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弄姿的,他们就在一起那样了,这下就惹麻烦了,她死活要嫁泽仁昌珠,不然她就死在他面前。泽仁昌珠怎么会要一个地位如此低下的女子,所以我正在帮他们调解,她死活都不走,说给她一笔钱,她也不干,又喊又叫的骂泽仁昌珠,还把他喊成了阿哥,他一气之下,觉得这女子太无赖了,就……阿哥你也看见了。”
“那你怎么处理这事? 你是翁扎土司的儿子,你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你已经是有封地的头人了,地位又比头人高,管好你的人是你的责任,对泽仁昌珠你怎么发落? 对她的父母你怎么说? ”
“我也没料到他会动刀,那女子确实也是太可恶了,纠缠不休。但对泽仁昌珠我还是要处罚的,阿哥你放心,我一定……”
“那么她的父母那里我们一起去解释吧,准备好珠宝和银两,等我回来就一起……”
“啊? 不,不用烦劳阿哥了,我会安排好一切的,把她弄去天葬,再请喇嘛为她超度念经,她父母那儿我也会妥善安排的,放心吧,阿哥,我不会给父亲丢脸的,你尽管放心去吧,是草场的事吗? ”多吉知道这几天父亲和哥哥忙于解决两个头人之间的草场纠纷,
“不是,草场纠纷昨晚已经调解好了,我本想约你和我一起到贡多去接父亲,那你就处理好这里的事吧! ”看着一块长大的弟弟,他爱护他,尊重他,但对他刚才说的话并不完全相信,他含着责备的语气说,“以后要多给父亲做点事,少把你的人带着去做那些没意义的事,你已是领主了,该知道怎么做头人,不要让人对你怨艾太多了,好吧,那你就把这里的事安排好,一定要安慰好人家的父母,一定! 我走啦。”
“好,我会的,你放心。”
看着哥哥骑马远去的高大背影,多吉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悲哀,阿哥是那么酷似父亲,特别是魁梧的体格和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度,而自己完全是另一种风格,仔细想起来他和那个卖艺人还真是相像,他开始相信他不是土司的儿子,那么他命中代表罪恶的黑石子是要加倍的了,事已至此,他只好在神佛那里为他们多念念经,超度他们的魂灵。另一方面,他又十分庆幸,这事竟然处理得这样巧妙,泽仁昌珠很是机警、利落,真是自己的好知己,他对泽仁昌珠更加厚爱了。
多吉无法克制自己想解开这个结的心境,他还是到外公那里去打探,但精明的老头对多吉的问题一个也不回答,只说了句:“无论什么事情发生你都要坚信,你是土司的儿子,懂吗? ”
还是多嘴的阿婆经不住多吉的哄骗和旁敲侧击,多吉终于知道了过去外公家确实有个爱唱歌的叫达瓦的马夫,以及他的突然消失,他确信了艺人说的话,心里也对自己的身世有了底,他明白了外公说的话,是的,只要坚信,就不会被打倒的!
多吉以为事情被他掩盖得天衣无缝,但民间却出现了一些流言,这正应了俗话: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阿伦杰布在无意间听见了一些关于热巴艺人一家在布隆德的传闻和遭遇,有的议论还牵涉到了弟弟多吉旺登,阿伦杰布最初反感这些流言,他以为这是民间拿贵族公子戏耍土司,他不愿弟弟被人议论,于是他派人暗中打探起谁在造谣,可探听到的情况却令他吃惊,对弟弟多吉的所作所为也感到奇怪,他仔细想来那天卖艺女子的呼叫是冲着多吉旺登,他的突然出现才使泽仁昌珠杀了那个大声喊叫的女子,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原因,那女孩为什么喊他们中的那一个为“阿哥”呢? 事情可能不会像多吉解释的那么简单。这些事情阿伦杰布对父母只字未提,只是从侧面了解了下多吉母亲家的人,让阿伦杰布无法释怀的主要原因是那女孩隐隐约约地愤怒喊着的“阿哥”声和流言中的一句话“甲波的少爷杀人像杀羊,流浪艺人全家遭了殃”,难道多吉在撒谎,他根本就没有安抚卖艺女子的父母,而且还……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此时老土司让他到西南边的宫亚、麦多等地去巡视,正好要路过则科,多吉外公的领地。
多吉旺登在外公家待了些时日,那种惶悚惊恐的不安感很快就平复了,自己似乎也好像成熟了许多,做什么事不再那么跋扈张扬,比过去收敛了些。当他即将启程回他的封地时,却听到一件使他感到可怕而又终身不愉快的事,那就是外公差人悄悄告诉他,兄长阿伦杰布到则科来巡视时,派人私下打探过他母亲的过去,但不知他了解了多少,总之对阿伦杰布要多留神了。所以多吉旺登有意在父亲和兄长身边多待了几天,他变得谨小慎微,而又殷勤乖巧,十分留意地观察着兄长和父亲对自己的态度,让他安慰的是一切依旧,父亲还怜爱地夸他终于长大懂事了,他怀着心病,终于还是放心地走了。
其实,阿伦杰布知道的并不多,但关于多吉母亲的一些说法,以及她相好过的英俊马夫突然失踪的事就让阿伦杰布对多吉的身世心生疑窦,他不敢相信,投靠了父亲的这位“古朝”( 边疆大臣) ,一面在向土司献殷勤,一面又对土司耍了个天大的阴谋,无论是真是假,如果父亲知道了,将会有多大的打击呢? 他对小儿子一直是宠爱有加,如果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欺骗,他会接受不了的,他老人家的自尊和健康都会受到伤害,他和多吉多年的手足情,就为了这,阿伦杰布也不愿再了解或追究什么,他也不会对多吉提及此事,让这段翁扎土司家族有史以来蒙受的不光彩的事永远封存在岁月的黑暗深处,不再掀开它。
几年后,土司病故,翁扎土司的职位正式传给了阿伦杰布,此时的阿伦杰布已娶了康南密卡西河谷洛迥大头人的美丽娴雅的女儿泽尕,第二年他们就有了儿子。关于儿子出世时的神奇征兆倒让土司一家上上下下惊讶了一段时间。
说是那天凌晨天还未放亮时,翁扎土司家的两个背水女仆出了大门来到后院外的河沟边,她们按习惯在往水桶舀水前,先舀一瓢水洒向天空敬天敬地,就在这时其中一个中年背水女仆惊讶地叫了起来:
“交松切( 神佛名)!”她惊诧得目瞪口呆,只见土司官楼顶幽深的天穹飘了一阵珊瑚珠一样红艳的雨花,闪亮闪亮的,壮观美丽极啦!
另一个女人也惊叹地喊着:“我们看到神迹了! ”
看见雨花的以为同伴也看到了雨花,当奇迹消失后,她俩讲述的却不一样,另一个看见的却是远方拉日嘎神山上空飘荡着一条白色的光带,像哈达一样绕在神山顶,好一会儿才消失。她们都被自己看见的情形吓着了,水桶没舀满就慌忙背起赶紧回土司楼,她们一进大门就听说土司太太生了,她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神迹是因此而出的!
她们的描述验证了阿伦杰布在儿子哇哇出世时他恍惚看见窗外有光亮闪了一下,当他探出头往外看时,光亮已经消失,接生的下人来报太太生了个儿子。当时阿伦杰布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激动,他不敢相信地再次问:
“你们没说谎? 真的吗? ”
“觉喏穆( 发誓语,神佛名)!真是亲眼所见,确确实实,一定是瑞兆啊! 老爷! ”她们都很肯定地说。
阿伦杰布高兴地击掌慨叹:“当然是瑞兆! 谢谢你们的好消息! ”他吩咐老管家奖赏给她俩一人一件氆氇袍子,两张羊皮,七批青稞( “批”为藏族量粮工具) ,和一些盐和酥油。
早晨,当金光灿灿的太阳照耀着土司宏大的官楼上,祭神香炉燃放浓浓桑烟,土司气派的大门顶上按规矩放上了一个大而雪白的尖塔形石英石,在阳光照射下,耀眼夺目,这表示官楼里有小王子出世了,过路的人,拜访的人就得注意规矩,不可喧哗,不可随意进来,在百姓家也是这样的规矩。布隆德所有的人,无论是贵族还是贫民都来送贺礼,富裕的人户,送礼时还要送块大小不等的铁块,家境不好的只送一小坨铁块都行,这是布隆德草原的习俗,平民家中添了儿子左邻右舍也要送块大小不等的铁块,这些铁块是用来打制宝刀的,待男孩长大成人时,由父亲亲自佩带在儿子腰间。阿伦杰布要给儿子打一把最好的宝刀,他选出质量最好的铁交给了管家,吩咐要交与朵康一流铁匠和工艺匠铸把最锋利最珍
十三天以后,新出世的儿子被送往朗泽寺,去接受佛的洗礼并由活佛取名。安波活佛年事已高,可他精神矍铄,他用柏树枝沾上铜壶里念过经加持过的净水洒在俊气的未来小土司头上,又念着吉祥经用藏红花汁的水给他沐浴,仪式毕,给孩子取名叫郎吉,“郎吉”之意就是“常胜之将、顺利吉祥”的意思,土司阿伦杰布是有文化之人,他对活佛给儿子取的名字很满意,但他有一次对妻子说,他自己也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坚赞,妻子笑着说,两个名字都好,等孩子长大后自己选择吧。
吉在甜蜜幸福中快乐地成长,一晃就已经四岁了。这天太阳偏西时,一群孩子在大门外的骑马石蹬边做游戏,领头的英俊聪颖的小孩就是郎吉,这时,微微瘸着腿的马夫占堆赶着土司家的一群马回来了,他边走边唱着:
我面前的骏马哟
虽然不是有名的马
但只要给它们备上鞍子
路再远我也能走到
蓝天里的鸟飞得再高
我也能得到……
占堆已年近半百,他是个十分精干、做事利落勤快的人,善养马,又通马性,对马的关爱超过了对他自己,对土司阿伦杰布始终忠心不二,除了敬重还有深深的感激。年轻时,他可是一个非凡的盗马贼,对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爱好,只要一见别人有好马,他就会心痒,就会出现据为己有的念头,然后就行动,弄到手后,养上一段时间才卖掉,这样日子也过得舒坦,还娶了一个牧主的漂亮女儿为妻,也就洗手不再盗马,婚后不久,有一天当他到勒塘做生意回来,却发现妻子跟另一个男人睡在一起,一气之下杀了他们俩,自己就逃了,并重新开始了盗马生涯,但在一次盗马中,他终于被抓住,并被打得半死,腿也打断了,昏死过去,被人扔在路边,幸遇阿伦杰布路过,救了他,让僧医给他治好了伤,知道他善养马,就收留了他,从此他不再盗马,也不再过漂泊的日子,但也没有再娶女人,他的心思可以说都放在了这群马身上,每日对这些马的饮水、供料、净身等等都是无微不至的。
小郎吉一听这熟悉的赞马歌就不跟小孩们玩了,他张开手臂向占堆跑去,非常喜欢小少爷的占堆,笑着一把抱起郎吉,放在一匹小黑马背上。进了院坝,骑着小马走了一圈后,才下了马,郎吉又执意要进马厩,学着占堆用小手抚摩着、拍着小马的背,并稚声嫩气地唱起占堆圈马时常唱的好听的歌,占堆也愉快地跟孩子大声唱起来:
歌舞是草原女人最爱的
骏马是草原男人最喜欢的
汉子哟,会为马流泪
骏马哟,要为人捐命
每当我从马身旁经过
心中总是充满透明的情感……
正像占堆说的马通人性,马也懂人语,这群马对这首歌再熟悉不过了,小主人稚气的声音别样的亲切,它们沉静的大眼里流露出一种特殊的温情,不时发出一阵阵表示欢快的“突突”响鼻声,又用头来轻轻碰碰他们俩,把小郎吉高兴得唱个不停。
“嗨,儿子,怎么又进马厩了,出来! ”土司阿伦杰布向马厩走过来,他站在外面说道。
“阿爸,这只小黑马可乖啦。”
“和你一样乖吗? ”
“嘿嘿,可能一样吧! ”郎吉被父亲问得笑了起来。
土司走进来,在一匹很瘦的白马面前停住说:“它好像好多了,看上去在长膘啦。”
“是呀,已经在恢复了,我这段时间都是用山羊奶和蜂糖,加上酥油和草药喂它,已经在好了。”
“那就对了,你忙吧,我们走,儿子。”
“出去玩吗? ”
“不是,上楼。”
“那我还想在这里玩玩。”
“不许,听话,你看,你母亲已经差佣人来喊你了。”
郎吉转头从栅栏缝看去,果然见看护他的女佣央宗向这边急急走来。
就在第二年的藏历新年,郎吉的叔叔多吉旺登和曼图亚大头人的女儿丝琅结婚了,婚礼是在布隆德举行的,阿伦杰布以兄长的深深厚爱,为弟弟举行了隆重的结婚仪式,并赠给弟弟丰厚的结婚礼品。可是多吉旺登对哥哥的关爱始终怀疑,多年前那件让他不愉快的事还沉在心底。
婚礼后不久回到自己的庄园,在一个寒冷的夜里,多吉旺登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没有告诉妻子他所做的梦,而是披上衣袍向他的管家泽仁昌珠的房间走去。
正在酣睡的泽仁昌珠听到主人的敲门声,急忙开了门,他惊慌地问:
“少爷,出什么事了吗? ”他努力睁大惺忪的睡眼,想仔细看清黑暗中的多吉。
“没有事,我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多吉说着径直走到桌几前的长椅上坐下。
“我把灯点起吧。”
“不用点,坐下聊一会儿吧。”
“那就上床吧,炉里的火已经熄了,坐着很冷。”
他们俩就像亲兄弟一样盘腿坐在床上,把羊毛被盖在腿上。
“少爷你有心事? ”
“昌珠,只有你是最了解我的了,”他沉默了会儿,叹口气,“不错,我确实有心事,这心事你是知道的,刚才,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正骑马向一座灰色的山冈走着,山路上没有一棵草,但到处都是刻着经文的嘛呢石,突然在我眼前的一道山坡上流下一条就像小溪一样的石流,全是猫眼石汇成的,有那么多漂亮的猫眼石向我流来,我正惊喜万分,忽然从一块刻神咒的石岩后窜出一只很大的怪物,似虎又不是虎的东西,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我,并拦住了我的路,那条猫眼石流一下就从我面前消失了,我正想跑开,那只怪物却扑上来把我摁倒,并伸出爪子一把抓出了我的心,就在这时,你猜那只老虎变成了谁? ”
泽仁昌珠在静默中思索了会儿:“是不是他? 甲波。”
多吉旺登略显惊讶地道:“你为什么说是他? ”
“在翁扎甲波的天地里,除了他能压着你,再也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了。”
“对,你说得很在理,今夜这梦我感到很不安,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担心几年前发生的事他看出什么破绽,他对我的身世了解多少呢? ”
“阿伦杰布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菩萨才清楚他知道多少,他做什么都那么沉稳,比他父亲行,人们对他的赞誉越来越多了,特别是他宣布废除割鼻子、挖眼睛等等之类的刑法后,有的人还称赞他是观世音的化身……”
多吉心里不太舒服,他打断道:“你也这么认为吗? ”
“怎么可能? ”泽仁昌珠笑笑说,“你说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还要办什么习字校,要让那些没有进寺庙的孩子学文字,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
“是呀,异想天开! 寺庙的扎仓不就可以撤消了吗? 不过,这些事我不关心,他要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对我有不良的居心。”
“他对你那么好,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
“你不是说他深藏不露吗? 我怀疑他是装出来的,这梦怎么这么奇怪? ”
“哦? 那……那就到寺里找喇嘛打个卦看看。”
“不能,如果喇嘛真看出什么来,传出去,那不就更遭了吗? 这事只能你我知道,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是,还是少爷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