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我的双亲,威廉·T·利特尔(William T。Little)和科琳·利特尔(Corinne Little),他们灌输给我对文学、艺术、和哲学的热爱,他们让我学会感激生活和工作,也懂得了对威尔·杜兰特的作品的欣赏。
献给亚历山大(Alexandra)、克里斯多佛(Christopher)和塞巴斯蒂安(Sebastian),他们或许能更好地理解,祖辈们苦心经营并传下来的遗产是多么丰富和重要。
——约翰·利特尔(John LittLe)
导 言
在威尔·杜兰特去世之前四年,这位曾获普利策奖的作家开始了他生命中最后一部作品的创作。这一创作计划最早来源于他和妻子、女儿的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为《世界文明史》这套深受好评的丛书编写一个简写本。这部作品是威尔·杜兰特在妻子阿里尔(Ariel)的帮助下,花了五十年的时间才完成。在这本11卷本的著作中,杜兰特详细阐释了自己对人类110多个世纪历史的总体看法。
当时,杜兰特敏锐地觉察到大众传媒在全球范围内展现出的巨大前景和影响力。广播、电视和电影等不同的媒体间正在展开激烈的竞争,争相吸引现代观众注意力。相比之下,当《文明的故事》第一卷在1935年出版时,文学作品唯一的竞争对手还只有动画作品和相对新颖广播。1977年,杜兰特的女儿埃塞尔(Ethel)希望父母的学说能传播给更多的人,于是她与帕拉蒙特演播室(Paramount Studio)联系,希望把《文明的故事》编成一个系列电视短剧,她的建议很快得到了演播室的积极回应。
随着社会的发展,甚至连出版业的形势也在发生变化。那些曾经喜欢大部头著作的人们,现在宁愿用更简单的方式获取信息和进行娱乐消遣。人们发现自己读书的时间越来越少,很多人甚至认为阅读是一项艰难的任务,而不是悠闲的享受。现代社会的人们在寻求着更为有效的娱乐方式和教育途径。面对这一形势,威尔·杜兰特也决定将自己的作品制作成一系列“小型讲座”,即录音演讲,这些“小型讲座”关注的是历史上的重要人物和重要事件。对于这一构想,杜兰特自己很满意,并让埃塞尔开始着手这个“小型讲座”的录制工作。但是在1977年3月7日给女儿的信中,杜兰特也开始对自己能否完成这项任务表示了疑虑,因为当时他已经是九十二岁的高龄了:
“我很冷静地看待这项计划,因为当初我的这项计划是为了智力和体力都相当好的人设计的,而现在我感到要完成一个这样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即便有阿里尔的帮助,我的身体状况也有些吃不消了。我感到死神终于还是来找我了,因为我的记忆正在逐渐衰退,步子日益蹒跚,双腿也开始僵硬而不听使唤。这些死神临近的暗示并不令我悲伤,反而令我感到一种老而不中用的惭愧。无论如何,我还是不应该让你和帕拉蒙特在我的计划上投入过多的精力和财力。”
无论如何,杜兰特还是列出了一个暂定的历史名人表,那是一些他认为对现代大众有所裨益,并能引起他们兴趣的英雄人物。他的名单中包括了孔子、李白到亚伯拉罕·林肯(Abraham Lincoln)、沃尔特·惠特曼(Wait Whitman)等东西方名人。“小型讲座”这一新颖的形式超越了简单的文字陈述,在表达方式上体现出一种很重要的扩展。它使得读者可以更直观生动的从威尔·杜兰特夫妇那里了解历史伟人的生活和成就。通过录音磁带的魔力,人们能够听到两位美国最有名望的历史学家阐释诗人、艺术家、政治家和哲学家在历史上的深刻意义,他(她)们构成了历史上最灿烂的风景。这些磁带将成为杜兰特夫妇的私人教程,能够被一遍遍反复播放的教程,也为人们提供了一种更便捷的学习方式。在杜兰特看来(博林布鲁克( Bolingbroke) 也持同样的观点),“历史就是一种基于例证的哲学教导。”
杜兰特满怀热情的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一种创造性的思想旋风正在不断激发他的灵感,他发现自己进入了生命中最富创造性和最多产的工作阶段。到第二年的八月,他已经写出了十九本手稿,并且和阿里尔一起将其中大部分内容制作成了谈话录音。也正是在此时,他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就是把这些录音演讲的手稿加以整理,并进一步修订成一本受读者欢迎的书。
他在1978年8月25日给女儿的信中写道:
“为了使磁带能更吸引人,我在上面附上“十八讲”字样。目前我完成了初稿的打印,但还没有修订。最后完成的书稿将是“二十三讲”。1517到1563年的天主教改革将包括17页。由于我打算把这些短文汇成一本书,即《历史英雄》,而不是制成电视剧,因此相比于早期创作的感情流露,我现在有了更多的个人阐发。我打算一共完成23章。”
现在,杜兰特的头脑中已经没有疑问了;这将是他把历史精神与哲学勾连起来的最后尝试。
对我而言,历史是哲学的一部分。哲学是一种对现实生活更全面、更广阔的关照。这种关照将决定你对现实生活的态度。比如,它是否能让你更多的懂得理解和宽恕呢?在现代社会,你至少能通过两种途径获得这种更广阔的视野,一是通过科学,你可以学习各种各样改变了外部世界客观形态的科学知识。另外,你也同样可以通过学习历史来达到同样的目的。历史是一种对时间进程中事物的研究,而不是对空间中事物的研究。我自己就选择了历史,因为我觉得科学太客观,太精确,对于人类自身和其他事物中的那种灵动的生命因素来说,科学的方法是不合适的。我想说的是我将通过研究历史来真正认识人,而这种认识并不能通过科学获得。所以,历史是通过研究时间维度上的事件来获取哲学的视角。如果以我的观点来看,我相信自己是一位书写着历史的哲学家。
后来,杜兰特删除了《世界文明史》中的某些章节,同时在其他章节中增添了很多精心修订的新材料。最后完成的这本书适合作为历史学科的精彩入门导言,但它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这就是读者可能缺乏更全面的了解“英雄”的机会,而这一点正是《世界文明史》这一大部头丛书最吸引读者的地方。
当初,杜兰特预想这本书共有23章,但命运却改变了他的计划。在他仅仅完成了21章时,他的妻子阿里尔患病了。由于夫妇俩感情甚笃,妻子的病情大大影响了杜兰特的创作进度。到1981年末,杜兰特也由于心脏问题住进了医院。
仍在病中的阿里尔可能觉得丈夫的病已经无可挽回,因此拒绝进食。最后,她于1981年10月25日病逝,享年83岁。家里人决定一致努力不让杜兰特知道妻子死亡的消息。根据当时各种报道,我们知道杜兰特通过手术脱离了危险,并且开始逐渐康复。但是,正如杜兰特的孙女莫尼卡·米歇尔(Monica Mihell)所猜想的那样,他在这期间还是通过电视和报纸报道知道了他深爱的妻子的死讯——尽管家人已经作了种种努力。无论事实如何,最后,威尔·杜兰特于1981年11月7日逝世,享年96岁。
随着杜兰特夫妇的去世,他们的个人文章大都散失了。一部分流落到亲戚那里,一部分到了收藏者手里和档案馆中。现在的这本书的原稿是经历了三次迁移和一次大洪水之后保存下来的。我在2001年冬天碰巧发现了这些稿子,而这时离威尔·杜兰特完成这些稿子已经过去了20年。
发现威尔·杜兰特这样一位曾获普利策奖的作家的最后遗稿,的确是文学领域的一件大事。对他的散文爱好者和全世界学习历史和哲学的学生来说,也是如此。因为杜兰特是一位具有很高造诣的文学大师(他是自由勋章的获得者,这是美国政府给予市民最高奖励),他也是一位为了心灵而不是为了名誉而战的哲学家。作为一个思想深刻的人,他写了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精彩散文,同时,他也一直坚信:人类一旦被充分被激发,就能变得和神一样的伟大。
杜兰特赞同尼采的观点,即“所有的哲学都已被历史掩没”,但另一方面,他也坚持认为理解现时社会的最好基础就是研究过去,因为只有在历史中你才能发现人们真正的天性是怎样的。在《历史英雄》这本书的字里行间,处处流露出杜兰特的这种哲学态度。杜兰特在这本书里也揭示了许多他所认为的历史教训,范围涉及宗教、政治,以及阶级斗争这样的社会问题,甚至包括军队中同性恋的生存能力这样最流行的争辩。(例如,你也许会急切希望在历史中发现一些迹象,证明同性恋者不是英勇的战士。但是你错了,同性恋往往都是一些英勇的士兵。正如杜兰特在该书的第八章中所描述的那样,一支由义巴敏诺达古(Epaminondas) 领导的底比斯军队,联合由300个同性恋组成的“希腊情人”军队,于公元前371年在留克特拉击溃了古希腊最勇猛的军队——斯巴达人,并由此结束了古希腊历史上斯巴达人的统治)。
在《历史英雄》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到更一个更率真、更个性化的威尔·杜兰特。这或许是因为他的年纪以及他对自由的深刻体会,这种体会来源于他在六十多年历史研究中形成的完美见地。无论是什么原因,这本书为读者呈现一个新的杜兰特:他坦率、轻松、生动地为我们讲述着历史上的性、政治和宗教——这些话题可能是大多历史学家厌恶或回避的,即使谈及也只是用一些夸张的科学术语加以阐释。另外,在这本最后的作品中,威尔·杜兰特以第一人称行文叙述,当谈及那些对他有深刻意义的主题时,常会有个人遗嘱式的感情流露笔端。
威尔·杜兰特所有作品的主旨都是为了体现文明的发展对人类进步的推动。这一观念已经在已经在历史法庭上得到了有效的裁定——如果我们有时间来关注历史进程,而不是花大量时间对哲学论题进行理论抽象——例如,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财富是否应该重新分配给普通民众?对于这样的问题,历史给出了很多具体的范例,生动回答了这样的原则到底是能得到理想的结果,还是会促成意外的灾难。
这本威尔·杜兰特的遗作并不是对历史上日期、人物和事件的堆积,也不仅仅是对《世界文明史》这一杰作的缩略。它包含着很多我们可以用来启迪和教益后代的文化遗产。用威尔·杜兰特的说法,它也是一个神秘的锁眼,透过它我们来可以窥见:
“……一座天国之城,一个特殊的思想国度,其中有千百个圣人、政治家、发明家、科学家、诗人、艺术家、音乐家、爱人和哲人。他们依然生活着那儿,谈论着、教诲着、雕刻着,歌唱着……”
威尔杜兰特一直努力向世人呈现他深爱并为之奉献一生的“思想国度”。而《历史英雄》则是他对“思想国度”的祝福和最后遗嘱。通过杜兰特的语言魅力,我们的灵魂被召唤着,进入了这个神迷国度。在那儿,历史上的英雄们和我们一起漫步,向我们讲述关于生命、爱情、战争、诗歌和思想。他们使我们拥有了更伟大和更高贵的视野,去懂得忍耐和智慧,也渴望拥有更深刻的生命。
第一部分 文明是什么?第1节 文明是什么?
人类历史不过是生物发展史上的一个片断。
人是世界上无数生物的一种。和其他生物一样,人类也在不断地为存活而斗争,为适者生存而竞赛。所有的心理学、哲学、政治策略和乌托邦的幻想都必须遵循生物法则。
人类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基督之前的100万年,农业的历史也可以上溯至公元前2万5千年。人类作为狩猎者的历史要比作为定居的农耕者的历史长40倍。在农业产生前的97万5千年中,人类的天性就已经形成,并一直存留到今天,挑战着文明社会。
在狩猎的年代,人类有非常饥渴和贪婪的获求欲,这也是生存环境所致。当时的人类还不能稳定的获取食物,所以一旦捕到猎物,人们无论愿不愿意,都会尽力多吃,将自己的肚子撑得满满的,因为被屠杀的猎物很快会腐烂掉。在很多情况下,人们吃生的食物——或半熟的食物,所以我们今天还会在餐馆里开玩笑,说自己回到了狩猎时代。另外,在上千年的上万次情况中,人类还必须好斗,随时准备战斗,——为食物、为配偶、或者为生存。如果男人愿意,他可以有多个配偶,因为狩猎和战争都有死亡的危险,这也使得女人的数量往往超过男人,所以男人到现在还保留着一夫多妻的天性。那时的人们也不需要避孕,因为孩子在家庭中和在狩猎活动中都是一种资产。所以在狩猎年代,好斗和旺盛的性欲都是优点——这都是生存所需。
这些特点至今仍然影响着男性。甚至到了文明社会,男人的主要责任也是养家糊口,在外谋取食物或者那些可以换取食物的财物。无论男人多有才华,他都是女人的基本进贡者,而女人才是人类种族的孕育者和保持者。
可能正是女人发展了农业,并使之成为文明发生的最初土壤。当初,女人们注意到果实的种子在落入土地后会生根发芽,于是,当男人外出狩猎捕食,女人就耐心的尝试着在自己居住的棚屋和岩洞附近撒播种子。后来,她们试验的获得了成果,男人们也渐渐意识到:如果自己能够和其他男人团结一致,在狩猎中避免外界的攻击,那么自己也应该可以和女人们一起协同劳动,种植和收割农作物。于是,农业很快取代了那些没有保障、甚至有生命危险的游牧和狩猎活动。
一代又一代,男人们渐渐融入了定居的家庭生活。女人曾经驯养了羊、狗、驴、猪,现在,她们又开始驯养男人。可能男人是女人最后驯养的动物,但他们只是部分的、不太情愿的被教化了。渐渐的,男人从女人那儿学会了一些社会品行:家庭亲情、同族友善、协作互助、坚定勇敢等等。正是这些美德造就了后来的人类后代。我想这就是文明的起源。——也就是文明化的人类的产生。
但现在还有一种深刻的矛盾持久存在于文明和自然环境之间——也存在于人类在狩猎时期的形成的个人本能,和在定居生活中形成的相对弱小的社会本能之间。每一种定居生活都是由协同的行为来维系的。个人间的协作也渐渐发展出了固定的群体组织——村庄、部落、种族、阶级、宗教、国家。
其实大部分国家依然处于原始状态——还停留于狩猎斗争的时期。他们以军事远征来获取食物、燃料和原材料,战争成为这些国家获取资源的主要途径。最初,国家的出现源于民众自我组织和防御的需求,这也表明我们依然保留着掠取、好斗的古老本性,并像原始人类一样缺乏安全感。有时贪婪是为了保证未来的需求或避免以后的匮乏。只有当国家实现了外部的安全,才会开始注意内部民众的需求,并开始像现在一些福利国家那样,通过文明的发展来推动社会进步。一个人要文明化,需要成为某个有效的保护性团体的成员,从中获得安全感。一个国家要文明化,也需要一个有效的保护性联邦组织中的忠实成员来为国家赢得安全感。
文明究竟是如何在人与生俱来的狩猎天性中发展起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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