娘抱一抱我的乖孙子!喂,姓冷的死老头,有你这样抢人家孙子的吗?”
“……”冷景易大大摇头,如此祖母,岂不教坏外孙?抱着青霜就逃得飞快。
项文龙也摇头不已,得妻如此,只能无语。
说来也巧,项文龙这边默默无语,就听两个出去采买的小厮边走边说着话。
“那钱中尉的九姨太薛娘娘听说怀上了?”
“真是老天不开眼,那种该杀千刀的人,竟然还能有子嗣!”
“那就是真的了?”
“错不了,前儿就有人瞧见,钱多多把他那姓沈的夫人赶出了钱府,听闻,那沈夫人被打得不成人形,估摸着也快咽气了。”
“那个女人啊,该说她活该,还是该说她可怜?”
两人说着远了。
项文龙木然站了许久,便出门去了城里。
他也不问人打听,只远远在钱府大门外看了一会儿,看到钱多多如珍似宝的扶着娇媚如花的薛娘娘,伺候得跟个孙子一般。那薛娘娘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孕,肚腹纤细平坦,一点痕迹也没有。
又见钱智面黄肌瘦、病恹恹的要跑出大门,却被管家和门童拦住。“我要找我娘亲!你们敢拦着爷爷,爷爷尿你们一脸!”
说着,钱智竟真的尿湿了裤子。他被曹细妹踢坏了子孙根,小便也常失禁。
管家和门童纷纷嘲笑,悄悄把这傻子的手背也掐青了。
项文龙眼底划过哀伤,想起项家灭门之祸,只剩他一人时,也这样受尽冷眼嘲笑。
他站了一会儿,便信步往西城榕树街走。原来住了十几年的老宅被火烧毁,项宝贵还没来得及重建,只砌了一圈围墙,将残骸与过往人们窥探的目光隔绝开来。
绕到后门,果然见一个浑身是伤、衣衫褴褛的妇人趴卧在墙角。
沈芸听到脚步声,撑开眼皮,迷蒙见一双青绒面的翘头靴停在前方,棉袍角缝得很直,线条简单。不用抬头看脸,她也猜得出是谁,只有当年项家那样底蕴的子弟,才会习惯于穿着上这种低调别致的细节。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沈芸扯着破裂染血的嘴角苦笑。
项文龙伫立不语。
“看到我如今这样下场,你和小妹该仰天而笑了。”
“我不屑于看这样的好戏,也不觉得好笑。”项文龙走上一步,拉住沈芸的手,将她拉坐起来。
沈芸仰头匆匆看一眼,触到那张曾经心动、曾经熟悉的脸,一股酸苦的水从肚子里泛到咽喉,让她说不出话来。
一个错误的理念,一次错误的选择,换来几十年睡不安稳,良心难安。这些年,她是真的下了地狱,心变狠,和钱多多一起做了禽兽、恶鬼。
“报应,你信吗?”她问项文龙。
“这不是报应,你那么聪明,怎么看不明白钱多多的为人?你和你儿子有今日,是注定的。”项文龙蹲下身,与她平视。
她不复当年的灵秀,神情呆滞,充满怨恨和偏执。
“没错,你说的对,呵呵,我明知钱多多的为人,还是选择跟了他……”沈芸喃喃着,眼里流下泪,蜿蜒在满是血污的脸颊。良久才道:“当年,是因为我爹做了手脚,钱多多他奸污了我,我才铁了心嫁给他。”
项文龙惊诧的瞪大了眼。
“我一直以为,人活在世,就该体面。我不能以残破之躯嫁给任何人,只能嫁给钱多多。我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他,将他教得像你一样……到头来,却是他将我变成了畜生。”
想着这些年帮钱多多干过的坏事,桩桩件件都泯灭人性。还有,为了保持在钱家的地位,她扼杀了多少未成形的小生命……沈芸无力的靠在墙上。
项文龙的眸子暗沉下去,薄唇抿成一线。
良久,“芸儿,你怎么这么傻?”他捧起她的脸。
这一声“芸儿”,让沈芸死气沉沉的双眸顿时亮了几分。
“文龙,当初如果不是我爹和姓钱的合谋害我,如果不是那样,我会等着你的,就算你家族覆灭,我也愿意嫁给你的,嘤嘤嘤。”
沈芸犹豫了一下,靠向项文龙的怀抱。
他竟那么瘦弱了,当年的怀抱是宽厚温暖的,如今竟能感觉到肋骨的坚硬。
项文龙死抿着嘴,心里翻腾着委屈、无奈、悲哀,旧爱在怀里哭泣,让几十年的风雨苦楚历历在目,到了此刻终于找到面对的理由。他原本因为沈芸,再也不信世上有两相情愿的真爱,到今日,却又突然相信,原来真爱一直都在,只是当时已惘然。
如今,如今!如今他已经娶了沈小妹,有了儿女,也有了孙子。而她,沈芸,却在他家烧毁的旧宅外凄凉等死,她的儿子傻兮兮也是悲惨的命。
命运之轮不可逆转。
项文龙推开沈芸,站起,“这是十两银子,我随身带的不多,你找个大夫瞧瞧。”
沈芸愕然接过带着他体温的银子,再看向他身后。
项文龙转过身,抬眸看,顿时僵住。
项沈氏什么都没说,一个利落的转身,踩了风火轮一般,转眼走远。
——
◆◆——琐事,无题——◆◆
项宝贵去明湖居书院看了一遍,最后瞧着白玉照壁,头一个大名正是“青霜”,得意的嘻嘻笑,对冷知秋道:“看在儿子的份上,先让为夫去一趟地宫,有件事急迫要办,等办妥了,我再来抄书,可否?”
冷知秋笑推他:“速去速去,落日前不来,今晚罚你作诗唱曲。”
“哎哟要命!”项宝贵一拍额头,“为夫目不识丁,娘子要了亲夫的命啊!”
说着倒是不再黏糊,挥手走了。
冷知秋站在书院大门口目送,直到他走得看不见,摸摸胳膊,竟开始眷恋,不舍他离开身边。这才刚走,不过是去几里外的沈家庄而已,冷知秋自嘲地摇头,幸好戴着面具,不然叫人看见她脸红。
回到书院她那间傍邻藏书阁的竹舍,正检查生员名单、账目流水,王爽的妻子王氏和惠敏一起进来找她。
惠敏又提了复婚的事,冷知秋心想,他们已经问过项沈氏,得了首肯,再来问自己,无非是想办得风光体面,郑重其事,不然惠敏也不会闹这许久,不肯与沈天赐同房而住。
她理解惠敏的心情,经过一场磨难,她心底应该是怕配不上沈天赐的,想借着风光的婚礼给自己提提身价。
“表舅母,天赐表舅对您是真心的。当年正是因为您,他才一蹶不振、做了个赌棍混日子,若非真心爱您,岂会如此自苦?您万万不可妄自菲薄。这次复婚,也不用多么风光,往事不堪回首,越风光越叫人打听过去那些事,何苦?大家都淡忘了吧,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知秋会央先生取个好日子,我们办个开开心心的家宴,将表舅和表舅母的好事成全了,知秋与夫君到时候一定送一份厚礼祝贺,表舅母,您看好么?”
惠敏被说进心坎里,脸微红,点着头答应了。想风光大办的心思经冷知秋一分析,原来那么蠢,她再也不寻思了。
王氏当即给惠敏道了喜,这才对冷知秋道:“香料铺的倪掌柜因为身孕不便,托婶婶我代管着书院的账目,这几日她还在坐月子,因此不能来见院长……”
冷知秋愣了愣,打断她的话问:“萍儿姐姐在坐月子?她嫁人了?!嫁给何人?”
王氏摇头。“不曾嫁给谁,可怜,又生了个没爹的娃,街坊都要戳穿她的脊梁骨了。”
冷知秋意外不已,也不敢再打听,准备明天去看看倪萍儿和义子甄忘年,再当面细问。
王氏又道:“昨日冬至,书院收了一个人的书信,说要捐赠一千石上等大米,他自己因故不能前来,就央书院派人去运回苏州。先生们都说院主认得此人。”
冷知秋接过信看,原来是冷兔,字迹越发工整了,她很满意。只有两个细节,她有些不同心情。
一是冷兔捐赠了书院,也托人捎银两给冷景易以尽孝道,却不记得给项宝贝寄信寄零花钱。
二是冷兔备注,若要将捐赠人的姓名记入名册,就用学名:冷知行。
她提笔给冷兔写了封信,对王氏道:“叫六子去办这件事便好。对了,怎么一直不见他人影?昨晚也没瞧见。”
王氏和惠敏齐齐开口:“他早被项爷(宝贵)赶出去了,不知所踪,夫人(院主)不知?!”
“啊?”冷知秋又是一愣。
她思忖项宝贵在搞什么名堂?沉吟一会儿才对王氏道:“目下只能劳烦婶婶带几个人去无锡,把这事办了,可否?”
“有何不可?昨晚毒也解了,正想着要走动走动呢。”王氏笑眯眯应了,接过冷知秋写的信,告辞去准备不提。
——
◆◆——幽雪之死——◆◆
地宫深处。
石壁缓缓升起,幽雪满头白发,脸上长着绿斑,诡笑着走了出来。她依然未着寸缕,只是那干瘦惨白的身躯,恐怕再无迷惑男人的风光。
“呵呵,呵呵,项宝贵,我都知道了,你项家的秘密,哈哈,我看你往哪儿跑。”
幽雪抬起手臂虚抱,仿佛眼前就是项宝贵笑吟吟相看。
只要从地宫出去,她就会变得强大无比,足以和项宝贵斗个高下,玩个痛快!这世上只有她,才是最和他相配的!
他们一样坏心肠,一样嗜杀,一样聪明狡诈,他们才是同类!那个没用女人冷知秋,根本就是个错误,项宝贵一定会知道,娶那种女人真的是错误!
她桀桀怪笑,自信满面,漫步往外走。
奇怪,地宫的人都跑哪儿去了?
走了许久,不仅不闻人声,就连往日无论如何都隐藏的几个巡逻守卫也不见踪影。再往外,就听轰隆隆响声不断,尘土弥漫,从地宫入口不断滚下石块和泥土。
这是在做什么?!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幽雪急忙冲过去要爬出地宫,却被泥土石块砸得头破血流,只好退开,对着洞口叫:“是谁?住手!待我出去!”
洞外自然就是项宝贵的苗园,他一手打造的小窝。
上千名黑衣精卫齐动手,分工协作,车轮战一般,快速运来石块和泥,往地宫入口灌。
项宝贵看看天色,催促道:“再加快一些,赶在日落前务必填死地宫!”
一个精卫想提醒他,下面好像有个女人的声音。
项宝贵却又对领头干活的夏七道:“你盯着这里,必须尽快封死地宫。十三,随我去一趟太湖!把火药带上!”
……
幽雪眼巴巴看着石土越堆越高,越堆越厚,终于堵死了地宫入口,也是唯一的出口。
“放我出去!”她扒着石土,惊恐的大叫。
她好不容易窥得惊天秘密,只要能出去,她便可以叱咤风云——这胜利在望的节骨眼,谁把出口给封了?开什么玩笑?!
却听地宫深处一阵轰鸣巨响,地动墙摇。随后,整个地宫陷入一片可怕的沉寂。
幽雪僵直的站着,望向地宫黑黝黝的深处,等待,浑身冰凉,呼吸困难,充满恐惧的等待着。
越来越近了,可以感觉到潮湿的寒气逼近。
“放我出去……”她喃喃着,瞪大了双眼,看银浪碧波快速推近,隐隐似有哗哗声,吞噬着旷世的宁静,无尽的黑暗,错综复杂的阵法……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化为虚无。
太湖水冰冷的灌满了整个地宫,入口的石土还在不断被压实、填充、封死。
在一片黑暗的水世界里,一个如厉鬼般的白毛女人最后挣扎了几下:“放我出去……”
没有声音,只有她吹出的咕嘟咕嘟几个水泡,衬着两只暴突的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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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张六——◆◆
彻底销毁了项家数百年的地宫,项宝贵回到苗园里,将跟随多年的这些身手阅历均不凡的精卫分作几批,一批去了琉国,保护张小野的女儿,一批潜伏进应天府京师皇宫,一批留在他身边,随他“经商”,还有一拨身手最好的,却被他单独叫到一边,悄悄吩咐几句,便领命远走他乡,不知所踪。
办好这几桩事,他长舒一口气,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佛偈:多一物,不如少一物。诚然!
他愿意和小娇妻执相同的观念:无拘无碍,轻装上阵,坦然面对未来。就算是“表面”上相同,也的确不失为人生好策略,项家千百年来就是这样默不吭声过自己的日子,不是么?
正要去书院接冷知秋回项园,却见倪九九找了过来。
见到项宝贵真的回来了,倪九九感动得虎目含泪,先跪着磕了头。“项爷您可回来了!”
项宝贵挑起眉瞅着他,至于这么激动吗?
倪九九问过项爷他“老人家”的安,又问项夫人的安,再问是不是真的生了小公子……一大串恭敬祝福亲热过后,才苦着脸问:“项爷,您家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