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消息,就好像吴府是幽州城内一个幻影般的存在,连走在门口的行人都不往这里多看一眼。
怎么会这样?
吴夫人的心早已破碎不堪,只有等待着吴棣的消息。
可等待吴棣,不就等同于等死?这股慑人的滋味儿实在难受。
星空繁耀,月映苍穹,吴府远处的角落中,盯守此地的人换了岗,被换下的人则迅速离去,穿越过几条街道行进了一个偏僻的屋子。
回禀的消息之后,则由另外的人再次传送消息,而这一次传送的位置则乃宣阳侯府。
魏青岩从宫中归来,都没能去花园后侧院见上林夕落一面就被宣阳侯给拽到书房,父子二人密谈起来。
“……你带青山一同出征,本侯已经让他去收拾准备,另外还有两名副将跟随,都有多年的军事经验,曾参加过开国之初的那一场与乌梁国的大战,对你能有不小的帮助。”
宣阳侯开门见山。魏青岩则道:
“这两个副将我可收下,四哥不能与我一同出征。”
魏青岩如此说辞,宣阳侯并没有感到惊讶,似是早已经预料到。“不行,他必须跟你去。”
“为何?”魏青岩站起身,“你说出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
“哪来的什么理由?本侯这样做决定,难道你不肯接受吗?”宣阳侯冷哼手拍桌案,“还亲自请战,之前与本侯连商量都未有,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皇上都已经派皇卫来绑我进宫。这事儿还用说?你嫌我的胆子大,你为何不主动请战出征?你请战皇上为何不答应?如今你让四哥跟随我一同去,这又是为何?此次几位重要将领皇上已经任命,四哥的位置如若这时候填充进去何其尴尬,你难道就不想一想?”
魏青岩提及此事略有激动,声音未有平时那般淡定,很清晰的传至书房之外。
此地的人都已经被宣阳侯撵了出去,由齐呈亲自把守。可齐呈看着面前的人却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撵,因为这正是书房中父子二人争议的对象:魏青山。
宣阳侯吩咐魏青山去筹备参军之事,魏青山高兴的便去了。归来之事则听闻魏青岩已经归府,自当兴冲冲的来此听他讲一讲宫中之事,也问一下出征的事宜。
可未曾想,他刚刚进了书房的院子就听到宣阳侯与魏青岩的呼喊,特别是魏青岩口中的“尴尬”二字说出,让魏青山的脸上如火烧一般的烫。
尴尬?这是魏青岩不愿带自己出征吗?
魏青山略有凌乱,他没有迈步进去,而是等着宣阳侯的回答。
“他有何可尴尬?不过是随同你一起出征罢了,皇上已经下令,五品以下将官都由你自行分配。怎么?分给你兄弟一个军职就这样难吗?”
宣阳侯分毫没有压抑,而是勃然咆哮,他无论如何都要与魏青岩将此事谈个清楚,否则军权被他独握,皇上再命其脱离宣阳侯府,那他还有何留给子女之物?
“五品以下军将你要四哥去任?你难道不顾忌他的死活吗?不顾忌他的想法吗?”魏青岩冷哼一声。“这件事我不同意,我是征讨大军的将军,我就是不同意!”
“你……你想气死本侯吗?”宣阳侯没想到魏青岩如此油盐不进,“你不妨直接说出是你想独揽兵权,不肯让你四哥插手,怕他得了消息传回给本侯坏了你的妙计!”
“笑话!”魏青岩说罢就要走,宣阳侯当即嚷道:
“不让青山跟随出征也可,你的妻子和孩子不允许离开宣阳侯府!”
“由不得你!”魏青岩说罢踹门而出,可出门就见魏青山正在直目看着他。
魏青岩一怔,嘴微张一下却未出声音,见魏青山双拳紧攥,双眼充血表情格外的复杂,魏青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叹了口气便阔步离去,待走远时,则听到魏青山在院中仰头的怒喊咆哮!
林夕落正在院子中看着丫鬟们收拾东西,她如今已经听到了魏青岩十日后出征的消息,瞧见远处魁梧的身影缓缓走来,却在门口停住不动,林夕落反而朝着他走去,笑着道:
“怎么不进院子?”
魏青岩脸上苦涩,“不知该如何与你说。”
“还说什么?早就知道了。”林夕落看着他,“我跟儿子都等你回来……”
魏青岩心中酸涩,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轻声道:
“家里都靠你了,要注意侯爷。”
“放心,你如若走了,他惹不起我。”林夕落自从与曹嬷嬷谈过之后心中十分笃定,她跋扈了又怎样?她泼辣了又如何?魏青岩不是吴棣,她林夕落也不是吴夫人,纵使靠着自家男人出征而耀武扬威,也不是她们吴府能比的。
魏青岩听她说出这话反倒心里松快些许,握着她的手在院子里静静的踱步,口中道:
“还有十天出征,我用三天安排好军将之事,剩余七天陪你,想去哪里?”
“能有七天陪我?”林夕落听了这话倒是格外惊讶,她本以为魏青岩这十天都鲜少能归家。
魏青岩点了头,“已经算好的了,想去何地都可以,但往返行程不得超过七天。”说至最后,魏青岩的脸上略有歉意,“等此战归来,我再陪你远游。”
“行了,走的太远,你乐意,恐怕你儿子还不乐意呢,怎可能将他放在家中独自出游?可如若带着他,哪里还有夫妻二人的畅快?”林夕落小脸嘟着,魏青岩倒是笑了,“别急,等他长大了就好。”
说至肉滚儿,魏青岩豁然提起了林天诩,“我有意把这个孩子带走,你觉得如何?”
“天诩?他可才不到八岁的年纪,怎能从军打仗?”林夕落震惊之余有排斥之意,虽然皇上亲口要林天诩走武官之途,可这么小就跟随出征,他哪里受得了?
“你觉得我会死么?”魏青岩豁然问出这一句,林夕落即刻摇头,“别胡说。”
“让他在我身边帮着记些随军之事罢了,不会允他上战场,我不死,他就死不了,胜战归来他总能得点儿赏赐,起码在皇上心里挂个号,也在林家这一辈人中出了头了,否则林家如今所有人都丁忧未过,将来想出仕都不容易。”
魏青岩对此分析的很透彻,林夕落却仍然不太愿意,只得道:
“这事儿要与父亲与母亲商议一下,怕他们二老舍不得。”
“军职越高,死的可能性就越小,不妨跟随我先出征挂个职,以免将来去其余边境之地吃苦,那才更容易丢了命。”魏青岩说到此也不再多说,林夕落知道他是好意,可这件事她说的不算,要再去“景苏苑”商议一番才成。
魏青岩在花园的湖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林夕落窝在他的怀中,听他细细的讲着去宫中的经历以及朝中现在的态势:
“刚刚与侯爷争吵,他怕我独握军权,可这件事旁人不知,你却要知道,这一次我的确会把他手中的军权独霸过来,不会再给他留任何余地。”
林夕落心惊的看着他,她原本以为这是侯爷多疑,却没想到魏青岩真的有此打算。
“我不得不动手了。”魏青岩言语很冷,“我不抢,皇上也会由着其他人抢,而好歹我现在还姓这个魏字。”
林夕落虽然不明白其中细节,可魏青岩有这份心思,她就会在一旁支持着:“你做什么我都不管,只要你安全回来即可。”
“哦?这么笃定?”魏青岩调侃的逗她,林夕落点头,“自是如此。”
魏青岩续问:“如若我做的是坏事呢?”
“那我也跟着当坏人。”林夕落侧目看他,“谁让你是我男人?何况你以为你现在是好人不成?”
魏青岩哈哈大笑,猛拍了林夕落的屁股几巴掌,林夕落揉着屁股之余不免捶他几拳头,夫妻二人在此旖旎浪漫,却谁都不再提即将分开的忧伤。
二人在园中依偎,可魏青羽的院子内,魏青山正在独自饮酒,魏青羽在一旁听:
“父亲说,如若军权被青岩独占,咱们二人怎么办?他不是要舍掉我的命,而是不得已!”
魏青山自嘲一笑,喃喃的道:
“父亲他为何如此不信五弟?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魏青羽哀叹一声,却无从回答,只自斟了一杯酒也一口灌入口中,他们就只剩兄弟三人了,三人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资格
魏青岩这几日一直忙碌着筹备出征大军的各项事宜,林夕落也在收拾家中的物件,可并不是她仍要离开侯府,而是搬回了“郁林阁”居住。
这倒不是林夕落自己愿意回来,实在是近日里来访的人太多。
索性在两个院子来回的折腾,不妨搬回“郁林阁”,魏青岩如若离去的话,她自可两个院子都占着,不让侯府中人对她盯的太紧。
看着丫鬟们忙忙碌碌的,林夕落则坐在院子中逗着小肉滚儿。
这小子贪吃,营养倒是好,如今已经开始嗖嗖的爬,小手胖成了球却特有力,能紧紧抓着林夕落的衣襟不松手,眼睛叽里咕噜乱转。
不似以前那么爱睡,反倒是不愿在屋中静静的呆着,只要醒来就要曹嬷嬷和奶娘抱着在院子里走,二人被他如此折腾实在受不了,索性连冬荷和秋翠也跟着帮忙。
时间久了,小肉滚儿见秋翠倒是不再哭闹,秋翠心底欢喜,也乐意整天抱着他在院子里逛。
可有曹嬷嬷叮嘱着,秋翠也只能当个供体力的,但凡是点儿奇怪的物件都不允小肉滚儿碰,看的那叫一个严实。
林夕落并非没有提醒过不必如此拘着孩子,可曹嬷嬷所说也有道理,如今魏青岩就要出征离去,小肉滚儿就是众人的眼中钉,谁知会不会做点儿什么手脚?
即便是想让小肉滚儿自行成长,起码也要等魏青岩战胜归来。
曹嬷嬷这一番话自不会如林夕落想的这么简单,絮絮叨叨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把事说完,林夕落不得不从,可好歹有秋翠等人帮着看管,她也算省了不少心。
三天过去了。魏青岩所提的三日后便陪林夕落七天已经到了日子,早上二人约定好晚间回来就出去用饭,林夕落下晌之余便开始打扮。
自从生了肉滚儿之后,她还没有如此上心的装扮过,即便是小肉滚儿洗三、满月。她都未如此上心。
并非是穿着的衣饰和所用的首饰精贵了。而是她的心……
分别之前的惺惺相惜和不舍,才是最珍贵的。
可魏青岩暂时还未等到。门口却有侍卫前来回禀:
“夫人,聂方启聂府的夫人求见。”
这时候来搅和什么?林夕落脸色不愉,可她更有些惦记着聂灵素。则吩咐秋翠道:“你去问一问聂夫人前来何事?如若不急让她七日后再来。”
秋翠应下便去。可未过一会儿则急忙回来,“夫人,聂夫人是带着聂小姐同来的,您要不要见?”
居然聂灵素也来了?林夕落惊讶之余则吩咐秋翠道:
“请进来吧。冲着福陵王的颜面还不能不理聂家,聂夫人倒是聪明。知道把聂灵素当成敲门砖了!”
冬荷跟随着淡笑,“也是夫人曾经提点过。”
“那丫头也是个苦命的,却不知道福陵王是否有意了。”林夕落叹了口气,“自家男人都要出征了,我这儿还想给别人当红娘,哪来的心思?”
“夫人良善。”冬荷笑着抚她起身,二人就这样挽着胳膊一同往正院里去。
聂夫人与聂灵素到了前厅之中,见丫鬟们上了好茶和果点,不免艳羡道:“上一次我自己前来求见,连杯茶都未有……”
聂灵素嘴角微动,出言道:
“这也不是女儿有颜面,而是看在福陵王的份上,说一句母亲不愿听的,就上一次在‘福鼎楼’闹出的事来看,没有福陵王的话,恐怕这位行衍公夫人早就翻脸了,怎还会允聂家人登门?”
聂灵素的话语不冷不热,让聂夫人脸上火辣烧烫,“女儿,这事儿都是你父亲糊涂。”
“糊涂有什么用?得罪了王爷,单纯糊涂二字就能被原谅吗?”聂灵素言语虽轻,可她的心却早已将此事看了明白,也不会再如同之前那样对聂家惟命是从。
聂夫人一句话都回不上,今儿她特意先去接聂灵素才赶来此地,而聂灵素也说了,她只来这一次,如若所求之事不成就让聂夫人不要再为聂家的事去找她。
聂夫人无奈只得答应,可她心里不安的原因更多是为福陵王的态度,如若他此时答应成婚,聂家则是巴不得的了!
可这等事聂家人自当不会自己出面,还是得来求这位行衍公夫人,前几日魏青岩得皇上大赞又出征战边境小国,而这一次的声势却比前一次吴棣出征更为浩大,更无人敢在将领的人选上有半分异议。
行衍公的身份日渐升高,而聂家便越来越不安,上一次当面得罪了行衍公与行衍公夫人,他们不会报复吧?
可殊不知魏青岩与林夕落心里早已经没了聂家的印象,有空还忙着卿卿我我呢,谁愿搭理这等自诩为豪门大户的破落人家?
聂夫人没有话与聂灵素再叙,只在屋中焦虑的等候林夕落到来。
林夕落在正厅的角落中看着聂夫人与聂灵素没有即刻进去,她要端详一下这母女二人的状态……
聂灵素瘦了,也更清秀了,可脸上依旧是那副幽怨之色,看的连林夕落都忍不住心生怜悯,可她身旁还有聂夫人这急功近利的母亲在,让林夕落心中的同情瞬间消去。
轻咳了两声,林夕落才缓缓的踱步进屋,聂夫人瞧见林夕落出现,则即刻上前道:
“给行衍公夫人请安,多日未见,您的精神更好了。”
林夕落没什么反应,而是直接看向聂灵素,聂灵素脸上表情清淡的很,起身行了一个大礼:
“行衍公夫人安,今日冒昧求见还望夫人不要怪罪,上一次与夫人分开之后,灵素心中想了许多,还望夫人能够给予指引,让灵素脱离苦海。”
林夕落笑着拉起她的手,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人儿半晌,才道:
“这年头谁都指引不了谁,都是要靠自己,上一次你送来的信我也收到了,可不巧的是侯府中事情多,行衍公也忙碌的很,还未能寻出时间去探望你,今儿没想到你会与聂夫人一同前来,倒让我格外惊诧,也正好借此机会看一看你。”
“夫人体恤,灵素深表感激。”聂灵素说着则又要福身,却被林夕落给拦住,“可看你如今这副状态,我却并不高兴,你可是聂家大宅出来的嫡小姐,怎么如此清素?如若被福陵王知晓,岂不是要心疼了去?”
林夕落的调侃让聂灵素脸色刷的通红,目光中有着期待和盼望,可也有生怕林夕落给出的答案伤了她的心,局促矛盾,让她的脸色不知变了多少模样,这一副小女人姿态倒更惹人心疼了。
林夕落转身坐在主位上,冬荷递上来茶,林夕落见聂夫人在一旁欲言又止,几次想要说话都没开得了口,不免道:
“聂夫人今儿倒是有空去探望灵素,还陪同她一起来看望我,着实多谢了。”
聂夫人听后一怔,探望林素、陪同前来,这如若再开口说有事相求,岂不是很尴尬?这话无非是要逼着她把口中所求咽回肚子里不成?
“行衍公夫人能见我们已是不易,之前多有得罪,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也不会记在心上,人走茶凉,如今我们是真体会到了,可越是如此越能想到行衍公与夫人的好,如今得知行衍公要出征,特意前来问询下夫人是否有需要帮助的事,聂家愿意献力为您帮忙……”
聂夫人的话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经是快听不见声音了。
林夕落举着茶杯看她道:“聂家会帮我?”
“自当乐意。”
林夕落连连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