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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少时为奴,她暗慕他。为他摘梨花,为他扫马厩,为他顶罪名。哪怕被打得鲜血淋漓,只要看到他的眼,她便觉疼痛消去,快乐满足。
他当她是讨巧的下贱女子,对她不屑一顾,对她冷嘲暗讽。
一盏琉璃,他将她送出。几年翻转,她已为chang妾。
再遇,她是红遍国都的青楼名妓,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吟诗作赋,对酒当歌。他为她折花插鬓,为她描眉点唇。恩爱缠绵,羡煞旁人。
她为他巧笑嫣然,为他闭门谢客。为他眉间的一抹忧色,整夜不眠。为他随口一句戏言,珍重心间。为他勾唇一笑,舒展眉间。
他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她暗自欢欣,回他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哪知一朝天变。
她冷眼看他双手染血,冷眼看着故人皆灭。
以往她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他爱她。哪怕不爱,也是为了多年前的愧疚,对她百般疼惜。
却原来,她是他口中的三千弱水,只不是那独饮的一瓢。
既然如此,她亦不要再将他当做心头的明月光。毫不犹豫地伸向另一只手,将他爱的女子狠狠踩在脚下!
☆、第一章 满城风絮(一)
“小楼……”
一阵窸窣,薄薄的衣物盖在她身上。温暖的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小楼,你醒醒。”少年的声音粗噶,夜里听来叫人莫名战栗。
夜风寒凉,月色如华。
他将她抱在怀里,絮絮叨叨说着话,时不时喊她的名字。可换来的只有沉默。
她闭着眼,面色青白。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
他低头去看她。
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鼻翼翕动,唇色惨白,牙关打颤。呼吸一下弱过一下,只有双手死死抓住他胸口的衣料。
“娘……”她忽然出声,梦呓一般,声音里带了哭腔。“不、不要丢下……”
“小楼!”他心疼地搂紧她,亲吻她的额头,“都过去了,是梦而已。”
干燥的嘴唇让她不适,嘤咛两声,却也渐渐安静下来。
他一刻不敢移开眼,生怕失去她。
直到天色发白,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咕……”肚子发出声响,他摸了摸,看看怀里的人。“小楼,我去找吃的,你乖乖在这里等我。”说完移开身子,将她放在墙角,用破草席盖在她身上,然后快速走入人群中。
包子铺已经开门了,肉包的香气、米粥的甜美,无时无刻不勾。引着他。他吞吞唾沫,不死心地将全身上下翻找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老板把刚蒸好的馒头抬出来,瞧见他站在门口,立时皱了眉,厌弃地“呲”两声,“看什么看!滚开!小叫花子!”
他眉头一皱,往前跨了一步。
可眼角瞥到对面本来要来买包子的人,看到他后捂着鼻子走开,他低下头,几步走进小巷子里。
双拳紧握,牙关咬紧。
他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越想越恨,嘴角流出血丝。咸涩的味道充满口腔,他呸了一声,把血吐出来。
那一点红很刺眼,他一下子就想到小楼。
小楼……
他可以不吃,小楼不能。
他带着她逃出来的那天,他们一起滚落山坡,小楼受了伤,当天夜里就高烧不退。他背着她一直走了好几天,才寻到这么个小镇子。身无分文,没有办法带她看大夫,可是如果小楼的病再不好……
他狠狠地摇摇头,不让自己再去乱想。
眼下最重要的是温饱。
他正发呆,忽然看见一个华衣男子从面前走过。挺着大肚子,手上提着个鸟笼,荷包挂在腰上,白底金线,十分显眼。
他眸色一暗,跟了上去。
“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男子依依呀呀地唱得正欢。
他定了心神,快步上前,猛地往男子腰间一撞。
“啊!”男子大叫一声。
右手手指灵活地将荷包解下来,丢进左手袖子里,低头道:“对不起。”没想到以前的苦练,却只能用在这种地方。
☆、第二章 满城风絮(二)
“你个小兔崽子!”男子被这么一撞,手里的鸟笼掉在地上,门打开,红嘴绿毛的鸟儿趁机飞了出来。“我的小心肝!”他哀嚎,转眼见罪魁祸首要走,忙伸手去抓他,“想走?没门!”
他一个低身躲过,心里有愧,于是不敢纠缠,也不敢正面反抗。
“陈爷,您的荷包呢?!”旁边看热闹的来了一句,陈爷伸手一摸……可不是,哪里还有荷包的影子。
“三只手!”陈爷大叫,“敢偷到你陈爷身上,瞧我不扒了你的皮!”自知自己抓不住,便快道:“听好了,谁能抓住这个小子,赏银五十两!”
一听有银子,众人皆跃跃欲试,互相瞅了一眼,全部朝少年扑过去,生怕落了人后。
他心慌得厉害,揣着荷包往前跑。他年纪虽小,脚下功夫却不弱,身后一群壮年男子拼了命也追不上。可到底不熟悉路,又不敢带着麻烦去找小楼,只能胡乱闯。
没想到进了死胡同。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身上的汗把衣裳都浸湿了。
头疼得像是要炸开,喉咙里火烧火燎。
她闭着眼,舔了舔嘴唇,迷迷糊糊叫“大哥……”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心像是被悬在半空中,不着底,无所依托。她费劲撑开眼皮,眼前是从草席缝隙里漏下的光,刺得她眼睛疼。
眨了几下,慢慢把草席拉下来。
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她撑起身子,让自己靠着墙壁坐起。
浑身酸疼,却抵不过心底的恐惧。她蜷起身子,双手死死环住膝盖,一双眼睛不住看着前方。她的眼睛很大,但好像没有焦点一样,茫然无所依。
忽然,一抹黑影出现在视线中。
她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挣扎着要站起,嘴里喊着“大哥……大哥……”
少年奔上前,一把抱住她:“你醒啦?!”语气是掩不住的开心。
她却愣住,呆呆摸上他的脸:“大哥……你脸怎么了?”
“没事。”他一说话,扯到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撞到墙了。”他眨眨眼,故意逗她。
她只是抿着嘴,很明显生气了。
他一下子慌了阵脚:“真的是不小心碰到的。”
他全身到处都是伤,衣裳都破了几个洞,却还是挤眉弄眼地搞怪。她眼眶一热,故意大声:“傅南意,你几岁的人了,走路都会撞伤,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傅南楼,你胆子粗了,敢这么跟你哥说话?!”他不甘示弱。
就像以前家还在的时候,他们总是这样吵吵闹闹。娘亲在一旁温柔而宠溺地笑,每次都说阿意,让着妹妹。
……
一想到以前的事,她心酸得厉害,忙撑着头道:“傅南意,我生病了你还气我,我头疼……”
他只能弃械投降。
☆、第三章 满城风絮(三)
掏出拼死护下的银子,送到她面前:“没事,我们有钱了,哥带你去看大夫。”
她也不问钱是哪里来的,只是点点头。
药铺坐诊的大夫看他们衣着寒酸,心生可怜,为她把脉开药,只收了一点银子。
她提着药,他背着她,一路走。
出了镇子,在一里外找见一间破庙,两人便在那里住了下来。傅南意找了个破罐子,洗干净给她熬药。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抱成一团。她身子弱,素来惧寒,几乎是整个人缩成一个球。他心疼她,给她搓手搓脚,好不容易叫她睡着了。
风一吹,庙外一声尖利的响声。他皱了皱眉,确定小楼睡熟,才轻手轻脚松开她,爬起来往外面走。她许是感到了寒冷,缩了缩身子。
出去便见不远处立着一道黑影,清癯修长。
他走上前,声音冷清:“我说过了,我不会跟你走。”
来人叹了一口气,道:“我答应过你娘要一生护你,自然不会食言。”眸光一转,道:“难道你要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吗?偷人钱财,被人追打,今日要没有我,你认为你真的能活命?”
他紧了紧拳头,“我死了也不要你管!”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他显然没放在心上,“你要是不放心傅南楼,我可以为她安排妥当。”
他闭着嘴,不屑应声。
来人轻笑:“你看看她病成什么样子……她年纪那么小,每天跟着你露宿街头,吃不饱穿不暖,谁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你以为自己是保护她,却不知是在害她。”
“胡说!”傅南意眸色凌厉,“我不会害小楼!”
他不置可否,“你心里清楚,现在搜查你们的人还没有放弃,你带着她,被找到只是迟早的事。我不会勉强你,可是你要想清楚,是两个一起死,还是两个一起活。”
傅南意开始犹豫。
月亮从云后绕出来,晕黄的光,一下子照清他的脸。
少年的轮廓还不算分明,眉很黑,琥珀色的瞳仁反射着月光。鼻子很挺,嘴唇干燥得起皮。
他对面的男子已是中年。面容清俊,身材削瘦,眼泛精光。
傅南意低头,低低道:“舅舅,我不想离开小楼。”舔了舔唇,“她是我妹妹,临……娘叮嘱我,一要照顾好小楼。如果您能带着她一起走,我就愿意。如果要留下她,我宁愿死,也不会离开她。”
“不可能。”拒绝得很干脆,“傅家的人都该死,我绝不会替傅师良养女儿。”知道他有话反驳,继续道:“若不是你娘是我妹妹,我也不会留你。”
傅南意口干舌燥。
一阵风过,树影婆娑。
破庙门口一道小小的影子闪过。
中年男子面色一顿,沉重道:“阿意,当初要不是傅师良强掳,你娘也不会做他的二夫人,更不会在生下你之后郁郁而终。你难道不恨他?就算你不恨,我们宋家只有你这么一根苗子。你却宁愿露宿街头、做人人喊打的偷儿也不愿与舅舅回家,你难道要叫你娘在地下也不安心吗?”
☆、第四章 满城风絮(四)
“舅舅,我……”他说不出。纠结半晌,终是妥协:“您容我想想。”
舅舅说的没错,即便他不怕,可小楼呢?小楼从小在傅家娇生惯养,没饿过一顿,没冷过一天。现在病成这个样子,如果自己一意孤行带着她,她说不定真的会……
舅舅恨傅家,他知道。可是毕竟是兄妹,哪怕为着他,舅舅都应当不会太为难小楼,给她安排的人家,最起码能照顾她到他长大。到时候,他就回来找她……
回到庙里,小楼还是方才的姿势,只是蜷缩得更厉害,牙关打颤。
他心疼,忙重新抱住她,不时轻抚她的背。
“大哥……”她忽然叫道。原本闭着的眼睛一瞬睁开,透亮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流转。
他不曾察觉。“怎么醒了?”
她用头顶蹭他的下巴,“大哥,我想娘了。你给我唱歌吧,就唱娘哄我们睡觉时唱的那首。”
他蹙眉:“哪个男孩子兴唱歌。”
她嘟起嘴:“我不管,你不唱我就睡不着,我睡不着头就疼,哎呀呀,又疼了……”
他无奈地把她抚额的手拉下来,白了她一眼,清清嗓子,故意压低了声音唱起来:“月光好,树影摇,我的宝贝……”
傅南意正是变声期,唱歌绝对算得上难听。可是小楼却听得笑了,用手环住他的腰身,像是想把自己融进去。
要是他们能合为一体,他永远也丢不下她,那该多好啊。
这日睡得晚,又冷,第二日她的病愈发重起来。
傅南意背着她一家家药铺去求医。人家看他们衣裳褴褛,再加上小楼眼看着不行了,就都不肯收。
他求救无门,抱着她坐在街角哭。
“想好了吗?”男音响在身前。
他擦干净眼泪,抬头望他:“舅舅,你找的人会给小楼治病,好好照顾她吗?”
男子勾唇一笑,眼里深深浅浅,“当然。”
他找的人家是桐镇外的一户姓陈的猎户,男主人名叫陈荣,年近四十,他妻子不过三十,看起来却有五十。不过说话倒是轻声细语,看起来应是好相处的。
舅舅单独找陈荣说话,给他银子。
傅南意跪坐在床边看小楼,为她将鬓角的碎发归置脑后。陈氏在一旁纳鞋底,不时抬眼看一看小楼,目光柔软。
阿意想,陈家无子,陈氏又对小楼有好感,一定能照顾好她。不过还是不放心,虽知道小楼听不见,还是附在她耳边说:“小楼,等着我,我很快就来找你。”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傅南意走的时候,在路口回头看了很久。舅舅也不催他,只是弹着衣裳上的灰尘。
直到他回过头来,“舅舅,我可不可以来看她?”
他一笑:“你若是武功学问有进步,我倒可以考虑让你来瞧她。”
傅南意狠狠点头。
☆、第五章 满城风絮(五)
小楼醒过来的时候,陈氏高兴得不得了。给她做了好吃的,摆了满满一桌。
她目光无神,没有胃口。
陈氏也不恼,自己拿着碗一口口喂她。见她吃完了,咧嘴笑了半天。
烧水给她洗澡,把她放在不大不小的木盆里。撩起温热的水从她身上淋下,缭绕的热气熏了眼睛,她却眨也不眨一下。
她没有问。
没有问傅南意去了哪里,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氏心疼她:“小楼,我给你做了新衣服。”她说话声音很小,像是受了委屈。
小楼点点头,对她挤出一抹笑,“谢谢。”
陈氏眼睛都眯成一弯月牙。
陈荣脾气不太好,每天都拿着陈氏使唤。以往或许还为生计去打猎,可自从得了照顾小楼的那笔钱,干脆就呆在家里。
饿了让陈氏做饭,渴了让陈氏倒水。
唯一对小楼倒是很好。跟她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的,有好吃的也夹到她碗里,偶尔还会出去给她买新衣裳和头花之类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只是每次陈荣一叫她,陈氏就像被针刺了一样又疼又难过。夜里,陈荣拉着陈氏翻云覆雨,声响很大。小楼睡在旁边用布隔出来的地方,燥得面红耳赤。
陈氏的叫声很小,像是压抑着自己。然后陈荣就会打她,非要她大叫出来才肯罢手。
小楼觉得不自在,就会掏出胸口的玉,攥在手里。那是娘给她的,她和大哥一人一块。她的正面刻着一枝梅,背后是一个“楼”字。大哥的正面是兰花,背后是“意”。
她记得大哥说会回来找她,所以她再不舒服也不能走,她要等他。
可是事情渐渐不对了。
陈荣很喜欢摸她的头,很喜欢抱她。她有些洁癖,讨厌不熟悉的人碰自己。就连陈氏她也是勉强能接受。
可寄人篱下,她又不能骂陈荣。
陈荣说要教她写字,半抱着她,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在纸上鬼画符。
傅府家教,她三岁便开始练字读书,此时十岁不到,但就是与一般的男子比起来也绝不会输。陈荣一看就不像会写字的。
她闷闷说:“我会写。”
陈荣似乎没听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