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这样的大太阳下跳舞呢。
当他怨声怨气地说完,沃措玛觉得挺好笑的,看着他汗流满面的样子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跳舞是件不快乐的事,贡布少爷你没跳多久呀,怎么就累成这样了,熊样!”
贡布一听沃措玛说他像熊,便十分不乐地坐起身说:“不要说我是熊样,说不定将来我会成为你姐夫呢。”
“怎么可能?”沃措玛吃惊地说,“萨都措才不会喜欢你呢,别美了。”
贡布轻佻地笑了笑说:“那你会不会喜欢我呢?”
一脸稚气、清纯无邪的沃措玛气恼地站起来说:“你做梦去吧,我更讨厌你!”说完转身走向离他们不远、坐在草地上的几个姑娘旁边坐下了。
看着如此娇媚、动人的女孩那样纯真可爱的样子,贡布和几个贵族少爷哈哈地笑了,他们议论起来:
“真是个美人!”
“她姐姐更漂亮,她还嫩了点。”
“不,我敢打赌,沃措玛现在正是花蕾,再过几年她会开放得美丽无比。”
“如果我能把这两姐妹都娶到,那才是比做神仙都幸福了。”
“别说两个,就是一个你都困难,说不定人家已是名花有主了,是不是,贡布?”
“当然!”贡布挺得意地说。
“听口气,你好像是说就是你了?”
“不信?那你就等着……”
这时坐在贡布身旁的一个少爷说:“嘿嘿,快看那边,那个叫桑佩坚赞的马帮娃看来比我们运气好。”
萨都措和坚赞从舞场退了出来,沃措玛看见他们走来,也迎了上去。
另一个补了句:“好像萨都措对他有点特别,刚才跳舞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看他那副高傲劲儿,我对他就没什么好感了。”
贡布心里焦躁起来,他阴沉地愤愤说道:“我们来收拾一下他,灭灭他的傲气,怎么样?”
“可以,你先开个头,我们跟着就上!”坐在贡布身旁的那个人赞同地说道。
他和贡布又对其他几个人鼓动着,有两人不置可否笑了笑,没表态,另几个赞同地点了点头。这时萨都措他们已经走过来,她热情地招呼道:
“各位累了吧,怎么不回帐中喝茶去?”
贡布站起身伸伸懒腰说:“我不想走,就想在这儿看美人。”
萨都措不解地问道:“美人?什么美人?”她四处望了望,皱着眉头:“你说话的神态真怪!”
几个贵族少爷忍不住笑了,其中的一个说:“他说的就是你。”
“我?为什么?”萨都措不悦地说,“真无聊!”说完她又对妹妹和坚赞说,“走,我们回帐篷吧。”
“别走,萨都措,在我身边坐会儿,不可以吗?”贡布说。
“姐,我们走,他刚才说了我们的坏话!”沃措玛拉住姐姐的手,别了贡布一眼说道。
“我说了吗?你们可以作证。”
“没有的事,人家贡布是在夸你们两姐妹!”一个贵族青年人接道。
萨都措笑了笑,指指舞场和旁边那几个姑娘说:“到处都有那么多漂亮的姑娘,你还没看够吗?算了,贡布少爷,别跟我开玩笑了。”
这时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坚赞正准备离开她们,萨都措牵着妹妹的手也想走。
贡布少爷见萨都措如此不看重他,便大声说:“萨都措,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翁扎土司老爷的大小姐吧?”
萨都措奇怪而又不耐地转身说:“是的,怎么啦?你这人怎么说些这样奇怪的话?那我也要问你,你是克萨土司家的大少爷吗?”
“那当然!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他故意地拍了拍脚上缀着纯金链的黑绒高级蒙古长筒靴,又有意地看了看坚赞脚蹬的普通皮靴,他这是有意地表现他的身份,然后站起来,脱下蓝色缎袍,扔在地上,双手叉腰,“萨都措你别忘了交朋友可得看是什么人!”
萨都措这才明白他指的是谁,她歉疚地看了看坚赞,愤然地走近贡布一步说:“我交什么朋友关你什么事?要你来教我吗?你不就是贡布少爷吗?”
“我是什么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告诉你吧,说不定这会儿我父亲已向翁扎老爷提亲了呢!”他得意地说。
这下萨都措惊诧地懵了,她呆愣了好一会儿,眼里一下噙满了泪花,哽咽着说:“不会的,这不可能……”泪从她粉白的面颊上滚落下来,她大声地说,“不,绝不!”说完猛地转过身向帐篷城的方向跑去。
沃措玛不知道姐姐对贡布的话怎么那么当真,看着贡布那副轻佻样,她说:“你妄想!你是我父亲的客人,但我一点也不欢迎你。”
“不欢迎?那么,你欢迎的是什么样的人呢?就是他吗?那你们真贱。”
“你……你怎么出口伤人?没教养!”沃措玛气恼地顿了顿脚。
坚赞本不想和这帮纨绔子弟们计较,他一直冷眼旁观着,看到贡布挑衅的目光,坚赞知道这是冲着他来的,他有他的心事,最好是走开,于是他对沃措玛说:
“我有事,你们玩吧。”
沃措玛正担心坚赞沉不住气,跟贡布打起来,坚赞这样一说,她马上道:
“好吧,你走吧,”说完又补了句,“明天来约我们吗?”
“看情况吧,”坚赞淡然地应了句,转身就走。
贡布见坚赞要走,又如此地不在意他的挑衅,他竟失态地恼怒起来,大声道:
“有能耐就给我站住,马帮娃!”
坚赞克制着自己冲动的情感,他没有停下。
贡布对刚才应和他的那两个年轻人说:“看这小子如此傲慢,教训教训他,上!”
那两个青年犹豫地相视了下,还是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说:“好吧,我们在你左右,你先上。”
“我贡布从没怕过谁,还怕收拾不了他,呸呸!”他把袖口往手臂上掳了下,又朝手心里吐了两口口水,搓搓手,就像是要大干一场似的。
他们前后冲上去,就和坚赞扭打起来。
沃措玛没想到贡布会这样卑鄙、无赖,她紧张得大叫起来:“别打,你们真可恶,贡布,你是无赖!”她的叫声无法使打架的人停下来,倒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她只好转身向帐篷城跑去,向父亲告状去了。
坚赞的手被那两个青年紧紧地抓着,贡布在坚赞的背部、腿部狠狠施展了几下拳头,坚赞趁贡布正得意,用力挣脱被拉着的双手,迅疾、敏捷、准确地抬腿就给面前的那小子肚上一脚,痛得他大叫了一声就弯腰捂着肚子,然后对正左右攻击他的另两个人还击了几下,这几个人都被坚赞突如其来的还击打懵了,三人愣了会儿,贡布恼羞成怒地大叫了声:
“揍死他!”
三人一齐又一次扑上去。坚赞虽然心里窝着火,但他无心跟他们斗,这帮无赖似的公子哥儿,不是他应该纠缠的,他一个人对付他们并不困难,他明白,这些贵族子弟是翁扎土司的贵客,他的叔叔聪本虽然也是贵族之列,但没有政治地位,只有经济地位而已。土司和头人是拥有着经济和至高的政治地位的,如果打伤了他们,不仅土司头人们不会放过他,就是翁扎土司也会不高兴,这对他和桑佩马帮都不利,得尽快结束这场无聊的打斗。
丝琅刚进帐中休息,就见女儿萨都措匆匆进来,萨都措委屈地含泪问母亲关于贡布说的事是不是真的,丝琅听完就笑了,她用丝绸巾拭着女儿眼角的泪说:
“萨都措,你应该高兴呀,怎么这么伤心?不过,阿妈还不知道这事儿,我想不会吧?一定是贡布乱说的。如果是,你阿爸会跟我商量的。我看,这事儿倒也是可以考虑了,你是个大姑娘了。”
“不!阿妈,我绝不跟那个粗俗的无赖、自以为是的家伙,你答应我嘛,阿妈,我……”萨都措急得哭了起来。
“好,好吧,你不愿意,你父亲也不会强迫你的,放心!好啦,你看你,眼睛都红了,可不好看呀!”母亲微笑着用手指点了下萨都措的鼻尖。
就在这时,她们都清楚地听到沃措玛在帐外焦急的喊声,好像她往中心帐篷跑去:“阿爸,阿爸,快去看,贡布带着几个人和坚赞打起来了……”
萨都措一下弹了起来,她对母亲说:“阿妈,你看吧,那个贡布真应该滚出布隆德!”
“萨都措,不许说这样的话,听见了吗?”母亲严厉地瞪了下女儿,又见萨都措要跑出去,责备道,“这事你别去多嘴,有你父亲呢,克萨土司自己会去管教他的儿子。”
“我只是去看看,”萨都措搪塞着母亲,心里却十分焦急。
“不行!你怎么不听话了?如果你要去,我就不管你的事了。男人打架这是常事儿,看把你紧张的,他们打他们的,关我们什么事?”
“他……他们都是我们的客人呀,怎么不去过问呢?”萨都措掩饰着自己,不悦地说。
“这也用不着你来操心,萨都措!”母亲慎重地叮咛道,她自己却也不太放心地走到帐篷门前,挑起门帘,向外看了看,没见沃措玛的身影,也不见对面的虎皮帐篷里有人出来,她低声地自语似的说:
“这帮年轻人该不会出事吧?”她又对女儿说,“走吧,到你父亲帐中去看看。”
沃措玛急促地向父亲说着打架的事,克萨土司一听有人竟敢跟他的儿子打架,他恼怒地在桌几上击了下,瞪着鼓起的大眼说:
“谁敢欺负我儿子,看老爷我怎么收拾他!”
“克萨叔叔,你听错了,不是人家欺负他,是他欺负人家!”沃措玛着急地解释道。
翁扎土司平静地问女儿:“别急,慢慢说,究竟谁打谁呀?”
沃措玛忿然不平地说:“当然是贡布少爷他们三人打坚赞一个。是他们先动手的,我亲眼看见的!”
克萨土司这才放心了,但他还是说:“谁要是伤了贡布,我可是要给他好看的。”
有两个头人也很赞同地附和着,因为另两个帮贡布的贵族少爷就是他们的儿子。
这几个人都是翁扎土司的客人,桑佩聪本也是他请的客人,他不能随便帮哪一方说话,他看了看聪本罗布,见他一点也不慌乱,十分冷静的样子,估计坚赞是不会吃亏的,他说道:
“各位,别紧张,都放心吧,年轻人都是这样血气方刚,让他们互相去历练吧,看得出坚赞也是个好身手,都放心。”
沃措玛强调着说:“阿爸,坚赞可是被几个人打的呀!”
这时和母亲走进来的萨都措听见了妹妹的话,她冲口而出地说:“阿爸,坚赞也是你的客人,你不公平!”
翁扎土司皱着眉头,很不高兴地看了看萨都措和沃措玛:
“你们俩最好给我闭嘴,这是大人的事!”他又对丝琅说,“把这两个多嘴的娃娃带到一边去,出去玩,去!”说完,他又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对宾客说,“大家继续聊吧,啊?”他指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说,“刚才你讲的那些狼群怎么样了?”
那个人就开始讲述起来。这人就是多年前以马匹换了只翁扎土司家獒犬的曲呷头人,他正津津有味、惊心动魄地讲着那只长大后的良种獒犬与他在一次雪灾中遭狼群袭击时那獒犬的勇猛和机警。
“……它正帮我家从雪地里把羊一只只地拖出来,知道吗?那次它可是接连立大功。我们一起拖出积雪下埋着的死的和活的羊,它就拖出五六十只呢,两天两夜的奋斗啊,哪知道刚结束抢救牛羊,大家都累得够呛,饿狼却来找吃的了,把我和我的人围了起来,大概有七十来只,其他的狗见这架势只会狂吠不敢贸然接近,就这样互相对峙了一会儿,狼群开始缩小了包围圈,然后放肆地开始对我的羊群冲去,我向它们开了枪,它们就群起而围住了我和我的随从。就在这时我的已经劳累了两天两夜的獒犬一个纵跃,从狼群外跳跃到我身边,准确地瞅准头狼的脖子就是一口,猛力撕开一个血口,并把它摔出几丈远,这才把所有的狼吓住了。它们先还不以为然,以为它们势众,就没把它放在眼里,直到这时,看见头狼惨叫着,颈项喷着血,獒犬还把它拖来摔去的,最后抛出去老远,其他的狼吓得纷纷逃了。它可真是应了我们藏人说的‘十犬成一獒’、‘獒为狼之舅’呀。这些狼外侄就这样夹起尾巴在威猛的舅舅面前吓跑啦,从此我更……”
萨都措和沃措玛忍着心事听曲呷头人讲了会儿,就委屈地相视了下,生气地一同跑出去,如果是别的时候听这样的故事是很吸引她们姐妹俩的,但今天她们可没了兴致,母亲忙追了出来:
“萨都措,你们别去管,给我本分点儿!”
姐妹俩头也没回地跑远了,丝琅叹了口气,无奈地自言自语说:“那就去吧,真没办法!但愿别出事!”
这时桑佩罗布也跟了出来,他对丝琅说:“太太,你放心,我去看看。”说完行着礼退了几步就大步走了。
当他们三人先后赶到时,围观的人也很多了。在市场里的桑佩马帮的小伙子们听说坚赞和那些贵族公子打起来了,塔森和几个强壮的小伙子马上赶去。赶来的几个马帮娃个个摩拳擦掌,愤愤不平,当他们看出这三打一的优势是在坚赞一边,大家就放心地津津有味地观赏起来,有时一阵哄笑,有时又是鼓掌声起,仿佛这不是打架,而是在竞技比赛。
坚赞已经不想再打,他招架了几下后,就退身说:“算了吧,都是这里的客人,大家和好,别……”
就在这一瞬间,贡布从右侧扔过一个核桃般大小的卵石,刚好砸在坚赞的鼻子上,鼻血一下就流出来了,他把头埋了埋,这时贡布给他的同伙使了下眼色,他们就一齐冲上去,劈劈砰砰的一阵拳脚,想趁机狠狠地把坚赞打趴下,但是坚赞开始还手的第一拳就打在了贡布眼睛上,痛得他骂骂咧咧地捂着眼蹲下身,另两个人感觉到他们都不是坚赞的对手,于是抽出了腰间的刀,桑佩马帮的几个小伙子早就按捺不住,见塔森用眼神示意了下,终于沉不住气了,也抽出刀来要冲上去,就在这时,聪本站出来厉声吼道:
“塔森,司郎彭措,阿更,你们几个给我退下,这是坚赞的事,他知道怎么做,退回去,你们这样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马帮小伙子们见聪本出来制止,便不情愿地站住了,他们都很愤然地看着那几个也住了手的家伙。
聪本从地上扯了一把青草,捏成一个小团递给坚赞,坚赞塞住了正出血的鼻孔。
“把刀都收起来吧,都是朋友,不必这样拔刀相向,我也看见了,坚赞还手少,你们给他的拳脚多,你们赢了,就这样收场吧!”聪本对那三个肇事者说。他走近贡布,又说:
“贡布少爷真不愧是克萨土司的儿子,勇猛而又威武,坚赞真不是你的对手,看得出来,要是你动真格的,坚赞早就吃亏了。多谢关照啦!”聪本说着就友好地在想怒又不好再怒的贡布肩上拍了拍。
本来就很理亏的贡布也感觉到围观的人们许多都是偏向坚赞的,挨了坚赞的一拳,心里确实不好受,但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是坚赞的对手,聪本出来劝说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眯着被打的眼,走到坚赞面前举了下刀说:
“下回我就不是用拳脚了,而是用这玩意儿了!”说完,他轻蔑地哼了声,转身对那两个伙伴挥了挥手,然后扬长而去。
人群也散了,马帮娃们围着坚赞愤愤地说:
“这几个草包粪团,真想用刀捅了!”
“这些长官的公子们,其实都是牛粪虫,坚赞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早就把他们收拾了,还……”
聪本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