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艾森豪威尔夏电,否定了上述建议。在此之前,他已经着手研究把杰克·德弗斯的第六集团军——连同亚历山大·帕奇将军的美国第七军(该军也已经在法国南部登陆)一起——归他统一指挥。他拟订了一个宏伟的作战方案:三路集团军同时全部压向德国边境,齐头并进,像压路机一样一点一点地从德国开过去。艾森豪威尔在与布雷德利和强硬的巴顿将军谈话之后才做出这个反应,似乎有点马后炮。然而,他还是恢复了原来的主意:大面积地突破“西墙”——齐格菲防线,并越过莱茵河。这样就可以从他所讲的德军军事力量的垮台中捞一把。也就是说,他不但要萨尔,而且要攻克鲁尔。艾森豪威尔断定,现在是让巴顿再次大显身手的时机,“以便我们能以圆满地实现关于本次战役的最后阶段的原来的构想。”他在9 月5 日这天写道。
巴顿对艾森豪威尔改变主意,当然欣喜若狂。9 月7 日,巴顿对第三军的随军记者发表谈话,富有涛意地表达了他的夙愿。他说:“我希望像射穿一只鹅那样穿过齐格菲防线。”在谈话当中,他又别有用心地附加了一句当时人云亦云的谎言:“陆军无帅蒙哥马利所指挥的第二十一集团军十分惊人的推进把整个事情全部给搅乱了。”到底谁的“事情”被搅了呢?是希特勒的还是巴顿的?他在谈话中没有说明。然而这些却无碍大局。在到达莱茵河之前,巴顿是不打算再停下来了。
在华盛顿没有人注意到日趋严重的补给危机,似乎是万事如意。由于被美国的广播和报刊宣传冲昏了头脑,正在度假的埃弗雷特·休斯估计11 月2日德国将会战败。比阿特丽斯·巴顿几天来踏破了休斯家的门槛,殷切希望休斯把日记中所有关于她丈夫的记载全都读给她听。休斯同意了她的请求,但只谈了一部分。(“我对她说我很忙,”休斯在同一日记中这样写道。)休斯9 月3 日动身去伦敦,给巴顿、霍奇斯和柯林斯捎去了夹克衫、短袜、分指手套和连指手套、上衣外套以及其它一些不太值钱的礼品。他还给布雷德利捎去一封信,布雷德利的妻子让一个她称之为“黑家伙信差”交给休斯的。休斯发现在飞返欧洲途中,与美同劳军协会的一个小分队同行,这些人中包括平·克劳斯贝和弗雷德·阿斯泰尔。刚到伦敦,他带上J.P。,接着一溜烟似的跑到瑟堡去了。
在格朗维尔,休斯看出艾森豪威尔走路仍然很不利索。在办公房里,有杰克·德弗斯和几位从北非回来的军官。休斯过去就跟他们很熟。他们正在交出指挥权,归艾森豪威尔调遣。像往常一样,所有在座的人共进午餐,其中有休斯、J.P。、艾森聂威尔、凯·萨默斯比、特克斯·李上校以及几位初来乍到的人。休斯同艾森豪威尔谈到了如何不断发生的公众关系问题——应该渲染一下美国在法国战场上作用。
“我不能这样干,”艾森豪威尔回答,眼神呆滞。
“你最好还是去这样干一下,因为你不会在欧洲待一辈子。”休斯直截了当地反驳说。
休斯让大家欣赏了他为乔治·巴顿买来的一支新38 口径手枪,这支手枪装有特制的象牙枪柄。他恶作剧他说,他曾经在华盛顿让一位陆军妇女队的队员握住“乔泊的象牙手枪,”一句话引起全场轰堂大笑。休斯辽告诉艾森豪威尔,他8 月23 日夜里给玛米打过电话,听声音她很愉快。休斯在日记里写道:“我在谈论玛米时,(艾森豪威尔)在向凯·萨默斯比使眼色”。饭后,休斯向他们讲了最近在华盛顿广为流传的各种笑话。J。C。H。李约好五点钟要来见他,讨论有关战区后勤司令部——美国在占领区的一个补给机构——和日趋严重的补给危机问题。
经艾森豪威尔同意,休斯作为欧洲战区参谋长,把办公地点迁往巴黎。
在巴黎,尽管通讯联络仍很糟糕,但也未阻止司令部人员抢在所有上等房间被占据之前随着大批人马拥进市内。休斯写道:早先被法国人占据的六百五十五个饭店已经被盟国搞得应接不暇,而且每天还有不少被征用。他把他的那些办公室搬进了富丽堂皇的麦杰斯提克饭店。一些傻瓜们挂出了两块
牌子,把“战区后勤司令部”的牌子挂在上面,“欧洲战区司令部”的牌子挂在它下面。休斯把牌子的次序调了一下。这样,J。C。H。李来后不至于看到后勤司令部的牌子在上面而洋洋得意。
巴黎美丽的景色、漂亮的姑娘以及夏末的太阳深深地陶醉了这些美国人。休斯9 月5 日写道:“酒成了主要问题。”对某些将军来说,问题也许是这样,但对战斗部队的指挥官们来说,还有比这更紧迫的问题:汽油和弹药的短缺越来越严重。J。C。H。李召集了会议,并且回答了为什么战区后勤司令部未能尽快向战斗部队提供补给的批评。
然而,巴黎为这些将领们之间的争论提供了花天酒地的背景,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9 月6 日,休斯一直熬夜到凌晨一点半,大喝其苏格兰威士忌和最上乘的法国科涅克白兰地——这两种酒混在一起喝其实是最外行了。第二天,休斯又和新闻记者一起跟艾森豪威尔的军械主任亨利·塞勒在他豪华的饭店里共进午餐,显然头天熬夜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他们的对话——根据休斯的日记——围绕在一些非军事性的问题上。塞勒告诉他,军械处有三车科涅克白兰地,休斯听了心里一动,但要他小心。“我们的战争不能没有酒喝,但也不能纵酒过度。”那天晚上地私下里这样写道,听起来颇像伟大的格言。
最高司令部受了向公众做的宣传工作的蒙蔽,对供应危机的严峻事实缺乏了解。8 月30 日,艾森豪威尔给海军部发了一份贺电,祝贺他们迄今为止已经完成的运兵和卸货数字:英军地区八十万六千五百五十九名军队和二十万一千二百辆车辆;美军地区一百一十九万七千八百九十七名军队和二十一万九千九百四十七辆车辆。另外还总数三百一十五万三千四百七十六吨补给品。《时代》杂志把这一后勤方面的奇迹说成是符合美国人的传统的——“这个民族生性就习惯于广阔的空间、洲际铁路、遍布全国的货运网、漫无尽头的道路和千百万辆汽车,以函购为经营方式的商行、百货公司以及超级市场;上天赋予这个国家以许多创业家和活动家。”9 月11 日,李让休斯看了他写给艾森豪威尔的备忘录。备忘录建议使他那衣着邋遏的后勤补给部队穿上正规的野战服装——高统靴和头盔。
“我建议,你就让大家有什么穿什么,只要合适就得了。”休斯回答道。后来他对罗斯福的文职代表安娜·卢森堡谈起了李的这种小题大作,装模作样。当时她正在战区走访:被要求穿上一身陆军妇女队队员的装束。她气呼呼地对休斯说,“李这个人真不通人情。”休斯在自己的日记里写下了这个评论。
在法国,没有发生多少具有军事意义的事。不出所料,盟国远征军最高统帅部的情报官员从“超级机密”截听到的情报表明,德国在比利时阿尔贝运河周围,卢森堡边境和摩泽尔河一带的抵抗正在稳步地加强。
艾森豪威尔设在格朗维尔的盟国远征军最高统帅部的通讯设备极为差劲。他改变了主意后的新指示分四部分才到达蒙哥马利那里,花了四天时间才传达下去。
蒙哥马利可以看出,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变得越来越不耐烦。艾森豪尔的四部分电文收到的越多,他就愈加震惊。9 月7 日,他开始呼吁给养。
9月10日,星期日,艾森豪威尔、特德和最高统帅部的后勤官员汉弗莱·盖尔前往布鲁塞尔。凯·萨默斯比在记述这件事时像以往一样地带有明显的偏袒。“蒙蒂”,她写道,“处在极端困难之中,各种各样的给养他都需要。”艾森豪威尔避而不去比利时首都的市区,他不喜欢大城市以及那些礼节。事实上,他的腿扭伤得很厉害,这次会议是在他的座机上进行的。
蒙哥马利谈的第一件事是V—2 火箭正从他下一个挺进的目标地开始雨点般地袭击伦敦。艾森豪威尔试图让他放心,他正在优先考虑北路挺进。蒙可马刊直截了当地纠正说,“可实际上并没有这样做。”艾森豪威尔马上缩了回去,解释说,他的意思并不是说绝对的优先。他也无法把向萨尔方面推进的规模加以收缩。
蒙哥马利不耐烦地重复了他的老论点:现在有两个可行的计划:一个是他自己的,一个是布雷德利的。艾森豪威尔必须从中做出抉择。这两个计划是不能兼顾的。艾森豪威尔对蒙哥马利的分析明显地表示心烦。两人分离时未做明确的决定。不过,蒙哥马利的下一步重大冒险应该照样进行——这是指一次大规模的空降计划,目的在于夺取包括坐落在阿纳姆莱茵河上一座桥梁在内的三座桥梁。
艾森豪威尔回到司令部后,他的腿痛得使他不得不卧床好几天。这期间,蒙哥马利回顾了他们之间的交谈;给他发了一份固执己见、带有责备性的电报:“关于北进鲁尔的行动不优先于其他行动你的这个决定,将会带来某些影响,这一点你应该明白。第二军和空降军向北对默兹河和莱茵河的大规模行动,最早也不能在9 月23 日之前发动,可能要推迟到9 月26 日。这一推迟将使敌人获得喘息时间,组织更好的防御安排,从而我们将会遇到更加顽强的抵抗,并且放慢前进的速度。”
其结果,正如蒙哥马利后来所说的,令人震惊。比德尔·史密斯去看望蒙哥马利,并且通知他,艾森豪威尔决定根据他的建议行动,停止萨尔方面的推进。三个美国师所属的卡车运输将转为替蒙哥马利的集团军运送补给品。这是艾森豪威尔一个星期之内第二次改变主意。
这使巴顿将军处于危险的境地。他取得布雷德利的默契后,立即决定将他的部队全力投入到摩样尔河即将来临的行动中去。这样艾森豪威尔就不敢削减给他的结养配额,更不用说停止这次行动了。第二天,9 月11 日,布雷德利来看望艾卉豪威尔,并和他讨论了下一个月的行动。布雷德利透露说,巴顿已经开始了跨越摩泽尔河的进击。但是他担保说,9 月14 日以前如果巴顿过不了河的活,就放弃这次企图。第二天他给艾森豪威尔的信再次肯定:“我已告诉巴顿继续进攻,”他说,“但是,如果到星期四晚上他的大部队仍未能强行渡过摩泽尔河,他将停止这次进攻。”布雷德利请求艾森豪威尔
不要把巴顿每天得到的给养削减到少于二千五百吨。巴顿现在面临的部分问题是,他现在正在开展作战行动的洛林省的群众大部分是亲德国的,巴顿对此毛骨惊然。法国抵抗运动在这里并不存在。不像巴顿所想象的那样到处都是抵抗运动。一名报社记者问他自由法国的游击队迄今给了他多少援助时,他回答说:“比预料的要好,但比大肆宣扬的要差。”
埃弗雷特·休斯很想再次和巴顿在一起。但是他要穿透官僚阶层的迷雾不那么容易——部分出于对酒的嗜好,部分由于无能——另外,他也难于发现巴顿在哪里。他向巴黎的一些人打听过,但他们谁也不知道布雷德利的司令部究竟设在哪里。直到9 月11 日,他才找到乔治的所在位置——他的司令部设在夏龙市外——并且和他通了话乔治对他说:“来吧!带J。P。一起来。”休斯于是带上了她,并且把自己从华盛顿带来的礼物给了巴顿——酒、烟、一件毛皮里子的厚大衣和那支他曾经给那位陆军妇女队员摸过的38 毫米口径的手枪。巴顿带着休斯到了前方,吉普车的时速很少在六十英里以下。休斯和他的哈叭狗“威利”风尘扑面地坐在他旁边。休斯察觉到,“不管他手下的指挥官们如何艰苦向前推进,乔治看起来总是不满意。也许这个办法能管用。。乔治自始至终都在谈论艾森豪威尔不是一个帅材。听了蒙蒂的意思——想把美军派到低地国家去。”凯·萨默斯比的日记也反映了这一点:“艾克派比德尔去看望蒙蒂,”她写道,“想了解我们应该于点什么。蒙蒂的建议很简单:把一切都给他!这真是发疯了。”
艾森豪威尔本人不愿去巴黎。自“霸王”行动以来,他只去过两次。每次只逗留一小时。“我情愿住在营房,而不愿待在城市。”他对玛米写道。回到司令部后他就卧床不起。医生命令他好好将息他的膝盖。“只是有些肿、”他向玛米解释,“而且像我这个年龄也不大容易很快就好了。”腿伤使他脾气变得很坏。他把他兄弟厄尔的来信看了再看。信中向他报告说,国内的报纸给人一种印象,部队似乎未遇任何事实上的抵抗。艾森豪威尔颇为恼火地回信道:“我不知道哪些报纸的报道给你这样的印象、似乎战斗不费吹灰之力。如果你说的那些写此类报道的作者三个星期以前跟我一起通过那次法莱斯峡谷,我敢担保,他们的调子是会改变的。”
希特勒称它为“西墙”的防线,盟国称之为齐格菲防线。该防线沿着德国边境从北到南构筑了密集的碉堡。对它要么强行突破,要么迂回过去。现在三支盟军部队正向它逼近。北路从安持卫普来的是蒙哥马利的部队;在他下方二百英里,靠近梅斯附近的是受阻的巴顿部队;夹在他们中间的是科特尼·霍奇斯率领的第一军。乔·柯司林斯是霍奇斯手下的一位指挥官,自突破距后方三百英里的法莱斯以来,未遇敌人真正的抵抗。现在,他的第七军团正在接近”西墙”,向科隆挺进。柯林斯急于想保持这个势头,力促霍奇斯允许第七军团至少对“西墙”的外围试探敌方虚实。紧靠他的部队的前方是处在“西墙”防线之内的德国第一个城市亚琛。在它东南十英里处是一片茂密的赫特根森林。亚琛和赫特根森林之间的通道,布满了多层的楔形混凝土障碍物,可以阻止任何坦克的前进。
9 月12 日,柯林斯部队跨越边界是进入德国领土,并且开始实施试探性行动。(“第一军越过齐格菲防线进入德国,“刚刚对巴顿进行访问的休斯写道。他还补充说:“乔治很妒嫉。”)现在开始的这场血战,与当年夏天那次光荣的坦克挺进不能同日而语。德国人依仗着碉堡的保护,在泥泞滑溜的森林里杀伤了大量柯林斯的坦克部队和步兵。在那漫长的夏季,美国人很容易得到了威力强大的重型轰炸机的支援,这样倒娇惯了他们,这次一旦失去了空中支援,他们连这些疲惫不堪的德国残敌也对付不了。霍奇斯允许杰罗将军的第五军团也参与对“西墙”的试探性进攻,但杰罗的行动也受到挫败。9 月剩下的日子以及整个10 月份,这里的天气令人沮丧,常常是大雨如注。德国人和美国人就在这湿淋淋的灌木丛生的地域展开了激烈的较量。
9 月15 日,蒙哥马利给他的朋友格里格写信说:“目前这里不存在士气问题。士兵们打了大胜仗后并不过份操心未来。真正使他们感到兴奋的是,他们得悉,由于他们的努力,在向安特卫普令人丧胆的进军中,他们踏平了飞弹发射地,从而使伦敦得到了解救。”他又说:“从9 月17 日起,事情会十分令人振奋,当我们拿下鲁尔时,我想离战争的结束不会再是遥遥无期了。”
艾森豪威尔看来是同意这个观点的。同一天,他给蒙哥马利写了一封长信,考虑了攻下鲁尔、萨尔和法兰克福以后的下一步行动。“很明显,”他写道,“柏林将是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