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难以为昱操办婚事。昱身为男子,又是不便……如今斗胆,向皇上借用瑜嫔娘娘,为昱操持婚宴,请皇上应允。”
本是堂兄弟,让堂嫂帮忙筹备婚事并不是逾矩的事,他这样一开口,如何能拒绝。
一直未发言的南宫相国也起身笑道:“太皇太后开了金口,这婚宴在宫中举办,瑜嫔娘娘也不用多么奔波。只需将别院婚房打点,另吩咐宫人准备便是了。”
他们两个人的话,已然让她骑虎难下。小楼看阿祉面色凝滞,嫣然一笑:“既然世子相信本宫,本宫自然应下。”
阿祉一顿,小楼捏了捏他手心,将所有话都堵住。
他们还有事情要说,她自然不便久留,当即讨了出宫的令牌,便请安走了。
日子是前些时候太皇太后就命钦天监选好的,八月十七。如今只有不过半月,小楼自然要抓紧了来办。当下回关雎宫,找来礼部的人,问清以往世子成婚的规格,将所需东西一一列了清单,命人下去准备。光这一项忙完,已不知是什么时辰。
派人去问了一次,说是几位大人还没从御书房出来,她便收拾了笔墨。沐浴一番,穿了里衣坐在床头翻阅禄升从御膳房要来的食谱。上头标记了婚宴的常规菜色,她删了几个,又定了几个。
本想着等阿祉回来,可实在太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等到醒来,天已大亮,自己躺在床上,身侧已是冰凉。
“皇上卯时前便走了,特意吩咐我们不许吵醒娘娘。”流彩眼中艳羡。
小楼笑笑,这才释怀了些。
太皇太后知道她应了筹备婚宴的事,午时找她去了一次,特意嘱咐她要尽心尽力,另派了桂嬷嬷协助。此后桂嬷嬷每日天不亮便来关雎宫守着小楼,天黑了仍不走,竟似扎根在了关雎宫一般。
小楼被她催得整日间在御膳房、礼部四处忙来忙去,连话都没能好好和阿祉说一说。
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却是要出宫去世子别院,桂嬷嬷借说身子不便,没有随她们一同去。
小楼松了口气,可隐约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也不敢马虎,带了一大堆人浩浩荡荡出宫。这样不管她做什么,身边都有人守着,权作见证。
到的时候,司马昱并不在府里,只有府中下人受了命令,恭敬配合。
她松了口气,先将婚房选出来,将礼部设计出的图纸交待工匠,命令他们开工。待忙中偷闲,转到院子中,随手拉住一个下人:“府中可有个唤作‘书墨’的丫头?”
她如今宫装端丽,明艳四射,那些人连看都不敢抬头看,自然没认出她是谁。
“禀娘娘,有一人。”侍女低头回答,“在世子房中贴身伺候。”
小楼一怔,倒没有想过司马昱会将书墨放在身边。
“世子如今宿在哪个院子?”
毕竟是司马昱睡觉的地方,她一个宫妃,无缘无故跑到那里去,实在说不过。再想想反正他不在府中,想来是碰不上的,于是留下禄升监工,只带了流彩按着侍女指的路过去。
她对着别院很是熟悉,没过多久便找到了地方。
流彩上前叩门,没人来应。又等了一会儿,干脆推门而入。
院子里静悄悄的,流彩唤了几声“有人么”,远远似乎有一声模糊人声。她回头道:“娘娘等等,我去将人带出来。”
小楼颔首,看着她寻过去,人影消失在转角间。
院子里一时静得有些可怖。
她跺了跺脚,等了一会儿还没见流彩回来,心下疑惑,刚想找过去,忽闻身后一声:“你果然来了。”
她一顿,回过头。
他一身银白衣袍,眉目疏朗,长身玉立地站在她身后。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模糊了神情,唯有那薄抿的唇角,狭长凤眼,都清晰在目。
小楼一笑,站直了身子:“世子。”
风声徐徐,拂过她鬓边碎发,琉璃眸子里盛着细碎星光。
她是愈发美了。
不盈一握的纤腰,起伏分明的轮廓。身子不似以往那般削瘦,略略丰盈了起来,肌肤透亮,发丝儿都舒展着惬意。那模样,好像在告诉他,离开他之后,她过得有多么地舒心畅快,多么逍遥自在。
连那林间虫鸣,都仿佛在嘲讽他。
他忽地觉得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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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砌成此恨无重数(十六)
“你真的忘了?”他问。
英俊的眉眼被阳光撒上一层光,缓缓朝她走近,乌黑的瞳仁里是细碎的情绪蔓延。
她一怔,慢慢敛了脸上的笑。
“那日我假装溺水,你那么害怕……大雨之中,你倾身抱住我,连手臂都在颤抖……那夜在城楼之上,你我相拥……我征战归来,你思我若狂……”
他一字一句说着,最终来到她面前,呼吸可闻。
“你都忘了么?”
他声音沉沉,可那手,分明在不自觉地颤抖。
阳光越来越盛,照得这四周干燥无比。她仿佛能听到枝叶里隐藏的露水蒸发的声音,连地面洗尘吹动,都一清二楚。
忘了?
她一笑,侧过身,走向院子中一丛子衿花。浅色的花瓣在风中盈盈颤动,好像一只欲飞的蝴蝶,可翅膀被黏住了,无论如何都飞不了。
伸手,落在那花瓣上。
“我幼时家门被灭,兄妹离散,落在陈荣手中,险些生不如死。”她眉眼平淡,拢着明艳的光。
“那日我逃出来,在雪地中遇见你,恍若神柢。我心想着,你许氏上天送给我的宝物,护我周全。”她仿佛陷入梦中,连嘴角都勾起不自觉的笑意。
“在王府,受三小姐欺凌,负伤受难,我都觉着没什么。只要能看见你,只要我们可能有一个以后,我都可以忍受。”
“直到那日,南宫琉璃从长安而来,我才明白,一切不过是场春梦。”她偏头一笑,眼里弥漫的水光折射出他的容颜,“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很早就明白的,你心里住着一个人,她不是我。”
“你接近我,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其实我不信的。”
“你那样喜欢那个人,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他脚下一动,想走到她身边,却始终没有勇气。
“可你是我心里的梦,这个梦做了六七年,我在醉笙阁里疼得最生不如死的时候,只要一想起你,我都觉得有了勇气可以活下去。”
“我想着如果有一天再见到你,我一定要问你,那年你为我发边簪一朵花,你拉着我酿一坛梨花酒——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心。”
她从没告诉过他的这些话,终于在这样一个午后,说了出来。
浑身水汽仿佛蒸发,她干渴无力,可是心头堆积着的东西,终于被赶出去了。
“相爷寿宴,你把我扔在宴席上,和她在后花园私会。你说的那些话我一直记在心里,可我总想着,只要你没有说破,我装聋作哑又会如何。等我们回了宸州,她嫁给阿祉,我们总是会好起来的。”
“可是你却亲手把这一切都给毁灭了,我的哥哥,我心里埋藏的希冀,你为了她,全都打碎了。”
她突地一笑,仿佛在嘲笑自己:“你在宸州说过,我再也遇不到比阿祉更好的人。我如何不明白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对我更好,可是我总想着,只要在你身边,就算过得不是那么顺心,又有什么要紧。”
“七年前你从雪中而来,救我一命。我为自己取名云儿,想着的便是你那夜说过的话——青鸟不传云外信,你怨她不知你的心意,但我的真心,又被你丢在哪里?”
他抿着唇,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他从来不敢提起,哪怕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他从来不敢说起那一切。
那个夜晚,他如何将她伤得遍体鳞伤,如何决绝地将她交给梁姑。
他曾无数次想过,若是一切重来,他是否还会为了琉璃,为了碧溪这样做。
可是没有结果。
那是他从小爱慕的人,而她呢,不过是一个从路边捡来的小婢女,丢弃如草芥,何必珍惜。
可是他没有想到,多年以后,他们竟会以那样的方式相遇。
她扑身为他挡下一剑,她为他绣鸳鸯戏水,她那样信任、那样真心地将自己奉到他面前,任君采拮。
他从没想过,多年里心中住着一个琉璃,从未对别的女子假以辞色。为何对着她,能够那般自然亲近,能够那般相亲相拥。
等他隐约明白,已然来不及了。
她一身明艳宫装,腰间佩戴着阿祉钦赐的玉牌。
她眉梢眼角,都没有他的影子。
她是昊泽后宫的瑜嫔,再不是雪中惊慌如小鹿的少女小楼,不是烟花光雨中偎在他怀里的云儿。
她再不是他的。
心中仿佛有一把利刃插了进去,恶狠狠地、大力地桶到最底,最后一只手握住刀柄,往侧边旋开。血肉破裂,模糊不堪。
他微微张着泛白的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无力感从脚底蔓延到全身,他眼里倒映着的她,渐渐被模糊的雾气笼罩,看不分明。
连呼吸都快不能了。
她垂眸一笑,像是将那些过往彻底抛在脚下,留给他一个人处在无边的黑寂。
裙边穗子拂动,她转身往外走。
他脑子里“轰”地一声,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冲了上去,一把攥住她的手,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将人儿压向了自己。
俯首映上那嫣然红唇,带了绝然的力气,死命撬开她如花的唇瓣,吸允着她的气息。
他浑身刚硬如铁,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分毫。
唇齿见弥漫出腥甜的味道,早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只是纠缠在一起,仿佛无法分离。
她眸子睁得很大,双手掐着他的手臂,像是不可置信。
他不爱她,为何这样对她?
“小楼……”他已然是乱了,心绪如麻,再想不起任何的谋略计划。死死抱着她,仿佛抱住了一块浮木,如果她走开,他会溺死。
含住她精巧的耳垂,头一偏,在那细嫩脖颈上烙下痕迹。
“司马昱!”
她推不动,干脆低头,狠狠咬在他脖子上。
贝齿没入血肉,温热腥甜的液体流进她嘴里,他浑身一震,总算是停了下来。
眸子里红丝泛滥,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莫名情绪,呆呆看着她。
小楼趁机推开他跑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停下来。
扶着大石喘气,掏出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那鲜红在雪白绸缎上染成的点点红梅,心里奇异地一脉平静。
站了一会儿,听到流彩唤自己的声音,连忙理了理衣襟和头发,从假山后走出来。
“我在这。”
流彩连忙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奴婢方才走着走着,竟在那院子里睡着了,等醒来忙出来,却不见娘娘——是奴婢的错……”
小楼摆摆手:“不碍事,许是太过劳累了。”她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无谓责怪。
不想继续呆在这儿,将所有事情交托给禄升,先行带着宫人回去了。
一进宫门,吩咐下人准备热水沐浴,将自己洗了干干净净,换上干净的衣裳,坐在妆台前让流彩擦拭湿发。
她动作细致,一点点将小楼发间的水分吸干,忽地动作一僵,目光凝在一点。
小楼觉察出不妥,立时想起来是为着什么。面上淡然:“你下去吧。”
流彩应是,将布巾交给她,自己手脚僵硬地退了出去。
小楼手里攥着那块布,侧过脸照着镜子,白皙脖颈上一抹红痕赫然。她忙用手揉了揉,可那痕迹始终消不下去。
阿祉这几日忙得很,说不准今日不会来了,等过一夜,应当便好了。
她正宽慰自己,忽闻外间一声“皇上到”,是方德言。
手一抖,布巾落在地上,她连忙弯腰去捡。
斜里伸出一只手,将她白皙柔嫩的小手握在掌心,轻轻揉了揉:“累不累?你今儿跑宫外,天气这样热,有没有不舒服?”
“我很好。”她身子一倾,乌发披散,遮住颈侧的肌肤。转脸对他盈盈一笑:“你呢?今天有没有按时吃东西?”
他一笑:“你嘱咐方德言盯着,我哪里敢。”
小楼笑笑,顺势倚进他怀里,枕着平稳心跳。
“有没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他嗓音淡然,拥着她到床边坐下。伸手撩起一缕发丝握在掌心,那幽香袭来,身心都舒展开来。
“我知道你要去见阿昱,我没有打翻醋坛子。”他故意辩白几句,“但若你非要告诉我,我也是要听的。”
小楼身子一僵。
☆、第一百八十七章 砌成此恨无重数(十七)
话涌到唇边,翻覆几回,她还是拿不定注意。
说出来也是无益,可不说,总觉得在骗他。
“小楼?”他疑惑,突地一笑,伸手将她鬓边碎发归置脑后:“我闹着你玩儿的,我如何会不相信你……”
语声戛然而止。
她咬着下唇,感受到他身子猛然间的僵硬。目光恍若一道利剑,直直射在她肌肤上。
“阿祉……”嗓音干哑,握住他放在自己鬓边的手,拉到身前与自己交叠,“我……”
“嗯。”他淡淡一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将她揽进怀里,下颌抵着她额头。
她静默半晌,忽然道:“我和他,都过去了。”抬手落在自己颈部,揉着那一点暗红,她垂着眼:“今日他不知发了什么疯,有些孟浪,可我除了厌恶,半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他的手臂绷紧,紧紧箍着她,却一点异常都没表露出来。
小楼低笑一声:“我原以为这一辈子都对他硬不起心肠,毕竟那么些年了……可是今日,我险些咬断他的脖子,这才明白,原来我对他,没有什么不能的。”
“别说了。”他双手环着她,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熨帖她的冰冷。呼吸扑洒在她耳廓,“你不需要硬起心肠,一切交给我。”
他从来没有这样心疼过一个人,她年少的不堪,成长的艰辛,都仿佛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只要一想起,就疼得不能自抑。
他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你不生气么?”她声音低了几分,有些发哑,仿佛含着泪意。
他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心底有恼恨,却一丝都不关于她。眉眼微沉,“不生气。”
感觉到她的颤抖,怀抱又紧了几分:“他们若是想用这样的法子离间我们,是绝不会成功的。”
她轻轻“嗯”了声,终于是忍不住哭出来。
此后仍是忙着司马昱的婚事,她却再没有出宫去过别院,桂嬷嬷催了几次,说让她把事情放在心上,要亲力亲为。
小楼不轻不重地用话打压回去,把这样的“重任”交给了桂嬷嬷。那人虽不情愿,可被她的话一压,也无法回绝,由此小楼耳根子倒清静了一段时间。
再见到司马昱,已是八月十七。
她借口身子不适,并没有在婚宴上久留,只是开席前去察看了一番。
正好他与众人而来。
他一身红袍,越发衬得兰芝玉树。身边围绕的大臣不住地向他道喜,他一一回礼,眉梢眼角压抑着不悦,却没叫人看出来。
对上小楼的目光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