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慕容飞澜,谁允许你死了!”君墨舞又是一声低吼。而换来的,却是飞澜淡若清风的笑。
只听,她低低道,“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她话音刚落,砰地一声,房门已被人从外撞开,豫南王君倾辙大步而入,身后是大批的铁甲侍卫。
“父王!”君墨舞震惊的唤了声,此时此刻,他才恍然明白飞澜究竟要做什么!她想要报仇,她想要他父王的命。
“墨舞!”豫南王担忧的上前两步,却只见,一把精致的匕首突然横在了君墨舞的脖子上。
飞澜笑靥盈盈,柔声道,“我劝王爷还是冷静一些,飞澜手中的匕首可是不认人的。”
豫南王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怒声开口,“慕容飞澜,本王的人马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了,你若敢伤墨舞一根汗毛,本王保证将你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听着可真是吓人呢。”飞澜低媚而笑,墨色瞳眸中竟无一丝畏惧。“豫南王双手染满我慕容一族的血腥,今日,飞澜倒是很愿意给你一个斩草除根的机会。反正,慕容飞澜也活腻了,只不过想拉一个人陪葬而已,就是不知,这个人会是世子呢?还是……王爷您?”她刻意拉长了语调,手中利刃散发着清冷寒光。飞澜的指尖微动,剑锋已在君墨舞颈间划开一道血口,鲜红的血珠缓慢划过冰冷白刃,有种骇人的鬼魅。
“住手!”豫南王惊呼一声,拳头紧握,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声。
飞澜低笑,手中匕首离开君墨舞颈间半寸的距离。“怎么,王爷可是想好了?”
豫南王冷笑着,此时的他根本别无选择。他君倾辙叱咤一生,却只有君墨舞这一个儿子,父母之疼爱子,必会心甘情愿为其舍弃生命。
“好,本王答应你。”豫南王沉重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在本王死后,如约放墨舞离开。”
飞澜墨眸深冷,轻蔑哼笑,“飞澜言出必行,君倾辙,你杀我慕容一族满门三百余口,而我只要你一人偿命。”
“好。”豫南王掷地有声,当啷一声拔出手中长剑,架在了脖颈之上。
“父王不要!”君墨舞嘶吼一声,“慕容飞澜!你这个疯子,有本事就杀了我,你杀了我啊!”他剧烈的挣扎着,缠在身上的绳索不断收紧,卡在他胸膛,让他连喘息都变得十分困难。
飞澜凤眸冷眯起,低声道,“别在挣扎,捆仙锁会将你缠到窒息。”
捆仙锁三个字让豫南王又是一惊,他大声道,“墨舞,千万别再乱动。”
君墨舞难得的冷静下来,一双眸子却浸染了一层血红,他沙哑着嗓音,沉声又道,“慕容飞澜,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今日杀了我父王,明日我再杀你,然后,你的人再杀我,如此周而复始,这份仇恨永远没有消除的一日,飞澜,难道这就是你要见到的局面吗?”
飞澜静静看着他,忽而一笑,透着颠倒众生的妩媚。“你舍得杀我吗?”
“我……”君墨舞紧咬着唇,脸色铁青。
飞澜痴痴的笑,眸光幽幽探向窗外,无月的漆黑天幕,星子璀璨。“放心,我不会让你动手的。君倾辙死后,我会从这里跳下去,我还要到阴曹地府,听听阎王爷对君倾辙的审判。”
“不,不要……”君墨舞痛苦的摇头。
飞澜微敛起明眸,目光再次探向豫南王,她手中明晃的匕首在君墨舞俊脸前不停的晃动,“豫南王,还不动手吗?如果真的舍不得死,那我只好拉着你的宝贝儿子下地狱了。”
君墨舞紧咬牙关,拳头紧握着,额上青筋凸起,他抬头紧盯飞澜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慕容飞澜,我不会让父王为我而死的,你若想杀我,就动手吧。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心甘情愿。”
“墨舞,你胡说什么。你给本王好好活着。”一旁的豫南王也红了眼睛。
而君墨舞却沉默了,缓缓低下头,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沉声呢喃了句,“慕容飞澜,我爱你,若不能同生,对于我来说,同死也是一种幸事。”
飞澜漆黑的墨眸中一闪而过震惊与错愕,她踉跄的后退两步,直到身体撞上坚硬的墙壁,才回过神来。她嘲弄的笑着,眸中却有流光点点闪动。上天真是和她开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在临死之前,能听到这样一份深情的表白,只可惜,她根本承受不起他的爱。
“君墨舞,你应该好好活着。”飞澜低笑着,轻吐一句。话音落后,她举起手中冰冷的剑刃,飞快的向豫南王心口刺去。
她的速度如闪电般,一切只发生在转瞬间而已,当豫南王反应过来的时候,剑刃已来到胸前,他用双手紧抓住利刃,才避免了剑尖刺入心脏。而飞澜显然没有放手的意思,依旧紧握住剑柄,用力将匕首向他心口的方向推进。
鲜血滴滴答答的滚落,豫南王与飞澜都双手染血,显然,这是一场生死之博。
而被捆绑在木椅上的君墨舞再次挣动起来,捆仙锁勒破了锦袍,划开他皮肉。他双眼血红,额上青筋凸起,如愤怒的野兽般嘶吼着,“慕容飞澜,你住手,你找错人了,要血洗慕容一族的人是皇上,是皇上!”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内,带着阵阵回声,飞澜被他的话惊呆了,握着利刃的手,不停的颤抖着。
“不,不可能的,你说谎,我一个字都不信。”飞澜尖利的嘶喊了声。
“君墨舞,你这个逆子,你给本王闭嘴。”同时,豫南王低吼着训斥,握在剑刃上染血的双手突然松开,“慕容飞澜,你不是要杀本王吗,那就动手吧。”
飞澜却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再也没了握剑的气力,哐当一声,镶嵌着宝石的匕首落地,在木质地面上,散发着耀眼的光晕。
君墨舞在木椅上终于安静了下来,仰头向天,放肆的大笑着。“父王,直到今日,你还要维护他吗?你手上的确染满了慕容一族的鲜血,但您也不过是一个刽子手而已,自古君命难违,您并没有做错什么。”
“君墨舞,你闭嘴!”飞澜怒极,失控的转身一掌落在君墨舞心口。
君墨舞不停的咳着,一缕鲜血顺着唇角流淌了下来。
豫南王急了,颤抖的伸出手臂,“慕容飞澜,别伤害他,你想知道什么,本王都可以告诉你。”
飞澜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苍白的唇片一开一合,“真相,究竟是什么?”
豫南王咬紧了牙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般,才沉重的点头,“好,你跟本王回府,本王给你想要的真相。”
豫南王府的马车中,飞澜与豫南王相对而坐,君墨舞蹲靠在角落中,身上依旧锁着捆仙锁。
“就不怕本王将你在府中处决吗?慕容飞澜,你的胆子似乎太大了些。”豫南王哼笑了声。
飞澜亦笑,云淡风轻般,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飞澜一向是不怕死的,何况,世子身上的捆仙锁只有我才能解,王爷不会拿世子的性命开玩笑吧。”
马车在豫南王府门前停住,飞澜跟随着豫南王,踏过石径小路,在书房门口停住脚步,他带着犹豫的,缓缓伸手推开书房的门。
一封密信被交到了飞澜手中,豫南王沉重的叹息,而后低声道,“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飞澜颤抖着,快速的看完了信,而后,身子不受控制的后退几步,险些瘫软在地。发黄的宣纸上是独属于君洌寒的字迹,飞扬跋扈,如同他的人一样专横冷傲,那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效仿的,而她与他相识八载,又怎么可能认错。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君洌寒以先帝的名义,命令豫南王君倾辙在慕容将军死后,灭慕容氏满门,不留一个活口。
豫南王叹声开口,“本王与你娘亲之间,的确有一段旧情,但那并不能成为本王血洗慕容氏满门的理由。”
“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是……”飞澜脸色惨白如纸,手掌紧握着那封信,跌跌撞撞的向书房外走去。
豫南王看着她纤细落寞的背影,叹息着摇头。她和她的母亲,真的很像。
原本晴朗的星空,忽而乌云密布,雷声大作。轰隆隆的雷,响彻天际,震得耳膜发痛。这是深秋最后一场大雨,暴雨倾盆,砸在飞澜单薄的身体上,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她离开豫南王府,一个人走在空荡的长街之上,漫天的雨水,早已让她分不清方向。手中的那张单薄宣纸早已被雨水打得零碎,却无法抹掉那残忍的事实。君洌寒,他下令血洗她慕容氏满门,他才是幕后真凶,他是她的仇人。
多么可笑啊,她深深爱着的男人,她孩子的父亲,她为之出生入死,血染沙场的男人,她守护了整整八个年头的男人,却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暴雨覆盖了天地,飞澜如同孤魂野鬼般在了无人迹的官道上走着,身体早已被冰冷的雨水打湿,脸上却有温热的液体不停流淌下来,根本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深秋的雨,冰寒刺骨,却不停的冲刷着她纤弱的身体,而这刺骨的寒,却远远抵不过心中的苦。
真相往往是最伤人的,她宁愿,宁愿永远被欺骗,也好过此刻的痛彻心扉。
不远的前方是一片昏黄灯火,那样的暖,她也曾拥有过,而如今,她即便是伸出双手,也无法再触及。
脑海中,不停闪过一段又一段儿时的记忆,温柔的母亲抱着她坐在水杉书下,父亲持剑在林中飞舞,他是冷峻的男人,却总喜欢逗着她笑,他说,“我们澜儿长大了,也做威武的大将军。”
所有一切的美好,却都毁在了那个男人手中,他说他爱她,他说会永远守护她的……可是,飞澜简直无法想象,在灭了她全族之后,君洌寒是以怎样的心态说出这一番话。
雨水沿着发梢哗啦而落,飞澜的脚步开始摇晃不稳,她仰头看天,漆黑的天空似乎漏了一个大洞,才不停的落下雨水。恍然间,她似乎想明白很多事。
从君洌寒将她从血泊中救起,阴谋就已经开始了,他带着温柔的面具,一步步向她靠近,占了她的身,占了她的心,让她心甘情愿为他出生入死。她是慕容氏遗孤,只有她可以号令慕容族二十万大军,所以,他利用她收服河山,在达到目的之后,再将她囚禁在深宫,让慕容氏灭门的秘密,永远成为了秘密。
慕容飞澜终究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她竟无知的在他身下承欢,她以为,那是爱,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走了多久,直到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都在寒冷的雨水中僵硬了,双膝一弯,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雨水淹没了膝盖,飞澜浸泡在冰冷的雨水中,竟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她痛苦的嘶吼着,绝望的声音却淹没在哗啦啦的暴雨之中。上天真是和她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她慕容飞澜恨了整整八年,直到今时今日才知道她一直恨错了人,而她深爱了八年的,才是她真正的仇敌。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的残忍,她究竟要如何面对?!
哒哒的马蹄声,终于打破了暴雨的喧嚣,一辆华丽的马车由远及近驶来,在飞澜身边缓缓停住。车夫快速的跳下来,蹲跪在车前,而后,车帘被人挑起,男子手握油纸大伞,踩着车夫的脊背走下马车。
一双白色锦靴出现在面前,沿着靴子向上,是玉带蟒袍,奢华无比,再向上,是一双绝美的凤眸,深褐的眸底闪动着狠戾与讥讽。
飞澜吃力的从地上爬起,周身湿透,发丝凌乱,却没有丝毫的狼狈之色,她清傲的扬着下巴,冷然一笑道,“宁王爷,好巧。”
“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慕容飞澜,我们又见面了,自从埋在宫中的眼线前来禀报,说你除了皇宫,本王可是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飞澜轻笑,竟无一丝畏惧,“飞澜何德何能,竟然宁王爷如此挂牵。”
“慕容将军,哦不,现在应该称一声淑妃娘娘,你不必妄自菲薄,娘娘的用处可大着呢。”君灏南邪笑道。
“王爷难道还想用我换回你的女人?”飞澜不屑的讥笑,美眸流转间,尽是嘲笑。“堂堂七尺男儿,却连自己的女人都守护不了,只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难怪瑜琳没有选择你,与君洌寒想必,你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注定一辈子都是输……”
飞澜话未说完,君灏南的手掌已经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两指逐渐的收紧,飞澜脸色惨白,呼吸逐渐急促,而她却并没有挣扎,或者说,她早已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或生或死,对于她来说,早已不再重要。
“慕容飞澜,你敢在多说一个字,本王现在就掐死你。”君灏南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
而飞澜一双明眸,经过雨水的洗涤越发晶亮,眸底却浮动着极尽的讽刺,她被掐住了咽喉,自然是说不出半个字的,君灏南不过在自欺欺人而已。
在飞澜即将窒息的前一刻,君灏南却突然松开了手掌,瞬间失去支撑,飞澜身体瘫软的摔倒在地,溅起一片水花。她双手紧捂在心口的位置,猛烈的咳着,大口的喘息着潮湿的空气。
而此时,君灏南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底一片阴霾之色,他冷笑着,扬了唇角,“本王怎么舍得你死呢,如今后宫谁人不知,淑妃娘娘可是皇上新宠,不知如此娇滴滴的美人,皇上愿意拿什么来换呢?”
飞澜微扬着下巴,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她懂得,君灏南费尽心机的寻她,不过是要以她为人质要挟君洌寒。
君洌寒说罢,出掌去擒她肩头,飞澜施展轻功,巧妙的避开,但很快,他再次扑了上来,此时的飞澜,早已心力交瘁,根本没有反抗的气力,不出十招,便被君灏南制服,他封住了她睡穴,很快,飞澜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飞澜发现自己被关在漆黑肮脏的柴房之中,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湿漉漉的裙衫,只有头上那支金色发簪不见了踪影,只怕是被宁王拿走威胁君洌寒了。
她稍稍的移动了身子,发现行动自如,只是内力似乎被什么禁住了,短时间内,她尚无法冲破。身下的干草隔得肌肤发疼,飞澜唇角扬起一抹讥笑,这君灏南倒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亦或者,她魅力不够也说不定。
屋内昏暗一片,只有些微的阳光透过窗棂缝隙射进来,却无法让飞澜分辨出此刻是什么时辰,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等待。
但好在,并没有让她等太久,柴房的门开了,君灏南一身黑衣劲装,墨发高耸,英俊不凡,君家的男人天生遗传了优良的基因,倒是一个赛一个的俊美。只可惜,飞澜此刻并没有欣赏美男的心情。事实证明,秀色可餐这句话绝对是骗人的。
“慕容淑妃,柴房的滋味如何?”君灏南邪冷的一笑。
“王爷来试试不就知道了。”飞澜轻笑耸肩,继续说道,“飞澜听闻宁王府耐帝都之中最华丽的府邸,宁王善于收集天下至宝,可谓富甲一方,飞澜却连一间屋舍,一个顿饱饭都没有,不知宁王这是何待客之道?”
君灏南冷哼着,脸色阴沉,显然没有听她贫嘴的耐性,“君洌寒的女人,不配被本王招待。”
呵,感情是拿君洌寒没办法,便拿他的女人出气,当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淑妃放心,你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本王会送你和你的情郎一起下地狱。”君灏南说话的时候,一张俊脸都是狰狞的,似乎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的确,自古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宁王对君洌寒的确痛恨的理由。