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安静对流云而言过于沉重,于是片刻之后,她轻轻地发出一声咳嗽。
所有人似乎都被这一声咳嗽惊醒,太后缓缓吐气,身子微微松懈下来,勉强笑道:
“罢了,德妃,你且告诉你的传人,收魂师都要做些什么……或许,天都日后就指望她了……”
说着,她的眼中又不禁透露出些许期待热望之意。
流云心头又一次颤了颤,带着苦笑看向德妃,身子也向她福了一福:
“正是……还请德妃娘娘开恩,教导教导奴婢,收魂师是做什么的……”
“收魂师究竟是做什么的?”
通往皇宫禁城的官道之上,奔跑着数匹骏马,正是燕王一行人。身材雄壮的老周,正向郭老问出此言。
郭老身子随马身上下起伏着,呼吸纹丝不乱:
“天都一般百姓并不知晓收魂师的存在。只因,收魂师有逆天之力!皇室深恐此种逆天改命之力为恶人所用,故,每一任收魂师均被皇室圈养。并被当做皇室的头等秘辛深加封锁。”
说着,郭老深深看了老周一眼,似笑非笑:
“老周,你今日是宣誓向燕王爷尽忠,方有机会得知此等机密之事!托赖燕王爷对你的信任,你需谨守!”
还不等老周说话,郭老已经跟上一句:
“之前那等对王爷甩脸子的事,你最好少做!需知王爷是个礼贤下士的脾性,但维护王爷的面子,却是你我身为人下属需尽的本分!记住了。王爷的女人,自有王爷教导!”
老周怔了怔,粗犷的脸庞上微微泛起一阵红,他是行伍出身,自然有些桀骜不驯。但行伍中最重辈分与实力,郭老是天都开国一辈的高人,他出言教导,老周只有乖乖听从的份。
郭老见他安分,满意地点点头,复叙述道:
“收魂师一辈只有一人,每一任新的收魂师。都是由上一辈收魂师指定的传人,其人肌体必有与上任收魂师灵魂共存的特性,收魂师的记忆才可得以传承……”
“记忆传承?那岂非与倾注魂魄一般?!”
老周悚然心惊。
郭老微微摇头:
“非也,得到传承的仅只收魂的技艺,如何使用、是否使用却是每一任收魂师自行决定的,换言之。即便是收魂师,也并非可以借助他人的身体不断活下去……春华秋实,万物交替,此乃不可改变的天道……”
郭老低低说着,声音中难得的带上了一丝怅然。他年事渐高,对此事自然颇为感慨。
似是感觉到郭老的沉郁,燕王的声音适时飘来:
“禁宫已在眼前,大家且打起精神来,今日之事,不容有失!”
郭老和老周同时应声挺直了身板,果然,地平线上,禁宫朱红色的大门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在宫女聚居之地,碧君换上了一袭最常见的宫人礼服,她虽然是异族人的面目,但身材并不高大,发丝仍是乌黑,故若是低垂了头,夹在一群宫女之中并不特别显眼。
不过片刻,她已得知莉娜有了意外,立刻令澜珊国在天都禁宫中的内应们带自己前往莉娜寝宫。
众宫婢夹带着碧君衣袂飘飘地行走着,一路上,碧君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皇帝就知道是莉娜对自己下了手呢?按理说,莉娜是借淑妃的手送出迷香,而仅仅分析迷香,是不能作为暗害的证据的,因为这些香的确只有助性的功用。
当然,如果在用迷香助性的同时,服用那些黑珍珠磨成的粉,则另当别论了……只是,皇帝是如何得知的呢?
这禁宫之中,还另有什么高人不成?
禁宫,果然宫深似海啊……碧君正默默想着,手上被宫婢轻轻一拉,提醒她莉娜的寝宫已在眼前。
碧君抬眼望去,却不由吃了一惊:眼前这座小院门口站了一众侍卫,竟是封锁住了,那些侍卫的首领正皱着眉头向她们望来。
碧君见机极快,早已低了头,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她身边的宫婢同样是极精到的人,众人极有默契地款款自莉娜寝宫门口晃了过去。行到拐角处,知道那些侍卫视线望不到自己,碧君众人方停了下来。
碧君皱眉向众人问道:
“此处已然有人看守,怎的无人告知?在此险境做事,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你等怎么如此漫不经心!”
那为首的宫婢紫涨了面皮,她已是宫中的一等女官,平日在宫婢中间颇有声望,此时被碧君训斥,却是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碧君严厉地扫了众人一眼,方缓缓道:
“众姐妹莫怨碧君说话严厉,你们也知道,禁宫便是龙潭虎穴一般,一步行错踏迟,便是万死不赎,以后再不可如此轻忽!”
众人低低应了。那为首的宫婢低声问道:
“那,现下……”
碧君轻笑了一下,眼中泛起自信的光芒:
“这禁宫,我二十年前既能出去,二十年后自然也能回来……”
她缓缓抬头望望眼前的红色院墙:
“这里,挡不住我。”
…
风声吹过了屋檐下的风铃,叮叮咚咚。
驿馆中,澜珊国的侍女、佣人们悄没声息地进进出出,流水般传进饭菜,摆开了餐桌,菜色琳琅满目。只是虽然饭香四溢,却没人去动一筷子。
沐梭沙面沉似水地坐在桌边,凝眉望着正午的天空。过了一晌,他忍不住回看一旁同样沉默的巫王:
“老混蛋,都这会儿了,你去送信的人应该把信送到了吧?”
巫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再叫一声老混蛋,老夫就让你的心上人去死!”
沐梭沙耸耸肩,淡笑:
“老混蛋!”
巫王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忍住没说话。沐梭沙自己默默琢磨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发问:
“老混蛋,你前前后后都在天都宫里安排过多少人手啊?能确保碧君夫人和流云的安全吗?”
巫王再次咆哮起来:
“跟你说了,别乱叫!”
顿了顿,方压下火气:
“自打老夫成了澜珊国国师之后,便一直在往天都宫里塞人,前前后后,持续十余年,共安置了不下数百人了,都是身手不凡之辈,再加当年天都宫里拥护太子的死忠之士,便说现下老夫能把天都握在宫里,也并不过分!”
沐梭沙漫应了一声,立刻道:
“那便把天都宫翻过来吧!夜长梦多!”
巫王老脸抽了抽:
“你一句话就要老夫苦心造诣的一片大好局势全部化为乌有?!”
沐梭沙挑挑眉毛,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几分惫懒:
“要不,我自己去,带上我弄出来的那些个武器?你也知道,咱们这次来天都国,船只那么沉,是有原因的!”
巫王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休在那里威胁老夫……万事等碧君夫人传来消息再定!”
他说着,眼角同样扫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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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节 陷阱
哗啦啦!马蹄声如奔雷般踏过京城的街道!
太子率着一众人,策马急冲在街市之上,薄唇紧抿,柔美如女子的面庞充斥着一股凌厉。
他们刚刚去红月楼,必是为了见什么人议事,一顿饭吃三、四个时辰是再寻常不过的了,所以,他们肯定还在红月楼!太子心里默默叨念着,再次夹紧了马腹,街头闪出一角飞檐,红月楼已然在望!
他快速地勒马停下,等不及身边的人替他收拾缰绳,便冲进了酒楼之中。
红月楼上的一间极为雅致的包房内,一身艳色红裳的钰锦与“烈王”正面对一桌美味佳肴,默默对饮,包厢门口,几名侍卫默默挎刀把守着。
“烈王”虽然沉默,动作却十分体贴,一直替钰锦夹菜、注酒。钰锦则是面沉如水,一双象牙筷子半晌也不见得动上一下。
“烈王”终于看不下去,低声道:
“钰锦姑娘,还是吃些东西吧!这红月楼是京城中最有名的酒楼,每一道菜式都有来历,比如这一道……”
“你是谁?”
钰锦冷不丁脱口而出。
“烈王”笑得很完美:
“本王……”
“少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钰锦猛然发作,瞪着对方:
“你才不是他!却为何一直坐在我的身边,做那些只有他才可以对我做的事?!”
“烈王”幽深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歉意,一闪而逝。
钰锦只觉得这包厢中闷得令她窒息,豁然起身,走向窗外,手刚一粘到窗户,又瞬间缩了回来,回头瞪着“烈王”:
“你等的人到底在哪里?!来是不来了?!我想回府,不想在这里干耗着了!”
“烈王”还未说话,就听门口猛然传来长笑。烈王府的侍卫们看清来人,立刻往两边一分,就见太子闪身而入:
“三弟在这里等人么?莫非等的是为兄?”
“烈王”神色不变,淡淡撩眉扫了太子一眼。起身施礼道:
“恭迎太子殿下!”
太子柔美的嘴唇轻轻一弯,手向后一招:
“来呀,将红月楼围了,好好招待本太子爷的好三弟!”
就听楼梯上、地板上一阵脚步急响,果然已被团团围困!
皇帝一脸疲惫,塌着双肩,拢着一领硕大的皮裘歪在养心殿上。周遭虽然满是太监宫女,也点起了数个火盆,他却始终觉得身边冷风阵阵。
燕王大步进入养心殿的时候,正好看见皇帝不住地裹紧皮裘。看着面色青黑的皇帝。他不由心头一紧,忙着上前几步:
“父皇!您龙体可安康吗?是否需传太医来诊治一番?”
皇帝看着燕王,疲惫地勉强笑了笑:
“皇儿,你来了,朕。朕恐怕时日无多矣!”
太后寝宫中,四周的火盆持续燃烧着,发出了剥啄之声。太后静静凝视着德妃和流云,在等待她们之间的谈话结束。
德妃温和地看着流云:
“收魂师,可以逆天改命,但无论何时,天都只有一位收魂师。你若继承本妃的衣钵。则本妃的收魂师职责便自卸下,且不会再有为人收魂改命的能力……本妃愿意将收魂师的技艺倾囊相授,你可愿受领么?”
流云眼珠兀自转个不停:
“天都只有一位收魂师,那这世间的其他国家呢?有没有收魂师?”
德妃笑了笑:
“此事,你倒问得奇特,本妃不知……”
太后的声音稳稳插了进来。带着毫不隐藏的自傲:
“据老奴所知,现在与天都建交的大小数十个国家,各有自己的巫师、国师等,但未曾听说有另一位收魂师的,你不妨认为。这世上只有天都国拥有收魂师!你若成为我天都皇家的收魂师,自然尊贵雍容,极尽荣华。”
流云以手掩口,轻轻笑了起来:
“这样么……不知德妃娘娘怎么进的冷宫呢?”
太后一怔,眼睛不由眯了眯,这一瞬间,她发现了这个姑娘让自己很不舒服的一面:怎的这么多问题,还敢质疑皇家呢?就在刚刚那一瞥,她的笑容里,似乎没有多少对皇室的尊敬之意……
此时的流云并没有太在意太后想法,她自顾转头看着德妃,等着德妃解答。德妃略怔了怔,方笑道:
“论理,收魂师是不可成为皇室妃嫔的……”
她沉了沉声,便没再往下说。流云装作不懂,故意凑过去瞧着她笑:
“娘娘想让我做了徒弟,那好处与坏处且都得好好地说给我听才对哟!”
福子微微提高的声音插了进来:
“无他,德妃娘娘与当今圣上是两小无猜,当年的万岁爷尚未登基之前,德妃娘娘便已诞下燕王……”
流云恍然大悟,还没说什么,就听福子冷冷道:
“德妃娘娘,老佛爷,咱没空哄这小女娃子玩,该说什么,需赶紧些!实在不行,太后不妨拟一道旨意,直接下令便是了!”
德妃瞧着福子,笑着摇摇头,低语道:
“收魂师传承一事,最需心甘情愿。”
她再次温和地看向流云:
“你可想好了么?愿否做收魂师的传人?”
流云心里淡笑:好处说了一箩筐,偏坏处一样也没提,果然是哄孩子罢了!不过,对我而言,寻回记忆是最重要的……成为收魂师,是否代表我终于可以解开记忆之谜了?
她眼眸一闪,开了口:
“不知德妃娘娘可否告知,为何流云能够成为您的传人呢?”
此时,其他人无话,福子的脸却是放了下来:
“你这贱婢,甚是胡闹!早前一番话,全白费了不成?只说愿意或不愿意,莫再推三阻四的!”
流云慢慢转头,双眸晶亮,瞧着福子:
“福公公,奴婢有一事不明,故而想请德妃娘娘解答,德妃娘娘还未说什么呢,太后老人家也没训斥奴婢呀,怎的福公公偏偏就这般义愤填膺起来?倒像是……您才是当家作主的!”
这话说得,殿上其他三人都愣了一愣,太后率先笑了一声,虽然语音勉强:
“这个小丫头颇是有趣!福子,你莫管她……收魂师入门,兹事体大,须得想清楚……”
…
碧君的身体如叶片一般轻轻坠落在第,眼前,一片艳丽的帷幕、垂帘,她已潜入莉娜宫中。巫王安排的人手本不愿她涉险,怎奈莉娜的情形复杂,无法假手他人。她轻轻向殿内滑了几步,身形快速闪在粗大的廊柱后隐蔽着,凝神倾听周围有无人员看守。细听了一回,端的是悄寂无声。
碧君缓缓向内室走去,就听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粗重的呼吸,她迅即止步,隐着身形往前一看,看见的一幕令她瞬间又惊又怒!
只见莉娜的寝宫之内,莉娜的娇躯正斜躺在一张软榻之上,她仰面朝上,长发松垂在地,四肢也软软地垂挂着。却有一个脱得精赤条条的男子,正趴在她身上耸动!从此人脱在一旁的服饰来看,显然是个侍卫。一旁还横着几个宫女,却是被此人打昏了。
碧君瞬间怒满胸膛,快步闪出,嗖的欺到对方身后,并指如刀,一下重重砍在他的后脖颈上!
那正在胡天胡帝的侍卫悄没声息倒了下去,被碧君极尽厌恶地一脚踢开。她快速扯了一片帷幕将莉娜裹住,随后试着轻声呼唤她。
莉娜美艳的五官簇拢在一起,好一阵子才稍稍有了知觉,目光缓缓聚焦:
“碧,碧君夫人?”
碧君见她终于回应,喜不自胜,轻搂了她的肩笑道:
“还好你没事!”
不想莉娜猛地翻手推开她的手腕,尖声道:
“快走!这是陷阱!”
碧君陡然心惊!却听四周陡然响起一片长笑,当当当!所有的门窗瞬间紧闭!
那长笑声忽东忽西,不断绕场游走,就是无法确定来历与方向!
碧君悚然,双手提至胸前,严阵以待!
…
驿馆中,沐梭沙扫了巫王一眼,忽然站了起来:
“老混蛋,我告诉你,我不会袖手等下去的。”
巫王侧头,眼中掠过一团疑云:
“你要做什么?”
沐梭沙笑了笑,手掌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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