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扬是个严重的阴谋论者,他对任何人的亲近都绝不信是偶然亦或情分。
皇后皱了眉,叮嘱道:
“此时不可轻举妄动,动一发而引全身,你父皇虽不能起身,但其身边之人每日回报什么你怎能得知?该忍就要忍,不能在这时候再闹出事端而荒废了之前的铺陈。”
周青扬似是早知皇后会说出这一番话,即刻接话道:“就怕到时晚了。”
“再晚她也离不开幽州城,你还怕魏青岩不回来?只要你能堂堂正正的承继大统皇位,你便是一言九鼎的圣遵,一道旨意颁下,他若不肯率军归城交出兵权便是叛逆,魏青岩这个人做不出抛妻弃子之事,如若真做得出来,他就是个逆贼,这等人还有谁会跟随?”
皇后说到此不由得停顿一下。看着周青扬道:
“太子要面观全局,不可呈一时武夫之勇啊!”
周青扬见皇后如此说辞,尽管心中不愿也得点头,“母后教诲的是。”
“那便去精心处理朝事。做一个贤良君主的姿态,对魏青岩征战一事也要全力支持,宫中之事有母后在,定能保平安无事,儿子,时间不会再有太久了……”
皇后的苦口婆心,周青扬却一句没有听进去。诉上几句“母后大恩万谢不辞”之后就离开了“祈仁宫”。
离开此地,周青扬仰头长呼一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做得了他自己的主呢?
***
聂灵素很快便给林夕落以答复,她与二十日后便离开幽州前往西北婚嫁,故而五日后先备以一份答谢大宴,由她亲自出面主持,林夕落所提到的人她全部发了请柬,到时候一并接待。
林夕落对此算是舒了一口气。更多的事情都要在那一日再进行商议筹备。
魏青岩留下的事情是否能办的顺利,就要看那一日了……
青岩……林夕落口中哑声轻喃,想着那一晚他的豁然归来。想起那一晚的温存缠绵,林夕落的心底似喜似苦,若不是手中还有魏青岩留下的名单,她恐怕要当成梦一样。
这件事情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呢?林夕落前思后想,她觉得所有的事都已经筹备完毕,但惟独一件事她或许要用些心,那便是胡氏,她那位娘亲。
之前与林政孝相谈事,他们便已经说过,不会抛下他们单独离开此地。可如今魏青岩已经有了明确的表示,她看来仍需亲自与父亲母亲谈一谈。
想到父母,林夕落的心里更沉重几分。
这是亲情所带来的压力,温暖,更引人向往,故而她的心里格外慎重对待。
如今。她早已融入了这个家庭之中,融入了“林夕落”的角色,这一场梦,美好,圆满,即便如今仍有残缺之地,她要以自己的双手来争到底!
翌日清早,林夕落便带着小肉滚儿去了“景苏苑”。
胡氏自当是抱着小家伙儿喜欢的不得了,可如今这小子是能走能蹦能跑的,也不喜欢在人怀里扎太久,胡氏领着他还不足一会儿的功夫就累的浑身是汗,坐在一旁喝口水,感慨道:
“老了,连孩子都哄不动了!”
“娘年轻着呢,怎能说老?这小子莫说是您了,在侯府多少个丫鬟嬷嬷陪着他都能累的一身汗,淘得很!”林夕落远远看着林政孝还手持一本书,欲给小家伙儿讲故事。
可刚递过去,小肉滚儿笑着就把书给撕了……
林夕落忍不住笑,连胡氏探头望去也笑着摇头,“你父亲这心比我还急,一岁的孩子,哪里听得懂他讲的之乎者也的。”
“可惜了父亲的书籍了,可都是他珍藏的宝贝。”林夕落说话间,就看林政孝一脸怨念的举着碎掉的书进门,“好好一本书就这样撕掉,唉,这孩子看来是个武将之才,不是文人的胚子啊!”
林夕落即刻让冬荷把书拿去粘一粘,口中道:“他这还差点儿才一岁的年纪,父亲也太急了。”
“哪里哪里,天诩还不会走路时,就特喜欢听我举着书将故事,而你……”林政孝停顿了下,“倒是在幼时没看出这一份……豁达的性子。”
说是“豁达”,其实就是“泼辣”,林政孝这当父亲的自当不好贬词来形容自己的女儿,那一副为难的模样让胡氏忍不住埋怨的瞪一眼,随即问起天诩:
“他不知道怎样了?可有消息传来?”
提及林天诩,林夕落不由得沉下心来,欲把话题往正道上引了……
将屋中的丫鬟们全都打发下去陪着小家伙儿玩,屋中只有这父母与林夕落三人,胡氏心中略急,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夕落连忙摇头,“天诩无事,而是青岩这方有消息传来。”
她沉了片刻,才开口道:
“前些日子,他被皇上密诏回幽州城,只单人行马,与我也是只是匆匆一见便离开了,也幸好他走的及时,齐献王不足半刻钟就追来了,青岩欲让你们尽快的离开幽州城以保安危,因为……因为皇上的身子快不成了。”
林夕落说完,则连忙看了看二人的神色,林政孝似早有心理准备,胡氏满脸担忧,“可也不见得皇上不行了,我们就会出事吧?那你怎么办?”
“这也是以防万一,如今谁都不知是太子承位还是齐献王篡权,不管是谁,这城里恐怕都要有一阵子动乱。”林政孝接过话,也看向林夕落,“这件事我早已想过,可我们就是担心你。”
“是啊,虽说你不在眼前,可都在一个地儿,我这心里也踏实些,若离开了,心里就会悬着。”胡氏看着林夕落的眼神全是慈爱,“可你父亲也说起过,我们若不走,就会给你们添麻烦,娘这心里头可不知该怎么是好了。”
“娘!”林夕落忍不住扑了胡氏的怀里,胡氏怕她伤感,则笑着拍她,“娘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还不成。”
林政孝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起其他人,“姑爷还有什么打算?他是否欲带走一批人?”
“是,”林夕落当即应答,“还有其他人我准备在聂灵素邀宴之时详谈,如今盯着我的人多,我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到各家去拜访,有一些人是定会跟着青岩走的,还有一些要说合一二。”
林政孝没有接话,而是独自沉思,胡氏则问起琐事,都乃聂灵素大婚以及魏青岩那日归来的状况。
林夕落知道她是惦记,也无遮掩的与胡氏详说那日情形,林政孝半晌便感慨一句:“……恐怕,这大周国会四分五裂了。”
“会吗?”林夕落对父亲的这种推断虽有惊讶,可仔细想一想这种安排,也或许有可能发生。
未来究竟会怎样呢?
与父母说合好,她们会借着聂灵素大婚之际,悄悄的离开幽州城,而林夕落只要与魏青岩通好了信,让他派亲兵来接便可。
日复一日,而对于忙碌不堪的林夕落来说却格外的快,转眼就已经是聂灵素邀宴之日,而她这一日便精心的准备,要与众人周旋一番。
林夕落带着众人离开了宣阳侯府,可一旁却还有一顶小轿停在角落当中。
其内的人乃是侯夫人。
花妈妈在一旁道:“五夫人已经走了。”
“她这阵子上蹿下跳的,也不知在忙乎什么?”侯夫人好似是在嘀咕,可花妈妈却知道,侯夫人心底的怒气很盛。
“好似是去聂府参加准王妃的答谢宴。”花妈妈刚刚说完,侯夫人便问:“三夫人与四夫人没去?”
花妈妈摇头,侯夫人脸色更沉,“她可是带孩子走了?咱们去看一看那小家伙儿……”
“应该是带着走了。”花妈妈心惊,却压抑住想要敷衍过去。
侯夫人冷道:“你都没去问怎么就知道她带了孩子走?怎么?如今连你也心向她人,不顾我这个老婆子的死活了?”
花妈妈低头,连称不敢,主仆僵持在此,侯夫人终归沉了片刻,开口道:
“算了,回吧!”
花妈妈即刻命婆子们起轿,行步之间故意走慢了点儿,与她的贴身丫鬟低声道:“去寻五夫人,如若小主子在府里,让她必须带在身旁,要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百五十九章 狠戾
尽管林夕落没有把小肉滚儿单独留在侯府中,可花妈妈派人去传的消息,林夕落依然心存感激。
花妈妈是个精明之人,尽管在侯夫人身边,可她做事向来甚有分寸。
起码,对待他们这一房人格外关照,亦或许也是她不能认同侯夫人的尖酸刻薄做出的弥补吧。
而花妈妈这番做法也没有料错,侯夫人回了屋中,单独派了其他的下人去“郁林阁”看小肉滚儿是否在,但下人们回话乃是跟随五夫人一同出府,侯夫人才就此作罢。
但花妈妈也明白,侯夫人已经开始不再完全的信任她,留了另外一条心了。
林夕落中途听完侍卫送来花妈妈的口信,不由得淡笑的撇了下嘴角,将心思收回全部集于稍后聂灵素的答谢宴上。
这是她如今最重之事,一定不能有半分疏忽。
聂府今日门外热络非凡,之前有人前来拜见,聂方启都以忙碌为由婉拒推辞,而这一次聂灵素亲自出面开答谢宴,自当有乐意投奔的人前来恭贺。
而其中又有林夕落发了邀约之人的名单,故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离正点开席的时间还有近两个时辰,就已有不少人陆续登门,林夕落到此地之时,聂府的庭院中已经有不少夫人们聚集此地。
聂灵素亲自前来相迎,二人寒暄几句,聂灵素则寻机会凑其耳边道:
“您名单上的都发了帖子,如今来了大半儿,稍后会寻个机会给您单谈的空当。可就怕有人趁机插进去。”
“我自有办法,你忙好你的事即可。”林夕落拍拍她的手,二人心照不宣的对笑,而聂灵素便由聂府的人陪着去迎宾客。林夕落行至一旁的大书房中休歇,而冬荷与秋翠众人就在门口守着。
如今她就要在此地等。
聂灵素的帖子发给她们,林夕落也寻机会告诉这些人要今日前来。若真有心的话,自会在此时上来寻她,而不是林夕落要一一寻来相谈。
有心之人自会听从魏青岩的话,若三心二意之人,恐怕会瞻前顾后,不会立即前来。
尽管魏青岩把所有的名单都给了她,但林夕落却没打算一次全都说服。
愿意走的。她自然会客客气气的与她们商议对策,可若不愿的,她绑也要将这些人绑了去,至于他们离开之后是生是死,她林夕落则管不着。
尽管魏青岩没有多说。可林夕落能感觉出这些人能够发挥出的能力很大,若不能成为福陵王与魏青岩的正能量,那便死不足惜。
林夕落于纸上写下一个“噬”,并非是她心狠,而是她不得不这样去做。
因为她若不下这份狠心,或许死的便是她们,在生与死的对决前,谁还会在意“慈善”二字?
包括这大周国内,谁会被谁一口吞噬。都还没有确切的定数,何况是她们这些在边缘之人?
林夕落正在心中感慨着,冬荷敲门回禀:
“夫人,有人来访。”
林夕落心中涌起笑意,果真与她所料不错,的确有人前来主动找她。
“请进来吧。”林夕落撂下笔。正视门口进来的几位夫人,一一引见绍介,全都是那名单上标注的官员家眷,林夕落请众人就坐,吃茶闲聊,却一直都没有说出正话题,而众人神色各异,俱都瞧着林夕落。
林夕落淡然得很,可她越是这幅模样,其他夫人们越心中紧张,自家老爷都多少露了些风声给她们,让她们听从这位忠郡王妃是如何个安排,可这位在此坐定了压根儿一句不说,她们也不敢擅自问出口。
这就好像嘴里含了一口黄连汤,是吐也吐不得,咽也咽不下去,着实憋的难受。
陆续也有各位夫人前来此地,待时辰差不太多,林夕落则看向冬荷道:“还有哪几位没到?”
冬荷将名单上划下的名字指了指,起码有六七位是没有到场的,“聂家小姐称这些人没有来聂府。”
林夕落微微颔首示意心中有数,撂下茶杯,看向屋中众人,笑着道:“接下来咱们就谈一谈正事。”
众人齐齐看向林夕落,林夕落道:
“福陵王大婚在即,自当要有些朝官前去恭贺,依着忠郡王之意,他有心请众位官眷及大人前往西北,不知众位何意?”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众人皆不是傻子,自当听得懂,而林夕落说完便看众人的神态,有当即点头的、有神情迷惑的、也有犹豫不决的,林夕落停顿片刻,则开口道:
“这事儿都凭自愿而为,不过我这手中也有林竖贤林大人留下的信件,不知是该交给谁了,让我很是为难。”
林夕落朝冬荷看去,冬荷则立即让小丫鬟们依照各位夫人的名号送去。
握于手中,众人皆傻!
这……这其上全都是林竖贤所行的弹劾折子,其上一二三四罪名详尽,单看这些事例不免就让人冷汗直冒。
都乃官场中人,鲜少有几个身上没有污秽的。
即便是清官廉政,娶亲了吧?有亲戚吧?一连二、二连三的,怎么都逃不开有几个纨绔恶子败坏名声,可这些事对他们是否有影响?
自当会有。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要看背后是否有能靠得住的人给撑着。
可如今福陵王在西北,魏青岩于战场,朝中被太子与齐献王折腾的乌烟瘴气打的是头破血流,这些时日已经有不少官员因二人夺位的争斗掉了乌纱,没了脑袋,他们还能不清楚?
离开此地,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一点想透彻之后,便当即有人出面应承林夕落的话,“一家都依照忠郡王的提点才有这日子,忠郡王的嘱咐怎能不听?定当一家众人全部至西北为福陵王庆婚。”
“可我们想去,就怕官中不批?”
“能全家都走吗?”
陆续的问题提出,林夕落便挨个的答,而那些畏畏缩缩的,她则一一记下,只待稍后要紧盯着些,如若不成便要当即下手。
没有太充裕的时间,未过多久,便有聂灵素派的丫鬟前来请众人去位席上就坐。
林夕落起了身,众夫人便一一跟随,而林夕落借口去净房之时,便点了名单上的几人,与秋翠道:“这几个人让薛一派人盯一下,其余未到场的折子,让竖贤先生即刻上奏,不容耽搁。”
秋翠连忙离去,冬荷陪同林夕落前往正席而走。
这一次带着小肉滚儿,小家伙儿能在地上自己行走,故而夫人们瞧他这胖乎乎的俊模样更是喜欢,左摸一把,右摸一下,小肉滚儿倒不嫌生,冲着好看的夫人怀里就扑过去,嬉笑片刻,便能得着送的礼件。
这一路行来,玉棠已经有些拿不过来了……
因林夕落为忠郡王妃,也是这一次聂灵素相邀之中位分最高的,便由聂夫人亲自相陪。
看着众人齐贺,林夕落笑着问道:
“这一次聂夫人心满意足了?”
“都是忠郡王与郡王妃的提拔,之前难免做了些糊涂的事,忠郡王妃千万不要介意。”聂夫人谄媚的笑着,林夕落微微点头,“往后您与聂大人就享福吧,有灵素做主,也亏不着她的几个兄弟,但遇事莫急,福陵王的脾性你们知道的,他可是容不下别人的威胁逼迫,无论是谁都不行。”
聂夫人面现尴尬,林夕落这话可谓是戳了她的心窝子里。
她还有儿子想要借着机会上位,可林夕落的提点虽不中听,却也让聂夫人往心里去了。
终归这一次的崛起还靠着福陵王,自家老爷之前的野心太重,不也险些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