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会调侃相公了啊!不像话啊!”徐卿钧假装生气,却宠溺地拿过酒杯,轻轻抚了鸢然如瀑的长发;“终有一日,我会为你挽起你的发,这辈子,这个特权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有。日后,为娘子挽发描黛都是卿钧的事了。”
“你呀,就是这么油腔滑调,都中了举人了,还不知道害臊!”鸢然柔柔地笑,俨然一副小媳妇的样子,温顺可爱,连远处的徐夫人都移不开眼。
“钧儿。”徐夫人循着鹅卵石的小路,慢慢走了过来。
“娘亲!”
“伯母好!”
徐夫人见这二人如此恩爱,很是欣慰,却见她面有难色。
“娘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徐卿钧看出了母亲的异样。
“钧儿,娘亲有事情要说,你随我来。鸢然且在这里稍等片刻。”徐夫人领着徐卿钧来到了假山后。
鸢然实在有些好奇,因为徐夫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便悄悄来到了假山的另一边,这种事虽然不太好,但是好在是在熟悉的地方,所以被发现的可能性并不大。
假山那侧的两个人正在对话。
“娘亲,我没有办法抛下鸢然,你知道的,我们从小便已经订下盟约了,此生非她不娶。”徐卿钧一脸怒气,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鸢然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不禁开始担心。
“钧儿,你不要任性!”徐夫人一脸无奈,“我也知道这样对鸢然不好,况且我们两家还是世交,可是,那个人可是当今丞相的孙女,那是皇亲国戚啊,咱们惹不起。再者况且,那李家小姐长得是倾国倾城,比鸢然美得太多。再者说,从古至今,士农工商的排序,商者为末,他们曲家再富,也不过是小小商贾,怎么比得上人家世代为官?你现在是举人了,以后升官如果没有点依靠,真的会仕途艰难啊!再说了,当初,本就是为了他们曲家的财产,我才会要你和她在一起的,现在既然有更好的选择,我怎么会放过。”徐夫人的话字字敲在鸢然的心上,震得她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她瘫坐在地上。
“娘,不要再说了,我和鸢然情投意合,我又怎么会垂涎那李家一点半点的好处?”
“那李小姐对你一见倾心,人家温柔贤惠,没有半点大小姐脾气,哪里比不上曲鸢然?再说了,你这孩子不要这么死脑筋,要知道你和李小姐本就是有婚约的,我本来是怕高攀不上人家,谁知道人家一诺千金,曲家只是我们的一个后路罢了,还有,亲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可从来没有同意过你和曲鸢然的亲事!”徐夫人说到激动处,声音骤大,把假山一边沉思的鸢然震醒。
“娘!那李丞相乃是一代奸臣,我又怎可趋炎附势?还有你,怎么可以如此出尔反尔,你明明答应我婚姻大事由我自己做主的。”
“钧儿,这婚姻大事由不得你。我会找人拜访曲老爷的,曲鸢然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还有,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徐夫人下了狠心,顾不得对曲鸢然愧疚,便匆匆去了大厅,回复冰人馆的冰人去了。
待徐卿钧回过神来,去原地找寻曲鸢然时,已经不见人影了。
而鸢然看见徐卿钧离开了,也从假山那侧出来,行尸走肉般走出徐府,如游魂一样在街上飘着。正是盛夏时节,雷阵雨说来就来。鸢然没有理会,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豆大的雨点打下来,一滴一滴打在她的心上。
一整夜,她都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没有换下身上的湿衣服,不要任何人打扰。雪儿在她身旁守着,她抱着雪儿,无声地流泪。外头的雨渐渐大了,屋檐上的水滴清脆地滴下来,响在鸢然心里。
徐卿钧趁着夜色,翻出了徐府,又翻进了曲府,径直走向鸢然的房间。
“鸢然,你在里头吧!”徐卿钧显然很了解鸢然的秉性,“傻瓜,一有事情只会躲起来。快出来吧,陪相公聊聊。”
房间里的人,并没有声音。
“鸢然,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徐卿钧有点担心了。
“呜呜呜”哭声清晰地从屋里传出来。
“鸢然,你开门好不好?”徐卿钧在外头敲着门。
“你走吧!我不会再见你了。”鸢然幽幽地声音传来。
“傻瓜,你说什么呢?我说过这辈子都不会丢下你,如果你不愿意见我,那我在这里等到你愿意见我便罢了。”徐卿钧的话没有说完,门却蓦地开了。
曲鸢然从里头跑出来,紧紧抱住了徐卿钧,“钧哥哥,我想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你与伯母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与李家小姐早有婚约,你又怎可辜负她?”
看着怀里痛哭的人,徐卿钧心都揪了起来,“鸢然,我不管那人是谁,也不管后果如何,我只知道,我徐卿钧势必不会负你!”
“可是,钧哥哥,伯母说的很对,那个人是丞相的孙女,你的仕途如若没有丞相为你指路,怕是艰险重重!”
“鸢然,我徐卿钧又岂是趋炎附势之人,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再者说了,傻瓜,我想要的只有你,哪怕日后我们一起行医赠药,不是也很好嘛?”徐卿钧温柔地抚着鸢然,好似做了一个决定,“鸢然,我们私奔吧?”
鸢然显然是被这个疯狂的决定吓到了,“钧哥哥?!”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逃脱命运!”徐卿钧坚定地说。
鸢然没有说话。
“不要犹豫了,明晚子时,我在门口等你。”
这一幕,被曲馥言看得清楚,他没有说话,只捋了捋胡子,神秘的笑,却幽幽地离开了。
这天夜里子时,鸢然收拾了一些细软,写了封离别信,准备出发,雪儿是她放心不下的,她便准备了采药的箩筐,将它装了进去,“雪儿,我答应过云哥哥,我会照顾好你的。”
来至门口,徐卿钧已经等候多时了。
“鸢然,快走吧!”牵了两匹马,将一头马的缰绳给了鸢然。
其实鸢然觉得很奇怪,今天的曲府居然空无一人,她在疑惑,大家都去了哪里?
“钧哥哥,我们真的要走这一步吗?”
“不要怕,等事情平息,我会带着你回府请罪的,到时候,我会风风光光地将你娶回府!”徐卿钧说得意气澎湃。
再次看了一眼曲府,“我们走吧,今后浪迹天涯,不离不弃!”
策马而去,不再回头。
天亮的时候,两家的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徐夫人立即去曲府要人。
“曲恒清,快把你女儿交出来,让她把我儿子还回来!”咄咄逼人的气势。
“真是可笑,我还没有向你要女儿,你倒恶人先告状了!”赵琴烟也不气弱。
“徐夫人,老朽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他们要紧。”曲馥言威严的声音响起,徐夫人也不便多说。
“既然如此,那就一同去寻吧!”
而两个当事人已经行至洛阳城的城郊了,卸去戒备的两个人,下了马,坐在草地上谁也没有说话。
“鸢然,我们不要分开了。”
“钧哥哥,其实”
远处渐近的马蹄声使两人神经一紧。
来人围住了他们,连一点空隙也没有留下。
“小姐,人找到了。”为首的人向马车里的人汇报着。
车里的人掀开了幕帘,“来人啊,给我抓住徐卿钧,把那个勾引我夫婿的狐狸精给乱棍打死。”
徐卿钧拔出佩剑,“谁敢动手?李月盈,你不要欺人太甚!”
“很好,你居然还记得我。”李月盈嘤嘤一笑,“你果然对我念念不忘。”
“的确,你那恶毒阴险的嘴脸,徐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知道我阴险,你还不把你的小娘子带远一点,你就不怕我吃了她?哼,我李月盈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说完,左手一扬,三根银针从李月盈手中飞出。
“钧哥哥小心!”鸢然大叫一声,挡在徐卿钧面前,只见徐卿钧回剑一挡,银针深深钉在旁边的大树上。
“曲家已是灭门之灾,不知道曲小姐有否察觉呢?”车里一位长者幽幽地说道,“而徐夫人因为彼时正在曲府,所以被我请回了京城做客,不知道徐公子是否愿意舍佳人而为孝道?”
鸢然与徐卿钧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未曾知晓丞相原来是如此卑鄙小人。”
徐卿钧收了佩剑,“不知徐某有何德何能,能得丞相大人如此赏识?”
“呵呵,年轻人未免太高估自己了,你没有什么德能能得我青眼,只是,摧毁曲家势在必行而已,而你恰好是我值得利用的一个棋子。”
“你——曲家到底与你有何过节,需要你如此费心?”鸢然大怒,心中开始担忧起来。
“不是曲家,而是鞫家!”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李岑允,你未免太不小心了,区区一个李家班,又岂是我的对手?”
“哈哈——我怎么忘了你鞫赋彦当年可是二十一卫的首领,呵呵,真真是我的疏忽啊!”李岑允捋了捋胡子,“不过,这次算你走运,下次我可不会这么心软了。”
说完,他转向徐卿钧,“不知徐公子可愿意去京城丞相府做客,顺便完成与我家月盈的婚事呢?”
“钧哥哥~”鸢然担忧道。
徐卿钧没有看鸢然,只是幽幽地看着李月盈,“如此,卿钧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着徐卿钧上了李岑允的车,鸢然担忧地看着自家爷爷。
“鸢然,没事的。”曲馥言看到李府的车子走远,声音略带颤抖地说着。蓦地,他的身体直直倒下。
“爷爷——”鸢然尖叫道。
“鸢然,曲家的主心骨已经是支离破碎了,你的父母亲,他们都——”
“爷爷,爹娘他们怎么了?”鸢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曲家主宅被灭门了,恒清和琴烟被杀害了。”曲馥言艰难地说出那几个字,便晕了过去。
“爷爷——”鸢然强行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为曲馥言把了脉,确定曲馥言没事后,鸢然放出求救的信号,等待暗卫来帮忙。箩筐里的雪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偷跑了出来,守在鸢然身边温柔地舔着鸢然的手。
“爷爷,你说过,曲家遇难之时,便是风儿回来之日。”鸢然幽幽说道,“风儿,该回来了。”
曲家虽遭杀戮,但家宅未破,家业还在。
曲馥言重病在床,曲恒清和赵琴烟的丧事由鸢然一手操办,兼之,以前由曲恒清管理的几家商铺,现今也由鸢然开始打理。
徐卿钧一去便是数月,毫无音讯。鸢然只能暗暗告诉自己,“钧哥哥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如果他知道”后又细细想来,觉得定是李岑允扣押了徐卿钧,使其不得自由。
曲馥言身体复原后,鸢然便渐渐闲了下来,她心里早已经是天翻地覆。逝者已矣,鸢然无法使父母死而复生;现今唯希望徐卿钧一切平安。
曲馥言知道鸢然内心所想,虽然他明白徐卿钧不会是鸢然的命中注定,可他也不想点破其中奥秘,于是便以找寻黄彦风的名义,让鸢然出去磨砺磨砺。
关于二十一卫的事情,鸢然没有问,她知道只是因为时机未到。
几日后,鸢然带着使命和无尽的思念,绝尘而去。
第一卷 助君大业成,生死两相守 第五章 结伴而行
更新时间:2012…5…29 15:41:51 本章字数:8504
鸢然策马而去,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没有再去擦,只是任由它流下,原来人的心真的可以疼成这样,父母亡失,心上人也下落不明,爷爷的身体不知道还能撑到何时。背后的雪儿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仿佛是在担心她。
“雪儿,我没事,你不要乱动,会被人发现的。”鸢然平稳了情绪,对雪儿说。
天慢慢黑了下来,鸢然不知道自己赶了多远的路,只知道她要去蓬莱仙境,那是爷爷交代的地方;在那里她可以寻找到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天色黑暗,而她怕黑,这是鸢然首先需要克服的恐惧。远处,一处灯光斜斜远远,却透着暖暖的炊香,是一户农家。
鸢然瑟瑟地过去,轻轻地敲了门,她不希望也不想打扰人家,可是现在,她别无选择。
门在吱呀声中被打开,里面的老婆婆很是和蔼慈祥,她看见是个可爱的小丫头,“孩子,是迷路了吗?”
鸢然不好意思地笑笑:“婆婆,我是从洛阳城里来的,要去蓬莱仙境办事,不知道可不可以在你家借宿一晚呢?”
“可以啊,进来吧!冰儿,快来帮忙。”婆婆往里屋叫道,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走了出来:“奶奶,爷爷的腿又痛了,怎么办?药也喝完了。”一脸担忧映在祖孙二人脸上,让鸢然很是揪心。
“姑娘,我去给老伴看看,冰儿你给姑娘预备点吃的吧。”婆婆焦急地进了里屋。
里间传来急切的呼吸声,鸢然跟着爷爷学了多年的医术,不会不知道这个病症。她看着那个叫冰儿的少年,“那个我是大夫,我可以帮忙的。”
冰儿一听,也来不及说什么了,只带着鸢然进了里间。
“傻冰儿,你把姑娘带进来干什么?不怕冒犯到人家吗?”婆婆责怪着说。
“奶奶,这个姑娘是大夫,她可以治爷爷的病的。”
“婆婆,我给爷爷看看吧,我想我可以治好。”鸢然顾不得许多了,只把手枕到了床上人的脉上。
鸢然眉头微皱,却没有犹豫,只是拿了自己的包袱,取出银针,快速扎入一个穴道。一根根银针扎入,床上人的眉头稍稍展开,鸢然的汗很快流了下来,她还从没有这么累过。
“我没有内功,不知道可不可以帮我?”才刚出口就后悔了,这是农家,怎么会有内功高手呢。
“我来吧。”老婆婆说了话。
鸢然很是吃惊,却没有说什么,告诉婆婆用内功冲击哪几个穴道,便站在一旁等候。
穴道被打开了,鸢然去了针,便摊在了地上。
“多谢姑娘了。”老婆婆显然也很是疲惫了,“冰儿,带姑娘去休息吧。”
“婆婆,我给爷爷熬点药,再调理一下,爷爷的毒便会清了。”
“毒?”婆婆和冰儿都很吃惊,“你说他中了毒?”
“是的,他中的是龙吟草的毒,可是很奇怪,这种毒草和凤尾草,由于牵涉到了皇家的称谓,应该只有皇家才有的,怎么会?”
“你是说他中的是龙吟草?”婆婆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起来。
“婆婆,无妨的,喝完药就会清毒的。”
“姑娘,谢谢你了。”婆婆没有再说话,冰儿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将鸢然带到了西边的房间,“这是我的房间,今天给你睡了,我睡中间那间,放心,这里很安全,不会有危险的。”冰儿显得有些冷淡,只是转头时,他对鸢然说了一句话,“姑娘,如果有机会,于岑冰希望可以跟着你学医。”
这句话给了鸢然很大的震惊,没有来得及想什么,她把背篓里的雪儿放了出来。
“雪儿,你一定闷坏了吧!来,我们一起睡哦!”治病救人的时候,之前发生的不好的事情已经被淡忘了不少,可是一个人了,却又觉得十分难受。
“从此以后,我要好好的。”
一夜无眠,却没有让鸢然感到沮丧,但是一想到以后的去处她又觉得十分迷茫,她不知道,自己以后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即使到了蓬莱仙境,她看着茫茫山川,又可以怎样解决所有的事情。
早晨,为老爷爷熬了药,递给婆婆。
“谢谢你了,姑娘。”婆婆感激地笑。
“婆婆,别再叫我姑娘了,我叫曲鸢然,你可以叫我鸢然的。”鸢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好好,鸢然。”婆婆笑了,就连于岑冰那冰川似的脸也缓和了很多。
吃过午饭,鸢然就打算出发了。
老婆婆却拉过鸢然,跟她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