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瞧见则惊了,即刻让侍卫前去帮忙,林忠德不回内间执意要在外间躺上片刻,小厮们则将软榻摆出,这一番折腾又耗时许久。
许氏格外殷勤,吩咐着小厮们为老爷子倒水取来薄被,林夕落就站在一旁不动,目光瞧着林忠德,而老爷子也在看着她。
林政齐是折腾的一身汗,他本就不是林政武那魁梧健壮的身板,平时更是没做过重活,这忽然一背老爷子,腰都快要折了……
“父亲,您可醒来了。”
许氏一边说一边抹擦眼泪儿,“这颗心都快跳了出来,担心坏了”
“老夫死不了,你跟着外面的都回去吧。”林忠德面无表情,许氏则道:
“这怎能行?儿媳乃是长媳,自应照料父亲的,我不累。”
“我累。”林忠德看向林政武,口气中带几分不屑,“怎么?你现在就靠着女人争脸了?”
这不仅是说许氏还有林绮兰……
林政武一惊,转瞬便满脸铁青,被自己父亲如此讽刺,不就是一把刀戳了心里?
“你回去。”林政武心里憋着愤怒,那眉眼中所露出的凶意格外的浓,许氏不知道老爷子为何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只得咬着嘴唇委屈的告罪离去,临走时与林夕落擦身而过,咬牙轻道:“有你好受,啊……”
许氏话音未落就趴了地上
她刚刚与林夕落擦身格外近,却没注意到林夕落的披风之下,伸出了一个脚尖,正戳了她的鞋上许氏一躲不稳,直接摔趴,那一副狼狈叫嚷,让林忠德的怒意更盛,林政武是更觉得丢人
林政齐在一旁忍不住笑则转过身去,林夕落却笑的很欢:
“林家的大夫人,好似姑奶奶回府您是应该前去相迎的,要以客招待,不过我不拿自己当外人,也就不要求您招待了,但在我耳边好似一句客套寒暄都未有?您这些年是不是把规矩都忘了?可要大伯父再请人来教一教您?”
“你……你个跋扈刁钻的丫头跟我提规矩?”许氏指着自己鼻子,满脸怒气,林政武不容她没完,叫上婆子们道:
“愣什么?还不将大夫人带回去?进了屋子不允再出来,待我回去再说”
许氏瞪向林政武,似是没想到他为何豁然变成这样,林政武压根儿不看她一眼,只盼着她立即消失在眼前。
看着徐氏被带走,林忠德躺在软榻之上道:
“是该学一学规矩了,老三,明儿你的媳妇儿出来帮着管管府里的事,别总在一旁享清福,一群混账”
“是,父亲我这就去告诉她,绝不让她再偷懒了。”林政齐虽被骂混账却依旧在笑,这是老爷子的性格,而这一句话可谓是要分大房手中的权了。
林政武站在一旁呆若木鸡,却不敢还嘴,林忠德摆手撵他走:“回你院子去将这些事都处置明白再回来见我。”
“……是。”林政武虽不情愿却也得答应,与林政齐先后离开,屋中则只剩下了林夕落与乔高升了。
乔高升可谓是亲眼见到了林夕落的厉害。
就从来没见过在何处都如此不顾规礼的女人,林家可是百年大族,几代家主都乃朝廷言官,御史之任,家中女眷也是知书达礼、贤良淑德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奇葩……
这种想法乔高升也只敢放在心里不敢言出,而这一会儿,林忠德让身边的下人们都退去,看向乔高升道:“乔医正,老夫的救命恩人”
“不敢,林大人乃是朝廷顶梁,卑职身为医者自当尽心尽力。”
乔高升客套话张口即来,都不用事先琢磨,林夕落在一旁道:
“乔太医的女儿锦娘我格外喜欢,祖父,不妨就攀了亲吧,十三叔今年已近十六,该定一门亲事为林府添喜了,否则您都要抱重孙子,他还没成家呢。”
林夕落提及亲事,乔高升的脸色则涌了一份喜意,直直的看向林忠德。
林忠德微微点头,“即是你开了口,祖父怎能不答应?都交了你来办吧。”
“我又不是林府的掌家人,我来办不合适,我只给封银子,别的事可不管。”林夕落说着不免提议一人,“您若是信得过,就让孙女的母亲来帮忙,不过丑话说前面,来帮忙可是为了十三叔,别人想插手插嘴的可不行。”
“行行,老夫怕了你”林忠德看向林夕落的目光中满是慈祥,其实他用药不久就已经醒来,而后听着屋中叽喳吵嚷却是老大家的不依不饶,这只是他生病昏迷不醒,如若他真的没了呢?
病床上的人不自觉都会萌生同样的念头,故而林忠德对林夕落更为看重,对大房嗤之以鼻……
林夕落子不知道林忠德早已醒来,还以为他是对乔高升能即时前来救命而乐于攀亲,“乔医正,我可是当了好人了,只是这好事还得您点头,不知您可否乐于将锦娘嫁给我十三叔?”
“乐意,自当乐意”乔高升笑着点头,“成了林大人的亲家了,乃卑职之荣幸”
“你自当荣幸,还长了我一辈了”林夕落杏眼儿一瞪,乔高升则连连摆手,“五夫人,您可别恼卑职说句不中听的,连林老太爷都如此哄着您,卑职就算长您一辈儿哪里敢惹?”
林忠德接话:“老夫让乔医正见笑了见笑了”
“祖孙之情,理所应当。”
“夕落,先派人送乔医正回去吧,他已经太过劳累,不能再耽误他的正事。”林忠德有意送客,而乔高升得了结果也无心再寒暄下去,他要即刻回家告知家中人,自当点头道:
“耽误谈不上,林大人往后有需卑职之时,就让人去告知一声即可。”
“多谢,多谢。”林忠德虚弱无力,手还不能举起,林夕落则送乔高升出门。
喜笑颜开,合不拢嘴,林夕落看着乔高升这副模样不免轻笑,“乔医正,这可还没出林府。”
“那又如何?”乔高升往左右扫看两眼,“不过还是要谢过五夫人。”
“你甭来谢我,回头让锦娘去侯府找我,我还有事与她详说。”
林夕落找乔锦娘欲做何事,乔高升自当也心里清楚,“五夫人放心,往后锦娘在林府可还需你照应着,唉。”看到许氏那一副苛刻模样,还有老爷子院子里站的那满满的人脑袋,大家族有大家族的弊端,乔高升怎能不知?
自己的女儿若想在这府里头得以清闲,别人指望不上,还得是这位五夫人……
“回吧。”林夕落让林大总管送乔高升回府,她则站在院中思忖片刻,又回了林忠德的房间。
老爷子已经被下人们抬回了内间,他轻咳不止,看到林夕落进门则摆手让下人离去。
“丫头,你们这一家子可是要把老夫折磨死啊”
祖孙二人单独相谈,林忠德则忍不住抱怨一句,“姑爷打算怎么办?竖贤告知此事乃他的计划,不知他这是打算作何?”
林夕落见林忠德目光中的探问也着实头疼,她一来不清楚魏青岩详细的筹谋,二来,即便知道她也不能告知林忠德,不过这人怎么还不来?
魏青岩此时正在宫中,而弹劾他的折子皇上已经看过,交由太子周青扬处置。
周青扬一早便将魏青岩召进宫,拿着折子道:“这折子你可看过?”
“微臣怎能见过?”魏青岩站在一旁嘴角轻撇,“不知太子殿下今日召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林竖贤刚刚被调进都察院,第一个折子就是弹劾你,斥你不尊本宫,横行幽州,不上朝、不奉召,难道你事先不知?”周青扬满脸感慨,“你何必隐瞒本宫?本宫绝不信他此举乃衷心而至,恐怕是与你商议好的吧?”
“太子殿下,都察院审查文武百官,微臣既然有错能被指出,这自当是他明察秋毫,太子却说是我指使?这罪名太大,微臣承受不起。”魏青岩慨然道:
“太子殿下如何惩治微臣,微臣只听责罚即可。”
“你是忠良之臣,这本宫自当知道,父皇对你也恩宠有加,本宫实在不知如何处置才好,如若依着大周例律处置,这罪名可着实不轻啊不妨就将此折子压下?本宫驳了他?你有什么可对本宫说的吗?”
周青扬目光中带着试探,他更期望魏青岩认怂归于他的麾下,而那“麒麟楼”的私隐周青扬格外想知……
可如若他不肯投靠?如今处置的王牌可在他的手中,他就以为自己不敢驳了他的官?
周青扬对魏青岩惜才却也恨才,他希望拉拢魏青岩为己用,可又恨他的张狂和不自制,与他相谈从没得过他的半点儿逢迎之意,却总好似一个被鄙夷之人
他一定要让他服软,否则此次绝不罢手
魏青岩看他面色复杂,脸上却分毫惧意未有,拱手言道:
“太子殿下惜才微臣感激不尽,若依大周律例而处,微臣自当要卸任如今官职,回家闭门反省,微臣认罚。”
说罢,魏青岩将腰间佩刀和官牌摘下,放置宦官托盘之中,“微臣这就回家反省……草民告退”
第二百七十三章战线
周青扬咬牙切齿,在徘徊是否要派人将魏青岩拿下的功夫,魏青岩已经离开皇宫。
门口有侍卫在等待,待上前说明五夫人此时正在林家,而林老太爷刚刚气昏过去后,魏青岩则直接上马奔向林家。
虽说他卸任官职,自称草民,可宣阳侯府的盾牌还挡在身前,谁人敢上前斥他驾马纵行?
行至林府,林夕落此时仍在林忠德的屋内,而林政孝此时也已回来,与老太爷说着朝堂之事,更在分析姑爷这般做法的用意。
终归是自家人向着自家人,依照林政孝这番析解,好似魏青岩此举是妙计而非鲁莽糙举,林忠德听了半晌则道:
“别说了,无论你如何说事情也已至此,老夫又能如何?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你这位姑爷,连老夫都惹不起。”
林政孝听着哑口无言,不知怎么回答,而林夕落则在一旁吐舌,魏青岩最初来此地为她及笄插簪,不就是来逼着林忠德撤回弹劾的折子?
“回老太爷、七老爷、九姑奶奶,九姑爷到了”
下人们回禀,林忠德则点了头,可等半晌魏青岩都没进门,诧异之余林夕落则出门去看,却是林政齐将魏青岩给拦住,正在问他太子之意。
林芳懿如今在太子身旁随侍,而这一次周青扬不允太医来探病险些让老爷子出了事,林政齐这心里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可听说魏青岩刚刚从宫中而来,更是卸任成草民,林政齐这一张脸好似被捶一拳头的豆腐,难堪的快没了形状。
就这样卸任了?而且还是自己主动要求?
林政齐觉得心快跳出嗓子眼儿,这位姑爷子的胆量无人能敌,更无人有他这般疯狂。
“此举不觉得太过鲁莽?太子殿下分明有意拉拢照料,又何必如此?”林政齐这话无非是试探,他自己掂量不出太子的轻重,可魏青岩终归是侯府之人又在皇上身边辅佐,知道的消息和眼界定比他们多不少……
“犯了错就要认,即便太子拉拢这过错也在,认了作罢,否则皇上也不会将此事交由太子处置,何必让太子殿下为难?”魏青岩一副大义之态让林政齐扯了嘴角,骗鬼呢?谁信啊
可这般回答已经是在画圈,显然他在魏青岩这儿也问不出什么来。
这一会儿林夕落从屋中行处,魏青岩则朝着林政齐拱手致歉,随即走上前,“祖父身体怎样?”
“拽着乔高升来给诊的,他为人不怎样倒还真有几分本事,一碗药下去祖父就醒了。”林夕落说到此不免心中感叹,乔高升还说了,如若一副药还不醒,那就可以办丧事了……
魏青岩点了点头,“那就进去说吧。”
林夕落应下随之进门,而林政齐则在门口斟酌是否要跟随而去听一听?
可还没等他做出决定,林大总管和小厮丫鬟们则从屋中出来,随手关上了老爷子的门,这明摆着是不允外人相见了。
屋中,林忠德听到魏青岩卸任官职一事,眼白都快瞪了出来,“就一句话自己卸任了?这……这不是胡闹嘛”
“何为胡闹?”魏青岩一脸轻松,“国事不如家事,如今我有心照料夕落,带她四处游玩岂不更好?爷不缺银子。”
林忠德嘴角抽搐,“这怎是银子的事,你到底心里有何打算?让林竖贤弹劾你,而又主动卸任?老夫是猜不透你这心里揣的什么花样了”
“夕落,你还在一旁笑?”
林政孝半晌没插嘴,可见林夕落一脸满足的笑着不免苦涩摇头,这丫头的心得多大啊
“那又怎样?我还哭啊”林夕落没心没肺,魏青岩则抓了她的小手,可也知要给林忠德一定心丸吃,否则这老头子说不准气火攻心再昏过去。
“此事说起来就好比您养了几条狗,本有一条您养了多年,且最喜欢的、最宠爱的狗,每当有好吃好用的都先可着这一条,而另外几条只能吃剩的,虽说这一条并非最厉害的,却是最为享乐的,可某一日您出了远门,这一条狗则对其他同伴呼来喝去,豁然发现当主人最好啊,何必只当一条最受宠的狗?”
魏青岩说到此,意味深长的看着林忠德,“而您,则被这条狗咬了一口,心里会有什么变化?”
“你是说他?”林忠德自当听出魏青岩把几位王都比喻成了狗,而太子就是最受宠的那一条……虽说这做法实在让老爷子难以接受,可这其中所讲的道理他却格外震惊。
魏青岩淡淡的道:“远离为好。”
“如若身不由己呢?”林忠德急迫追问,如若依照魏青岩所比喻的来说,他们这些臣子实在是连狗都不如了。
“何来身不由己?不过是圈外围观之众,谁愿意进去挨咬谁就去,主人可是在等着狗咬累了,好为其拔牙呢”魏青岩说到此则不再开口,反而看向林夕落则道:
“想去何处游玩?可以定下议程了。”
林夕落的脑子还扎在他刚刚那番比喻当中,虽说也听懂了,但这件事毕竟还牵扯林家,她不能如魏青岩那般淡定从容。
“哪儿都不想去,嫌累。”林夕落这一句被林忠德当成孺子可教,没有就此考量四处撒野,可林夕落后一句却让老爷子连连咳嗽不止,因她言道:“还是开麒麟楼雕木铺子吧?这事儿最合我心”
“行,我陪着你当木匠。”魏青岩宠溺的应答,则让林政孝都叹了口气,自己这姑娘和姑爷也果真是一对儿绝配,可他怎么就觉得别扭呢?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林忠德终归重病刚醒,林夕落则让林大总管将乔高升临走时所下的药方收好,更是嘱咐道:
“群叔,您可要亲自的动手,一样一样的看,千万别弄出错,这府里头也就靠您了”
“九姑奶奶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林大总管应下,魏青岩与林夕落则随从林政孝一起离开林府。
林政孝回了“景苏苑”,约定过一日见面再叙,魏青岩也没带林夕落即刻就回侯府,而是去了“福鼎楼”吃饭。
福陵王此时也在,看着夫妻二人点了一大桌子菜不免心疼,冷斥言道:“刚成了草民就来本王之地大吃大喝,这可是多少银子?无官职在身,见了本王还不磕头?”
魏青岩瞪他一眼,“我磕,你敢接?”
“怎么不敢?”福陵王说完则伸出脖子凑近他,“怎么着?你还有私密的圣旨不成?”福陵王绝对不信魏青岩是个掉了官职的破落官,他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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